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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龍

《仙剑神曲》 (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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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8 08:05: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交锋

师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毕虎叫道:“你装作老夫弟子,下手迷昏了老子,还敢扮成老子的模样到这儿招摇撞骗,我非杀了你不可!”

他身形一闪,双爪如钩凌空插向毕虎头顶,这一式含愤出手,当真是风驰电掣,杀气扑面。


毕虎故作夸张的叫道:“不得了,老家伙要玩命!”身子一缩,躲到了萧浣尘后面。


萧浣尘一凝真气双掌击出,砰的震退师长老,自己也是心虚气浮,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两步,暗自苦笑道:“我现在的修为,恐怕和本派一个二代弟子也强不了多少。”


他一面悄悄积聚真元,一面微笑道:“师长老,阁下的穿着可不怎么雅观啊?”


师长老翻身落地,怨毒凝视毕虎,咬牙切齿道:“毕老贼,有种你出来与老子过上两招,别像个娘们似的躲在别人背后!”


毕虎不以为然的哼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我老人家怎能跟你一个莽夫较劲?”


他双手一通捣鼓,也不知从哪儿取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打里面捡出四、五个瓷瓶,交在萧浣尘手中,说道:“萧掌门,我把陆展身上的瓶瓶罐罐全都给搬来了,却不晓得哪一样才是气定神困散的解药?”


萧浣尘接过那些瓷瓶,谢道:“有劳毕老先生,阁下今日援手之恩,我七大剑派上下无不铭感於心,来日定当补报!”


毕虎嘻嘻一笑,得意洋洋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说罢,翻弄起从陆展身上偷来的其他物事,想从中找出些值钱的东西,不然岂不白辛苦自己了?


屈痕等人都是又惊又喜,先是桑土公,现在又是毕虎,这两位天陆九妖中的人物,竟接连两次救七大剑派於危难之际,实在教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想想也是,七大剑派与天陆九妖中人非但以往没什么交情,更在心中看不起这些修成人身的妖魔鬼怪。


这次桑土公、毕虎犹如神兵,救屈箭南、盗解药,无疑帮了七大剑派的大忙,可人家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却是谁也搞不明白。


屈箭南见屈痕、罗和、葛南诗等人满脸的疑惑,於是轻声说道:“爷爷,毕虎和桑真人都是受丁原丁师叔所托,仗义相助我们。丁师叔他也已到了幽明山庄,只是我也不晓得他现在藏身何处。”


姬别天一震,盯着屈箭南问道:“你说是丁原?”


他昨晚已从姬榄口中得到丁原的消息,不禁百感交集,又愧又惊。而今再听屈箭南说起,心下更无疑虑。


屈箭南颔首道:“昨晚丁小哥曾到地牢探望晚辈,看他意思,今夜势必要找鬼先生做个了断。毕老前辈与桑真人既已现身,丁师叔想来也一定在这里。”


停涛真人皱眉道:“怎么可能,淡言真人全因我等而死,以丁原的个性,真会再相助咱们?”


罗和苦笑道:“不会错的了,一定是丁原!”


停松真人低哼道:“罗兄,你能肯定丁原会直︵心相助咱们,而不是另有所图?别忘了,他与我们七大剑派之间,实有杀师血仇!”


罗和徐徐道:“我敢肯定!因为他是三师兄的弟子,紫竹轩门下绝不会有逆徒!”


停松真人嘴唇动了动,可看看众人的神色,终於忍住。


此时,萧浣尘已将那些瓷瓶交到无妄大师手中。


他是云林禅寺第一用药高手,这次七大剑派赶赴百鬼夜宴,为防范鬼仙门用毒,无涯方丈才将他特意请出。不料鬼先生毒技诡变多端,众人千防万防还是着道。


无妄大师不敢再有半点懈怠,小心翼翼的研究手中瓷瓶。虽然说解药一定在里面,可也要费些工夫辨别,万一错用了剧毒之物,麻烦可就大了。


姬别天脸上忽红忽紫,蓦地问道:“毕虎,你可知道丁原现在哪里?”


毕虎心里哼道:“瞧你这凶巴巴的模样,好似是在审问我老人家。嘿嘿,我偏不告诉你实话!”他眨眨眼,摇头道:“姬老爷子,我也一样在找他。你要是见着了丁小哥,别忘替我代问声好。”


姬别天重重一哼,晓得毕虎在和自己耍花样,可人家於己实有大恩,只好气得偏过头去不理。


那边,陆展也已用传音入秘向鬼先生道:“门主,属下身上的解药被毕老贼偷走了!”


鬼先生面色铁青,冷冷道:“这事回头再与你算帐。”他见师长老还凶神恶煞般站在原地,一副要将毕虎生吞活剥的样子,心中杀机暗起。好端端的计画,却让自己手下的几个饭桶给搞砸了。


然而此刻大敌当前,鬼先生也惟有暂且隐忍,漠然问道:“萧掌门,老夫最后问阁下一次,是战是降?”


萧浣尘嘴角含笑,手底暗扣一枚烟火信号,答道:“鬼先生,何必多此一问?”


鬼先生冷冷点头,嘴唇吐出二字道:“动手!”


“砰”的一声,七大剑派坐席底下猛然爆出一团紫色烟雾,味极刺鼻,正是鬼仙门中绝毒的“千疮百孔散”。即便是修炼之人无意沾染一丝,片刻之后也难逃肉腐骨烂、化为脓水的结局。


只因这千疮百孔散尽管歹毒,可含有异味,容易引起旁人警觉,因此才没藏在火烛中释放,倒教七大剑派躲过一劫。


毒雾一起,众多宾客纷纷惊呼躲闪,却碍於鬼仙门的淫威,不敢逃出大厅。幸好千疮百孔散遇风不散,只凝作一团,笼罩住七大剑派所在的地方。


这回萧浣尘等人已有了防备,不约而同祭出祛毒宝物。毕虎“哎哟”一声,也顾不得手头盗来的宝贝,飞快掏出熔金壶,对着紫烟一阵狂收。


众人都是天陆正道一等一的高手,修为虽被折去大半,但经验反应犹在,不用谁来提醒已屏息凝气,运功护体。


那千疮百孔散弥漫飘荡,却根本挨不上众人的身体,甫一靠近就被护体直气拦阻。因此三十多人不仅没一个倒下,空中的紫烟也迅速被各家的法宝驱散回收,鬼仙门的这一手毒技并未得逞。


转瞬之间,毒雾尽散,七大剑派安然无恙。萧浣尘手指一弹,暗藏的烟火信号尖啸升空,在屋顶炸开一道口子高高爆裂,散出绚烂光华,照亮凄清夜空。


得着幽明山庄内的信号,埋伏在庄外的百多位七大剑派高手,各自在本门耆宿长老的统率下,御风而起,直杀向庄内。


一时喊杀声震耳欲聋的从厅外传来,却教一些刚刚归附鬼仙门的漠北魔道人物,心里又打起了鼓。


漠北金沙崖山主冷鹰拍案叫道:“诸位漠北同道,扬眉吐气,报仇雪恨尽在今夜,杀——”身周那些门派数十道身影飞掠而起,各抄凶刃气势汹汹扑向对面。


陆展兀自为丢失解药忐忑不安,他追随鬼先生百多年,从一个普通鬼仙门弟子辛苦爬到如今的位置,对於门主的脾气了解得一清二楚。他明白而今唯一求生的机会,就是眼前能将功赎罪,尽歼七大门派。


见冷鹰已率先发动,陆展右手抽出一支判官笔,振臂道:“大夥儿还等什么,一起上啊!”奋不顾身冲着萧浣尘杀去,就巴望着鬼先生看在自己拼死效力的分上,能放自己一马。


大厅内幽明山庄的庄丁见状,纷纷呼啸而上,如潮水般涌向左首坐席。


但在宾客中,随着冷鹰、陆展冲上去的刚到半数,剩下的百多人或站或坐,犹在迟疑观望。


有些中毒的魔道人物有意为新主建功,奈何心有馀而力不足,只好站在后面跺脚助威,喊得比谁都卖力。


清闲散人悄悄问道:“丁公子,我们怎么办?”


丁原回答道:“稍后大夥儿作势冲出,我会乘乱换回装束露面,寻找鬼先生决战。你和石矶娘娘只要在战团外面装腔作势,不要暴露身分。”


清闲散人知道丁原是在为自己考虑,乱军中,谁也不会注意百妙观少了一个弟子,多半只当他战死了。因此无论此战胜败如何,百妙观都能得到保全。


但她却一摇头道:“丁公子,你我既是同来,临战之时贫道哪有退缩之理?真若鬼仙门得势一统漠北,百妙观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贫道修为虽低,却也愿尽绵薄之力,与丁公子、石宫主同舟共济,并肩作战!”


丁原一怔,没想到这位本与世无争的出家之人,竟有如此豪情。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让清闲散人和百妙观蒙遭灭顶,於是说道:“观主心意在下领了,可一旦观主与鬼仙门正面翻脸,百妙观的基业与弟子又当如何?”


清闲散人从容微笑道:“丁公子不用挂念,道观只是身外之物,聊寄此身而已。至於贫道门下的弟子,早在来时已作遣散。若能平定此次漠北浩劫,贫道再召回他们也不迟。不然与其仰人鼻息,还不如浪迹天涯,自由自在的好。”


丁原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观主放心,丁某绝不会放过鬼先生,百妙观也不会因此而毁,反要更加兴盛!”


两人以传音入秘交谈时,对面已动上了手。


依照真实实力,七大剑派的精英高手自不会将幽明山庄的护卫,和漠北魔道的一群跳梁小丑放在眼中。


可惜虎落平阳,空有一身修为却连五成也发挥不出,此消彼涨,反显得对方人多势众,尽占上风。


幸而萧浣尘、屈痕等人久经战阵,并不惊慌,指挥门下弟子结成阵势,顽强抵抗鬼仙门的攻势,堪堪尚可支撑。


只是让人担心的是,不仅鬼先生兀自巍然不动,他麾下的六大长老也各自归位,冷眼旁观。那师长老早也有人取来衣物与他穿上,此时恶狠狠盯着战团中的各人,一副要把七大剑派生吞活吃了的样子。


一旦这些人也出了手,局势可就危在旦夕。


陆展、冷鹰等人舍命围攻七大剑派,却将那些不愿归附的漠北魔道高手抛在了一边。


这些人本都是桀惊凶悍之辈,自不愿相助七大剑派,却想趁乱杀出鬼仙门,也不知是谁带头叫道:“还站在这儿干什么,一起杀出去啊!”


数十漠北魔道高手闻风而动,一窝蜂冲出厅门。赤髯天尊想了想,也随着人流闯了出去。鬼先生只冷冷瞧着,也不命人阻截。


俞扬从筵席上起身,朝四周还在观望的宾客叫道:“诸位,事已至此,咱们也别无选择,大夥儿一块上吧!”


那些宾客一醒,想起鬼仙门已发过话了,此战非友即敌。自己端坐不动,现在鬼先生隐忍不发,可谁能保证事后不找麻烦?说不得,哪怕是装模作样也要冲上去露露脸。


这么一来,随着俞扬的怂恿,留在坐席里的宾客有十之七八站起身形,加入战团。


一时问,七大剑派的局势顿时吃紧,无妄大师被保护在阵势中央,辨别气定神困散的解药,只急得热汗颗颗从光秃秃的头顶滴落。


丁原站起身,微微笑道:“观主,石宫主,该轮到我们上场了。”清闲散人与石矶娘娘精神一振,各取仙刃守在丁原身旁。


丁原褪下道袍,散去道髻,恢复本来面目,从天罗万象囊里召出雪原仙剑。


这两日为隐藏身分,他将仙剑也收藏了起来。如今重新握在手中,紫竹剑中蕴藏的一股熟稔灵气直冲丹田,顿令豪情飞扬。


他大步而出,仙剑遥指鬼先生,朗声道:“老鬼,冤有头债有主,你我恩怨与旁人无关。丁某已在此恭候,有胆你便出来与我决一生死!”


他的话音以浑厚的真气送出,刹那传遍整座大厅,将喧嚣的喊杀嘶吼尽数淹没……


鬼先生阴恻恻笑道:“丁原,你果然来了,来得好!”


丁原同样报之嘿然冷笑道:“不错,丁某不但来了,更要和你作个了断。看来上回给阁下的教训远远不够,才一个多月便又借尸还魂,跑出来兴风作浪。”


鬼先生斗篷中的阴影却摇摇头道:“没那么便宜,想和老夫决一生死,作个了断么?丁原,你先闯出这座大厅再说!”


丁原心念一动,身剑合一飞射向鬼先生,低喝道:“老鬼,哪里走!”


鬼先生抱袖一展,“呼”的在身前腾起一团妖艳鬼火,耳中只听他哈哈笑道:“急什么,好戏才刚开始!”偌大的身形在火光中一闪而逝,竟是不战而退。


丁原仙剑劈开鬼火,飘立空中,脚下坐席却是空空如也。鬼先生与六大长老借着火遁已然远扬,自己终究还是晚了半步。


石矶娘娘叫道:“丁小哥,鬼先生溜走了!”


丁原冷笑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们先助七大剑派脱困,再将幽明山庄闹个底朝天,不怕老鬼不露面!”三人掉转身形,以丁原为首形成犄角之势杀入战团,从外围狠狠捅了陆展一刀。


几个漠北魔道高手正在战团外摇旗呐喊,出工不出力,迎面正撞上丁原三人。


也活该这几个人倒楣,眼看来人或是妇道人家,或是年纪轻轻,以为有机可乘,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只想检个现成便宜。


丁原错失鬼先生,正自憋了一肚子怒火,怎会放过送上门来的生意。雪原仙剑翻飞纵横,直有鬼斧神工之妙,势如破竹,威风八面。


他这一发威,却教那几个魔道人物叫苦不迭,犹如砍瓜切菜般被丁原斩於剑下,几乎都没人能走上三招。


清闲散人与石矶娘娘率着两名百妙观弟子追到身后,那几个魔道妖孽已全数倒在血泊之中,再没一个能站在丁原跟前。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看来有丁原在前,暂时是没她们的事了。


丁原解决了几个跳梁小丑,马不停蹄杀入战团,剑光所到之处当者披靡,鬼哭狼嚎。那些平素里眼高於顶,自诩漠北一霸的魔道高手,竟无人敢直樱其锋,硬生生被他杀开一条血路。


冷鹰与漠北无回谷谷主冯泰见势头不对,双双扑来,拼死缠住丁原。


这两人都是漠北魔道名动一方的人物,修为了得,一刀一斧联手之下虎虎生威,将丁原死死困在当中。


即便这样,双方实力依旧太过悬殊。若一招一式的拆解下去,至多十个照面,丁原仍可取胜。


可他哪有心思与冷、冯二人乾耗,右手仙剑如长江大河引出二人攻势,左袖一拂祭出混元锤、暗风罗侯针。两样正魔仙宝精华闪现,顿时结束了冷鹰、冯泰的性命。


陆展就在近前,眼见丁原冲着自己这面杀来,赶紧侧身隐入人丛,竟是不愿意与丁原正面对撼,打主意让其他人先来送死。


那边屈箭南与屈痕并立阵势左首,勉力抵抗群妖一波高过一波的攻势,已渐露不支之象。


他身上已被人砍了一刀一剑,白衣浴血,兀自奋战不退。唯恐自己防线一失,令整个阵形出现破绽,被敌手冲垮。


无奈是英雄气短,对面的敌人一层接一层扑了上来,犹如杀之不绝一般,恍若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再偷眼观察周围情况,罗和、萧浣尘等人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短短片刻工夫,已有四名七大剑派的弟子饮恨幽明山庄,至於受伤挂彩,更是寻常不过。


毕虎缩在屈箭南身后,一对小眼睛骨碌碌乱转,四处寻摸石矶娘娘的踪影。可在这乱军丛中,喊杀震天,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瞧局势不妙,私下里开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盘,寻思道:“丁原那小子刚才吼了一声,现在也不知跑哪儿去快活了。老子可不能莫名其妙的给七大剑派作陪葬。万一要是丢了性命,辛苦积攒的宝贝没福享用不说,清妹的将来又托付给谁?


“不行,我得想好保命开溜的法子,宁可对不住丁原,也不能没了性命。”


他正在劈哩啪啦算盘珠子拨得飞快,耳中冷不妨听见丁原一声长啸道:“屈兄,小弟来了!”一道亮丽剑华惊鸿飞掠,丁原宛如再世魔神杀将进来,手起剑落,一名漠北小妖身首异处,往阴曹地府找他祖师爷去了。


毕虎大喜过望,赶紧招手叫道:“丁小哥,我在这儿!”眼前忽地一亮,原来在丁原身后瞧见了石矶娘娘。


他不假思索,昂头挺胸从屈箭南背后冒出,举着割鹿刀一通挥舞,大声喊道:“挡我者死,顺我者生,谁敢与你家毕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可惜石矶娘娘无心欣赏老贼头的表演,追随丁原浴血奋战,与七大剑派汇合在了一处。


丁原一到,屈箭南这边压力顿减,那些漠北妖魔已被丁原杀怕了,只远远叫嚣呐喊,竟没一个再敢冲杀上来。


屈箭南长长舒了口气,说道:“丁兄,多谢了!”


丁原哈哈一笑道:“你我同舟共济,意气相投,何必这么客气?”他眼光无意扫过姬别天的面庞,见他满脸赤红须发怒张,血染红袍,但豪勇不减,尽管群魔乱舞,他自屹立不倒。


丁原微微一怔,心中百感难言,自古以来,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不论自己曾经多么痛恨鄙视姬大胡子,目睹此景,也不能不由衷佩服他的神勇豪情。


他一收仙剑,召出天殇魔琴,默念“幻火诀”,大日都天翠微真气一起,悠扬琴声中千百道流星火雨从天而降,劈头盖脸轰在漠北群魔身上。


这些人正杀得兴起,哪里想到突然祸从天降,猝不及防下纷纷被火雨击中,头发衣服燃起熊熊烈焰,立时惨嚎惊叫乱成一片,再顾不得围攻七大剑派,忙不迭的扑灭身上焰火。


但这火焰是天魔直气逆转所凝,见风即起,三昧真火也不过如此,岂是在地上滚两滚就能轻易给熄灭掉的?因此火势非但没有消减,反而往四周蔓延开来,一时间大厅中到处火光熊熊。


七大剑派士气高涨,乘机反攻,局面渐渐扭转。


丁原手上不停,十指凌空飞弹,“化雷”、“御风”、“销金”、“沉水”诸诀络绎不绝精彩纷呈,半空裹雷动风啸,光华弥漫,竟似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


这可苦了幽明山庄与漠北魔道的群妖,光对付不可一世的天殇魔琴已经手忙脚乱,再加上窝了满腔怒火的七大剑派高手转守为攻,四处开花,转眼便溃不成军,丢盔卸甲。


他们终究是一群临时聚集的乌合之众,又没真的想为鬼仙门去舍身忘死,怎能比得上七大剑派的高手自幼禁受严格调教,而能做到临危不乱。


变局一生,各人的打算也都冒了出来。


除了幽明山庄的少数鬼仙门死党之外,其他人多被胁迫而战,此时自不愿再为鬼仙门卖命。更有不少人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刚才还不如跟着另一拨人冲出大厅,说不定此刻已经脱险。


如此一来,人心涣散,斗志全消,只剩下被七大剑派以少欺多,任意宰割的分。


毕虎跟在石矶娘娘身旁,威风凛凛大砍大杀,只觉平生从未这么快意过。


美中不足的,身边玉人总盯着漠北群妖,从没正眼瞧自己一下,老贼头心中不禁有气,难道说自己长得居然还比不上对面那几个小丑?


陆展高声叱喝,妄图挽住败局,可这个时候人人保命要紧,没几个还愿意听他摆布了。


惟有一帮幽明山庄的部下和鬼仙门的外围弟子,还肯聚拢在他周围困兽犹斗,连沙鼠门这些早先归附的漠北门派也开始退缩。


忽然,大厅外响起一长声凄厉的竹哨,划破了喧嚣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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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8 08: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突围

听到竹哨,陆展脸上又泛起得意之色,高声喝道:“退!”

    几名手下双手翻飞,打出十余颗“一烨障目”,大厅中“砰砰”呜响不断,升起一团浓浓紫烟。

    众人早被打得闻风丧胆,听得陆展指令,好似抓住了救命潇舀草,一个个前扑后涌门与窗口跃出,比哪一次都听话。

    姬别天等人杀红了双眼,仗剑便欲追击,萧洗尘连忙高声叫道:“厅外情况不明。大夥儿不要冒进!”

    众人心有不甘的收住脚步,略作清点,已经阵亡了四名随行弟子。其中太清宫损失最重,一家就占了两个。

    萧沈尘稍作喘息。走到丁原身前,老色津一札道:“丁贤侄。这次多亏有你和诸位朋友相助,老夫代这儿所有人先谢过你了。”

    丁原略一拱手道:“萧掌门不必客气,咱们同仇敌忾,携手杀敌也是应该的。何况,我还欠屈兄一个莫大的人情。”

    众人一怔,不晓得何时屈箭南有恩淤丁原过。只有姬别天、屈痕等人隐约明自一些,可谁也不愿把这等于事当中拿出来炫耀。

    无妄大师举起一只碧绿瓷瓶,满脸欣喜道:“菩萨保佑,贫僧找着解药了”

    众人欢声雷动,得到解药,大夥儿就能功力恢复,届时鬼仙门纵有刀山火海相隔,也无济于事停涛真人谨慎道:“大师,您的判断会不有错吧?

    无妄大师微笑道:“贫僧刚才已经亲自尝试过,才牛盏茶不到的工夫开田内的直气已开始渐凝聚,生出效应他打开瓶塞,倒出几拉大小如豆的绿色开丸,问道:”哪位施主先来?“

    众人望着无妄大师手中的开丸,心里一阵激动,可没人好意思抢在头里。

    毕虎笑嘻嘻从人缝里钻出来,说道:“大师,要不让我来试试?”

    石矶娘娘立刻在老贼头脑袋上打了老大一个爆栗,怒道:“你又没中毒,试什么?”

    毕虎吃疼,摸摸脑袋味道:“反正吃不死人,尝个味道也不成么?”

    萧洗尘问道:“太师,请问这瓷瓶里的丹丸,够我们这里多少人解毒?”

    无妄大师答道:“贫僧粗粗看过,里面丹丸不少,应是掉绰有徐。”

    萧洗尘点头道:“不如就请各派推出一位代表,到无妄大师那里依照数领取。”

    众人自无异议,有条不紊的领取解药。三十多人服下丹丸后,虽尚立时起效,但心底已是大定。

    屈痕建议道:“既然幽明山庄的人已退出大厅,我们索性先借这个地恢复功力。等大移儿都解了毒,再往外闯也可多几分把握。”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颇为妥当。毕竟外面形势不明,己方实力未复,与共贸然闯关,还不如暂且忍耐片刻的奸。

    却听丁原冷冷道:“不行,除非大彩儿想在这里等死,不然我们现在就得往外闯。”

    停涛真人不满道:“丁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原连正眼也不想看他,当日若不是自己到得及时。雪儿、玉儿、桑公等人,只怕全要折在碧落七子的手中。今天要不是看在屈箭南的面上,丁原第一个不想救的人里,必然有停涛、停松两席。

    他澳然道:“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阁下听不懂也没办法。想留下只管留下,我却要先走了。”

    萧洗尘眉头微皱,劝阻道:“丁贤侄,停涛真人并无恶意。其实我们家也都想知道,为什么不能等功力尽复后再突围?”

    丁原对萧洗尘多少心存钦佩,不愿驳了他的面于,解释道:“萧掌门,假如你是鬼先生,可会分隋愿把这大厅留给我们作避风之所,眼巴巴着诸位修为恢复,再杀将出去找他算帐?”

    萧洗尘一警,隐约猜测到丁原用意,急忙问道:“你是怀疑鬼先生在大厅里已做了手脚,倘若我们不尽速撒离,只怕就要陷在里面?”

    丁原领首道:“刚才在太厅里与我们厮杀的,多半不是鬼仙门亲信。以鬼先生的性情,就算全部死光。也不会有半点心疼。可他却突然彻走人马,把太厅留给我们,这是为什么?”

    罗和面色凝重,道:“这说明,他已经完成布置,就等着发动。”

    葛南诗不解道:“如果真这样,那些人刚一退出大厅,鬼先生就该发动,为什么等到现在还没动静?”

    他本也是天陆正道着名的足智多谋之士,可经盛年、墨晶之变后,平沙岛声名一落千丈,连耿南天都引咎退隐,因此葛南诗一路保持低调,免得受人难堪。幸好姬别天得着淡怒直人与罗和的叮嘱,也没当面向他发作。

    丁原听是葛南提问,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本想来个不理,可转念又道:“在这当口上,三十多人的性命才是头等大事……我不要为了些许私怨耽误了战机。何况,曲南辛和耿照已死,平沙岛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连盛师兄都原谅了他们,我何必再斤斤计较?”

    他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咱们在这里待的时问越长,危险也就越大,这点毋庸置疑。”

    葛南诗见丁原回答自己问题,紧绷的心弦不由一松,脸上露出一缕笑容道:“我赞同丁贤侄的意见,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屈痕道:“好,咱们这就从前门冲出去!”

    停涛真人摇头道:“不妥,鬼先生狡作多变。怎会不防着我们从前门冲出。依贫道见解,我们应反其道而行之,从侧门往后庄闯,与在外接应的弟子尽早回合。”

    丁原目光如电,注视着停涛真人。屈剑南急忙一把拦住他肩头低声道:“丁兄,千万不要动怒,事关重大,停涛师叔祖也只是为了大伙能顺利冲出去而已。”

    丁原勉强压下怒气,鼻于里低低一哼道:“我刚才已用灵觉搜索过方圆百丈,隐隐感到周围杀机四伏,却因为被鬼先生的奇门遁甲掩盖看不清楚。相比之下,大厅前门外爸风更浓,似有数百魔道高手暗中埋伏。”

    停涛真人也冷静下来。凝神问道:“既然你已知道厅外情形,为什么还要避轻就重,往杀气浓烈的地方闯关?”

    丁原冷笑道:“欲盖弥彩,满天过海,鬼先生计谋不外如是。”

    停松真人不服气道:“可你刚才自己也说,正门外可能理伙了数百的魔道高手,我们既然晓得,千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丁原徐徐道:“诸位都身负止乘修为,为什么刚才险险全军覆没?”

    姬别天脸色一变,以为丁原是在讥笑众人,终补按捺不住,喝道:“丁原你有话直说,老夫素来是个直肠于,不喜欢拐弯抹角!”

    罗和微笑道:_“姬师弟不要动怒,我猜丁原是想说,鬼仙门的高手并不可帕,可怕的是是他们的毒技与奇门遁甲。与其和元形无味的剧毒纠缠,不如真枪真刀的跟鬼仙门高手一拼,反而更有把握。”

    萧洗尘柑掌道:“事不宜达,就依丁小但所说,我们从正门往外闯!”

    丁原微笑道:“萧掌门,丁某还有一个建议。”

    萧洗尘一怔,问道:“丁贤侄,莫非还有什么不妥?”

    丁原道:“咱们有三十多人结成阵势,理当有个条理以利攻守。况且诸位修为未复,一边恶战一边凝结真元实在不易。所以为什么不将人分成两股,内外结一阵,外阵闯关,内阵复原,一旦外阵有人不支,立刻再由里面的人补?”

    萧洗尘、罗和、屈痕等人齐声赞同,停涛真人等也不由得对丁原刮目相看,只是觉得这小子做事太过嚣张,不肯咬声罢了。

    其中感慨最深的,却还是姬别天。试想当年自己对丁原横竖看不顺眼,不正是因为这小子仗着有些小聪明,牙尖嘴利,桨惊难驯么?

    曾几何时,这小于竞相月台换骨,当着众家正道者宿侃侃而谈,指挥若定,将天赋无双的机智用在了正道之上。

    可惜淡言真人已将他逐出师门,可惜,他与雪儿犯下人伦太罪。

    想到这里,姬别天禁不住暗暗一叹,更缅怀起淡言真人。

    片刻之后,众人结阵完毕,了原率云林、翠霞在前,平沙、太清宫在左,燕山、越秀在右,殿后的则是碧落派所结之剑阵。毕虎得偿所愿,与石矶娘娘、清闲散人等被护在中央,也可暂保元事。

    众人斗志吊扬冲出大厅,却立刻陷入无边无际的血红色迷雾中。周围三仗开外的景物一片朦胧,连彼此的面容身影都尽得飘忽迷茫,变得不真切起来。头顶上云岚涌动,风云变幻,更不见今夜凄淆冷月,脉脉玉华。

    罗和立在丁原身侧,沉声提醒道:“大夥儿小心,这雾气来得有些蹊跷。”

    姬别充恨恨道:“可惜咱们身中剧毒,不宜御剑,不然飞上去,弹指就可闪出幽明山庄哪犯得着这样步步为营,寸步难行?”

    葛南诗道:“只怕鬼先生对此也早有了布置,‘自们纵是御剑升空也未必有用。否则,庄外接应的弟于早该御剑杀到了。

    姬别天听说话的是葛男诗,低低坑了声,没再格话。葛南诗暗自苦笑,悄然回头,后方宏伟的大厅已在迷雾中变得模糊不清。

    众人在丁原率领下穿出两层院落,身周始终是一片死寂,先前尚能听到的,山外的喊杀声,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消失。

    大夥儿有了前车之鉴,都屏住气息,以护体真气革住周身,不令血红的雾气接触到自己。

    藏雇内圈的人默不作声,加紧凝聚真元去除剧毒,都明自修为恢复得越早,平安出庄的生机就越大。

    停涛真人见久久没有动静,忍不住皱眉低语道:“奇怪,鬼仙门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搞的什么鬼花样?”

    丁原突然冷笑道:“来了!”说着身形站定,背后雪原仙剑摘鸣示警。

    一股恻恻的阴风从迷雾深处吹来,每个人身上都不由感觉到微微寒意,四周空旷的夜幕里,由远而近传来整齐划一的“咚咚”脚步声,仿佛有数百人正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向这里涌来。

    姬别天记起丁原所言,纵声大笑道:“小魔患子来得正奸,远样冷冷清清鬼影于也不见一个,早把老夫给憋坏了!”“铿”的一声掣出红莲仙剑,持剑而立威如山岳。

    众人见敌势浩大。原本有些心惊。听到姬别天豪言笑谈,禁不住胆气提足,“锵锵”仙剑出鞘之音不绝于耳,反倒盼着那些妖魔鬼怪早些出现,正好让大夥儿痛快砍杀一番,以卸心头怒分。

    忽听罗和身后的罗馄轻咦道:“诸位前辈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只见五丈开外弥慢的浓雾里,隐约出现一排排队列齐整,于持金刀的乾尸。撼黄乾枯的脸上只有一对眼珠!如果那还能叫眼珠的话,闪烁着血红的光芒,一眼瞧去如同无数诡异的鬼火闪耀。

    毕虎躲在阵中,颤声说道:“是、是鬼,是幽明山庄召来的厉鬼要找我们麻烦啦!”

    石矶娘娘处眉道:“老贼头,少胡说八道!扰乱人心!”

    罗和倒抽一口冷气连:“不是鬼,是人,死人!”

    罗馄愕然问道:“死人,可这些死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周陌烟苦笑道:“我们这是碰上了鬼仙门的‘金刀厉鬼’!。这些干尸全部是鬼仙门死去的代弟子,如今受人操纵复活过来,虽无魂无魄,但前声修为犹存,不容小看。没想到鬼先生如此狠毒,竟连逝去的同门也不放过。”

    无妄大师诧异道:“奇怪,这些乾尸为什么突然停下了?”

    果然,金刀厉鬼方阵在距离众人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木然抱刀伫立,空洞森寒的目光呆呆注视前方,好像突然不知道自己活过来时干嘛的似的。

    姬别天怒道:“装种弄鬼,算什么名堂!”身形飞纵,竟招呼也不打率先杀了过去。

    丁原低喝道:“回来!”后发先至,在半空中一把抓住姬别天肩头,将他硬生生拉回阵中。

    姬别天一愣,回头见是丁原,不由怒喝道:“丁原,你拦住老夫斡什么?”

    丁原冷冷道:“姬大胡子,自们这里一共有三十六人,就是三十六条命,可不是你一个人逞英雄的时候。你单独出阵不管旁人,一旦遇险,连累的可是所有人!”

    姬别天在这么多亲友同道面前被丁原一通教训,老脸涨得血红,一对袍袖猎猎震颤便要发作。

    可他的目光蓦然接触到丁原的眼晴,才发现对方的眼神里没有半点讥笑轻蔑,反隐藏看一缕几乎不可察觉的关切之情。

    姬别天不禁一愣,鼻于里重重的哼了声,甩脱丁原的手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丁原本已做奸被姬别天一通怒吼训斥的准备,不料姬大胡子居然肯隐忍下来,而且真心实意的与自己商量。‘他脸上神情也随之缓和,微笑道:“姬老爷子,咱们这些人既是同舟共济,则进当同进,退则共退,守住阵势,死中求生!”

    屈剑南见这情形,不觉嘴角流露一丝微笑,暗暗思忖道:“若是姬师妹能见到眼前景象,一定也会由衷欣慰。”

    虽然说丁原与姬别天之间的恩怨纠葛不可能夕化解,但不管怎么说两人曾经冰封到极点的关系,终朴开始出现松动。

    罗和领首道:丁原说得不错,不管敌势如何变化,咱们首先不能乱了章法,更不可各自为战,擅作主张。今夜此阵中的,各派精英,咱要一个不少的带了回去,否则焉有面日再回山去?“

    众默领首,丁原与罗和的话正说在大彩儿的心坎上。

    只是丁原自己心里清楚,昨晚在地牢中与屈箭南一席话后,他才真的醒悟了许多。有时候,给别人一个机会,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太晚。否则否则也许现在很多事情都会不同。

    蓦地,远方响起此起被伏的妻厉刺耳竹哨声,那些金刀厉鬼的双眼齐变色,射出一道道油绿的冷光。立在最前一圈三十六个厉鬼嘴中,发出一簇短促尖锐的嘶吼,飞身扑来。

    丁原仙剑飞纵,高声喝道:“各守其位,互为犄角,杀!”

    他站在阵形的最前方,所受的冲击当然是最猛烈。但雪原仙剑在手,比拟六合八荒,配以伏魔八宝,笑傲九州四海,宛如中流砥柱迎浪屹立,一任百鬼狂豪、刀影如山,依旧是巍然不动,一派从容。

    这些金刀厉鬼尽管市区魂魄,全凭他人操控,但生前修为不失,单打独斗绝不输给七大剑派二代弟子。

    而众人的功力最快的仅仅恢复到六成多些,像罗和这样的翠霞派顶尖高手,如今的实力也只稍强过神鸦上人之流而已。加上眼前的乾尸既不怕疼,更不畏死,一剑刺入胸膛连血也不见半滴,更不后退半步,果真是棘手非常。

    姬别天大展神威,,红莲仙剑一挥,削去了金刀厉鬼的头颅,不防对方金刀照样劈头盖抡了下来,行动似乎毫不受影响,险些让他挂彩。

    姬别天勃然太怒,左掌砰的凌空击中厉鬼前心,那厉鬼嘶叫一声直飞七八丈远,胸口骨断筋折凹陷进去,却见晃悠悠重新起身,回到队列之中。

    姬别天瞧得头皮发麻,他也算得上身经百战,可今夜这样被厉鬼缠上,死犹不休的场面还是头次碰上。

    反倒是了原有了鬼家经历,急忙扬声道:“大伙儿小心,这些厉鬼杀之不死,不要以寻常手段对付。最好将它们的肉身尽数毁去,不留复生的机会。今夜之战你死我活,不要慈手软!”

    无妄大师是云林高僧,平日里隐居寺内经验草药,以求慈悲济世。他被两个金刀厉鬼缠住,却迟迟不忍下杀手解决,以至险象环生,危机频频。听丁原说得有理,蓦然一醒,掌上运起十成的金刚印,结结实实拍在一个刀厉鬼的口。

    “轰”的一声,那厉鬼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罗和就并肩站在他身旁,见状不禁赞叹道:“金刚佛印,名不虚传,大师好修为!”

    无妄大师口中念佛苦笑道:“罪过,罪过,这可是贫僧第一次杀人。”

    罗馄忍不住笑道:“太师,这些家伙还算是人么,死了不知都多少年拉。”

    众人得着丁原提醒,仙剑与诸般法器齐飞。对金刀厉鬼一通狂轰乱炸,果然奏效。

    那些厉鬼纵是诡异,化成生粉之后也不可能复生。估计他们下辈子投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做鬼仙门的弟子,免得临了想留个全尸也是不能。

    然而众本真气耗损的速度也急剧加快,罗和等人尚可勉强咬牙支撑,罗馄、屈箭南等二三代的年轻弟于便相形见拙,渐渐吃紧。

    可那些金刀厉鬼浑不知畏俱为何物,第一排三十六个刚刚消灭殆尽,二排的又冲了上来,丝毫不留人喘息之机。

    才盏茶的工夫,众人己除去了六十多个厉鬼,可后面依旧源源不绝的汹涌而来。阵形开始出动,一些力不能力支的二三代弟于已被换下休息,仍坚持不退的人里,也有近半添了新伤。

    毕虎望着周围的人一个个血染征衣,拼死奋战,心里不住念叨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只盼此刻有大罗金仙从天而降,搭救自己这样老实巴交的好人。

    当然,最好别忘将清妹也一起带走。至于丁原,反正他修为通天,尽可自救,也用不着他老人家代为祈祷了。

    丁原此刻已招出天殇琴,琴剑双绝风起云涌,他一面激战一面思索道:“这些厉鬼既是死去的鬼仙们高手所化,本身当无神智可言。如今的一举一动,不宜是鬼先生等人在暗中操纵,只要切断它们之间的联系,这些厉鬼一定会不战而溃,可他们的破绽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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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8 08: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合流

丁原脑袋中猛然灵光一闪,暗自骂道:“我真是笨到家了,那么明显的破绽竟没早点察觉!”

眼看一个厉鬼金刀高举合身扑来,丁原右手仙剑封住来路,左手天殇琴发出两道剑芒快逾飞电,正射中厉鬼的一对眼睛。


“嗤嗤”两声,金刀厉鬼的眼眶中冒出一团青烟,绿色光华瞬间幻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直登登倒在地上再不动弹。


丁原喜道:“大夥儿都对准厉鬼眼睛下手,毁了鬼眼,它们便成一摊死肉啦l·”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当下各显神通专捡厉鬼的双眼攻击。


这个发现立时让局面全线逆转,嚣张一时的金刀厉鬼被夺去双目,接二连三的瘫倒下来,哪里还有先前威风。


大夥儿转守为攻,阵形逐渐前移,所到之处如秋风扫落叶,金刀厉鬼溃不成军,大片大片的倒地。偏偏这些家伙都是死脑筋,明明吃了大亏还一个劲的送上门来受死,顷刻被灭去大半。


或许是见事不可为,远处的竹哨又起,金刀厉鬼立刻恢复先前模样,一个个怀抱刀刃,朝着四下的浓雾里退去,转眼失去踪影。


众人也不追赶,短短的工夫里每个人都是真气急剧耗损,辛苦积攒的一点家底,差点就全被金刀厉鬼败光。连姬别天这样强悍好胜之人,也忍不住拄剑喘息,擦拭额头滚滚滴落的热汗。


好在虽然又有不少人挂彩,却无人阵亡,三十六人依旧如故。毕虎、石矶娘娘与百妙观的师徒三人,更是连一点伤痕都没有,自是七大剑派有意照顾维护。


毕虎吐吐舌头道:“还好,还好,刚才我差点以为咱们都得留在这儿,和那些厉鬼作伴呢。”


众人也没心情搭理他,环顾脚下数百具的乾尸,不由骇然。倘若不是丁原及时察觉金刀厉鬼的隐秘,说不定真会如毕虎所说的尽数葬身於此。


萧浣尘喘息稍定,叹了口气道:“咱们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越早出庄越好。”


丁原颔首道:“萧掌门说得是。大夥儿若有伤势严重,真元消耗过量的,便主动与内圈的人交换,不要逞强。万一因此阵形缺失,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罗和微笑道:“丁原说得不错,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只有休息好了才能再战。”


内圈的段唱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您可要歇息一会儿?弟子自觉功力已恢复十之七八,应该可以抵挡一阵子了。”


姬别天怒道:“你以为老夫不行了么?就算老夫只剩一半的修为,也强过你小子。少废话,给我好好待在里面驱毒疗伤,稍后自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段唱心中苦笑一声,师父口中虽凶,却是任谁都能看出他在勉力支撑,为的是保护自己的弟子免遭不测。


丁原见阵形调整完毕,暗运灵觉查探了一圈周遭情形,默不作声抬步向前走去。大队随之而动,罗和跟在丁原身后,见他从容自若毫无吃力的徵兆,心中暗暗称异。


众人一路向前出了陆府,身前一条大路直通庄外,四周却依然是浓雾迷离,万籁俱寂。


无妄大师忽听脚下有轻微响动,急忙驻足低喝道:“有人!”


阵形顿时停止,只见一阵黄土翻动,桑土公与晏殊打底下冒了出来。


萧浣尘松了口气,问道:“桑真人,刚才你去了哪里,没碰上什么麻烦吧?”


桑土公爬出地面,擦擦额头汗珠,结结巴巴道:“我、我刚才在、在!”


晏殊听他说得吃力,乾脆接过话道:“鬼先生在大厅底下藏了大量火药,幸好被桑真人无意中发现,来不及通知大夥儿,只好与小妹抢先下手杀了看守。不料惊动了外面幽明山庄的高手,我们好不容易才找着机会土遁而出,直追到这儿才找着大夥儿。”


众人相顾骇然,要不是桑土公这么一搅,真让鬼先生发动了埋藏在大厅地下的火药,三十多人势必伤亡惨重。


届时那些金刀厉鬼再一涌而入,除了丁原等寥寥几人,恐怕七大剑派其他高手都要交代在里面。


罗和向桑土公深深施了一礼道:“桑真人,晏仙子,大恩不言谢。来日若有需求,我观瀑山庄百多弟子,定当竭诚以报!”


桑土公笑呵呵摆着胖嘟嘟的两手道:“不、不用客气,举、举手之、之劳而已。”


他说话的模样滑稽可笑,但此刻所有人心中,却对这位天陆九妖中的人物生出敬佩感激之情,更再也不会有人取笑他说话结结巴巴。


丁原苦笑道:“老桑,晏仙子,你们两人都受了伤吧,赶紧到阵内歇息。”


无妄大师赶忙取出百洗玉露丹,说道:“两位施主,快服下此丹,运气疗伤。”


桑土公作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天陆正道眼中的邪魔歪道,今日竟能得到云林禅寺高僧的赠药。而旁人看待自己的目光里,也是充满了钦佩与敬重。


曾几何时,却连那些同出身於旁门左道的人也从不正眼瞧他一下!


一股暖暖热流从心底升起,他喃喃道:“多、多谢大师!”身上的伤似乎也变得不怎么疼了,直觉得前面就算是有再坚硬的岩石,他也能一头钻了过去。


忽地前方寒风乍起,吹散去满天迷雾,一座光影浮动的雄伟宫阙巍然耸立在众人面前。敞开的大门内红光隐隐,依稀传来恶鬼凄嚎,迫面一股浓烈杀气汹涌而来。


“浮生幻境!”屈箭南轻轻念出似光似影浮现在宫阙匾额上的题字,疑惑道:“丁兄,这是什么?”


丁原放眼凝望,舒展的灵觉竟如泥牛入海了无回应,摇头道:“我也是头回见着。”


观止真人冷笑道:“不过又是鬼仙门的奇门遁甲之术罢了,区区障眼法何足道哉?”


屈痕道:“还是小心为妙,咱们好不容易杀到这里,不要因一时大意功亏一溃。”


停涛真人道:“屈掌门言之有理,不如我们绕道而行,也可稳妥一些。”


葛南诗摇头道:“没有用的,老夫敢打赌,无论走到哪里,我们眼前情形都是一样。奇门遁甲若绕道避行即可,当年苏真也不会屡次在重围里兔脱了。”


萧浣尘望向丁原问道:“丁小侄,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众人目光齐刷刷瞧向丁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成为眼前这些人的主心骨。


丁原望着光影浮动的地方道:“咱们既杀到这里,再无回头之理。对付奇门遁甲丁某虽然也没有把握,可总要闯它一闯。说到底,再玄妙深奥的阵法幻境,始终也是人力为之,总能有迹可寻,找着它的破绽。”


这话正对着姬别天的胃口,他红莲仙剑一举,沉声喝道:“好,就由老夫开道!”说罢大步朝前,直闯浮生幻境。


丁原站在罗和身旁,等於和姬别天交换了一个位置,众人保持阵形,随着姬别天一步步走入浮光掠影的宏伟宫阙中。


姬别天甫一跨过门槛,迎面就见一座空旷高大的殿堂,里面空空荡荡烟雾弥漫,隐约听见风中吹来阴冷飘渺的声音说道:“一入幻境,有死无生*”


姬别天怒发冲冠,仙剑凌空虚斩荡开云岚,高声吼道:“哪里来的魑魅妖孽在此装神弄鬼,给老夫滚了出来!”


他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大殿里回音激荡久久不绝,那声音却是消失了。


突听一个人咋咋呼呼的惊叫道:“丁小哥,大夥儿快看,门怎么不见了?”原来是毕虎手指着进门的方向,嘴巴张得老大都忘记合上。


众人愕然回望,只见来时路上一片血雾蒙蒙,刚才明明跨过的殿门已经消隐不见。


丁原略“思索,说道:”老贼头,不必大惊小怪。幻境之中原本就是真假莫测,咱们刚才走过的地方,未必就真有一道殿门。现在浮生幻境的阵势变化已经发动,大家要紧守灵台,不为幻想所惑。只要步步为营往前闯,我就不信咱们这些人都找不着此阵的破绽。“屈痕·罗和等人都是老成干练之人,对此也一样是见怪不怪。相比之下,似乎连罗馄等二、三代的弟子,也比毕虎沉得住气,有胆量得多。


众人平安无事的穿过大殿,前方蓦然出现三条?廊,曲曲折折云雾涌动,也不晓得各自通向哪里。


姬别天想也不想,只捡当中一条阔步而行,可走了整整一盏茶的工夫,迥廊依然绵绵向前,看不到尽头。


耳边狂风呼啸,鬼嚎阵阵,偏偏不见半个人影,姬别天功聚双目,电射精光朝四外打量,只觉得这血红色的凄迷烟雾漫无边际,偶尔鬼火闪过,却是一纵即没。


他渐渐心头火起,挥剑劈在迥廊的栏杆上,怒喝道:“老夫拆了这鬼玩意儿,看你们还能有什么花样?”


他功力经过刚才一阵休息,已恢复到七成,一剑斩下有石破天惊之威。


“砰”的一声,栏杆光影浮动爆出一串流火,却并未散架,反将姬别天的虎口震得发麻。


他正自诧异,周围猛然异变生起,一卷卷云雾浓缩凝滞,瞬间幻化成无数血红色的鬼魄张牙舞爪,从四面八方不断生成,不断扑来。但见前后左右,乃至头顶脚下,一只只虚无飘渺的鬼魂凄厉呻吟,纷纷涌现。


罗和低喝道:“姬师弟,小心!”手起剑落,劈在一只鬼魂的脖子上。那鬼魂转眼散作一蓬轻烟,飘荡开去。


众人各拽仙剑,一通大砍大杀。


这些鬼魂看似比金刀厉鬼好对付得多,可偏是源源不绝,轰散一个,远处的浓雾里又生出两三个来,重重将众人围困在?廊里。


停松真人急道:“萧掌门,这鬼魂越杀越多,灭之不尽,可得赶快想个法子!”


萧浣尘道:“瞧这情形,它们都是由眼前血雾里幻化出来的。倘若能有办法破了血雾,鬼魄自会退走。”


屈痕等人闻言纷纷祭起各家仙宝,想将血雾收去。


可惜这血雾也如鬼魄一般无穷无尽,收之不竭。众人祭出的法宝,仅仅只能稍稍减缓那些鬼魄生成的速度而已。


丁原哼了一声,背后天罗万象囊光华一闪飞起天殇魔琴。


他双手运转真气,念动“摄魂”诀,天殇琴上焕放出一团淡青色光云,迅速向四周扩散,融入弥漫的血雾之中。


琴音突然转向高亢悲壮的韵律,就见血雾中一点点赤红精光不断从鬼魄的身上分离,不由自主飞向天殇琴内。满空星光闪耀,宛如飞蛾投火,被天殇琴借着青色光华不住的吸纳吞噬。


那些失去精魄的鬼魂瞬间幻灭,飘散成一蓬蓬血雾,再不能逞凶。


丁原体内真气流转,琴音跌宕,足足过了一炷香左右,才不见有新的精魄冒出,迥廊里又恢复先前模样。


众人欢声雷动,萧浣尘笑问道:“丁贤侄,这便是魔教至宝天殇琴吧?刚才老夫已亲眼目睹过一回,却没想到它竟还有这般妙用,当真教人大开眼界。”


丁原有意无意扫了眼姬别天,淡淡笑道:“不错,此琴名唤天殇。可惜总有人觉得它是邪魔歪道的凶器,看不顺眼。不到万不得已,丁某也不敢在某些前辈面前亮出此宝,免得惹人心烦。”


姬别天触着丁原目光,想起昔日自己训斥丁原滥用邪魔凶器的旧事,低低一哼,别转过头。


屈箭南打圆场道:“丁兄,你可要休息片刻?”


丁原收了天殇琴,说道:“不用,经刚才一折腾,我们似乎已触及到浮生幻境的阵势变化,前方的?廊突然呈现尽头,咱们抓紧时问赶了过去,免得错失机会。”


众人在?廊里兜了老半天,等的就是这个结果。当下姬别天默不作声,抬步就往前闯,后方阵形紧紧跟上,人人都盼着早些出阵。


可?廊尽头却是一座诡异的花园,假山流水,亭台楼榭不一而足,应有尽有,颇似江南官宦人家的园林。


罗和与屈痕面面相嘘,紧锁眉头沉吟道:“不对啊,难道说咱们选错了路径?”


姬别天沉声道:“哪管这许多,咱们闯过去再说!”


要知道这条路是他选的,罗和这么说,姬大胡子心里未免有点不痛快。不等别人回应,一个人已走出迥廊。


众人见状也只好跟上,毕虎藏在阵中,东张西望着,心里志忑不安的道:“真是倒楣,莫名其妙就进了这鬼地方。若不是为了清妹,我如今不知该在哪里逍遥快活。哎,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她才会对我真心笑上一笑,教我少活三天也成。”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脚下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跟,勒得自己生疼,一种难以名状的瘙痒感顺着脚往上游走。


他急忙低头一看,却是从泥地里冒出的一根绿色树枝,好似毒蛇般绕在了脚上,一面勒紧,一面飞快的沿着小腿往上缠绕。


毕虎叫道:“脚下有鬼!”操起割鹿刀一记斩断了露出地面的树枝,那树枝竟如人一般的吃疼嘶呜,剩下的半截迅速没进土里消失。


四周的花草树木,山石流水蓦然间全都动了起来,无孔不入的向众人发动凶猛攻击。


折腾了好一阵子,阵形才往前推进了十丈远,各式的草木林泉依旧在暗中不停的探头骚乱。


屈痕忽然“咦”了声道:“前面好像有人!”


姬别天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方发泄,红莲仙剑飞斩而出,大喝道:“妖孽受死!”


“铿!”的一响,迷雾里有人用金钩架住仙剑,高声叫道:“别打,是自己人!”


姬别天一怔,凝目瞧去,对面渐渐显出十来道人影,一个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正是先前闯出大厅的那些宾客。


姬别天收了仙剑,低哼道:“谁和你们这些妖孽是自己人了?”


那人双手各持一金钩,满头红发,神情剽悍冷静,闻言眼中凶光一闪,粗声说道:“姬老爷子,在下漠北飞龙殿殿主古灿,虽说不比你老爷子是正道成名的耆宿,可也不是什么妖孽甲!”


屈痕惊诧道:“阁下竟是古大先生,原来你也来了幽明山庄,怎么先前没有遇见?”


古灿听屈痕话里带着推崇,怒气稍消,苦笑道:“在下唯恐鬼先生暗中下手,因此明里让石二弟赴宴,自己乔装成他的一个手下暗中跟随。正因如此,萧掌门没有在大厅内认出在下来。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不单石二弟为我而死,在下也陷於这幻境之中进退不得,却不想撞上了诸位。”


屈痕目光扫过古灿身后,原本杀出大厅的数十高手,只剩下眼前的这十来个人,且人人精疲力竭,满身伤痕,可见一路厮杀之惨烈,他心中明白,能活到现在还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漠北魔道中顶尖的人物。


那古灿更是漠北数一数二的魔道豪雄,一身修为直追魔道十大高手。自己这行人,倘若不是有丁原等人助阵,恐怕处境比他们还要惨。


丁原在人群里发现了赤髯天尊,他左边的袖口空荡荡的吊在外面,竟是被断去一臂。神情虽兀自狰狞,但眼神里已透出疲惫绝望。


想当年翠霞山初遇时,他独自闯山,来去如风,也算得上是一世枭雄,如今却也落到这般田地。


丁原回头问道:“无妄大师,瓷瓶里的解药还有剩吗?”


无妄大师猜知丁原心意,出家人不打诳语,照实答道:“还有十多粒,应是够用。”


停松真人叫道:“不成,这些人都是漠北魔道的妖孽,今日之祸都是咎由自取。咱们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帮助这些魔道……”


他还想接着说下去,突然感觉丁原的目光冷冷的盯着自己,下面还想说的话一下子塞在喉咙眼上。


丁原按捺住心头火气说道:“魔道之人就不是人么?桑土公、毕虎,哪一个不是魔道中人?如果没有他们舍身相救诸位正道的正人君子,今天这里还有几个能站着说话?


“何况,他们被鬼先生所迫,却并没有向鬼先生折腰,与我们也算得上同仇敌忾。如今诸位身处险境,正该同舟共济以求生路。谁再胡说八道一句,别怪我丁原翻脸不认!”


停松真人脸上一阵火辣辣,毕虎却听得挤眉弄眼大是痛快。老贼头刚想乘机煽风点火,嘴巴已被石矶娘娘抢先捂住,支吾两声发不出声音来。他索性闭起眼睛,享受起玉人纤指间的温柔来。


古灿哈哈一笑,道:“这位小哥,说得好!可惜在下未必有命能活着出去,不然一定交了你这个朋友!”


丁原微微一笑,从无妄大师手中取过瓷瓶递了过去,道:“古大先生,这是气定神困散的解药,你与诸位朋友先服下去再说。”


观止真人眉头一皱,老大的不满溢於言表。旁人的反应稍好一些,但对丁原的慷慨赠药显然也不赞成。


毕竟自古正魔有别,再怎么说,这些魔头平日里杀人如麻,恶贯满盈,即使不亲手为天陆除害,也不该再伸手搭救他们。


古灿看在眼中,龇牙一笑摇头道:“收起来吧,丁兄弟。虽然我们现在的确需要这东西,可也看不惯一些人的狗屁脸色。况且,也会教你为难。


“嘿嘿,我古灿纵横漠北八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今日未必就会折在这里!你尽管放心,待闯出幽明山庄,日后再到飞龙殿找我。”


丁原纵声笑道:“古大哥,你以为小弟会害怕别人的脸色?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但求问心无愧,何必管那么多?你这个朋友丁某是交定了。你不要见外,先收下解药,咱们并肩闯关!”


萧浣尘也微笑道:“古大先生,丁原说得不错,咱们正该同舟共济,合力闯出幽明山庄。你我既在此处相逢,可见有缘,何必再计较其他?”


无妄大师颔首道:“阿弥陀佛,佛经有云:众生平等。无论正魔,无论善恶,上天总有好生之德。古施主,你还是收下解药吧。”


这两人也开口支持丁原,停松等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姬别天洪声道:“姓古的,你不要婆婆他*的。咱们今夜在山庄中联手杀敌,等出了山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


古灿点点头,接过瓷瓶,回头道:“兄弟们,都来见过丁兄弟,大家伙记住丁兄弟这张脸!只要咱们有一人能活着出去,就要将今日之事传遍漠北千里山川!今后丁兄弟但有所需,咱们漠北魔道的千百兄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身后的魔道众人纷纷拱手,向丁原致礼道:“丁兄弟!”


古灿将解药一一分给众人,惟独轮到赤髯天尊的时候,却见他微一摇头,扫过丁原,低声道:“多谢古大先生,老夫不需要这个东西。”


古灿正自莫名其妙,丁原走过来从瓷瓶里倒出丹丸摊在掌心,说道:“洪天尊,这解药你不想要也罢。只是从此以后,丁某心中只将阁下当作小肚鸡肠之人。”


赤髯天尊一怒,仰头道:“老夫岂是小肚鸡肠,只是不想受你小子的恩惠罢了!”


丁原嘿然道:“这解药是毕虎拼着命偷来的,可不关我丁原的事。难道,你还要人家哭着求你用不成?”


赤髯天尊犹豫半晌,终於颤抖着捏起丹丸,咬牙道:“好,丁原,老夫又欠你们师兄弟一次情。山水有相逢,来日老夫定会补报!”


丁原不以为意道:“好说,好说。洪天尊,只盼你不要忘记我盛师兄当日告诫阁下的话,不要令他失望就是。”说罢飘然回返原处,只留赤髯天尊怔怔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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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8 08: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离火

正魔两路人马合在一处,顿时声威大振,一鼓作气冲出了园林。

古灿率人紧紧跟在丁原身后充当头阵,在他私心里,实在不愿白白接受正道人的恩惠,惟有冲杀在前,略作抵报。


一出园林,前面豁然开朗,一片空旷,连纠缠他们许久的血色迷雾也一下子消失了。头顶冷月如霜,已过中天,夜风如刀吹拂征衣。


桑土公兴奋道:“咱、咱们终补、终补出、出来啦!”


萧沈尘环顾四野,轻轻摇头道:“恐怕没这么容易,不知鬼先生正在哪里候着我们呢。”


众人犹如冷水当头,这才想到,尽管恶战了半宿,可鬼先生和他的六大长老,而今却不知藏在哪里,始终都没有再现身。


浓重的夜色里忽然传来一阵阴冷长笑,遥遥听到鬼先生的声音道:“丁原,老夫差点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居然能领着这群残兵败将杀到这里,好得很!”


丁原运起灵觉,但怎么也查寻不到鬼先生的踪迹,当下扬声道:“老鬼,我已说过,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有种,就出来与丁某一决生死!”


鬼先生厉笑声起:“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再闯一关!丁原,你别以为出了浮生幻境就能万事大吉,你不妨再往四下瞧瞧!”


丁原心头警兆生出,身旁古灿已叫道:“大伙儿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但见四方旷野突然风卷如狂,一层层亮红火云从地平线下升腾而起,浩浩汤汤,奸似磅砖汹涌的大潮呼啸卷来,百多丈高的云团旋转激荡,瞬间遮掩了朗朗夜空。


头顶上风岚肆虐,雷声隆隆,大团大团的火云宛如泰山压顶滚滚而来,连众人的脚底都蒸腾出一蓬蓬迷离凄艳的血红光雾,迅即弥漫双眼。


萧沈尘脸色微变,高声道:“南明离火阵!大家赶快运起护体真气,朝中间聚拢!”他的话声虽响,听在众人耳中却飘忽遥远,仿佛被四周的云雾活生生吞噬了一样。


毕虎胆颤心惊的颤声道:“不、不得了,这下咱们可真要玩完了!”


石矶娘娘怒喝道:“老贼头,你胡说什么?你想玩完可别拉着老娘,我还想好端端的回翠霞山呢。”


毕虎一听这话,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叽里啥噜也不晓得说了些什么,估计是喋喋不休的在咒骂曾山那家伙,害得自己直到如今还是光棍一条丁原回首说道:“老桑,姜仙子,大伙儿靠得紧些,彼此保持在三步以内的距离,待会儿不论有任何异变,千万不要惊惶失措,失散开去!”


在同行的四五十人里,最让丁原记挂的就是桑土公等人。若不是自己,他们也不会有今日之险,因此他心中早暗下决心,说什么也要将众人安然无恙的带出幽明山庄,不然伤亡了其中任何一个,都足以令他才遗憾一生。


桑土公点点头,道:“晓得、得了,丁小哥!你、你别顾忌我、我们,只管冲、冲杀!”


毕虎则是深以为然的贴到石矶娘娘身旁,恨不能把整个身于都凑进对方怀里。面对石矶娘娘喷怒的眼神,他一吐长舌,笑嘻嘻道:“丁小哥说了,咱们要靠得近些,免得失散了。”


“喀喇喇一一”惊雷大作震耳欲聋,一串串血红色的流火电光,从浓厚的云层里劈斩而出,如同千百道魔神发出的追魂刀光轰向众人。罗和、屈痕等急忙飞起仙剑法宝,在头顶织起一道绚丽的五彩光幕。


无数流火犹如瓢泼大雨倾盆泄落,接二连三轰击在仙剑与法宝筑起的光幕上,爆出一蓬蓬夺目耀眼的火花,疯狂冲击着众人的防线。


屈痕等人苦苦抵御,却觉得上空的压力越来越沉,仙剑宝器不住摘呜闪烁,风雨飘摇。


就在这时,众人脚下的地面蓦地发出惊天动地的轰呜,裂开十数道宽逾丈许的沟渠,从地底深处陡然喷出炽热亮丽的泪泪岩浆,几名七大剑派的年轻弟于闪躲不及,正被火龙似的熔岩卷裹进去,渗叫着转眼灰飞烟灭。


葛南诗一掌迫退袭向自己的烈焰,大声喊道:“诸位,快腾起身形,不要留在地上!”


正被铺天盖地的流火岩浆折腾得住头烂额的屈痕等人,闲言一醒,急忙招呼左右弟于飞上半空。


可原本紧密的阵形不知不觉中已散乱开来,谁也无暇顾及旁人,手忙脚乱的抵档着惊涛骇浪般的烈火飞电。


丁原以雪原仙剑护体,腾身到三十徐丈的高空,上方轰落的电光流火越发的密集凶猛,竟难以再作寸进。


他不仅要防范头顶脚下扑向自己的熊熊火舌,更时不时分心维护桑土公、毕虎等人,顿时倍感吃力。


一阵热浪迎面吹到,四面滚热浓烈的火云合拢过来,刻遮蔽了众人视线,只觉得眼前亮红的云团翻滚流转,释放出炽烈的热浪,数尺之外就再看不见任何景物,令人如坠铜炉火狱一般。


“嗷”的一声,一头离火幻化的血红色麒麟张牙舞爪,合身从火云中跃出,直扑石矶娘娘。


毕虎自打开始便一步不落的紧跟石矶娘娘,见状,急忙抽出割鹿刀斩在火麒麟脑门上。


那火麒麟嘶吼裂化,分成两半的身于沿着割鹿刀掠过,转而气势汹汹的冲向毕虎。


毕虎手中的割鹿刀烫得一片火红,几乎难以拿捏,大叫一声:“我的妈呀!”柠身飞闪,一团灼热的火浪从眼前风似刮过,火麒麟扑了个空。


清闲散人左手拂尘扫出,“唆”的击中火麒麟背脊,升起一层碧绿光晕波浪般蔓延到全身。火麒麟一记狂吼,周身冒起“嗤嗤”碧烟,“呼”的幻灭。


毕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脚下一阵地动山摇,一卷狂澜挟着滚滚火雨飘射而至。尽管众人有护体真气的遮掩,可面门肌肤兀自一片滚烫,仿佛头发也要燃烧起来。


丁原一声激越长啸,袖口中玄天旗化作一束精光弹射升空,“哗啦啦”舒展飘扬,飞速的旋转飞舞成一团黑云,焕放出一蓬云柱似的狂飘,将众人护持在中心。那串火雨敲击在狂飘上“丝丝”连声熄灭了去,遥遥望去,恰如一道冲天旋动的暴怒火龙,蔚然壮观。


毕虎心中稍定,一边极不雅观的吮吸着被烫伤的手指头,一面苦着脸道:“糟糕,怎么就剩下咱们这几个人了,也不知七大剑派的人怎样了?


姜殊等人这才注意到,玄天旗筑成的狂飘结界里,除了从百妙观同来的七人之外,其他人都已不见了踪影。刚才大伙儿一通手忙脚乱自顾不暇,竟已与萧沈尘他们失散。


幸奸丁原始终在侧,以玄天旗护住众人,否则这通火雨就够一阵子好好消受的。


丁原灵觉扩展,在弥漫的火云中追锁到罗和、屈箭南等人踪迹,知道他们能暂保无忧,不由心头一宽。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桑土公等人不管,如此一来等若自缚手脚,举步维艰,任他心急如焚也无可奈何。


正在暗自住灼问,耳中忽听到苏真的声音道:“丁原,你这样下去,天亮也出不了南明离火阵!”


丁原大喜,叫道:“苏大叔,你在哪里?”


姜殊大吃一惊,问道:“怎么,丁小哥,你在跟谁说话?苏真,苏真也在这里?”原来苏真是以传音入秘将话送到丁原耳中,旁人却都无法听见。


苏真冷哼道:“你若死在这里,来年却教老夫如何向玉儿交代?说不得,只奸也跟来凑个热闹。如今老夫已在阵中,却没想到你小子着实蠢到家了!”


丁原这辈于头一回被人骂他蠢,可看在对方是苏真的分上也只有认了,嘿然笑道:“苏大叔,你这么说,自然是有了破解南明离火阵的法子,对不对?”


他灵觉搜索不到苏真的所在,只能以真气将嗓音悠悠送出,方圆百丈内尽可听见。


苏真道:“南明离火阵传自上古洪荒,以天地为熔炉,分筑七座法坛聚以乾坤离火,幻化诸般火行魔兽,辅之雷火电光,有莫测之威。


“可只要破了它的七座法坛,离火流散,枢机不存,南明离火阵便似无根之水,须臾崩溃。像你们这样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迟早要完蛋。


丁原脑筋飞转,问道:“苏大叔,只不知那七座法坛在哪里,我该怎样才能破了它门?”


苏真冷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七星连珠,道天入地,这七座法坛的方位不外乎如此。你只要将主持法坛的鬼仙门六大长老与那鬼先生一一拔除,其阵自破。”


丁原心中“亮,转而踌躇道:”苏大叔,眼下恐怕还有一些难处。


苏真嘿嘿一笑,说道:“你是担心桑土公他们无力自保?也罢,老夫索性再帮你一个小忙,你尽管去吧!”


丁原大喜,道:“多谢苏大叔!”


话音未落,火云中亮起道三丈多长的赤色光焰,一条三丈多长的七爪赤蟒凛凛生威,破开云层盘旋到丁原等人上空,昂首呼啸,喷出一蓬蓬烈烈火团,以毒攻毒,正可将四周的离火迫退。


却是苏真祭出了霓蟒珠相助丁原。


丁原大松一口气,收了玄天旗叮嘱道:“老桑,石宫主诸位,我得去捣毁南明离火阵中的七座法坛,以解眼下之围。大彩儿暂且留在这里不要妄动,有苏大叔暗中相护,诸位性命无虞。”


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大大的,果然就听云层里苏真的声音哼道:“好小居然给我下套。放心,有霓蟒珠在,你的这帮朋友一根毫毛也不会少!”


丁原赶紧问道:“苏大叔,你打算再去哪里?”


苏真冷冷道:“你真当自己是大罗金仙么,仅凭你一人就可扫平鬼仙门七大高手?哼,痴人说梦!老夫好人做到底,顺手替你去解决几个鬼仙的长老。”


丁原心中感动,可转念一想:“苏大叔对七大剑派素无奸感,他肯这么做,多半还是看在玉儿的面于上。可我怎能因此连累苏大叔为我拼杀?这么一来,岂不是对玉儿和苏大叔的恩情越欠越多?”


当下他摇头m道:“苏大叔,这事还是让小侄自己来处理吧,几个鬼仙门的妖孽,还不放在我的心上。”


苏真知道丁原秉性高傲,不愿轻易白受人好处,这点脾气倒和自己十分相像。他啥啥一笑道:“老夫做事只凭高兴,可由不得你小于来编派!


说罢,声音已去远,当真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变化莫测的南明离火阵好似三岁小孩的玩意儿,全锁不住他的手脚。


丁原苦笑一声,回首招呼道:“诸位小心,丁某去去便回”


晏殊忙道:“丁小哥,你别担心我们,自己多加留神,千万别逞强阿!”她明白桑土公和自己的修为,在南明离火阵中连自保都成问题,若再跟着丁原同行,只会徒增累赘,但心中又实在不愿丁原出任何的变故,因此只有出言叮咛。“


丁原微微一笑,出了七爪赤蟒设下的神火结界,恰似蛟龙入海投入滚滚火云裹,修长的身形一闪即没,那些离火竟也伤他不得。


毕虎不安的抬头凝望盘踞上空的七爪赤蟒,心中嘀啥道:“也不晓得苏老魔的这件法宝管不管用,丁小哥就这么抛下我们,哼,未免太没义气。”


丁原可听不见毕虎在嘀啥什么,他凭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护住周身,像条游鱼般穿梭飘浮在南明离火阵中。


忽地耳中听到一声怒吼,似是赤髯天尊的嗓音。丁原灵觉一动,在右前方二十丈外找到了他与古灿的踪迹。补是身形一转飞射而去,雪原仙剑荡开火云,就见赤鬓天尊与古灿脊背相靠,正与五六头硕大火鹰打得热闹。


他们一面档住火鹰的扑击,一面还要提防四周毫无微兆轰来的雷火电光,功力未复之下左支右结,狼狈不堪。


丁原见状大喝道:“古大哥,小弟来了!”


左手祭出辟神鞭、七星环、混元锤、春秋生花笔,立时流光异彩充盈空中,“嘎嘎”轰响一袋四头火鹰刹那消陨,连片毛都没留下。


古灿大喘一口气笑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年老夫纵横漠北,何曾把这等妖畜放在心上?今日却险些栽在这些畜牲手里!”


赤髯天尊却只漠然望了丁原一眼,转头就要离开,竟连说谢字的心情也欠奉。


古灿在他身后唤道:“洪兄,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赤髯天尊头也不m冷冷道:“老夫当然是要去找出阵的道。”


古灿道:“洪兄,咱们既然碰见了丁兄弟,乾脆就与他合在一处,彼此好有个照应?”


刚才赤髯天尊全亏古灿舍命救护,才能支撑到现在,这个面于可不能不卖给对方。他默不作声的停下身形。


古灿见丁原潇潇洒洒一人一剑,奇怪道:“丁兄弟,你那几位朋友呢?”


丁原微笑道:“小弟将他们留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正打算去找运转南明离火阵的七座法坛,没想到遇见了古大哥。”


古灿眼晴“亮,问道:”丁兄弟,听你的口气,好像挑了那七座法坛,就等补破了这鸟甚于南明离火阵?“


丁原刚想m答,就听见苏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道:“丁原,到这边来。”


丁原飞起身形落到苏真身边,一老一少两位天陆今日顶尖高手并肩而行,衣袂飞扬。古灿与赤髯天尊稍一犹豫,飞身停在丁原身后,见是苏真近在眼前,不由相互交换了一下惊异的眼神。


苏真对这两人的目光好似浑然未觉,双手负后悠然仰天问道:“丁原,以你现在的修为,在这阵中功聚双目可以看到多远?”


丁原若有所悟,学苏真一般的模样抬眼观望,回答道:“虽比不上灵觉那般远,可透视十、二十丈的距离,还不成问题。”


苏真微笑道:“那你可曾看出什么来了?”


丁原沉吟片刻,点点头道:“越往上去,流火越密,阵势的变化越急,十丈开外的高空中,隐隐透出一团暗红色光云,蹊跷得很。”


苏真嘿然道:“鬼若寒,老夫差点对你看走了眼。奸在论起奇门道甲之术,你终究还不是老夫的对手!七星当空,六极雷动,百年不见,这老鬼居然已将南明离火阵提升到炉火纯青之境,着实让人见猎心喜。”


古灿忍不住道:“苏老先生,这话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你有资格说,在下现在只一门心思,想着咱们该如何出阵?”


苏真淡淡一笑,头顶风云乍动,一道血红雷火直劈下来。


丁原只当没见,问道:“苏大叔,您是不是已经辨明,那七座法坛都隐身在头顶红云的背后?”


苏真大袖轻摆,打出一束狂澜,稳稳接住雷火,一卷一舒送出五丈多远,“砰”的一响炸在了空处。


他微笑m答道:“乾坤变幻,终有始一。我刚才以‘搜天索地大法’神游全阵,先后用了七种上古阵算,最后才锁定头顶的这片红云,绝对不会有错。”


古灿自诩博学,对奇门道甲之术也略有涉猎,可听得苏真所言,却如同坠在云里雾里。莫说“搜天索地大法”自己闲所未闲,那七种上古阵算也仅止在传说中听到过,究竟是什么却一无所知。可见天道无涯,自己皓首穷经百徐年,其所见者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丁原可没想那么多,振奋道:“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杀进去,和那老鬼算个总帐!”


赤髯天尊冷冷道:“就凭咱们四个人,未必能斗得过鬼先生他们!”


他的本意是想要丁原、苏真聚集阵中的七大剑派高手与漠北魔道人物,一齐杀入阵眼,或者可多出几分把握,可话从嘴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就变了味道。


苏真啥啥一笑,目中精光如电,徐徐道:区区鬼仙门何足道哉,洪老弟若是怕了,尽管留在这里!老夫可要去了。“


说罢身如黄鹤,直射阵眼红云。


丁原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于,转头道:“古大哥,不如你和洪天尊暂且留下,有小弟与苏大叔联手,你尽管放心。”


古灿将手中金钓一碰,但听“匡拉啷郎”一阵巨响,古灿挺胸大声说道:“丁兄弟,你这样说,岂不是将我当作了贪生怕死的小人?我虽说修未复,可抵档一两个鬼仙门长老也不算难事,咱们同生共死,毋庸多言!”


丁原微笑着一把拽住古灿右臂,低喝道:“起!”雪原仙剑化作一束神光,当者披靡,硬生生迫开层层离火,追着苏真去了。


他的身法虽不如前者那般举重若轻的从容,但胜在气势凌厉。可说是春兰秋菊,难分轩轻。


赤髯天尊看着几人腾身而起直奔阵眼,只剩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处,猛一跺脚,拖着紫檀杖,循着丁原辟出的路径跟了上来。


丁原刚冲入红云中,迎头一道电光轰到。他想也不想,雪原仙剑翻转一档,“砰”的火星四溅,借势飘然站定。


只见苏真与鬼先生话不多半句已经对上,两人一交手便各出杀招,方圆十多丈内泼水不进,歪风跌宕。


七座法坛烈焰缭绕,凌空飘浮,状成北斗徐徐转动。鬼仙门的六大长老伫坛上,手中各执一柄离火鬼杖兀自在兴风作浪。一团团火雨充斥虚空,耳中滚雷隆隆铺天盖地朝丁原、古灿打来,声势骇人。


丁原祭起玄天旗荡开火雨,身旁红影一闪,赤鬓天尊不声不响已冲向师长老,紫檀杖抡出一束弧光当头砸落。


古灿手中金钓一晃道:“丁兄弟,我去帮洪兄一把,你自个儿小心些!”纵身电射而去,不料半道上却被另一名身材消瘦的长老栏截,两人当即婆战在一处。


法坛上又飞出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攻向丁原。丁原仙剑飞舞,以一敌二。鬼仙门六大长老的修为虽说不俗,可比起赫行虚、巫行云来毕竟差了一线,二十多个照面之下渐渐吃紧,顿时险象环生。


留守法坛的两大长老见势不妙,又有一人飞身来援,堪堪稳住局面,却只剩下一人勉力支撑南明离火阵的运转,周围离火光焰不免减弱了许多。


猛听赤髯天尊一声怒吼,丁原眼角徐光望去,只见他右臂被师长老的离火鬼杖拍得粉碎,口喷鲜血,眼瞧就要不敌。


丁原对赤髯天尊原本也没什么奸感,可此刻也不能坐视不管,任由他丧命当场。当下使了个假身,脱出战团,雪原仙剑飞掠十数丈,直挑师长老咽喉。


师长老急忙挥杖招架,“铿”的一响身形后挫,气血翻涌不已,正自骇异时,看本门的三大长老已从后追至,四人各踞一角,把丁原与赤髯天尊困在当中。


丁原暗自思量道:“这么打下去,一时三刻哪能有结果,屈兄他们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了,我得速战速决才好。”


他心念一凝,神聚意起,丹田内伏魔六剑剑魄瞬融心海,大日都天翠微真气奔腾流转,直冲左肩。


鬼仙门四大长老哪肯给他们喘息之机,齐齐呼喝扑将上来,赤髯天尊右臂已经报废,一股股钻心剧痛绞得眼前发黑,又见鬼仙门六大长老将自己与丁原围在当中虎视眈眈,不由咬牙暗想道:“罢了,罢了,老夫焉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这小于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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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8 08: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擎天

丁原看鬼仙门四大长老恶狠狠扑了上来,左手微抬正欲施展六道神剑,不防赤髯天尊低吼一声“咄!”头顶红光一闪现出元神。“只硕大的八爪蜘蛛面目狰狞,身披流霞,紫擅杖倏忽幻变,腾起一团浑圆炫目的光澜。

四大长老脸色剧变,失声叫道:“不好!”没等他们作出反应,紫檀杖幻化的光澜轰然爆裂,蓬蓬光浪汹涌席卷,一时问风云变色,天地摇动。


四大长老齐声闷哼,不约而同飞跌出去,宛如断线风筝在风岚里起伏跌宕。


丁原睚皆欲裂,左手剑光连弹经天,“紫电”、“青风”、“乌雷”、“金霜”四束绚烂光华穿胸而过,飞溅满天血雨。


丁原也没空搭理那四人是否死透,轻舒猿臂抱住赤髯天尊身躯,一股纯厚真气汨汨输入,助他元神归位。


赤髯天尊粗重喘息,嘴角不住呛出殷红鲜血,挣扎着扭头盯着丁原道:“小子,别浪费工夫了。老夫自爆丹田,全身经脉尽断,怎么也活不了啦。


“老夫屡受恩情,而今用这条性命替你灭了四大长老,你我之间也算扯平了!二”


丁原怒骂道:“你说什么混帐话,谁要你来扯平?”可惜赤髯天尊已听不到他的话,双目一翻气绝身亡,唇角惨笑兀自未散。


丁原一呆,缓缓收手,全没料到赤髯天尊竟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向自己报恩。


或许,在他跟着自己闯入阵眼之时,心中已萌生杀身成仁之意,不惧一死也要偿还自己。


不论他生前曾经做过什么,但此刻丁原心头惟有一缕哀恸与惆怅。


猛地背后寒风袭体,一道阴森杀气破空而至,却是留守法坛的那名长老,见丁原须臾问神思恍惚,以为有机可乘,借着火遁掩袭到他身后,挥杖轰落。


丁原愤懑难平,眼眸里杀机如炽,全身亮起一团蒙蒙白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的灵力提升至满盈,“砰”的硬吃下这一击。


他脑海里彷佛刹那触摸到某一丝灵感,豁然开朗,滴滴明悟涌上心头。


雪原仙剑龙吟回旋,匪夷所思的从肋侧向后飞挑,宛如行云流水了无痕迹,却是奇峰迭起,石破天惊!


这妙手偶得的一剑已脱出翠霞剑法桎梏,全是他心灵福至,参悟於电光石火之间。“噗”的一声,剑锋刺入那长老胸膛,一抹血花印染衣襟。


丁原咽喉一热,喷出道鲜红血箭,满腔的愤怒郁闷随之得到少许倾泄,胸口一舒,说不出的畅快。


他回转身形,拔出仙剑,任由对方鲜血自创口中狂喷而出。


那长老呆呆凝望丁原手中仙剑,嘴唇翕动道:“这、这不是翠霞派!”身躯仰天栽倒,朝着脚下无边的光焰中坠落,转瞬被漫天离火吞噬。


丁原深吸一口气,调匀经脉中淤塞的气血,低低道:“你说对了,但那又能如何?”他垂下头,赤髯天尊的身躯已渐渐开始蜕化,现出八爪蜘蛛的原形。


古灿的对手一瞧其他五大长老竟在瞬息间死得一个不剩,再也无心恋战,窥到一线喘息之机,赶忙施展火遁之术,逸入云层不见。


古灿飞身飘至丁原跟前,见赤髯天尊原形显露,心知已是回天乏力,不由喟然一叹。


丁原沉声道:“古大哥,麻烦你替我照料老怪物的遗体,我还得跟鬼先生最后算一笔总帐!”


古灿收起金钩,双手抱过赤髯天尊的尸身,道:“我明白,丁兄弟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洪兄的遗体完好无损带出幽明山庄。”


丁原点点头,右手雪原仙剑轻吟,左手捏作剑诀,自漫漫红云中,径直走向七星法坛的主阵台。


望着法坛上激斗正酣的鬼先生,一幕幕往事在丁原眼前纷至杳来,交替重现。


丹鼎之中,雪儿饱受烈焰煎熬,明珠蒙尘;生死一发里,玉儿舍身救护,险些香消玉陨;屈箭南坐困樊笼,命悬一线;直至赤髯天尊元神出窍,自爆丹田。


笔笔新仇旧怨纷杳而来,丁原每迈出一步,心中痛便更深一分,恨亦更浓一层!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


滔滔爸风蒸腾呼啸,层层光滥盘旋舞荡,一团浓烈气血“轰”的冲上丁原脑海,但灵台中那丝清明始终不灭,将气血慢慢涤荡,心头蓦然生出奇异的感觉。


他似乎突然出离了愤怒,宛若那夜在思悟洞前无惧无悲,嘴角竟悠然缢起一缕淡然的笑意。好似在弹指里勘破了涛生云灭、百年生死,回望见大罗仙山上鸟呜花落,泉流石上。


这种感悟玄之又玄,譬如缥缈仙境纵是心旷神怡,却无一言可喻,无一画可状。他只觉得自己再一次与浩荡天地、苍莽乾坤融合成为一体,无分你我,无分时空。


杀气消融,都天伏魔大光明符悄然觉醒,无需意念传递,真元导流,磅礴鼓荡充盈全身。


一蓬银白光岚升腾九霄,伏魔八宝共呜如雷,六股剑魄竟从他体内勃然冲起,呈现扇状护翼在背,炫亮半边天空。


大日都天翠微直气汹涌澎湃流转经脉丹田,源源不绝注入雪原仙剑。剑镝激越,光寒九州,与主人的心意水乳交融,灵犀相契。


丁原彷佛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神色悠然舒畅,举手投足配合着呼吸身姿,说不出的完美自然,就如星辰运转,日出月没。


他的双目,紧紧锁定鬼先生飘忽不定、千变万化的身影,哪怕是细微到巅毫的一点动静,也逃不过通明仙心,扬声道:“苏大叔,让我来!”


经过近八十回合的交锋,苏真已然渐渐占据上风,双掌鬼神莫测牢牢困住了鬼先生,对於丁原的情形自然也是了然於胸。


他哈哈一笑,身形微闪,翩若飞鸿,掠出十丈已脱出战圈,背负双手,气定神闲,遥遥牵制鬼先生。要不是为成人之美,他已有十足把握能在百招过后,令敌仇俯首称臣。


苏真清楚,此际正是丁原修为飞跃的关键时刻。


经历翠霞山月馀闭关,*精竭虑突破瓶颈参悟出六道神剑,直到今夜连番血战迭遇险境,丁原的体悟在不知不觉里渐渐升华,而只有让他尽情尽兴挥洒出最后一剑,才能使得这番参悟功德圆满,了无缺憾。否则就譬如天籁之音,没有了收尾的一记馀音缭绕,岂能尽善尽美。


鬼先生掩藏在斗篷下的目光对上丁原空澈的双眼,竟发现对方的眼眸深处犹如浩瀚碧海,深邃到直教自己深深陷入,难以自拔。


他暗自一凛,口中发出记厉啸,视线艰难从丁原眼眸上挪开,胸口却像被人打了一拳,窒息郁*得难受。


他的全身都笼罩在丁原庞大无形的气势之下,甚至连心神都受到影响,隐隐升起不敌之念。如果此时能够利用火遁,暂且避开对手锋芒,自然再好不过。奈何在丁原、苏真双重的压制里,自己施术之时露出的破绽更多,恐怕死得更快。


目睹丁原一步步的紧逼过来,他眼中不可抑制的流露出嫉妒、惊讶,更懊恼当日的功败垂成。否则若有十三层天贝伽蓝神功护体,又哪用对这个乳臭未乾的小子心生顾虑?


自己月馀来苦心筹划,设置下天罗地网,只想一报鬼冢被毁之恨。孰知苏芷玉没来,却惹来个更难对付的苏真。


好不容易困住了丁原,如今却与苏真联手将自己逼上了死路,眼看南明离火阵也再难支撑,多年的心血,就在他的眼前一点一滴的化为乌有,怎不令人愤懑如狂?


然而事到如今,说什么也不管用了。


他飞快转念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留着一条性命,总有复仇雪耻的那天!”


当下他压下诸般杂念凝聚心神,全力提升天贝伽蓝神功,周身光焰缭绕百鬼夜嚎,分明就像一尊来自幽明地狱的罗刹。


“叮——”魑魅离魂竿尖锐啸呜,如泣如诉,焕放出妖艳光芒,一波一波散了开去,层层叠叠扩展向周围虚空。


再看丁原,每迫近一步,气势就更盛一分,惊涛骇浪般的光岚不停扑面冲击,直撞得魑魅离魂竿光晕流离,不由自主的寸寸收缩。


五丈、四丈、三丈!


鬼先生终於按捺不住,低喝一声,身形幻作一溜飞光,魑魅离魂竿崩云劈岳狂舞起无数道虚实相加、真假莫测的弧光,将丁原密不透风的缠绕进去。


丁原微笑,出剑。


“铿铿|”连响,两团光影交错缠绕,形成一蓬高逾十丈的飓风,疯狂的扭曲膨胀,好像要把天地万物都一口吞噬到它的血盆大口里。苏真、古灿退到十数丈外,凝神观望。


古灿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也只能勉强看到丁原与鬼先生飘飞起伏的弧光掠影,根本无法瞧出究竟是谁占着了上风。


短短的工夫,在他心中显得比百年更加漫长。古灿禁不住悄悄瞥了眼苏真,只觉得他神色如常,悠闲自在的样子,才略微松了口气。要是丁原情形不妙,苏真怎会像现在这样稳坐钓鱼台?


就在古灿借着苏真面色揣摩局势之际,战团内爆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六道耀眼剑华冲霄飞腾,宛如烟花一样四散开来。丁原与鬼先生的身形双双抛飞而出,在分崩离析的光斓里跌忭石浮沉。


古灿被迎面排山倒海般压来的气浪激得胸口发闷,抱住赤髯天尊尸身,又跌跌撞撞飞退出十几丈远,才稳住脚步。耳中就听苏真低喝一声“不好”,纵身百尺,披风荡云接住了丁原。


丁原接连喷出两大口热血,勉力在苏真怀中挺直身躯,遥遥望向鬼先生。


就见他翻飞急旋,手中的魑魅离魂竿从顶端一点点消融成灰,断裂的发与衣襟随风狂舞,点点随离火燃烧成片片灰烬。


丁原紧握雪原仙剑,快慰一笑道:“老鬼,你完蛋了!”


鬼先生双足一定,踩在熊熊烈焰之上,身形摇摇欲坠。


破斓的斗篷下露出不肯示人的枯乾瘦脸,“双不见黑白、发着灰光的眼睛,凄厉射向丁原,涩声道:”丁原,若非你有上古仙符护体,若非老夫先前已中苏真一指,谅你也一样活不过今晚!“丁原竟是呵呵笑出声来,笑声停歇处,他缓缓道:“你说得没错,可不管怎样,我总算对玉儿、雪儿,还有屈兄和赤髯天尊有了一个交代。老鬼,你认命吧!”


鬼先生嘶声狂笑,身上的肌肤渐渐开裂,渗出殷红血丝。他却全然不顾,森然注视丁原道:“天欲亡我,非战之罪!”


丁原提起一口真气,回答道:“你错了,天本无为,一切均是各人咎由自取。”


鬼先生嘴唇一动,还想说些什么,身上却猛然喷出六道血泉,继而砰然炸裂,化作漫漫血雨腥风,飘荡在南明离火之中,渐淡渐灭。“代鬼仙门枭雄,昔日天陆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鬼先生,就此命绝。而名噪一时的鬼仙门从此烟消云散,就如从来不曾在世间有过一样。


丁原静静看着鬼先生身毁魂散,心底升起一缕莫名的空虚倦乏。就好像一场盛况空前的筵席,终於又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苏真右手为丁原注入真气护持心脉,沉声道:“丁原,此战过后,来年的蓬莱仙会,正魔两道重排十大高手序列,也势必会有你一席之地。”


说着,他突然微笑道:“只是,到那时候,应该将你算在正道还是魔道呢?”


丁原看着苏真慢慢变得遥远的脸庞,轻轻一笑低声答道:“我也不晓得,可谁又在乎呢!我只知道,在蓬莱仙会上,我可以见着玉儿和雪儿!”


他的眼前忽然恍恍惚惚的出现了雪儿娇笑的玉容,然而,很快玉儿那双黑灵灵清泉样的眼睛,又在默默注视着自己。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不觉视野里“黑,再看不到玉儿和雪儿的踪影,急忙拼命唤道:”玉儿、雪儿*“而后坠入了无边的寂夜中,耳边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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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8 08: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取拾

当他醒来时,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桑土惊喜的嗓门:'醒、醒了,丁、丁小哥醒了!“

丁原由内心发出一缕微笑,懒洋洋睁开眼晴,桑土公、姜殊、石矶娘娘、毕虎,一张张孰一悉的面庞依次出现在他的眼帘裹。


他试着运转了一下丹田之气,全身刻被一团暖融融的热流所包围,除了胸口依旧隐隐作痛外,再没有其他的不适。


姜殊拍拍胸口,有点夸张的说道:“丁小哥,你可算醒了。要不是布衣大师一再向大彩儿保证你不会有事,咱们这些人头发都要愁白了。”


丁原一怔,举目打量四周,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软无比的大床上。他忍不住愕然问道:“姜仙于,我这是在哪儿,布衣大师什么时候来的?”


姜殊笑道:“这里是天雷山庄,你在这张床上整整躺了一个多月,当中虽然醒过几次,可每回都是神志不清,嘴里胡乱嚷嚷,一会是什么‘玉儿’、一会是什么‘雪儿’,嘻嘻,丁小哥,你……”


丁原脸上一热,赶紧格话道:“你是说,我已在天雷山庄里躺了一个多月?


毕虎插嘴道:“可不?要不是你一直没醒,清妹和我早就回翠霞山去找曾老头了。”


丁原没有说话,他没料到自己这次受伤,居然足足睡了这么久才清醒过来。不过比起鬼先生的万劫不复,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他想了想,问道:“幽明山庄的情形如何了?”


石矶娘娘道:“幽明山庄?那还不让七大剑派和漠北魔道的人,联手给捣个稀巴烂了么!不光这样,他们还拔起萝卜带出泥,连带着把鬼仙门的几处暗桩一块给灭了。哼,我看鬼仙门再想恢复元气,那可难呢。”


姜殊啧啧赞道:“丁小哥,你真够厉害,竟把鬼先生也给杀了。他可是百年前就已成名的天陆魔道十大高手之一,跟苏真、习习翼浓比,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吧。”


丁原一醒,急忙问道:“对了,苏大叔去了哪里?”


姜殊答道:“这次可多亏苏老先生出手,不仅破了南明离火阵,更从‘惑心移魂境’中,救出了那些从庄外杀入应援的七大剑派弟于。这些人受困在阵内,神志迷惑,狂性大作,险些自相残杀起来。


“多亏苏老先生精通奇门道甲之术,才让近百的高手九死一生,没有枉自白送了性命。”


毕虎一撇嘴道:“救这些人干什么,苏真什么时候转性于了?”


石矶娘娘也撇撇嘴道:“你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难不成你还以为苏老先生来救咱们,是冲着你的面于的吗?谢谢你这么些年没去偷他的宝贝。”


毕虎被石矶娘娘一席话梗得一口气半天上不来,偏偏又不能反唇相讥,那才真正理会两个字的深切含义一一“胸闷”。


姜殊见状抿嘴一笑继续道:“苏老先生救出那些弟于后,告诉我们你应该没有大碍,就悄然离开,想来他心中还是懒得跟七大剑派的人罗嗦。”


丁原“哦”了一声,苦笑道:“如此一别,下m再见苏大叔,不晓得又要到何年何月。”


桑土公这才轮到再次说话的机会,结结巴巴道:“还、还有一个好、好消息,无妄大师从、从毕虎偷、偷来的瓷瓶里,找、找着了越秀派弟于的解药,这下屈痕的麻烦也解了!”


丁原一喜,道:“我都差点忘了这事,说起来老贼头可了头功。”


毕虎时得意洋洋,一口浊气吐了出来,尾巴又翘起半天高,说道:“小意思,小意思,区区幽明山庄,还不放在我老人家眼里。”


石矶娘娘哼了声,道:“古大先生和一干漠北魔道的朋友坚持要护送丁小哥,就和我们一起回了天雷山庄。但是他们都不能久留,第二天就离开山庄回了漠北。


“古大先生特意要我们转告丁小哥,将来无论如何也要再到漠北作客。至补洪天尊的遗体已在幽明山庄外火化,古大先生会亲自送回天尊故里下葬。”


姜殊等人早从古灿处,知道了赤髯天尊搏命与鬼仙门四大长老同归于尽的事情,叹道:“洪天尊真是性情中人,往后谁能再讲他从前有犯过什么错失。”


丁原轻轻一叹,转开话题道:“屈兄他们都已回山去了?”


毕虎点点头道:“七大剑派的人这下对咱们,当然尤其是对丁小哥你感恩戴德之至,这些日于来,燕山剑派的掌门萧沈尘,还一个劲的派人到天雷山庄探问你的伤势。至补屈箭南么,他也有一句话要转告你,丁小哥,你想不想听?”


丁原见他神神秘秘的样于就知准没奸事,要是自己一副很想听的样于,不定这壁虎变的小于,还要怎么翘着尾巴为难自己呢,当下瞪他一眼道:“什么话?不说算了。”


毕虎很是失望的嘟嚷道:“明明很想知道嘛,为什么不求我老人家呢?算了算了,我是个好人,告诉你好了。屈箭南说了,请你千万不要忘记那天他在牢中给你说的话,以后得空一定要去东海一趟。”


石矶娘娘被毕虎抢了话头,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苏老先生临走前也留下话来,丁小哥怀中的那方绢帕,一定要保管得妥妥当当的,他等着你来年从南海回来的消息,否则他绝饶不了你。”


丁原一呆,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绢帕,只觉徐香犹存。


南海冰心,东海青灯,自己到底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但不管怎么说,自己一定要向雪儿道歉,更要给玉儿一个交代。


举首问天,这世问可有一种法术,能将自己劈成两半,毫无偏担的均分给玉儿和雪儿?又或者,修炼成曾老头的分身大法,从此再无烦恼。可惜这种种念头都太过荒诞,只能想想而已,水远也不可能当真。


更不巧的是,这两个少女如今都该在闭关之中,为来年的蓬菜仙会全力以赴,静心修炼,自己除非硬闯,否则一个也见不着。


补是,他正可给自己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暂时抛开这道无解的难题。


这时屋门轻轻被人推开,布衣大师缓步走到床前,微笑道:“丁小施主,恭喜你终补醒过来了,不用十日定可康复如初。”


丁原道:“多谢大师妙手m春,否则在下不可能奸得这么快。”


布衣大师笑道:“说来渐愧,老袖前些日于忙补要事,只能抽空为丁小施主医治。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丁小施主福泽深厚,顺利挺过难关。”


丁原突然想起一事,望望姜殊等人,道:“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单独请教大师,只奸麻烦大家暂且避片刻了。”


等到毕虎也被石矶娘娘不情不愿的拉出屋于,桑土公带上虚掩的房门,布衣大师在床前坐下道:“丁小施主,你是想问令堂的情形,对么?”


丁原点点头,说道:“算算日于,我娘亲她也该醒了。”


布衣大师回答道:“不错,赫连夫人已经醒过来两天了。除了身体十分的虚弱,要奸奸将息调理外,其他倒也没什么。只是一一”


丁原心头一跳,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他猛然想到为何娘亲醒来后也没来探望自己,难道说、他深吸一口气,只觉一颗心甲呼乱跳,沉声问道:“只是什么、大师?”


布衣大师露出少有的苦笑,说道:“只是她因冰封的时日太久,如今对她来说,犹如再生,前尘往事什么也记不得了,对以前的故人都丝毫没了印象。”


丁原匡怔道:“你是说,我娘亲她甚至连我也不认得了?”


布衣大师点头道:“在你昏迷时,老袖曾试着带赫连夫人来到施主床前,可她就当与施主是首次相识的陌生人一般。这个意外,实非老袖早先所能料知。”


丁原脑于再次变成一堆糙糊,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娘亲终补醒过来了,可是从师父到盛师兄,从布衣大师到风雪崖乃至雷霆,这么多人拼尽全力医治照料着赫连夫人,醒来后的情形居然会是这样。老天又跟自己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可惜他真的笑不出来。


他艰难的问道:“大师,我娘亲她!还有复原的希望么?”


布衣大师道:“那就要看佛祖的安排了,老袖实在渐愧得很。”


沉默片刻,丁原道:“大师,我想去看一眼娘亲。或许,她会记起我儿时的事情。”


布衣大师道:“丁小施主,你的伤势仍需卧床,不宜走动。老袖稍后设法将夫人再请到这儿来,尽快让你见上一面,也奸母于团圆。”


丁原谢道:“有劳大师了。”


布衣大师起身道:“丁小施主,老夫先去一步。”


丁原点点头,目送布衣大师走出屋于。房里顿时寂静下来,只有桌上的油灯在轻轻的霹啪作响,亮起一团光晕。


他出神半晌,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方绢帕,再从袖口中取出昔日曾山赠送给雪儿的那枚玉符,两手分执呆呆凝望,竟不知究竟哪只手上会更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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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8 08: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 第一集 烟雨飘渺 第一章 前缘

雷声隆隆,乌云密布,开春后山中的第一场大暴雨眼看就要到来。咆哮的山风裹卷着零落的枯叶在空气中打着圈,茶棚外的那面旗猎猎作响,上下翻飞,几欲挣脱绳子的束缚随风奔去。

几只躲藏在茅草棚顶的麻雀,停止了唧唧喳喳的喧闹,缩着小脖子挤在一堆,睁大了眼睛,张望着打从羊肠山道上走近的三个路人。


走在左首的一个褚衣年轻人,身材挺拔修长,背后偌大的皮囊里,斜插着一柄紫色的竹剑。


在他身旁走着的是位紫衣少妇,容颜甚美,语笑嫣然,让这满布阴霆的深山老林中顿时为之一亮。


最右面却是一个矮矮胖胖,憨态可掬的道士,一身土黄色袍服,两撇小胡子粘在厚厚的嘴唇上方,说话时一翘一翘,模样十分的滑稽。


那紫衣少妇纤纤玉手遥指茶棚,转头对身旁年轻人道:“丁小哥,这雨就快来了,看起来准小不了,要不咱们就先到那家茶棚里避一避,也正好歇一歇脚。”


这褚衣青年正是丁原,他前日里因有要事须往南荒别云山一行,顺道先转向十万大山探望两位老友,桑土公与晏殊。


不想这二人见着丁原后,竟也自告奋勇一定要与丁原同行。


晏殊所指那茶棚,看上去虽有些简陋,倒也干净,此时山雨欲来,茶棚中空荡荡不见一个客人的身影,正聊可遮风挡雨。


丁原点头道:“也好。咱们就先在茶棚里坐一会儿,等山雨过了再赶路。”


桑土公见丁原和晏殊都有意稍歇暂避风雨,他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同意见。


三人举步走近茶棚,一位身着云山族土布衣饰的少妇,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殷勤道:“外面风这么大,三位客官可是要喝茶歇脚,那真算找对了。这方圆十几里的山坳里,也就我这么一家茶棚,再往前走,要找歇脚的地方可就难了。”


三人拣了张桌子围坐下,晏殊道:“这位妹子,先给我们沏上一壶热茶,再弄些瓜子点心来。”


那少妇应了,手脚麻利的沏茶上点心,身后却总跟着个五六岁大的男娃儿,像个拖油瓶似的寸步不离,跟在少妇屁股后面打转。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半是好奇、半是怯怯的瞪着客人,手里抓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恐怕就是他惟一的玩具。


丁原望了眼远处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滚滚黑云,问道:“大嫂,请问从这里往滴水石林还有多远?”


少妇一面往铜壶里加上一勺水烧上,一面答道:“出了山坳朝西走,翻过前面的两道山梁,好像还有三百多里地吧。”


“客官怎么想着要去那地方?我小时候常听老人家说,滴水石林里有山妖作怪,早些年可死了不少人。瞧三位模样都是规矩人,要没什么事,最好还是别往那儿去。”


丁原微微一笑,回答道:“我们是要去拜访一位朋友,不会有事。”


少妇一愣,心里嘀咕道:“服友,什么朋友会住在那种地方?这兰个人可有些邪门。”她心里起了提防,只“哦”了声便不再开口,丁原也乐得耳根清静。


晏殊低声道:“丁小哥,咱们万一没找着年老祖,或者他尚未出关,又该怎么办?”


桑土公点头道:“是、是啊,这、这些个月红、红袍老妖的手下四处搜、搜寻老祖下落,他、他说不定还、还在石林。”


丁原暗中发动结界,封闭了三人寸话的声音,说道:“老鬼头一旦闭关,就等若假死之身。除非他己经功德圆满,塑成肉身,不然必定还在滴水石林。”


晏殊道:“老祖尚未出关是绝错不了的,要不红袍老妖手底下的那些虾兵蟹将,哪里有胆子去挥他老人家的虎须?只是这些天红袍老妖的搜索日渐加紧,别云四鼎也尽数出动,连十万大山都没放过。我有些担心,滴水石林还能遮掩多久?”


丁原嘿然道:“那是红袍老妖担心阿牛二上别云山,找他讨要雷成与神鸦上人。


若老鬼头再现身找他晦气,势必令他腹背受敌难以招架。因此才这么着急要先找年旗,趁他闭关之时下手。”


“不过,滴水石林是雷公夫妇多年修行隐居所在,旁人要打它的主意也没那么容易。我倒是更担心阿牛与秦姑娘生性太过善良老实,一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因此,才打算暗中潜入别云山,为他们作个接应。”


晏殊劝道:“丁小哥,其实你也不用为羽少孝定主太过担忧。他如今的修为未必会输给红袍老妖多少,魔教的风护法他们也必定会随同前往。有他们在,别云山绝讨不了好去。”


丁原摇摇头苦笑道:“晏仙子,你不了解阿牛。他这次深入南荒,一是要寻雷威、神鸦上人,报关洛镖局上下百多口渗死之仇,二来也是要履践昔日老道士与红袍老妖气了下的三招之约。”


“这两桩事情,以他的脾气,是绝不肯假手魔教众人的,多半还是要和秦姑娘一同前往。”


晏殊心中吃道:“天下竟真有这种呆子!”迟疑了一下,问道:“丁小哥,不知赫连夫人如今情形如何了?”


丁原摇摇头,怅然道:“娘亲她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我曾陪她回过一次故宅,希望她能触景生情,唤醒记忆。可她对那里已经没了一点印象,连布衣大师也束手无策。”


桑土公安慰道:“别、别着急,丁小哥。说不准,哪——哪天赫夫人突然就、就清醒过——来,你们母、母子相认,满天的云、云彩也就都、都散啦。”


丁原沉默片刻,抬眼望向天边黑压压的层云,低声道:“但愿如此。”


轰隆一声,滚雷似乎就在各人头顶上炸响,一道闪电劈过,茶棚顶上响起雨点劈劈啪啪砸落的声音。


大雨从苍茫的天幕里倾盆洒落,瞬间织成一片雨网,一股清凉的山风吹卷进来,荡起众人的衣襟,含着浓浓的山间草木芬芳。


“下雨了。”丁原喃喃道,目光里若有所思。


那少妇拎着水壶走过来给客人冲上水,闻言接口说道:“可不是么,山里的雨说来就来,说停也就停了。几位客观放心,这雨下不长,耽误不了你们的行程。”


丁原喝了口热茶,一缕清香从舌尖直沁心脾,禁不住赞道:“大嫂,这茶真不错。”


少妇听人夸赞,面有得色道:“可不是么,蜀南几千里方圆,就数咱们月渺山的茶叶最好,听说京城里的大官也爱喝这一口。”


晏殊微笑道:“青山绿水,香茗作伴,妹子你可真是好福气。”


少妇却叹了口气,在旁边的竹凳上坐下道:“哪有什么福气,孤壮寡母的,也就指望着这间茶棚糊口饭吃,碰上个灾年肩全不饿死,便谢天谢地啦。”


丁原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想到自己幼年也曾颠沛流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为一口吃的差点被人打死在街头。若非蒙苏真夫妇带着自己远上翠霞,拜在了老道士的门下,而今恐怕也跟眼前的妇人般,终日为衣食发愁劳碌。


虽然事隔多年,但那时所受的苦难又岂能真的忘却?再想到现在自己等若有半仙之体,而身旁所熟之人亦尽在化外,自无须为此忧心。


然而,普夭下真不晓得还有多少苍生,因着灾年家破人亡,背井离乡。


念及老道士生前的教诲,他不由凛然一凉,暗想道:“这些年来,我始终拘泥于自个儿的恩怨情仇里不能自拔。却从没想到过能为那些饱受苦难、衣食无著的劳苦苍生做点什么,岂不是枉费老道士的一番苦心。”


这么想着,丁原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应如老道士、盛年那样,以一身所学云游天陆,济世救人,方才对得起师门多年呕心沥血的养育教导之恩,更不负夭道人心,皓皎日月。


“可不是?”


少妇见丁原领首赞同自己,又见他们三人,女的貌美多姿,男的一巧写清瘦俊朗,另一个虽然圆得像个皮球,但着上去都不像险恶之人,忍不住就打开了话匣子。


先前的戒备之心渐渐淡去。一口气说道:“这娃儿刚一生下,他死鬼老爹上山采药时就从崖上摔了下去,可怜哦,连个尸首都找不着。村里人都说娃儿有克父命,我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一把屎一把尿的,只盼着能把他拉拔成人。”


晏殊问道:“妹子,你这娃儿叫什么名字,生得眉清目秀,倒也乖巧机灵。”


少妇答道:“他叫卫惊蛰,小名‘蛰儿’。”


桑土公道:“卫惊蛰?这、这个名字起、起得好——好听,又、又响亮。”


少妇笑道:“道长可真会说话。口自们山里人大字也识不得一个,哪里会给娃儿起上这么个文给给的名字?那年我生下蛰儿时,赶巧有一位道长打这采药路过,抱起娃儿看了老半天,喜欢的不得了。”


“我想着请那位道长给娃儿起名,他说这孩子既然是惊蛰那天生下的,便叫‘惊蛰’最合适不过。我和他死鬼老爹听着,都觉得叫起来挺顺口,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晏殊微笑道:“没想到,这娃儿的名字居然还有一段典故。不晓得那位道长是哪里来的高人?”


少妇一摇头,道:“谁晓得?那位道长可是位神仙,他还给咱们蛰儿看了面相,说什么‘富贵如烟,仙业可期’。我和当家的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那道长解释说蛰儿生具仙根,将来必定能成大器。


“还说等到蛰儿六岁的时候,就接娃儿上山修炼,学什么神仙不老之术。这些日子我掐着指头估算着,也快来了。”


丁原与晏殊、桑土公瞧瞧对望两眼,心中都微微一笑,只当是寻常的江湖骗子糊弄山中村妇之言,谁也不会当真。


晏殊咯咯一笑道:“妹子‘若是那位道长土几夭果真要来接走你的蛰儿,这一去说不定就得十几二十年,你可舍得?”


少妇爱怜的盯着蹲在地上玩耍的孩子,叹了口气说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蛰儿跟着我也只是吃苦,还不如让那位道长收了去做徒弟。就算没能学到什么本事,只要能混一口饱饭,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过一辈子像他死鬼老爹那般窝在山里。”


丁原听少妇这么说,心里颇不以为然。自己如今尽管也算得上天陆正魔两道顶尖的人,可一路走来九死一生,艰辛无比。


对于正无忧无虑蹲在娘亲脚边玩耍的卫惊蛰而言,或许就这么平安庸碌的度过一生,未始不是一种福气。


这样的念头放在几年前,丁原自想也不会想,那时的他少年心性意气飞扬,恨不得天天都能快意恩仇,鲜衣怒马,没少给老道士惹祸。


回想这些年来风雨烟尘,自己固然得到了很多,也算得上名动天陆,再不是那个偷鸡摸狗不名一文的混小子,可那又怎样?


这一路坎坷,无形中他又失去了几多?


娘亲、雪儿、玉儿,这些曾经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如今都难以聚首,又或者纵使相逢难相识。


而与老道士,更是天人永隔,恨无相见之日,难道少、在世间走,就一定要去承受这些恨苦烦忧?


他重重的摇了摇头,目光忽地停留在卫惊蛰胸口前,兀自轻轻晃荡的玉佩上。


这枚玉佩是从孩子敞开的衣襟里滑落出来的,丁原的眼睛刚一碰触到玉佩上镌刻的紫竹图案,呼吸顿时停住,涩声问道:“大嫂,你还记得那位道长的衣着长相么?”


少妇侧头看看丁原答道:“记得,当然记得,那位道长还在咱们家里住了一宿呢。他个头不高,呵呵,说句实话,模样长得不怎么的,可样子还算和蔼,只是不爱开口说话。


“咦,那位道长的衣服——”少妇望着丁原的褚色衣衫,蓦然眼睛一亮,叫道:“对了,就和小哥你的衣服是一样的颜色,不过是件道袍,背后也插了好长一把剑。”


桑土公跟晏殊的神色越来越惊讶,到最后不约而同失声道:“丁小哥,这说的不是令师淡言真人么?”


少妇被这两人的反应吓了一跳,怔怔问道:“怎么,你们都认得那位道长?”


心里不禁庆幸刚才自己没说那老道什么坏话,不然可就要煽自己一个嘴巴了。


丁原没有答话,在卫惊蛰对面蹲下身子,和声道:“小兄弟,能不能把你胸口的玉佩借给我看上一看?”


卫惊蛰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睛,偏过小脑袋又看都良亲,点点头,就要从脖子上解下玉佩。


丁原微一摇头道:“小兄弟,不用解下来,我只看两眼就行。”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捏住玉佩,放在眼前细细观量片刻、眼眸中闪烁着一层奇异的光芒。


少妇察觉丁原神情古怪禁不住又担心起来,问道:“客官、您没事吧?”


丁原松开玉佩,摇摇头答道“我没事。”


晏殊低声问道:“丁小哥。这枚玉佩莫不是令师淡言真人的遗物?”


丁原怅然出了一口气。徐徐道:““当年我刚上翠霞的时候,就瞧见老道士的腰带少直系着这枚玉佩。听阿牛说,这样的紫竹佩只有一阴一阳两枚,乃紫竹轩一脉首座世代相承的信物。


“那一枚阳佩,师父早年己传给了盛师兄,自是有百年后将紫竹轩的基业托付于他的意思。至于这枚阴佩,数年前却夹然不见。老道士没说。我也懒得去问。未曾料想,今日居然出现在这孩子身上。”


桑土公瞥着卫惊蛰胸前的紫竹佩,上面的图案花纹果然是成镂空状,正合“阴佩”之意。


他愕然问道:“丁、丁小哥,令、令师为何会将、将如此珍重的紫竹轩至、至宝,送、送给这娃娃?”


丁原轻轻道:“我也不知道,但想来他老人家这么做,一定有深意暗藏。”


少妇渐渐明白过来,说道:“这位客官,原来您就是那位道长的徒弟?这可真是巧了。这枚玉佩是道长送给我家蛰儿的礼物,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让娃儿夭天挂在脖子上,连睡觉都不能给摘下,说是只要这样,就能保得蛰儿将来长命百岁。”


丁原若有所悟的“哦”了一声,探出右手*又指,不动声色的搭在蛰儿心口,渡入州道真气,却立刻微微变色。


原来他的真气今开一进户卫惊蛰的体内,便感觉到对方心脉潜藏着极为严重的先夭不足,生机干涸阳火虚盛,全凭挂在胸口的紫竹阴佩里蕴藏的灵气护持,才躲过一劫。若非这样,只怕这孩子呱呱坠地不需两日,就要撒手人寰,夭折人世了。


饶是如此,随着卫惊蛰年龄渐长,紫竹阴佩的灵气也日趋不支,顶多再勉强硬撑三五个月,假如仍未有改观,这孩子的性命大可堪忧。


这便是老道士要待卫惊蛰年满六岁时,接上翠霞修炼的真正缘由。只是惟恐孩子的父母过于担心,才没说出真相,假借看相来说动少妇。


可惜,老道士突然辞世,这件事情竟也来不及向阿牛或是旁人交代。幸而苍天有眼,得教自己无意中撞上,正可圆了师父一桩心愿。


更何况救人一命,善莫大蔫,他日静心雕琢之下,这蛰儿未必就不能成为紫竹轩门下的又一朵奇葩。


晏殊瞧丁原神色凝重,沉吟不语,当下问道:“丁小哥,有什么不妥吗?”


丁原站起身,轻轻抚摸卫惊蛰黑黝黝的小脑瓜,心头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好像老道士的生命,这一刻己在眼前这孩子的身上延续了下去,难以言喻的继续存在于滚滚红尘中。


他淡淡一笑,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瞧一下蛰儿的根骨究竟如何。


他回到桌边喝了口茶,借机暗自思忖道:“冥冥中自有夭意,教我今日能撞见蛰儿,既然如此,我自该替老道士完成遗愿,将蛰儿收入紫竹林门下,以翠霞派的翠微真气续断心脉,救这孩子一命。


“不过,稍后遮日崖定将有一场恶战,带着这孩子多有不便,不如暂时把他留在这里。等南荒事情了结,我再回头接他上翠霞山,交给盛师兄救治照料。毕竟,师兄如今己重归师门,教导这孩子也正好令我紫竹轩一脉星火传承。”


他打定了主意,放下茶碗说道:“大嫂,实不相瞒,你口中所说的那位道长,的确是我师父。他乃天陆翠霞六仙之一,身负绝顶神通,只可惜前些日子不幸故去。”


少妇愕然道:“客官,你是说那位道长死了?”


她当然没听说过翠霞六仙之类的名头,只觉得那老道长着实是个好人,倘若就这么死了,未免有点可惜。


丁原点点头沉声道:“不错,我师父不幸身故,怕是不能再来接蛰儿上山修炼了。”


少妇将信将疑,叹道:“老天爷不开眼哦,我家蛰J暗来是没这个福分,也怨不得谁。今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窝在这茶棚里,跟我一块儿过吧,等将来长大了,我怎么着也得替他说个媳妇、那也算成家立业、我也对得起他死去的爹了。”


说着说着,少妇想到伤心处,举袖子就开始抹起眼泪来了。


丁原笑道:“那也未必,若是大嫂你真舍得孩子吃苦,不如将他交给我。过几日,待我办完了手头事情,便接蛰儿上翠霞山,拜在我师兄盛年的门下,一样可以修炼仙术,铸成大器。”


那蛰儿甚是乖巧,好像朦朦胧胧知道众人是在说自己。


四五岁的孩子本来正是像小山雀一样爱折腾吵闹的时候,他却只眨着明亮的眼睛骨碌碌,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也不打岔。


少妇心里却好一阵打鼓,毕竟她和丁厚、桑土公、晏殊并不相识,俗话有云:知人知面不知心,几个年纪轻轻的人,谁晓得说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万一他们不怀好意,把孩子骗去拐卖换钱、自己岂不要悔恨上一辈子?


她忍不住嚷懦道:“客官,蛰儿没那个福气,也是命里不该有,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好强求的。”


丁原摆摆手,只回答道:“大嫂,让蛰儿拜在紫竹轩门下,是师父生前的遗愿。


我这个做弟子的,自该为他办到。你不必多疑,我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少妇“哦”了一声,低头没有说话。


丁原也是个聪明的人,看看少妇欲言又止的样子,脑子转转也就猜到少妇的心思,微笑道:“大嫂,我明白你害怕咱们这三人来路不正,假借了老道长的名义坑害孩子。可我们真要想谋财害命,压根就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抢走蛰儿岂不更加简单?”


少妇下意识的把蛰儿搂在怀里,紧张的看着了原,强笑道:“客官说笑了,你们三位都是千大事的人,怎么会要抢我的孩子?”


晏殊垂首微笑望着那孩子,柔声问道:“蛰儿,你可想学腾云驾雾的本事?”


蛰儿偷眼着看娘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他从小就听娘亲说起过许多神仙故事,打心底里便着实羡慕的不得了。


这也难怪,像他这般大的孩童,有哪一个不是在他们的童真世界里充满了美好的奇梦异想。


更何况是像他这样,天天只与山风、蓝天、鸟雀、卵石玩耍,连玩伴都没有一个的孩子。


晏殊嫣然一笑,玉指轻弹,射出一束弧光穿过瓢泼大雨,正击中茶棚外的一块山岩上。砰的一响,数尺高的山岩轰然进裂,碎石飞溅了一地。


晏殊收手问道:“蛰儿,你想不想学?”


她这手功夫只算是雕虫小技,寻常修炼二三十年的普通弟子也都能办到。但卫惊蛰的眼里却分明流露出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的神色。听晏殊在问自己,他连连点头,巴不得这个漂亮的阿姨从现在就开始教自己。


晏殊一指丁原道:“这位叔叔的师兄,本事可比阿姨强多了,连山里的妖怪也怕他,不敢露面。你只要能跟随他修炼上几年,别说这么一小块石头,就算一座小山也能一巴掌拍碎。蛰儿,你可愿意随这位叔叔上山,学真本事?”


蛰儿少不更事,怎会如他娘亲一般想那么多。眼见晏殊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偌大一块山岩就变成了满地碎石,心中早己千肯万肯,抬头低声叫道:“娘亲?”


那少妇目睹晏殊露了一手,反倒有些释然,暗暗寻思道:“他们真想害我们母子,只要伸一个,不,半个手指头就成。看来,这位姓丁的小哥,多半真是那道长的徒弟。不然何必费这么多口舌,来劝我把蛰儿交给他带上山去。


“只是,这娃儿真要上了山,又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头?”事到临头,做娘的终究还是舍不得。


丁原揣摩到她心思,说道:“大嫂,你要是放心不下蛰儿,过两日我便将你们一起接上翠霞。到时候,你就在山下再开个茶馆营生,也好让蛰儿不时下山来探望娘亲。孩子毕竟还小,能跟娘亲在一起,那自是再好不过。”


少妇的疑虑不禁又去了大半,惊喜道:“客官,你是说我也能和蛰儿一块去那个、那个什么山?”


对她来说,离开这座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能到得繁花似锦的中土,自是一件美事,何况还能与蛰儿在一起?


丁原见少妇喜笑颜开,知她心中己经答应,禁不住一阵欣慰,徐徐领首凝视半懂不懂、喜笑颜开的蛰儿,喃喃心道:“师父,弟子自作主张,替您再完成一桩未了的心愿,也借此救这孩子的一条性命。您若在天有知,也当含笑。”


茶棚外的大雨不知何时渐歇渐停渐止,乌云散去,一缕春晖洒耀林间。


天,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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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8 08: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石林

午后三人告辞离去,蛰儿母子送到茶棚外。丁原走出数十丈回过头来,还遥遥见到卫惊蛰朝自己用力挥手道别,小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

直等拐过一道山崖,三人才御剑腾空,朝着滴水石林的方向飞去。


晏殊问道:“丁小哥,你刚才打量蛰儿时,眼神分明有异,这孩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丁原回答道:“我乍一眼见着蛰儿胸口玉佩的时候,也吃惊不小。这紫竹阴佩乃翠霞至宝,师父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赠给一个孩童佩戴。因此我悄悄渡了缕真气体察蛰儿,果然发现他心脉先天不足,全仰仗着玉佩灵气支撑。


“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要治愈此痛疾,最终还需要修炼翠霞派的翠微真气,自行打通淤塞,续断心脉,始为正途。”


晏殊恍然道:“原来如此,令师悲天悯人的胸襟,着实令小妹景仰。只可惜,他走的实在太早了点,也太冤了点。”


桑土公闷闷道:“好、好人不长命,祸害—活、活千年。”


晏殊瞪了桑土公一眼,生怕丁原伤情,紧转开话题问道:“可丁小哥,你为何不自己收下那娃儿,却要托付给盛兄?”


丁原苦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翠霞派的弃徒。老道士嫡传的三个弟子里,如今。准有盛师兄得以重回师门。也卿有他来教导蛰儿,最合适不过。何况,我自己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哪里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桑土公摇头道:“道、道貌岸然,也未必就一是好、好师父。不过,请盛、盛兄来教导蛰、蛰儿,确实不错。”


丁原目送远方天际皑皑云雾,道:“我只希望,老道士传下的衣钵,能在我们这代的手中继续传承下去。蛰儿将来能够有如何的成就,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桑土公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要、要是令师还、还在,该多好!”


了原点点头,低声道:“死者己矣,咱们活着的人终究要继续活下去。不仅如此,更要好好的活,才不辜负老道士栽培我们的一片苦心。”


话到这里,气氛顿显沉闷,接下来的三百多里三人谁也没开口,默然走完了这一程。


直到远远瞧见前方山麓间巍巍耸立的滴水石林,晏殊才又笑道:“丁小哥,咱们这就要到啦,你猜年老祖出关了没有?”


了原微微璧眉,俯瞰远处茫茫不知边际的石林,苦笑道:“这个老鬼头,也真会拣地方。偌大的石林,他又是存心藏起来,教咱们如何找寻?”


晏殊扭头问道:“桑真人,此地是雷公雷婆的洞天府地,你可知道他们夫妇在这里的具体位置?若能找着他们、自然可问到年老祖的下落。”


桑土公挠挠头,为难道:“我、我和他们也没什么往来,只是听说过—他们常年住、住在这儿。只要咱、咱们仔细查,总能寻、寻得着。”


晏殊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这说了不是等于没说么?滴水石林地域广裹,少说也有几千顷,可真够一通好找呢。”


话音未落,滴水石林中传出一记裂石崩云的长啸,声震四野,可惜啸声只到一半便转而嘶哑,似是中气不足。


桑土公圆溜溜的小眼睛一亮,叫道:“是、是雷不羁的啸声!”


晏殊面色微变道:“不好,听他的啸音似己受了不轻的内伤,咱们赶快过去瞧瞧!”


三人收了御剑之术,降下高度御风而行,风驰电掣般穿梭在滴水石林之中。


周围的一道道石柱参夭而起,形态各异,宛如鬼斧神工伫立了千年万年,夺夭地造化之神秀,令世人叹为观止。


除非身临其境,否则根本不可能体会到这大千世界的万千气象,更无法想像这些色泽或明艳或灰暗的挺拔石柱,竟能聚立成林,苍茫如


但丁原三人却无闲暇心情流连观光,雷公的啸声分明显示他正遭遇强敌袭击,眼下的情形大是不妙。


更让人忧虑的是,年旗为重塑肉身闭入死关,满身的修为直比一个婴儿还不如。一旦受到惊扰,轻则警醒奋起而前功尽弃,重则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丁原心中焦急,全力施展身法,犹如一道褚色浮光飞掠过重重石林,转眼就将晏殊、桑土公抛在了后面。


两人越追越远,不由相互对望一眼,均苦笑摇头,心道:“咱们这点修为跟丁小哥真是没得比啦,此去别云山本想能为他帮拳助阵,而今看来,不拖后腿己是很好。”


两人埋头奋力追出一盏茶的工夫,前方赫然有一座石峰拦路。那石峰脚下有一山洞,洞口围着形形色色三十多人,地上还横七竖八倒着二十余具缺胳膊断腿的尸体,显然己经有过一阵惨烈搏杀。


桑土公停住身形,掩身在一根石柱之后偷偷左右张望,正找寻丁原,耳中就听见丁原以传音必说道:“老桑,你和晏仙子先躲在那里别动,我们先看看情形再说。”


桑土公一怔,上下左右脖子倒是活动了,却还是没找到丁原藏身的所在。只这手隐身功夫,怕只有老贼头能够胜得一筹了。


就见石洞前的三十多人里,为首的是一高一矮两名老者。


高老者身材逾丈,一身黑色长袍,手中提着对银斧,脸色阴森,虎视眈眈盯着洞内。


矮老者的身高只到高老者的腰眼,倒和桑图公有得一拼,金黄的短发根根倒竖,活像一只发怒的刺猜,手里握着的,却是一把一丈八尺长的红缨金枪。


这两人桑土公都曾有过一面之缘,一名典远,一名宋禁,都是红袍老妖座下别云五鼎中人,修为与声名尤在死去的“血鼎”屠暴之上。


昔日红袍老妖开府大典之时,桑土公述曾与这二人同桌把酒,不过现在可不是套交情的时候。


在这两人身后,除了别云山的部众外,竟还参杂有南荒其他各家门派的人。仅桑土公认得的,就有如万骨窟、不死酮等三家的掌门或长老。难怪以雷公雷婆联手之力也感吃紧,要换作自己,或许早就交代了。


宋禁似乎也颇顾忌石洞内的雷公夫妇,不敢靠得太近,站在五丈开外的地方扬声叫道:“雷不羁,尊夫人己中了典兄的独门飞砂,命在须臾。


“你就算不顾念老仙这些年来对阁下的体恤关照之德,也要想一想尊夫人的性命安危。再顽抗下去,明年今天可就是你夫妇的忌日了!”


洞内传出雷公微微带喘的声音道:“宋禁,少说废话,有种只管闯进洞来!”


典远冷笑道:“雷不羁,你已是强弩之末,还能强撑多久?若非老夫顾念旧情,何必站在外面和你大耗口舌?只要你肯放弃抵抗,老实交代冥轮老祖的藏身所在,老夫愿在老仙面前,保下你与雷婆的两条性命。”


里面的雷婆闻言想也不想,啤道:“我呸!谁要你这无耻之徒担保?老婆子死就死,绝不会出卖老祖!你们就算将老娘挫骨扬灰,也休想得到老祖的下落!”


典远眼中寒芒闪烁,森然道:“不识好歹,雷不羁,连如水,你二人做鬼可别怪是老夫无情,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忽听石林中有人远远高声叫道:“漫来,漫来!天还没热,诸位的肝火却怎么上得这么快?常言说得好,万事和为贵。呵呵,大伙儿都是老朋友,老兄弟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何苦弄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呢?”


“不如在下毛遂自荐,作一回和事佬,替诸位说项说项如何?各位不看金面看佛面,不看佛面看僧面,不看僧面就看老夫的薄面,薄面总要给的嘛!”


这人嘿哩嘿嗦一大堆,当中不带一次换气停顿,话说完,人也到。


他光脑门,肥头大耳,面和神善,身披描金大红袭装,手捏白骨念珠,正是曾随红袍老妖夜袭翠霞的唐森。说起来,与桑土工、雷公雷婆渊源颇近,尽皆属于夭陆九妖中的成名人物。


不知为何,丁原一看见唐森眼珠骨碌碌乱转,油头粉面的模样,便从心底生出一股反感。


他见雷公雷婆虽形势吃紧,但尚能暂保无虞,索性也不着急露面,存心想看一看这位仁兄接下去究竟怎么表演。


宋禁朝唐森抱拳一礼道:“唐大师,久违了。不知您怎会突然跑到这滴水石林来?”


唐森嘿嘿笑道:“我这阵子左右无事,本想来滴水石林着着老朋友。谁知道来得旱不如来得巧,正赶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宋兄,典兄,两位都是咱们南荒数得着的世外高人,大人有大量,且莫将雷兄夫妇过激之辞放在心上。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交情啦,眼瞧一只脚都进土了,还打打杀杀个什么劲?”


雷婆在洞中冷笑道:“唐森,你的意思是说,老婆子我和当家的才是小肚鸡肠之辈了?”


唐森赶忙摇晃脑袋道:“哪里,哪里,雷兄夫妇名动九州,在下一直景仰得很,景仰得很。想当年咱们几个并肩闯上横阳岭,一夜连灭血罗十八寨,直杀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雷兄一人独挑血罗六煞,八面威风,豪情万丈,小弟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再后来,小弟我误中南疆勾漏草之毒,也是雷兄夫妇不远万里,一天一夜血洗流春谷,替小弟讨得解药,如此恩情天高地厚,在下永志不忘。还记得,二十年前,岭南铁砂派掌门出言不逊,惹恼了老仙,也是我与——”


雷公不耐烦再听唐森痛诉悲壮历史,打断道:“唐兄,有话你便直说吧。今日愚夫妇与别云山己经势同水火,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们?”


唐森被雷公掐断了话头,脸上依旧笑嘻嘻点头道:“知了,知了。雷兄,小弟自然帮的是你。不过小弟都到了雷兄的家门口了,再怎么说,主人也该露露面才对。”


洞口人景一闪,雷公修长的身躯伫立在唐森迸前。他满身浴血,长发披散,但气度依旧从容不迫,不愧是夭陆九妖之中修为仅次于红袍老妖的第二人。


唐森朝雷公合十礼道:“雷兄,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不知你向可好?”


雷公脸上似笑非笑,手中的混元兜率伞紧握不放,以防典远、宋禁等人夹然暴起发难,回答道:“唐兄,你看在下这般模样,还算得上好么?”


唐森道:“知了,知了。雷兄且莫忧心,万事有小弟在。我这就劝说宋兄、典兄交出飞砂的解药。而后雷兄再将老祖闭关修炼的地方告诉他们,大伙儿化干戈为玉帛,岂不妙哉?”


雷公面色一寒,冷然道:“唐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森笑呵呵道:“雷兄,我这不是在帮你着想么?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与雷嫂都身负重伤,难以力战。纵然加上小弟,也不过是多个垫背的而己。为了年老祖,就这么把性命丢了,实在不值得。”


“不过,小弟也知道雷兄素来恩怨分明,不愿背叛老祖。因此我才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只要你和我袖手旁观,两不相帮,这么既不得罪老仙,也不负老祖的恩情,堪称两全其美之道。”


他话还没说完;洞中雷婆已破口大骂道:“放屁!唐森,你不要再假惺惺的做什么和事老了!你忘记了老祖昔日对咱们的恩情,愚夫妇却不曾忘。想知道老祖闭关的所在,哼!先过了老婆子这一关!”


说着话,她颤颤巍巍站到洞口,怒目圆睁盯着唐森,手里一对明晃晃的无憾双刀低低摘鸣,闪烁着殷红血光。


唐森吓得朝后一退,苦笑道:“雷嫂,我这可是为你好。你和雷兄再不低头,别的我不好说,光是雷嫂身中的剧毒,不用到天黑就能索了性命。”


“你与雷兄伉俪情深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万一雷嫂有个三长两短,可教雷兄形单影只,今后如何是好?不如听小弟一句劝,老祖也好,老仙也罢,咱们谁也得罪不起,也别去得罪,干脆就置身事外,明哲保身,这才是惟一的生路啊。”


雷公摇头道:“唐森,你不用再说下去了。阁下的心意老夫心领,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昔年既受老祖深恩,怎能背叛于他?”


他双指崩立如刀,“喇”的一声割下片衣角抛在唐森脚下,道:“今日你我割袍断义,从此形同陌路,各为其主。愚夫妇的人头在此,唐兄与宋兄、典兄,有本事尽管来取!”


雷婆大声道:“说得好咱们宁可战死,也绝不能做忘恩负义之徒”


唐森一搓双手,皱起眉头苦笑道:“雷兄,雷嫂,你们两位何苦如此?咱们这身修为,谁都来得不容易,就这么着为了年老祖把命给赔进去,实在太傻了点——”


雷公一摆手道:“不用再劝了,诸位,一起上吧,我雷不羁接着就是!”


典远一声冷笑,目露凶光,说道:“看来你们夫妇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唐大师,你心地虽好,只是人家并不领情。咱们还是得用刀口来说话!”


他身后三十多人齐刷刷举起兵刃,从三面缓缓围了上来。


雷公心知今日己是凶多吉少,再加上唐森在旁窥觑,自己能撑多久还是个问题。更不晓得年旗为何久无动静,好在他藏身的地方极为隐秘,否则典远等人也不必苦苦逼迫他们说出冥轮老祖的下落来了。


他一面聚集注查浅余真气,准备誓死一搏,一面以传音入秘道:“阿水,我来挡住他们,你找准时机乘乱突围,若能留得命在,日后再请老祖为我报仇”


雷婆“呸”的一声道:“你说什么屁话,咱们夫妻生则同命,死则同穴。到临了你还想抛下我不管,没门”


雷公心中激荡,一咬牙扬声道:“好,生则同命,死则同穴,咱们今日里拼了!”


典远狰狞冷笑,双斧一错,照着雷婆头顶劈落。


不防眼前褚色身影一晃,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双腕一麻,被对方以指力弹中,一对银斧呼呼挂风冲天而起,兵刃竟在半招间即告脱手。


典远大吃一惊,知道碰上了扎手角色,赶忙侧身飘出,双腿朝那褚衣身影连环飞踢,以攻为守护住身前。


哪知身子刚一离地,后腰蓦然被人轻轻印了一掌,耳后有声音淡淡笑道:“去吧”


典远偌大的身躯顿日寸腾云驾雾,不由自主的向左斜飞出去,轰的撞士晶对良石柱,竟是被对方料敌机先,以行云流水一般的身法抢到背后,顺势将他推飞。


典远成名百年,何尝吃过这样的大亏?他晕头转向的翻飞出五六丈远,丹田提气脚下一沉稳住身形,怒骂道:“什么人,敢暗算老夫?”


抬眼却看见唐森脸色发白,呆呆望着自己身后,如同着了魔一样的失声叫道:“丁原—”


人的名,树的影,丁原这记看似轻描淡写的出手己然震慑全场,而唐森的表演更像是在为他的出场推波助澜,成浚敌胆。


原本蠢蠢欲动的宋禁等人立时住手,有那见机早的,己经悄悄朝后退了几步,好躲到同伴身后。


昔日翠霞山一战,宋禁与典远都有参加,对丁原早有耳闻,更知他年前挑翻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鬼先生,令名噪一时的鬼仙门万劫不复。遇上这样的人,除了自叹倒媚之外,就只能暗暗自求多福了。


丁原闲庭信步走到两阵当中,瞥了眼满脸惊骇的典远,悠然道:“不错,正是丁某。就凭阁下的这点功夫,方才我要取你性命也易如反掌。你若不服咱们再来打过。”


典远被丁原看得心头一寒,兀自强撑道:“丁原,这南荒的事情,阁下还是少管为好。与我别云山为敌,可未必会有好结果”话听上去虽然强硬,可话音中隐隐己流露出怯战之意。


晏殊与桑土公双双护在雷公夫妇身前,晏殊手晃紫灵鞭,咯咯笑道:“典谷主,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人家夫妻两个,咱们有点看不过眼,所以才忍不住出手相帮。你也别拿别云山的名头来压人,这里哪一个不是给吓大的?”


唐森见状暗自叫苦,嘿嘿干笑道:“桑兄,咱们也好久不见了,听闻你与晏仙子合籍双修,怎么也有空来了滴水石林?”


桑土公看不惯唐森这种口蜜腹剑、反覆无常的小人,翻他个白眼哼道:“你、你管?”


唐森碰了一鼻子灰,依旧笑咪咪说道:“知了,知了,真人一定是随丁原来找年老祖。我一早就曾听说,丁小哥与年老祖当年联手冲出潜龙渊,结下了过命交情,看来果然不错。


“只是,年老祖与红袍老仙的恩怨,毕竟是南荒自家一亩三分地里的事。倘若有旁人插手,今后叫外人说起来,年老祖是靠着翠霞派的一个二代弟子出手相助才躲过一劫,终究不怎么好听啊。”


丁原哈哈一笑,道:“既然晓得我和老鬼头的交情,你们还敢欺负上门,是否都觉得自己活得够长了?典远,交出解药,我放你们一茶生路。过几日,丁某自会亲上别云山,给红袍老妖一个交代。”


典远扫视过丁原等人,思忖道:“不战而退,空手回山,老线那里请能饶的我们?想拿丁原再怎么厉害,他们也就寥寥三五人。雷不羁夫妇身负重伤撑不了多久。桑土修为更不在话下,只要县设法缠住丁原,未必咱们就一定会输。”


他盘算己定,向宋禁、唐森悄悄使了个眼色,说道:“丁原,你当真欺我别云山无人?想要解药,先问过老夫手中的这对开天银斧答不答应?”


丁原就没将他的色厉内茬当回事,淡淡微笑道:“你的这对斧头砍柴还凑合,要想拿来取丁某人头,恐怕差得还远!”


他最后一个字刚从嘴里吐出,身形一晃己到典远身侧。典远吃了一回大亏,这次提防正紧,连忙双斧合拢朝丁原胸口劈下。


丁原施展穿花绕柳身法腾空而起,袖口里辟神鞭倏忽吐出当头劈落。


典远双斧高举,封住角度,一个假身就想往宋禁身旁靠去,以求支援。不料辟神鞭蓦地由刚转柔,浚空一舒一卷缠住一对斧柄,摘鸣欲典远深吸一口真气,大力回夺,说什么也不能让丁原第二次再将兵刃激飞。孰知丁原右手探出,在斧头上轻轻向下一按,辟神鞭同时松归入袖口。


典远粹不及防,丁原的一按之劲连带着自己凶猛的回夺之力,一古脑的倒涌过来,斧柄重重撞在胸口上,当场肋骨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脚下登登连退,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险险丹田一口气就接不上来。


丁原飘然回到原位,负手冷冷问道:“还有哪一个想上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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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8 08: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复出

正在这时候,西首三里外的石林深处,猛然炸响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众人脚下的地面也为之微微震颤,好似地震了一般。

一团蘑菇云似的青色光岚扶摇起直上,冲到近百丈的高空翻腾迸散开来,姹紫嫣红的光华弥漫飞舞,挟着浓浓烟尘沙石嗤四溅,遮蔽半边天空。


每个人脸上都被五彩浮光照得忽明忽暗,尺疑不定,纷纷瞩目观望。


但见光岚中心腾起一簇殷红云团,流光异彩,披散着万丈霞光,直耀人双目。云团里凌空飘浮着一具魁梧威猛、双脚盘膝的身躯,双手盘扣胸前作“凤凰法印”,全身焕放森森青光血雾,令人心神俱撼。


雷公精神大振,哈哈笑道:“年老祖终于出关了!”


对面的宋禁等人却是面如死灰,目不转睛的呆望年旃身影,仿佛傻了一样,嘴里喃喃道:“年旃,真的是年旃出关了——”


一时间,众人为年旃石破天惊的气势所慑,居然一个个都呆若木鸡伫立当场,又是懊丧,又是恐惧。


唐森第一个清醒过来,眼珠骨碌一转,察觉周围无人注意自己,偷偷的向后倒退,打算脚底抹油。冷不防耳边听见有人调笑道:“怎么,唐大师为何如此着急要走?不等着见一面宴轮老祖了?”


唐森心底一惊,顺着声音瞧去,就见丁原嘴角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冷笑,一双犹如锋刀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好像直截到心里去。


他呵呵干笑两声,再没插科打诨的心情,连声道:“不等了,不等了,我还有事。丁兄,雷兄,诸位朋友,麻烦替在下向老祖问安,咱们后会有期。”


他的举动顿时提醒了宋禁等人,方才的嚣张气焰此刻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也不晓得人丛是谁先叫了声:“年老祖回来了,快跑!”


三十多人不约而同四散奔逃,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脚,也顾不得横躺一志的同伴尸体了。


蓦然一束金光从天而降,掠过跑在最前头的三个不死峒妖人的头颅,复又回转。


那三名妖人脚下不停,又往前奔跑出五六丈,脑袋却忽地从脖子上滚落,坠入尘埃。三具无头之身兀自冲出十数步,方才扑通摔倒,鲜血箭一般从身体喷射而出。


一干人直吓得腿肚子打跌,脚上软绵绵不得劲,步子不由慢了下来,抬头再望,年旃傲然屹立在一根石柱尖顶,手里转动着九宝冥轮,宛如魔神降世,放声大笑道:“哪个免崽子还敢跑,看看是你们的脚快,还是老子的冥轮快?”


说罢扬手一挥,九宝冥轮呼的飞出,又如砍瓜切菜般削下两人脑袋,回到主人手中。


唐森第一个停下脚步,仰头一脸献媚笑容道:“恭喜老祖神功大成,重出天陆。这些年来,在下日盼夜盼,无时无刻不健康情况着老祖昔日对咱们的好处,早晚三次央求佛祖菩萨们,保佑老祖平安无事,否极泰来。


“今日能重新得见老祖雄风,在下心里委实欢喜万分,想想以前对老祖的朝思暮盼,也都值了。”


他声情并茂,说着说着鼻子一酸,居然从眼睛里挤出两滴豆大泪珠,悲喜交加道:“老祖,您不知道,这些年您肉身被毁,受困潜龙渊。咱们在别云山的淫威下,过的是何等暗无天日的日子?”


“在下无数次想一死了之,追随老祖于潜龙渊下。可又想着万一老祖吉人天相,重返南荒,留着我这有用之身,也还能为老祖一效绵薄之力。


“这才忍辱偷生,敬延残喘,假意屈服在红袍老妖门下,只等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好再为您老人家鞍前马后奔走四方。我、在下,可算盼到这一天啦——”


这番话听得桑土公、雷公夫妇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连典远、宋禁也在心中大骂无耻之尤。


可偏偏唐森老脸不红,大气不喘,扮相十足,比戏子演的还真三分。


仿佛这些年来,他果真是一个心怀旧主的大忠臣。相比之下,雷公雷婆的拼死护法,倒是不值一提。只是年旃这两百岁可不是白活的,怎会轻易听信了他的胡诌。老鬼头居高临下,环顾四周,见宋禁等人迫于自己的威势,一个个停住脚步想逃又不敢逃的样子,让人好笑又不好气。


宋禁心里明白,当真这三十来人一窝蜂的四散奔逃,年旃再了得也未必能全数拦截。奈何谁也不想成为别人的替死鬼,故此老鬼头一声厉喝下,大家伙儿全都乖乖的停住脚步,还存了个万一之想。


年旃也不搭理唐森,飞身落到洞口,雷公雷婆双双上前见礼道:“恭喜老祖!”


年旃微微颔首,道:“雷不羁,这回辛苦你们夫妇了。日后老夫重振南荒,必当厚报。”


雷公连忙躬身道:“老祖待我夫妇恩重如山,纵是为老祖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丁原在旁细细打量年旃,发现他的身形模样与早先的元神相较,并无太大差异。不过毕竟从一尊浮光掠影、虚无飘渺的元神,突然转换成一个活生生的人,这种感觉还是有点陌生古怪。


更有意思的是,年旃额头正中,多了一个铜钱大小的银白梅花图案,熠熠放光。


他禁不住笑道:“老鬼头,什么时候你也学晏仙子模样,喜欢打扮起来了,居然在眉心点上一朵白梅,果然倍增妩媚啊。”


雷公雷婆吓了一大跳,暗道这小鬼胆子未免忒大了点,就算与年老祖有不浅的交情,可当着这么多人把他比作一个女娃儿,还不惹翻了他?


果然年旃一跳三丈高,勃然大怒道:“狗屁,你小子懂什么?这眉心的图案乃是雪魄梅心所化,你当老子要它生在这儿么?”


丁原嘿嘿一笑,道:“老鬼头,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何必那么当真?”


年旃哼了声,气鼓鼓的道:“见面就没好话,老子懒得和你多说。”


周围从雷公夫妇到唐森、典远、宋禁等人,全都看得傻眼。


不过,可没谁敢跟着丁原一起去凑趣。年旃拿丁原没办法,可要拧下自己的脑袋,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年旃忘了眼雷婆,微一皱眉道:“你中毒了?”


雷婆点点头,回答道:“老婆子无能,一不小心中了典远的飞砂,还在还撑得住。”


年旃大步走到典远身前,右手一伸冷冷道:“解药!”


典远稍一犹豫,从袖口里掏出一只青色瓷瓶,小心翼翼放在年旃手中,说道:“一枚捏碎外敷,一枚和水吞下,大约半盏茶左右毒性自解。”


年旃嘿然道:“谅你也不敢骗我!”扬手将瓷瓶抛给雷婆,说道:“先把毒解了。”


雷婆接过瓷瓶,说道:“多谢老祖。”转身走进洞府。


雷公问道:“老祖,这些人怎么处置?”


年旃大刺刺道:“急什么,先瞧瞧典远的解药灵不灵验,等会老子再来解决他们。”


这半盏茶的工夫对于典远等人,简直比一年还漫长,个个眼巴巴盯着洞口,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年旃却舒舒服服的在洞口的方石上一坐,担起二郎腿,问道:“小子,你师门的事情处理完了,怎有空跑到南荒来看我老人家?”


丁原道:“老鬼头,你少臭美,我不过是顺道罢了。”


年旃粗一盘算日子,“哦”道:“老子明白了,你是为阿牛和红袍老妖的三招之约而来。嘿嘿,正好可以跟我一块杀上遮日崖,闹个天翻地覆,岂不痛快?”


丁原笑道:“原来你还惦记着南荒至尊的宝座,果然是人老心不老。”


年旃冷笑,用手一指典远等人,说道:“即便老子想消停,这帮龟孙子肯放过老子么?一山不容二虎,红袍老妖岂会任我酣睡在他卧榻之旁?要不是老子及早出关,你又来得正是时候,连雷不羁夫妇的性命都完蛋了。”


万骨窟窟主裘白面色惨绿,胆颤心惊道:“老祖,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已。求老祖开恩饶了我等性命,今后万骨窟上下百多弟子披肝沥胆,为老祖效忠!”


不死峒的长老谭岳见状,也忙不迭的道:“裘窟主说得是,我等一时糊涂,冒犯了老祖虎威,还望老祖海涵。”


其他人也跟着见风使舵,一时间闹哄哄的争着向年旃表露忠心。


说起来,这些南荒妖人也算得一方豪雄,本该不会如此不液晶。奈何年旃垂名南荒多载,其心狠手辣、无敌天下的形象早深印人心。


换作早九十年,一担冥轮老祖的大名,只怕裘白等人双腿发软,连逃跑的气力都没有。相比而言,今天的表现已经大有进步了。


典远、宋禁面色铁青,不发一言。他们都是红袍老妖的心腹,年旃断无轻轻饶之理,只在心中加紧盘算脱身之计。


雷婆走出洞口,向年旃躬身道:“老祖,典远不敢在解药上耍花样,我身上的毒性已经解大半。”


丁原微笑道:“老鬼头,看来在南荒的地面上,你果然还有点一言九鼎的味道。”


年旃听丁原赞誉自己,老怀大慰,呵呵笑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当年老子独尊天南的时候,红袍老祖见着我还不得乖乖的俯首帖耳,奔前走后。”


唐森见典远给的解药没错,不禁松了口气,媚笑道:“老祖,您和丁小哥久别重逢,在下就不打扰了。等过几日,在下备上几件厚礼,再来拜望您老人家。”


年旃冷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扫过众人面庞,问道:“老夫未出关前,你们当中有谁出手伤过雷不羁夫妇的,都给老子站出来!”


人丛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死寂,却没一个敢挺身而出。


年旃白眉一扬,道:“怎么,还要麻烦雷不羁亲手将你们揪出来?”


典远朝前迈出一步,沉声道:“大丈夫敢作敢当,算我一个!”


宋禁迟疑一下,默不作声站出人群,立在典远身旁。


接着三三两两又走出七、八个人来,提心吊胆的望着年旃,不晓得这老魔头会如何发落自己。


雷公见宴轮老祖望向自己,当下回答道:“老祖,大致就这几个人了,其他的愚夫妇已经送他们上路了。”


年旃寒声道:“你们十几个人,是要劳烦老夫亲手送你们上路,还是自断左臂向雷不羁夫妇请罪?”


裘白第一个叫道:“多谢老祖开恩,在下甘愿报罪!”


手起刀落,卸下左臂。


典远纵声叫道:“士可杀不可辱,年老祖,请恕典某失陪了!”一掌将身旁的谭岳推向年旃,双足点地如利箭一般射入石林。


他一带头发难,宋禁等十数名心有不甘的南荒群妖群起效尤,四下御风夸耀,其中多数还是别云山的部众。


年旃一拳击出,谭岳一声惨叫,飞出丈远,昏死过去。


年旃气定神闲的朝丁原笑道:“小子,一年不见,不晓得你的修为有点长进没?咱们就地比试一场,看谁拦截的小妖更多?”


说罢不等丁原回答,长笑声中,犹如大鹏般掠空而起,手中金轮舞动滚滚光华大开大阖,摘人首级好比探囊取物似的轻匚。


他一口气追出十里,不肯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灵觉锁定宋禁,九宝冥轮呼啸飞出,幻化出千波光澜,结结实实轰在对方背脊上,砰的将他肉身打得残渣也不剩半点。


年旃心头一阵畅快,收回冥轮哈哈狂笑,直震的四面八方全是隆隆滚雷般的回声鼓荡。半晌之后,方自停住笑声,施施然回转洞府。


唐森等人兀自规规矩矩站在原地,谭岳躺在地下却是睡得正香。


年旃左右不见丁原,嘿嘿得意笑道:“桑胖子,丁原那小子可曾回来过?”


桑土公实话实说道:“还、还没!”


话音刚落,林中响起丁原声音道:“老鬼头,你倒会挑肥拣瘦,自己转找轻松的活干。”


年旃哼道:“老子那边的六个人可是杀得片甲不留,你小子却放走了几个?”


丁原笑道:“老鬼头,你不会自己瞧么?”


天罗万象囊光华舒展,袋口接二连三吐出八个人来,扑通扑通载到于地,竟是全部被丁原点昏过去动弹不得。


年旃呆了呆,旋即嘟囔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连典远也被你活捉了回来。”


他心知肚明,丁原露这手可比自己高明许多。


倘若双方以同等人数比试,只怕自己速度上也多有不如。但要他就此低头认输,那直比砍了自己脑袋还难受。


丁原收了天罗万象囊,淡淡道:“老鬼头,杀人如麻未必就是真英雄。譬如典远,抛开别的不说,也算是条硬汉,可比某些仁兄有骨气多了。”


裘白等人或多或少脸现愧色,唐森却笑嘻嘻道:“丁兄大仁大义,老祖神功无敌,比起二位来,咱们这些人自是差得远了。今后若能有机会多多聆听老祖教诲,岂不是我等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年旃怒道:“王八羔子,少拍老夫的马屁。要不是留着你还有大用,老子早一轮轰上,让你去见了阎王!”


唐森噤若寒蝉,缩到一边,再不敢吱声。


见他被年旃痛骂,无论敌友双方每人心里都大呼痛快,更不会有有同情他。


年旃吩咐道:“雷不羁,把剩下的这些兔崽子全都禁制住丹田,看管起来,等老子收拾了红袍老祖,回头再来打发他们。”


雷婆引着众人进入洞府,在客厅里落坐。没被雷公带走的唐森亦步亦趋跟在雷婆身后,样子甚为尴尬。


雷婆狠狠瞪他一眼,说道:“老祖,这家伙分明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将他留在您老人家身边,迟早是个祸害。还不如让我一刀宰了干净利落。”


年旃在大椅中落坐,嘿嘿笑道:“不忙,老夫还指望他带着咱们杀上别云山呢。”


唐森闻言犹如吃了颗定心丸,早忘了刚才年旃的训斥,眉开眼笑道:“说到别云山九峰十八岭,在下闭起眼睛也不会走岔道。老祖只管放心,有我为您在前面引路,绝出不了差池。”


年旃没理睬他,转头问丁原道:“小子,你何不与老夫一起上别云山,去会会红袍老妖,也正好为你那伤得一塌糊涂的阿牛师兄保驾护航?”


丁原嘿嘿笑道:“老鬼头,下回你要见着阿牛,最好嘴巴上加个把门的。如今他可是魔教教主,连风大哥、雷老爷子他们也都在帐下听命。比你在南荒关起门来做土皇帝的小打小闹,可委实风光多了。”


年旃一怔,将信将疑道:“你小子开什么玩笑?不过短短一年不到的工夫,他怎么当上了魔教教主?就凭他的修为声望,还驯服得住风雪崖那班魔头?”


丁原道:“这有什么稀奇,风水轮流转,许你老鬼头肉体重生,就不许阿牛一飞冲天,成为魔教之主么?”


年旃环顾晏殊、桑土公等人神色,这才确信丁原没骗自己,不由咕哝道:“太阳难不成要打西边出来了?小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原简略将阿牛的遭遇说了,听得年旃也难得的沉默半晌。世事总是难料,否则打破他一个脑袋,年旃也不能相信,阿牛居然会是羽翼浓的惟一嫡子,更继承了乃父衣钵,声震九州。


等丁原说完,年旃哈哈一笑,拊掌道:“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红袍老妖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魔教大敌,看他如何应对?哼,届时老子再在他伤口上洒一把盐,谅他也嚣张不了多久。”


丁原说道:“老鬼头,你别想得太美。阿牛此次南荒之行,不过是为覆践当年三招之约,擒下雷威与神鸦上人,为秦老爷子与镖局上下百口人报仇雪恨,未必就会和红袍老妖翻脸。”


年旃不以为然道:“红袍老妖倘若真那么老实守信,你小子又何苦万里迢迢,从中土赶来助阵?”


唐森连连点头,道:“老祖料事如神,无所不知。在下此来滴水石林前,就听说红袍老妖已命顾智、辽锋两拔人马暗中布置,打算对羽少教主先礼后兵,更要借此机会要挟魔教,迫其结盟。”


晏殊低声向丁原解释道:“唐森所说的那两人,都是别去五鼎之一,与暑暴、典远、宋禁三人齐名,心狠手黑,难对付得很。”


丁原微笑道:“没关系,阿牛今非昔比,岂是这跳梁小丑可以对付:况且他身后还有风大哥等人暗中跟随保护。在上别云山之前,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雷婆叫道:“好啊,唐森,你果然和红袍老妖串通一气,想来算计我们!”


唐森赶忙道:“雷嫂勿要误会,我如今已经痛改前非,弃暗投明。对老祖的疑问,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披肝沥胆,赴汤蹈火——”


他那边搜肠刮肚想尽词语,年旃半个字也没听进耳朵,沉吟片刻说道:“唐森,你不是奉了红袍老妖之命,与典远他们来取老子的项上人头么?现在老夫就成全你,怎么样?”


唐森一惊,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摇晃道:“老祖,您大人不讲小人过。我往后要是再有一点对不住您的地方,您只管将我粉身碎骨,扔下油锅。


“别说您的人头,就是您的一根毫毛也尊贵无比,价值连城,谁要敢动他一动,在下立马跟他拼命!”说着一脸的悲壮决绝。


晏殊叹为观止,苦笑道:“见过无耻的,可没见过能把无耻当饭吃的。”


桑土公瞠目结舌,点点脑袋,又摇摇脑袋,连话也说不出了。


惟有丁原冷笑道:“唐大师,不要再演戏了。你当老鬼头是在开玩笑么?”


这回轮到唐森张大嘴,呆呆看着年旃与丁原,不晓得两人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年旃扭头问雷婆道:“这些日子,老夫昔年的旧部联络上了多少?”


雷婆道:“依照老祖闭关前的吩咐,愚夫妇暗中联系上了南荒十九家门派帮会,都是老祖当年忠诚部属。几十年来,他们受尽别云山的凌辱排挤,如今只等老祖一声号令,即可四方举事,杀进别云山。”


年旃颔道道:“好,等会你再从捉来的人里,挑选几个贪生怕死的,灌了雷不羁秘制的毒药,准备随老夫拜山。”


雷婆一头雾水,不解道:“老祖,您说是要拜山?”


年旃哈哈笑道:“不错,就让唐森端着老子的项上人头,跟丁原两人,一齐往别云山,给红袍老妖一个惊喜。”


丁原微笑道:“也罢,我便陪你走上一遭,免得唐大师半路上把你的脑袋当下酒菜炖了。”


年旃呸道:“臭小子,你当老子的脑袋是猪头肉么?”


晏殊忍不住问道:“丁小哥,我和桑真人是不是也和你们同行?”


本原摇头道:“不用了。你和老桑的扮相太过扎眼,未必能瞒得过守山的喽啰。还不如随后跟着雷公夫妇上山,到时就等着欣赏一出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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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8 08: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践约

别云山连绵起伏数千里,大小知名山头不下百个,统称为九峰十八岭,乃蜀州西北第一大山。

遮日崖座落于别云山中部,一峰独立拔出云层,飞鸟不渡,灵猿难攀。山崖四壁光渭如镜,有如刀削斧切,不生寸草,却星罗密布了上千座石窟山洞。彼此之间纵横交错,好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盘踞错节在山腹中。


红袍老妖所居的“云酿夭府”深藏崖底,经过百多年的苦心经营,天府外围的防御如铜墙铁壁,机关重重。


寻常人即使找到云酿天府的洞口,也非必能进得其中半步。


更令人忌惮的是,天府中豢养着袭历头吸血蝙蝠,平日里栖息于岩壁之上。一且遥敌则群起而攻之,不死不休,殊为可怕。


但若缘然进入天府内围,却是遍目清泉流冰,五彩异石,百多座装饰豪华的石室流光异彩,明珠悬空,当真别有洞天。


以唐森的身分,一路行来也不会遇到过多盘查。谁都晓得他是红包老妖跟前红人,兼之为人日蜜腹剑,笑里藏刀,人都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因此谁也不愿意轻易开罪他。


丁原此时己经齐装成一个貌不惊人的黑脸子,亦步亦趋随唐森身后,双手捧着只朱漆术匣,暗暗牢记来时的道路机关以防不测。


谭岳等人战战兢兢的走在最后,每认人心里都惦记着临行前,雷不羁给自己喂下的“穿心腐毒丸”,惟恐出了什么差池,便要小命不保。


反倒是害森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嘴里不停唠叨打诨,看不出丝毫的异状。


众入在大殿外守候良久,才等着一名护卫打里边走出道:“老仙法旨。请唐大师入内普见。其他人等到’制天阁’用茶歇息,”


唐森看了眼丁原。向那护卫说道:“孙兄。是我新收的一名第子。久仰老仙成名,朝思暮想能一睹老仙的真容。这次围杀年方燕一战,他也着实立了不小的功劳。能否容我带也一同入内”


那护卫与唐森甚是熟息,也不虞有它,笑道:“唐大师既然这么说,那便带也进去吧,想来老杜也不责怪。不过,叫你的弟子稍后规矩安分一点,万一触怒了老仙,我也要跟着一块倒檐”


唐森呵呵笑道:“知了,知了。多谕刊况,我这徒弟听话乖巧得很,不会给孙兄添麻步烦的。”


那护卫点头道:“这就好,唐大师请随我入内。”说罢转身在前引路,唐森与丁原跟在他的身后,谭岳等人则去了伟沃阁歇息。


大殿里一百多枚硕大无瑕的夜明珠高悬洞顶,银白的雾光照耀得一片通明。红袍老妖高踞玉石宝座上,身后侍立着四名形景军离的昆仑奴。在宝座两侧,各伫立着一个相貌怪异的妖人,两双冷冽锋利的光芒直射向殿门。


那护卫上前两步,跪地禀报道:“老仙,唐大师携弟子一人前来参拜。”


红袍老纸微挥手,那护卫且出殿外。


唐森躬身合十道:“恭喜老仙。年老魔己然伏诛,南荒从此除去一心腹大患!”


红卒包老妖不见喜怒,淡淡遣:“唐大师马到成功,名不虚传。只是为何典远、宋禁二人未随大师一同回山?”


唐森早准备好了说辞,不慌不忙道:“典兄、宋兄对老仙忠肝义胆,因见雷不羁夫妇侥幸逃脱,心有不甘,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才率领了别云山的部众向南迫杀下去。在下准恐老仙久候无音,心生焦急,故此才先行回转,将年老的人头献上。


丁原“啪”的打开木匣、里面盛着一颗怒目圆睁的鲜活首级、红袍老妖只轻轻扫了一眼,便已确达是年旎的人头无疑。


丁原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期身垂首。用木匣遮住面庞。以免红袍老妖着破自已的行藏,生出疑心。


幸而红袍老妖见着年旎人头,更不会想到唐森早已背叛了自己,甚而引着丁原山当找他的晦气。


他的脸上这时候方才逸出一搂笑容,道:“大师辛苦了,不知啤年旗的首级是如何取得的?”


唐森眉飞色舞,将编好的故事又添油加醋的叙述一遍,直说得活灵活现,以假乱真。


这套说辞年方灯、丁原等人早己推敲了无数次,堪称滴水不漏,再由唐森舌灿莲花、口若悬河的道来,当真是天衣淤童,连红袍老妖乍听之下也察觉到丝毫的问题。


丁原站在唐森身后,也不禁有些佩服这家伙吹牛扯谎的本事。比起他来,毕虎的伎俩好似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唐森说谎最精妙的地方,他十句话里往往有九句半是真的,偏偏最关键的地方用上半句假话,令人防不胜防无从分辨。


旁人说荒吹牛时,或是眼露虚光。或会心挑加速,然而这家伙凭的厉害,手舞足蹈,滔滔不绝,那模样比真的还真,连红袍老妖这等多疑阴险之人居然也被骗过。


丁原不由心中苦笑道:“己老鬼头还真会找人,这份差使换了旁人多半要露馅。假如是桑士公来,可能话尚未出口,脸己经憋红了。可见天生万物,人尽其才,又是缺点为不就不能变成长处。”


唐森罗哩罗嗦的讲了小半个时辰,其中大半都是歌功颂德,溜须拍马的废话。当中自然不忘插上几段表功之讨。红袍老妖身侧的两名妖人早听得腻烦,眉头不经意里渐渐皱起,可又不敢打断。


红袍老妖却是暝目捻须,静静听完,说道:“唐大师劳苦功高,老夫日后定有厚报。来入,将年旗的首级呈上。”


一名昆仑奴阔步而出,走到丁原面前,伸手要接木匣。


丁原双手将木匣交给昆仑奴,垂首不语。


昆仑奴捧着木匣。轻翰罢放到红袍老妖面前的桌案上,又一言不发的退回到主入身后。


红袍老妖伸出晶莹如玉的手指,重新开启木匣,只见年旗的首级上洒了一层厚厚的石灰粉,面容栩栩如生。


他默默凝视半晌,蓦然爆发出一阵快慰长笑,低声笑道:“年老魔,你也有今天!”


丁原不动神色,关注红袍老妖的一举一动。只要对方稍露出对老鬼头首级不利的意图,六道神剑就会经夭射出,先发制人。


好在他与年旗事先的所料不错。红袍老瓣冬究是一代南荒尊主,不会无聊到做出开棺鞭户的这般举动。


他笑声徐歇,“啪”得盖上木匣,又恢复先冷峻神态,缓缓道:“唐大师,请在一边坐,老夫还要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唐森合十落坐,殿门外那护卫再次进来禀报道:“老仙,魔教教主羽罗仁已到天府门外,请求拜见。”


红袍老妖颔首道:“请!”


那户卫应了一声,闪身出殿。


左首的妖人问道:“老仙,是不是要将雷威与神鸦上人换来?”


红卒包老摇手道:“不着急,等老夫和羽罗仁谈过再说。”


大殿里安清了下来,约莫过了一注香左右,外面传来轻微脚步声。那户卫引着阿牛与秦柔走进大殿,拜倒道:“老仙,魔教教全羽罗仁偕秦仙子前来拜见。”


红袍老妖沉声道:“时少教主。翠霞一会经年、别来无恙。”


丁原站在唐森身后,眼角余光打量阿牛。自赫连夫人移居云梦地宫后,丁原这一年间也见过阿牛数次。


每趟相聚、都感觉到在自己位师兄的身上,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不仅仅是修为的突飞猛进,述有他的气度与举止。


就如一块玉,几经脑家磨砺,终于渐渐开始大放异彩,比之当年翠霞山紫竹林那个浑浑噩噩、不知何为世道险途的少年,而今的阿牛憨厚依然、却平添了几分沉无会,几分沧桑。


毕竟,每个人都会成长。


离开母巢的雄鹰,也是有一日要展翅高飞。


阿牛才包拳执礼道:“有育前辈关受,阿牛此来,是为履践昔日师父他老人家与前辈订下的三招之哟。另外还有一件私事,也需劳烦前辈准


允。”


红袍老妖挥挥手道:“羽少教主,秦仙子,二位请坐下说话。”


阿牛见红袍老妖和颜悦色,更毫无动手过招的意思,不觉微微诧异,与秦柔谢过落坐。


门外走入两名容颜清秀的侍女,奉上茶点,阿牛与秦柔纹丝未动、有了上回深入南荒,九死一生的经验教训,两人谨慎了许多,对云酿天府的一草一石都暗中提防,免得再重蹈覆辙。


红袍老妖也不勉强,道:“三招之约,时过境迁,羽少教主若不提起,老夫早已忘了。屠暴之死。老夫事后也曾多方印证查明,实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羽少教主与令师一诺千金,老夫非常钦佩。只可惜淡言真人冤死于七大剑派那些迁腐虚伪之徒手中,老夫万里之外闻接此讯,亦倍感痛心。”


阿牛一怔,没想到红袍老妖居然这么好说话,与去年翠霞山一战飞扬跋启、嚣张茱鹜的模样,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他暗暗思忖道:“行前风沐封又曾叮嘱过我,别云山之行多想少说,步步为营。眼下红袍老娇合中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我还弄不清楚,更得小心为妙。”


他在座上微微躬身道:“晚辈代师父他老人家,谢过前辈相惜之情。”


红袍老妖淡淡一笑,手抚案上朱匣,道:“倒是当日老夫万万猜想不到,阁下竟乃羽翼浓羽教主的后人,着实令人大吃一惊。说起来,老夫昔年在蓬莱仙会之上,与令尊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也算得上是君子之交。今日能见故人之子,巍巍长成,号令魔教,成震天陆,老夫由衷替羽教主欣慰欢喜。”


这番话仿佛是在和阿牛套家常一般,把话颗越绕越远。幸而阿牛素来沉得住性子,也不插嘴打断,只默默听红袍老妖独自说下去。


丁原忽然想起曾山以前常挂嘴边的一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红袍老妖大违常态,温言细语笼络阿牛,暗中却是居心叵测,有所图谋。


他合底不由一阵冷笑,暗道:“好个红袍老妖,真当阿牛是三岁的孩童,给你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说得晕头转向么?无论你如何千变万化,总有图穷匕现之时。”


就听红袍老妖接着说道:“去年云林樟寺惊变,听说羽少教主被七大剑派追杀,险象环生,命悬一线。老父本有意尽起南荒群雄,以做外援。”


“奈何接着消息时,却是迟了半拍。六大剑派己从云梦大泽铩羽而归,直教人虚惊一场。”


阿牛虽然不会信了红袍老妖的鬼话,可依然不卑不亢的谢道,“前辈高义。阿牛感激不尽。阿牛此行更无意与前辈为敌,还烦请前辈,能将雷威与神鸦上人的下落告知晚辈。”


红袍老妖早知阿牛必有此问,不不徐回答道:“雷威与神鸭上人确在云酿天府,是老夫门下客卿。


“当日老失接纳这二人时,尚不知晓也门与羽少教主、秦仙子的恩怨纠葛,否则也不会这般草率行事。”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既蒙羽少教主提起,于情于理,老夫都应将这二人交由少教主交处置。不过,他们既然是云酿天府的客卿,老夫就应该担起维护之责。


“假如人人都像羽少教主这样,上门找老夫讨要仇家,别云山还有谁敢再来投靠依附?”


要是一年以前的阿牛,此刻多半就要挠破头皮,不知该如何应对红袍老妖看似义正词严的大论。


可在这一年里,他潜移默化,已非吴下阿蒙,当下微笑道:“前辈的苦衷阿牛也能体会,但雷威驯申鸦上人滥杀无辜,恶贯满盈,为天陆不齿。前辈若能伸张正义,为天陆除害,实乃莫大义举,又岂会有人训笑子您?”


红袍老妖傲然一笑道:“老夫行事,何时害怕过旁人讥笑?羽少孝定主,你秉承魔教基业,正该是大展宏图,为令尊令师报仇雪恨,争雄天陆的大好时机、又何苦为了这么一桩区区小事远来南荒?’‘


阿牛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前辈。善无大小,恶无深浅。晚辈与阿柔深入别云山中,为的是要替惨死在他们手中的无数冤魂讨还公道。更不能令他们继续兴风作浪,茶毒天陆!


红袍老妖嘿嘿一笑道:“羽少教主胸襟过人,老夫相当今钦佩。不过眼看蓬莱仙会日近,正魔两道各门各派都在暗中摩拳擦掌,以求拔得头筹。不知羽少教主,对本届仙会有何打算?”


阿牛不晓得为何红袍老妖屡屡的避重就轻,又忽然问起自己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说道:“晚辈资质弩钝,还没想着蓬莱仙会的事情。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红袍老妖道:“当今天陆正魔两道上千的流派,然而能成气候者不过尔尔。海外三大圣地千年以来孤芳自赏,少有插足天陆纷争,大可忽略。七大乡振固步自封,内乱不断,也不足俱。


“三大魔宫虽说藏龙卧虎,不容小觑,但彼此牵制,蛰伏多年,恐怕也难有大的作为。说到底,此乃乱世,却是你我乘势而起,一展抱负的千载良机。”


阿牛渐渐有点明白过来,说道:“晚辈恭为圣教教主,领导教中纷繁事务己是处为其难,左支右绌,却从未想过要争雄天陆,在蓬莱仙会上翻云覆雨。”


红袍老A哈哈一笑,一不以为然道:“此言差矣,贵教虽迭遭劫难,却实力犹存。老夫在南荒更是养精蓄锐,经营百年。前次夜袭翠霞,不过小试牛刀。”


“这回若有贵教相助,你我声东西,遥相呼应,结成盟友,又何惧子七大剑派,三大魔宫之流?


“届时七大剑派害死令尊师的血海深仇,也可一并了结。今后羽少教主独尊夫陆,号令九洲,正可建立万古功业。”


丁原自嘿然冷笑道:“这老妖的野心倒也不小,却妄图将阿牛与魔教也拖下水,可惜打错了算盘。”


果然,阿牛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箭辈,您的提议晚辈很难赞同,阿牛也由衷希望前辈莫要这么做。”


“要知道,就算您送筹帷幢,称雄仙会,可又要有多少人为了这个结果而血流成河、你死活?这样的天陆霸主,阿牛觉不要也罢。”


红袍老妖不怒反笑道:“羽少教主宅心仁厚,不愧是淡言真人的高徒。但少教主可曾想过,你我艰修天道,练得一身神功,所为的是什么?”


“若不能纵横九州,笑傲风云,岂不辜负了这绝世修为。而羽少教主,又怎对得起令尊生前的赫赫英名?”


阿牛正容道:“阿牛这么做正是要继承爹爹与师父他老人家的遗志。前辈的修为高出阿牛不知多少,如果能用以造福天陆苍生,岂不更好?阿牛相信,神功仙术永远不是用来表人的。而是为了救人。”


丁原闻听此言,心头一动。不由想起昔日于大罗仙山与白袍老者的对答。


红袍老妖笑容敛去,沉声道:“羽少教主,你的良若用心,旁人未必会感恩戴德,雷威与神鸦上人现就掌握在老夫手中,只要少教主答应与老夫献血为盟,精诚合作,老夫立就将这二招权交与羽少教主处置。”


“否则,纵然老失有心成全阿下。也怕数千南荒属下臼中不服。”


阿牛朗声道:“晚辈的确要找雷威与神鸦上人报仇,但也绝不能拿圣教与天陆安危来做交换的筹码。纵是今日错过了雷威与神鸦上人,晚辈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也难逃天惩。”


红袍老妖微一扬眉,道:“羽少教主,你可明白,若没有老夫的准允,你想找到雷威与神鸦上人,势比登天。秦铁侠的血仇,只怕你一辈子也休想报得!”


阿牛没有回答,默默望向身旁的秦柔。


只见伊人微微点头,眼中井没有丝毫责怪埋怨。


他胸中更觉踏实。目光直对老妖咄咄逼人的眼神,一字一顿的道:“我不能!”


大殿里有有一刻突然变得死寂。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迫力悄然弥漫。


只有阿牛毫无畏俱的坦然面对红袍老妖,两道目光仿佛激撞起无数的次花。酝酿着石破夭惊的爆发。


“哈哈哈哈——“红袍老妖猛然一拍玉石扶手,仰夭冷笑道:“羽少教主,看来我们没什么再好谈的了。没想到你窝囊愚昧至此,白白辜负了老夫的一番期望。真不晓得,风雪崖、殿青堂那些人,怎会推许你为魔教之主?”


阿牛面色沉静,回答道:“那是因为晚辈以诚待人,问心无愧,更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将圣教数百条性命推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站起身形,与秦柔双双向红袍老妖一抱拳道:“前辈,既然三招之约己经取消,晚辈亦当告辞。至于雷成与神鸦上人,他二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阿牛自会对镖局有所交代。”


阿牛一怔,道:“方才前辈不是说过屠暴之死咎由自取。并非晚辈过错么?”


红袍老妖道:“不错,老夫是说过。可屠暴毕竟是老夫属下,无端端被阁下杀了,羽少孝定主却连招呼也不打就想走人,可没那么容易!”


阿牛与秦柔悄然交换了一个眼神,清楚红卒包老妖见自己不肯就范,立时原毕露,要对他们下手,今日之事己经不能善了。只是他们此行之前,己早有准备,当下静静问道:“原来前辈是打算留下阿牛?”


红袍老妖垂下血红的眼皮,闭目道:“不错,老夫就劳烦羽少教主在别云山逗留数月,待蓬莱仙会后,再走不迟。”


阿牛一省。明白了红袍老妖真正的用意。是痴心妄想将自己口为人质。以要换魔教就范。


但天下叨睛那么容易的事当下乡吕摇头道:“对不起。前辈。阿牛非要下山不可,请您成全。”


红袍老妖阴恻恻道:“老夫成全你不难,可谁又来成全老夫?”


忽听侧旁有人大声冷笑道:“红袍老妖,今日就让丁某来成全阁下如何?


这一声如滚雷般在大殿中炸开,数双眼睛同时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瞧去。但见唐森背后站立的那名黑脸大汉,伸手一抹除了化装,露出丰神俊朗的本来面日。


阿牛难以置信的叫道:“丁小哥!”


又习惯的挠挠脑袋,实在想不通丁原怎会站在唐森的身后?


红袍老妖双目暴睁寒光连闪,顷刻醒悟到其中缘由,望着唐森低喝道:“唐大师,我小看了你”


他的脑里念头飞转,马上联想到案上的年旗首级,举起右掌朝朱匣狠狠拍落。


孰知朱匣中砰然爆起一蓬青光,年旗的人头腾空飞出,直射殿顶。他双目一张,得意笑道:“老妖,你年爷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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