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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龍

《仙剑神曲》 (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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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9:41: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鬼门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这里距离燕山何止几千里,但一样的弯月空照当头,银色的细沙静静的蔓延到视野的尽头。


丁原顾不得疲惫,一边以灵觉搜寻苏芷玉的影踪,一边向着空旷的广漠呼喊道:“玉儿——”


声震四方,却不见伊人的回应。


丁原的心一沉,飞身到数十丈高空,可幽冷清辉中,黄沙漠漠,寂寥满目。


那些刚刚脱险的旅人见状,也齐声粗着嗓子呼喊道:“玉儿姑娘——”


数百双的眼睛,不顾惊魂未定,帮着丁原一起寻找着苏芷玉的身影。


丁原的灵觉搜索遍方圆三里,还是没有苏芷玉的踪迹。倘若说她已被深埋到黄沙之下,那么灵觉也着实难以察觉,这也是如今唯一的可能。


他的心越来越紧,直似失去了什么珍宝一样,无休止的搜索,只希望能忽然听到那声熟悉的:“丁哥哥——”


他的脑海里全部都是苏芷玉的安危,想着她为自己无怨无悔的付出,想着她明知道雪儿与自己的过往,却依旧远赴大漠,只为一句承诺。他自觉平生从不亏欠谁,但突然才意识到,自己欠玉儿的竟是太多,多到他已承受不起。


他一直告诉自己,区区的沙暴奈何不了玉儿,可见不到那熟悉的水色身影,又如何能够心安?纵然有心掘地三尺,但又从何处下手?


忽然,丁原的目光落在手腕的灵犀镯上,他的心中立时一亮,禁不住骂道:“我真是笨到家了,有它在,还愁找不到玉儿?”


他迫不及待的催动灵犀镯,镯子上散发出一层柔和光晕,一枚铃铛“叮”的颤动起来,指朝着西北方向。


丁原循着灵犀镯的指引找去,大约行出三十多丈,八只小铃铛“叮叮”脆鸣,齐齐指向下方。


丁原甫一低头,正瞧见从脚下的黄沙里腾起淡淡红光,从最先的一小簇渐渐扩展成一团。


沙粒哗哗朝四周流动,当中升起了天心灯。在红色的灯光笼罩中,苏芷玉樱唇含笑,怀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冉冉飘起。


丁原一阵狂喜,降下身形叫道:“玉儿!”


苏芷玉收起天心灯,向着丁原道:“丁哥哥,你没事吧?”似乎在她心目中,丁原的安危永远比自己来得更加重要。


丁原从苏芷玉怀中接过居然熟睡过去的孩童,问道:“你怎么给埋在沙下这么久?我的灵觉也搜索不到,全靠着灵犀镯才找到你的方位。”


苏芷玉见着丁原焦灼的神情,歉疚的一笑道:“这孩子被风沙埋到地下,我费了好半天才找到。


“本想抱着他立刻返回,可发现他的呼吸已然停止,倘若不及时施救便活不过来。所以芷玉只得在沙下祭起天心灯,以真元疏通他的心脉,总算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丁原望着苏芷玉憔悴的玉容,沉声道:“玉儿,今后可不准再这样跟我玩失踪,更要好好保护你自己的性命,明白么?”


苏芷玉心弦一颤,芳心上仿佛被什么东西暖融融的堵住,抬头凝视着丁原关切的神情,重重点了点头。


刹那,两个人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却又好像是第一次彼此触摸到对方的心跳。


苏芷玉的面颊不觉中浮起一层娇艳的红晕,悄悄垂下了头,但那双眼里浮现的,依旧尽是丁原温暖热切的眼神。


那些旅人从远处欢呼着奔跑过来,好似在迎接凯旋的英雄般,将丁原与苏芷玉包围在当中。


妇人从丁原手中接过安然无恙的小黑,紧紧搂在怀里已是泣不成声,双腿一软,又要给丁原跟苏芷玉下跪。


苏芷玉急忙拦住,小黑却在喧闹声中醒来,他睁开迷茫的大眼,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猛然瞧见了自己娘亲,哇的哭着紧紧抱住妇人不肯松手。


丁原静静望着这幕母子劫后余生的团圆喜剧,忽然想道:“其实哪怕是最平凡的人,心中也会藏着最真挚的感情。这位大嫂适才明晓得沙暴的可怕,但仍要不顾一切的冲出光幕寻找儿子。天底下所有的娘亲,都该是一样的吧。倘若我的亲娘还活着,她也一定会是如此。”


莫名的,他有些羡慕起妇人怀中的小黑。


几个看似这群人头领的中年男子,在一旁窃窃私语几句,其中一人走到丁原与苏芷玉近前深深拜倒道:“多谢两位神仙救命之恩,我们是要去关内做珠宝生意的商人,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报答的,就请你们收下大伙的一点心意。”


男子说着,从身后一人手里,捧过几串光华璀璨的珠宝,就要送给两人。


丁原摇头拒绝道:“你们不用如此客气,我们不过凑巧路过而已。这些珠宝价值不菲,可对我们并没有什么用处,你们还是自己留着,拿到关内卖个好价钱。”


那男子还想劝说两人收下,丁原抢先道:“你若真想报答,便请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他微笑道:“看诸位模样,应是常在大漠行走,可有听说过一个叫做鬼冢的地方?”


那男子一怔,回头看看身后几个同伴,意似征询。


其中一个虬髯汉子喃喃自语道:“鬼冢是什么地方,我好像从来也没听说过。”


丁原微感失望,但想到这般隐秘的所在,这些商旅不知道实属正常。估计见过的人,恐怕都早已成了真鬼。


另一汉子呵呵笑道:“难不成那地方经常闹鬼,所以才有这般古怪的名称?”


苏芷玉嫣然道:“据说鬼冢本是一座古代王公的陵墓,只不过如今里面住了些妖人,是不是经常闹鬼便不晓得了。”


为首的中年男子眼睛蓦然一亮,颇是兴奋的道:“老铁,你还记得今天下午咱们遇见的怪事么?”


被称作老铁的虬髯汉子“啊”了声道:“对啊,不说我还真忘了,说不准跟两位恩公口里的鬼冢,就是一码子事。”


丁原急忙问道:“诸位下午时候究竟遇上了什么怪事?”


中年男子道:“从这里往西三十多里,有一处颇大的绿洲叫作‘白盐镇’,因为镇外有一座咸水湖盛产白盐而得名,咱们每回过这大漠都会在那里歇上一宿。可今天下午到了镇上,却见家家大门紧闭,街面上连人都没有。”


苏芷玉奇怪道:“这是为何,难道是有强盗前来打劫?”


虬髯汉子道:“不是强盗,我们一问,才晓得镇子上又闹鬼了。昨天一夜里,有七、八个壮年男人被那饿鬼吸干了精血,死在自家床上,家里的人居然连一点动静都没听见。更蹊跷的是,镇子上一下失踪了二十多个女娃儿,清一色都是没出嫁的黄花闺女,谁也不晓得这些人是怎么给绑出镇的?”


中年男子苦笑道:“白盐镇以前也闹过几回鬼,可哪一次都没这回凶。我们听说这事,哪里还有胆子在镇上宿夜?商量着再往前赶上一程,不巧又撞上了沙暴。要不是蒙两位恩公搭救,咱们这些人没让饿鬼吃了,却也教黄沙给活埋啦。”


丁原心中渐渐亮堂起来,就宛如在重重迷雾里终于找着一线曙光,转脸望了苏芷玉一眼,继续问道:“大叔,那白盐镇附近可有什么王公陵墓?”


中年男子想了想,摇头说道:“这可没听说过,不过那些陵墓过了这么多年,给黄土埋到了地底也是有的。两位恩公不妨去找几位当地年长的老人询问一下,说不定会有人知道。”


两人谢过商旅,御风朝着白盐镇飞去。因有了鬼冢的一丝端倪,连日的疲惫此刻顿时一扫而空,只想着能尽快找到正主,救出姬雪雁。


苏芷玉见丁原一路若有所思,也不说话,禁不住问道:“丁哥哥,你在想什么?”


丁原缓缓答道:“我是在想,倘若白盐镇闹鬼的怪事确是鬼冢弟子所为,那么他们掳掠那些少女做什么?”


苏芷玉沉吟道:“芷玉也在想这个问题,或许是鬼先生已然回返,迫不及待的打算铸鼎凝血,但又需要若干少女的元阴以作药引,故此才连夜派遣门下四处劫掠。至于那些被吸干精血的壮年男子,多半是那些手下肆意为之,而非鬼先生本意。”


丁原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可又担心,鬼冢并不在白盐镇左近,否则鬼先生这么做也未免太狂妄大意了。”


苏芷玉赞同道:“不错,以鬼先生的精明,绝对不可能在鬼冢附近掳走二十多个少女,不然鬼冢的具体位置,早为天下人所知了。但白盐镇一行仍有必要,也许那些人会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丁原抬头瞥了眼清朗的夜空,寒月如钩,星河灿烂,丝毫没有了沙暴的痕迹,他轻轻道:“但愿如此。”


一直,他并不相信天亦有情,但这次他却宁可信了。


三十多里,御风而行也不过片刻,白盐镇已然遥遥在望。


夜凉如水,当白天的酷热散尽后,大漠的夜晚变得异常寒冷,一座银色的湖泊镶嵌在黄沙深处,犹如一枚宝石闪烁着粼粼柔光。


白盐镇的住户不下数千,多半是以贩制白盐为生,星罗密布的土屋散落在绿洲上,已进入了梦乡。


镇子里却依然有灯火在游动,原来是数十个壮年男子自发组成的团练正在巡夜,以防饿鬼再次光顾。


丁原与苏芷玉收住身形,悄然伫立在小镇东首的一处土坡上,站在这里,足以将整个白盐镇俯瞰眼底。


小镇里一片静谧,偶尔传来的打更声伴随着夜风,吹拂向远方的天际。


苏芷玉注视脚下小镇,轻声问道:“丁哥哥,我们是不是先去找那些巡夜人问询一下,也许能得着些许线索?”


两人走下土坡,刚到镇口,丁原猛然停住脚步,目光闪动在黑夜中搜索一番。


苏芷玉低声道:“镇子里有一股血腥味道,隐隐透着杀气。”


丁原点点头,回答道:“至少有十四个人,两人一组,散布在各处。”


苏芷玉轻蹙秀眉道:“这可有些麻烦,不过他们应与鬼冢有关。”


丁原胸有成竹道:“我有办法。”


他冲着镇子里朗声说道:“鬼仙门的徒子徒孙,统统给小爷滚出来,今天晚上便是你们的忌日!”他的话音并不响亮,却以浑厚精纯的先天真气徐徐送出,顷刻传遍白盐镇每个角落。


那些巡夜的壮丁正自愕然,不防各处的土屋中窜出十数条黑色身影,无声无息如鬼魅一般射向镇子东头。


一时白盐镇中警锣大振,人声鼎沸,无数灯火次第亮起,直比过年还热闹许多。


丁原与苏芷玉见那些黑影扑将过来,不由相视一笑。


苏芷玉道:“丁哥哥,我们先撤上土坡,再来款待他们,也好避免伤及村民。”


那些黑影来得好快,苏芷玉开口时,这些人尚在数十丈开外,等最后一字出口,当先两人已到了近前。


丁原傲然一笑道:“这里太小,待小爷给你们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埋骨头。”


说罢,与苏芷玉双双飞起身形,几个起落,重新回到土坡之上。


两人有意隐藏实力,以免惊退对方,因此刚一站稳,十数条黑影已接踵而至,成扇面散开隐成合围之势。


丁原扫视过这些黑衣男子,果然有十四个之多,俱是肌肤惨白,隐现青灰之色,想是终年少见阳光与修炼魔功所致。


一双双的眼睛犹如碧绿鬼火,正自恶狠狠盯着两人,手中的弯刀在月光里荧荧生辉,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


当间一名中年长发男子寒声道:“老子当是哪家的高人,原来不过是两个刚断奶的娃娃,居然也敢羞辱到鬼仙门的头上,是嫌活得长了?”


丁原在刚才黑衣人的一阵追击中,已瞧出这些人的功底虽然不差,可比起两年前的自己尚有差距,更莫说如今了。


他悠然伫立,听得中年长发男子自报家门,不由心中暗喜。两日的寻访,眼下总算有了着落,哪里还有空跟这些鬼仙门的徒子徒孙饶舌斗嘴?


他嘿嘿一笑道:“玉儿,替我压阵。”身躯如风飞起,连雪原仙剑也置之不用,赤手空拳杀入黑衣人中。


他知道这些人个个沾满血腥,皆非良善,故此下手毫不留情,眨眼便将其中两人毙于拳下。


中年长发男子显然是一行中的头领,见状心头一凛,知道遇见了强敌,急忙呼喝道:“大伙儿一起上,先宰了这小子再说!”


余下的十二人呼啦一声围住丁原,顿时刀光映月,杀气腾腾,却把那苏芷玉撂在了一边。


苏芷玉好整以暇,悠闲的站在外圈。


她知道这些人根本不是丁原的对手,又不愿意肆意杀生,所以索性让丁原放手施为,解决这群穷凶极恶之徒。


说起来这些黑衣人也非庸手,在鬼仙门第二代弟子里,也都算小有成就。


可惜丁原与苏芷玉却不是任他们吸精吮血的普通村民,放之当今天陆都属于翘楚人物,哪还有他们猖狂逞凶的分儿。


丁原体内大日翠微都天真气飞速流转,带起一蓬蒙蒙白光,匹练般游走于重围中。十几把弯刀好似空架子,总有偌大的空隙任由丁原驰骋纵横。


伴随着凄厉的惨嚎,一具具尸体从战团中抛跌出来,圈内剩下的人更无斗志,不约而同往四面逃散。


苏芷玉飞身出手,将两个朝南逃窜的黑衣人轻松点倒在地,丁原也留下了另一个。


惟独长发中年男子,依仗着高出同伴一筹的修为,足不点地,化作一溜黑烟蹿出二十多丈远。


丁原也不去追,心念微动唤出辟神鞭。


三尺长的金鞭在空中清脆一响,分成一十三节,恰似一条金色蛟龙掠空而起,直射长发男子背心。


那男子闻得背后风声如雷,光华如雾,知是躲不过了。无可奈何里转身抽刀劈出,只盼能阻一阻辟神鞭的来势。


丁原心中冷笑,大日翠微都天真气一催,辟神鞭镝鸣舒展,复又一卷一锁,铿然绞断弯刀。未等长发男子回过神,辟神鞭犹如大蟒缠身,将他的身躯缚得结结实实。


丁原朝着对方一招手,道:“老兄,还是回来吧。”


那男子居然像受催眠,脚下踉跄着向丁原奔来。


他的心中且惊且恐,运起浑身功力拼命想挣脱,可辟神鞭直如附骨之蛆,偏还生出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拽着自己往回跑。


苏芷玉还是第一次目睹辟神鞭的威力,惊讶道:“丁哥哥,这就是你所说的伏魔八宝之一?”


丁原微笑道:“不错,它便是辟神鞭,我刚刚才晓得,原来用它捆人,实在合适不过。”


他真气一收,长发男子立时在面前停下,问道:“老兄,如何称呼?”


长发男子哼了声,恶狠狠望着丁原道:“老子方不轨,鬼仙门巫天尊座下弟子。小子,废话少说,给老子一个痛快。不过,你杀了我们这多弟子,又坏了门主大事,只怕一样活不过多久。”


在鬼仙门中,如今的二代弟子排行为“不”字辈,已算地位颇高了。


方不轨之师巫行云是鬼先生同门师弟,年近三甲子,坐镇鬼冢“太幽殿”,地位仅在门主之下。巫行云修为绝不逊色于天陆宗师级人物,仅仅因为从未在天陆公然露面,因而知者甚少。


方不轨话说得硬朗豪迈,但骨子里依旧含着一丝求生之意。若非这样,也不必啰嗦上这么多句了。


丁原不由冷笑,说道:“我要杀你,岂容你活到现在?”


方不轨眼睛一亮,诧异道:“你不杀我?”


丁原问道:“你刚才说,我坏了你们门主的大事。这‘大事’到底指什么?”


方不轨警惕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丁原冰寒的目光直刺到方不轨的心底,徐徐问道:“是不是鬼先生昨日掳了一名少女回来,要铸鼎凝血,这才命你们这些徒子徒孙,四处搜罗处女元阴,供他铸鼎之用?”


方不轨哼道:“你都知道了,还问老子作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脸上忽显痛苦神情,原来丁原恼他出言无状,一收辟神鞭,直勒得方不轨浑身骨节咯咯响动,任凭他有四十多年的修为也难以抵抗。


方不轨巨痛难忍,不禁咬牙切齿道:“臭小子,你有种就杀了老子,这般折磨于我算什么好汉?”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疼得滴答落下,背后衣衫弹指湿透。


丁原微微松开辟神鞭,方不轨连喘粗气,却也骂不出声来。


丁原微笑道:“瞧不出阁下倒是块硬骨头,我便不再折磨你了。只要你将我们带到鬼冢,阁下的性命也就算保住了。”


方不轨并非笨蛋,立刻恍然道:“你们是要来救那姑娘的?”


苏芷玉颔首道:“不错,希望阁下能与我们合作,彼此便可相安无事。”


方不轨嘿嘿冷笑道:“你说得轻巧,可知若是老子泄漏了本门的所在,便是头一条的叛门死罪,要遭七七四十九天饿煞阴火灼体噬心而死。”


丁原摇头道:“你不带我们去鬼冢,死的也不见得会好受多少。旁边还躺着三个活人,我不信他们的骨头也跟阁下的一般硬实。”


方不轨瞥了眼不远处倒在地上不得动弹的三名同门,眼珠转动道:“两位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虽说你们的修为不错,可鬼仙门千年以来从没人能够活着走出去。你们年纪轻轻,就这样枉自送了性命,未免可惜。”


丁原猜知他心思已经活络,只不过要探探自己的口风,于是回答道:“阁下放心,即便我们陷身鬼冢,也不会说出你引路之事。何况到时真怀疑到你身上,也大可往那些死去的同门身上一推了之。”


方不轨沉思片刻道:“我只负责将你们带到鬼冢外围,再往里就不成了。”


丁原心念一催松开辟神鞭,金光一隐,收入袖口不见。


方不轨惊疑不定的看了丁原袖口两眼,突然手心射出三缕妖艳的蓝光,钉在地上三名同门的胸口。


可怜那三人没死在丁原手中,却眼睁睁瞧着方不轨以一手“阴煞箭”穿透自己的心脏,连惨叫也无法发出。


这还不算完,方不轨的嘴唇一撮,喷出几点鬼火,瞬间燃着周围的十三具尸体,很快就只剩下白骨一堆。


迎上丁原冰冷的眼神,方不轨毫无羞愧,坦然道:“没办法,不这么做,我一样会死。”说罢,迈步朝前走去,蓦地背后一凉,感觉到一股庞大凌厉的剑气笼罩住全身,只要稍有异动,立时就是粉身碎骨之局。


就听见丁原在身后淡淡道:“没办法,不这么做,我还是信不过阁下。”


方不轨暗自恼怒,可老命已掌握在对方掌心,惟有忍耐。


三人加快步履,一前两后施展陆地疾行术,向西北而去。


他们走后不久,才有三、五十壮丁手持木棍铁叉、举着火把赶到,可除了几堆白骨,已不见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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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9:42: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鬼冢

丁原所料无差,鬼冢的真实所在,距离白盐镇足有三百多里,坐落于一座荒山之中。

不过以三人脚力,也就是个多时辰的事,前方草木不生,沙石嶙峋的“泰屏山”已赫然在望。


一千两百多年前,泰屏山尚是苍翠秀丽的一座大漠奇山,但随着山中水源干涸,逐渐的荒芜。


原本在周边的住户因此陆续迁徙,只留下山中孤零零的一座古代王公陵墓,悄然隐没在乱石堆里。


这座陵墓甚为宏伟,深埋于地下三层。


最上一层为殉葬的近侍墓室,当中一层则是主人的姬妾与奴仆,第三层中埋葬的,才是陵墓主人与生前敛聚的大量珠宝珍玩。


大约九百年前,鬼圣封丹阳偶经此地,发觉泰屏山阴气极盛,对于修炼大有裨益,遂在此处开山立派,创下鬼仙门一脉。


起初门下也不过寥寥三五弟子,甚为冷清。但其后,封丹阳凭借仙灵朱果,自创出“天贝珈蓝”神功,旦夕成名,也令鬼仙门声威大振,直迫魔道三宫。


可惜封丹阳之后,鬼仙门再无人能将天贝珈蓝修炼至第十三层大圆满境界,声势不免中落许多。


直至百多年前,门下又出了鬼先生这般的奇才,于蓬莱仙会一举拔得魔道十大高手的宝座,方令鬼仙门重又崛起。


眼下鬼仙门弟子约有百多人,比之七大剑派又或魔道三宫自不可同日而语。但门下藏龙卧虎,高手颇多,尤以鬼先生的两位师弟最是了得。


其中一个就是方不轨的师尊巫行云,掌管着鬼冢第一层的太幽殿;另一个则是巫行云师妹,莫行虚,执掌鬼冢中间一层太虚殿。


除此之外,尚有“行”字辈旁支七大长老,以及“无”字辈、“忌”字辈中的杰出弟子十数名,都可称得上天陆魔道有数的高手,只是限于门规,埋没于鬼冢之中,少有在当世露面的机会。


这倒不是鬼仙门甘于寂寞,皆缘于当年封丹阳依仗着天贝珈蓝十三层的顶级修为,锋芒毕露,横行天陆,杀戮正魔两派高手过百,最终激起公愤,被围攻至死。


鬼仙门自然也因此被视为正魔两道的公敌,若不是鬼冢着实隐秘,恐怕八百年前就难逃灭门之祸。


故而,强如鬼先生者,也不过是在蓬莱仙会上惊鸿一现,随即消隐。


这一百多年苦苦隐忍,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如封丹阳一般汲取仙灵朱果菁华,炼就十三层的天贝珈蓝,重出天陆乃与群豪争锋。


方不轨在山脚站定,道:“再往前走,就有本门的暗哨,我只能领你们到这里。鬼冢中的情形,路上我已大致说了,信不信由得两位。”


丁原颔首道:“我答应不杀你,但仍要委屈阁下睡上一天。”


方不轨一怔,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惊道:“你想做什么?”话刚出口,胸口一麻,人已失去知觉,软倒在地。


丁原提住方不轨的胸襟,将他的身子藏到一堆乱石后,若非走近打量,绝不能看出这里面还躺着一个人。


苏芷玉抬头打量巍峨高耸的泰屏山,天高云渺,连绵数百里。若非有方不轨引路,即使知道鬼冢就在此间,亦须费上不少的工夫找寻。


丁原道:“玉儿,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依照方不轨所说,鬼冢中甬道纵横交错,入口处又有专人日夜把守,我们根本没有可能偷偷潜入。况且,雪儿的生死全在鬼先生掌握中,我们投鼠忌器。


“因此我打算单刀直入,往里硬闯,而你则利用这机会,设法潜进太冥殿解救雪儿。如此一明一暗,双管齐下,或可事半功倍。”


苏芷玉明白眼下也惟有此计可行,但暴露在明处之人的危险,显然比暗中潜入的那人大了许多。鬼冢中高手林立,又有鬼先生这般的魔道十大高手坐镇,丁原单枪匹马杀将进去,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保疏漏。


当下苏芷玉摇头道:“丁哥哥,还是玉儿硬闯吧。我有天心灯护体,万一不敌,也能全身而退。”


丁原笑道:“玉儿,你也太小看我了。鬼冢再是凶险,未必能留得住我。


“这事就这么定了,乘着离天亮尚有几个时辰,我们先暂歇一会儿,也好养精蓄锐,大干一场。”


鬼冢之中,终年幽闭不见阳光,白日黑夜并无多大区别,反倒是鬼仙门的功法偏于纯阴一路,午夜阴气鼎盛,是门中高手修为最强之时。而到了白天,阳气渐起,则多少对其修为有削弱作用。


另一方面,苏芷玉与丁原连日奔波,又遇沙暴而耗损了不少真元,也需静修恢复。因此两人寻到一隐秘处盘膝打坐,气走周天,一扫身上疲乏。


星移斗转,旭日东升。两人从入定中醒来,俱感神清气爽,修为尽复。


丁原起身道:“玉儿,我先去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切记千万不要与鬼仙门的高手硬撼,若见事不可为,赶快撤离。”


苏芷玉点头应道:“玉儿记下了。丁哥哥,你也要小心些,玉儿得手后会以灵犀镯传讯,我们便到白盐镇会合。”


丁原深深望了苏芷玉一眼,转身向山上走去。才走两步,忽然回转身沉声道:“首先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然后才是设法解救雪儿,我不想你们两人中,有任何一个出现意外。”


说罢,不等苏芷玉回应,飞身如箭倏忽去远。


苏芷玉娇躯一颤,恍惚中有刹那的失神,待回醒时,丁原褚色的背影,已变成一个小小黑点,飞快的消失于崇山峻岭中。


丁原体内真气流转,御风如电,脚下山岩不住朝后退去。他打定主意要硬闯,自不再顾忌暗中隐藏在泰屏山中的鬼仙门守卫。依照方不轨的指点,小半个时辰后,那座王公陵墓已在跟前。


由于岁月沧桑,天灾人祸,昔日雄伟庄严的陵墓,如今只留下几处依稀尚能辨认的残垣断壁,颓然掩埋在深深的黄土中,偶尔露出一角,叫人想起当年的峥嵘。


无论生前如何显赫,无论死后如何哀荣,最终覆盖在身的,也不过同样的几尺黄土。即便是耗费无数心血财力,为自己营造的死后陵墓,在千万年的岁月倥偬里,也一样渐渐埋没,为这天地遗忘。


陵墓自然不会有入口,只在一处山崖底下,因千年前的山体震动,偶然形成了一个幽深的洞穴,直抵第一层太幽殿的甬道。


而此类洞穴,在泰屏山比比皆是,任谁也不会留意它的存在,更想不到居然会是鬼冢的门户。


丁原为解救姬雪雁而来,自然没有文人骚客凭风悼古的闲情雅趣。


他缓步走上已被厚厚黄土掩盖的旧时陵墓石阶,两旁山岩耸立,沐浴在寂静柔和的朝霞中,有几株青草顽强的从山岩缝隙里探出头来,轻轻的随风颤动。


几道黑色的人影从残垣断壁后悄然冒出,分成不同方位朝丁原合拢。


丁原在陵墓废墟的中心站住身形,漠然扫过这些人的面庞,徐徐道:“在下丁原,欲拜见鬼仙门门主鬼先生,烦请通报。”


四名黑衣人互相对望,其中一人寒声道:“擅闯本门禁地者,惟死一途。”扬手一道阴煞箭射向丁原胸口,竟是不由分说。


丁原见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朝自己狠下杀手,若换个修为稍差之人,多半就要这么莫名其妙的把小命交代,心头禁不住激起怒意,身形迎刃飞飘,一招“山”字诀,挥拳崩在阴煞箭上。


“啵”的轻响,阴煞箭幻化的妖艳蓝芒,被丁原铁拳硬生生回挫,竟反向直噬原主。经丁原的大日翠微都天真气一催,蓝芒去势更疾,但那人也算了得,手疾眼快拔刀横亘胸前,“叮”的一声接下阴煞箭。


饶是如此,他也震得右臂酸麻。


尚未来得及缓过气来,眼前一花,丁原的左拳已结结实实轰中胸口。


尽管丁原手下留情,只用上三成功力,却也把他打得横飞而出,滚倒在沙地里昏死过去。


丁原负手伫立,就好似根本没出过手一样,依旧朗声道:“在下丁原,欲拜见鬼仙门门主鬼先生,烦请通报。”


这一次,没有人敢再出手。


三名黑衣人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数步,口中发出凄厉的鬼啸,更有一矮个子扭头就跑,自是报讯去了。


丁原嘴角含着冷笑,迈步朝前走去。周围乱石堆后,顿时又冒出七、八条人影,朝着他飞扑而至。


丁原赤手空拳,势如破竹,步步逼近鬼冢入口。越往前走,两旁杀出的黑衣人越众,但倒地的人数也在不断的增加。


他有意要肃清外围,好教苏芷玉乘乱潜入鬼冢,故此放手施为,吸引把守鬼冢入口附近的鬼仙门弟子不停的飞蛾投火。


片刻的工夫,丁原身后已倒下二十多人,无不骨断筋折昏死过去。


若照他以前的性子,这些恶贯满盈之徒当一个不留,除恶务尽,可经过两年天道浸淫,更念着叶婆婆临逝前的谆谆教诲,他的杀性已消减许多,只叫这些人吃些苦头,废去修为,不能阻拦苏芷玉潜入鬼冢即可。


至于白盐镇那些黑衣人,掳掠少女,吸人精血,则属铁证如山,倘若不死,未免太对不起老天了。


余下五、六个鬼仙门弟子步步退缩,转眼就退进了鬼冢入口。丁原不以为意,闪身追入,背后已无一个能站立之人。


他刚一入洞,眼前光线一暗,那五、六个黑衣人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借着黑暗,躲藏到洞壁两旁的凹拐处。


丁原灵觉舒展,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身形沉稳向着洞穴深处一步步走去。


两名鬼仙门弟子见丁原浑若未觉,打自己跟前走过,禁不住蠢蠢欲动,埋身闪进。


丁原背后却似长了眼睛,突然反手屈指弹出两束玄金飞蜈,正击中二人咽喉,立时一命呜呼。


丁原一路前行,一路扫荡,把隐身暗处的数名鬼仙门弟子一一料理,为苏芷玉扫清道路。只片刻工夫,洞穴已到尽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空旷的白石大厅,原来已抵达陵墓第一层的太幽殿。


厅中空无一人,石壁上燃着一圈火把,照得光影绰绰一片朦胧。


在大厅正前方,有一条笔直的甬道朝西延伸,头顶上竟是一幅巨型的彩绘浮雕,但年深久远,已显得斑斑驳驳,色泽晦暗。


在甬道入口,分列着三对铜鼎,里面蓝焰熊熊,散发着诡异的光华。


丁原在铜鼎前停了下来,心头若有所感,目光落到六簇火焰上。


“噗”的一响,六簇烈焰蓦然窜升数丈,如火龙一般狂舞,吞吐闪烁着妖艳的光芒。自熊熊火焰里,浮现出鬼魅一样的六道身影,一紫五黑,掠在空中。


丁原嘿然道:“区区火遁伎俩,也敢在丁某面前装神弄鬼?”


石矶珠应声飞腾,靠着甬道左面的三名黑衣男子同时闷哼,身形踉跄落地,显是吃了点小亏。


六人中惟一身着紫色袍服的老者,便是太幽殿主巫行云,他闻得弟子报讯,心中也颇为讶异,再联想到昨夜遣出的方不轨等人无一回返,顿觉来者非同等闲。当下他召来座下五大得意弟子,藉火遁现身厅中,却被丁原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也不能怪他来得太慢,着实是丁原修为太过惊人,镇守外围的三十余名弟子,居然不能迟滞他分毫。


眼见又有三名爱徒在鼻子底下被丁原打伤,巫行云稀疏的白眉一耸,低喝道:“小子,你是哪家弟子,竟敢到我鬼仙门生事?”要不是看在丁原修为非同小可的分上,巫行云这句话只怕也会省了。


丁原收回石矶珠,第三次开口朗声说道:“在下丁原,欲拜见鬼仙门门主鬼先生,烦请通报。”


巫行云哼道:“老夫鬼仙门太幽殿主巫行云,你有什么话跟老夫说也是一样。想见门主,怕阁下还不够这个资格。”


丁原漠然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只要见鬼先生。丁某要找他讨一位朋友,凭你一样也不够资格作这个主。”


巫行云身后两名弟子齐声喝道:“放肆!”


丁原凌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盯得他们心中一寒。


却不见丁原有任何异常的举动,袖口里毫无征兆的飞出一支青铜奇笔,笔尖上闪着五颜六色的柔和光晕。就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握住笔柄飞速涂鸦,瞬间画出无数朵红光熠熠的寒梅。


巫行云尽管修为精深,可一世隐居鬼冢,哪会识得春秋生花笔。


几人正惊愕间,丁原体内大日翠微都天真气一催,千百寒梅傲霜迎雪,如缤纷花雨罩向巫行云身后弟子。


巫行云大吃一惊,双手在胸口一合,自指尖溢出丝丝纤细蓝光,却是要施展“天贝珈蓝”。


丁原身躯一晃,凌空出拳,巫行云双掌往上一翻,“砰”的对撼了一招。


丁原因分心于春秋生花笔,双拳只用上平日的七成功力,不免微微有些吃亏,但他身法灵便,藉势翻飞,卸去了巫行云大半的掌力,胸口瞬间一麻即恢复正常。


却不料双拳上陡然生出灼疼感觉,就好像有烈火烧烤。两束炽热的气流,沿着双手经脉迅速上钻,竟似把体内的血液煮沸了一般。


丁原反应奇快,立刻醒悟对方掌力中蕴藏着浓烈的毒火之精,丹田真元一动,大日翠微督天真气喷薄而出,浩浩汤汤涌入双臂,将天贝珈蓝魔气包容化解。


丁原心中禁不住思忖道:“这秃顶老头好生厉害,比之红袍老妖、年旃等十大高手,不过逊色些许,可比姬大胡子还强出不少。鬼仙门看来果真有点门道,我可不能因为那些徒子徒孙不堪一击,便小瞧它。”


巫行云光光的头顶淡蓝烟气一冒即逝,脚下更是纹丝不动。表面看来,他似乎占足便宜,可心里却有苦自知。


姑且不提自己施展了八成八的天贝珈蓝神功,而丁原须分心驾驭春秋生花笔。单单是胸口一股淤气就堵得他郁闷无比,暗中强行运转真气,方自疏通。


他刚缓过气来,背后却接二连三响起爱徒的闷哼。


巫行云借着眼角余光望去,几个弟子个个身上挂彩,狼狈不堪。尽管说未曾伤到要害,仍有再战之力,可脸面着实丢尽。


他出手的本意原是击溃春秋生花笔,护持住身后弟子,如今却被丁原中途拦截。虽然丁原在天贝珈蓝神功之下也朝后飞退,可真正的输家无疑仍是自己。


想到这里,巫行云恼羞成怒,冷哼道:“好小子,再吃老夫一掌!”


天贝珈蓝运到十层境界,掌心里蓝光如海,雾气浮动,一束束幽绿鬼魄催生而出,随着惊天动地的掌势齐齐压来。


丁原适才吃了暗亏,差点着了天贝珈蓝的道。见巫行云恃强猛攻,也是怒气勃发,身形一振直迎其锋,双拳施展二十二字拳中最为刚劲威武的“正”字诀,对上巫行云。


此刻,他已没有春秋生花笔分神,大日翠微督天真气汹涌澎湃,立意要给对方尝点苦头。


“轰”的一声滚雷炸开,厅中火把同时被两人发出的强劲罡风震灭,只剩铜鼎中的光焰风雨飘摇,苟延残喘。


无数蓝白两色的光点激射狂舞,那些鬼魄发出凄厉嘶嚎,在光雾中碾为幻影。


巫行云嘴里溢出一丝淤血,倒飞数丈,胸膛宛若堵着一块石头难受无比,竟连气也透不过来。


他双掌有片刻工夫几乎失去知觉,丁原的真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挫巫行云发出的天贝珈蓝,一同逆流攻进他的体内。


好在巫行云近三甲子的修为非同凡响,急忙借着一口淤血冲开胸口淤塞,勉强消受了这惊人一拳。


丁原的滋味也好受不了多少,虽说没有再被天贝珈蓝所乘,但也被震出三丈,身体贴着背后石壁滑落地面。


他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近乎无穷无尽,立刻又鼓冲盈荡,护持住心脉与周身要穴,以免被残存的鬼魄乘虚而入。


巫行云双手一翻,撒出漫天金光,却是两把金豆。他口中真言念动,身形却朝甬道中退去。


丁原一怔,但也知道对方再慷慨,也不至于到双手捧上金豆的地步,果然“砰”的一响,数十颗金豆在空中爆开一蓬血雾,幻化作金色厉魄幕天席地扑向丁原,却是鬼仙门的异术“撒豆成魄”。


借着这群金光熠熠的厉魄阻拦,巫行云强按内伤,在五名弟子护卫之下退进甬道。


丁原低喝道:“巫老鬼,哪里走?”背后天殇琴飞起,丁原双手一揽抱于怀中,腾身朝着甬道追去。


他真气注入天殇琴,右手五指飞拨琴弦,发出激越悠扬之音。那些金色厉魄尚未接近丁原一丈以内,宛如中了魔咒接二连三的“砰砰”爆裂,形消神散,化作缕缕血烟。


原来丁原施展出天魔神曲中的“摄魂”篇心诀,以浩荡阳刚之气破除万鬼,却正是这些阴气凝练乃成的厉魄最大克星。天殇琴光华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丁原硬杀开一条血路,直迫巫行云。


巫行云也不回头,嘿然冷笑道:“小子,老夫没空陪你!”屈指在甬道壁上一弹,丁原面前猛然“轰”的一响落下一道青铜闸门,震得整个甬道抖颤不已,将丁原与巫行云隔离在两边。


丁原朝后退了一步,一收天殇琴,心念催动伏魔八宝中的混元锤,“轰隆”砸在青铜闸门上。


不防这道铜闸居然厚逾一尺,丁原第一捶下去,只是开裂了数道缝隙,和一个五寸多深的凹坑,闸门本身仍岿然不动。


丁原眉宇一扬,大日翠微都天真气源源而出,混元锤如虎添翼,“嗡嗡”雷鸣做势欲飞。


丁原口中低喝道:“破!”


混元锤第二次轰击在铜闸上,声势较前次高涨百倍。


“轰隆隆”连声响动,一团浓烈的灰尘飘荡起来,甬道里飞沙走石,昏暗一片。偌大的青铜闸门竟被混元锤砸得片甲不留,碎裂成拳头大小的铜块,四处飞溅。


丁原也不理它,跨过闸门残骸,举目朝前望去。


只见甬道悠长,壁上几盏幽蓝火把猎猎燃烧,却没有一点动静,更已不见巫行云等人的身影。


一股凉飕飕的阴风从甬道另一头吹来,丁原心头警兆突起,双目烁烁放光,注视着甬道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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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7 09:42:05 | 显示全部楼层
太长了!!!懒的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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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9:42: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破竹

“轰隆、轰隆——”

滚雷似的轰鸣从甬道两端传来,渐渐变得清晰,每节奏分明的响起一记,地面便同时发出深深战栗。


不多时,长长的甬道中出现了一排排全身金甲,手持长枪的古代武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列着雄壮威武的方阵,朝丁原走来。


这些金甲似乎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洗涤,光泽微微显得晦暗,身上的丝绦,更是腐烂成黑色的干涩布条,随着武士躯体的移动轻轻摇晃。


令人诧异的是,金甲中包裹的,并非生龙活虎的血肉之躯,而是森森白骨;红缨金盔下顶的更是一个个双目空洞,闪烁红光的骷髅!


丁原顿时醒悟过来,眼前五人一排、声势浩大的武士方阵,居然是长眠于此的一百二十名古代王公近侍。


巫行云在与他交手两招后突然退走,为的就是以鬼仙门七大妖术之一的“驱尸大法”,召出千年前已成白骨的两百四十名王公近侍,在这狭长甬道中对付自己。


丁原根本不必回头,都能感觉到,在他的身后同样有一列古代武士方阵,犹如排山倒海朝着自己压来。


这些失去魂魄的白骨骷髅,为鬼仙门历代高手炼化,每一个人的威力,都远胜于凡间的铁甲雄师。


他虽然没有看到巫行云,却知道此刻这紫袍老鬼正隐藏在某一个角落,藉助千年鬼门法坛,施展驱尸大法,催动着二百四十名武士,向着自己发动猛烈的攻势。


而在这甬道之中,左右无回避之地,上下无腾越空间,唯一的选择,就是面对着这群被魔化的行尸走肉,展开一场正面搏杀。


丁原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缓缓拔出雪原仙剑,向着甬道尽头吐气扬声道:“巫老鬼,入土千年的武士,也被你搅得不得安生,你便不怕有损阴德么?”


他的声音以浑厚的真气送出,自不担心巫行云听不见。


但对面没有丝毫的回应,该是巫行云正催动近三甲子的真元,全力驾驭二百四十名古代武士。


丁原不等前方的武士接近到三丈之内,纵身杀入方阵,手起剑落,已砍下一名武士的头颅。


可那无头武士非但没有倒下,反而横枪扫来,打向丁原虎腰。


丁原微微一怔,飞起一腿踢在他小腹的甲胄上,“哗啦”一声,将这武士蹬倒在地。


但与此同时,两侧的武士迂回过来,各擎长枪挺刺,一举一动有板有眼,直如生前训练有素的无敌铁旅。


丁原宛如虎入狼群,仙剑翻飞,拳脚并用,当者披靡,一口气连毙八名金甲武士,撕开了一线方阵缺口。


可背后的一百二十名武士,此刻也已掩袭而到,顿时令他腹背受敌,被重重围困在乱军中。


更加麻烦的是,那些被丁原击溃,散落满地的白骨骷髅,竟然无声无息的聚拢组合,颤颤巍巍的重新站立起来,再次投入战阵,直如不死之身一般的难缠。


一时,丁原陷于苦战,周围刀光剑影,枪如雨,人如林,每前进一步,都显得无比的困难。


丁原年纪虽轻,但自出山以来久经风浪,数度出生入死,对此险境早非头遭。他一面应敌,一面心思飞转,寻找破解之策。


这些金甲武士尽管麻烦,可倘若平乱诀一出,自然可破围而去。可是,施展一次平乱诀,所消耗的真元着实惊人,几乎要抽空自己的丹田,再遇上后面的苦战,恐怕只有束手就擒的分。


如今他身上的法宝也算众多,更有天殇琴这般的魔道至宝,然而急切间也想不出,究竟祭出哪一样可收针锋相对之效。


他兀自在思忖之中,却听见对面巫行云得意的大笑道:“小子,老夫这‘金甲战阵’,千年浸淫,你好好消受,就算不死,也先脱一层皮!”


丁原心灵福至,哈哈一笑回应道:“巫老鬼,看我如何破了你的废铜烂铁阵!”


他真气一催,雪原仙剑一式百转千流卷起层层狂澜,迫开身周敌人,争取到了刹那的喘息之机。


袖口中乌光一闪,腾起一根黑乎乎毫不起眼的短棍,飞速放大到三尺长短,周身焕发出蒙蒙红光。


丁原凝聚心念,遥遥感应举火烧天棍的灵魄,大日翠微都天真气以一束耀眼白光直注短棍,令其镝鸣闪烁,放出一团赤色光圈。


丁原身边的金甲武士再次扑来,他双目一闪,口中低喝道:“疾!”


举火烧天棍如应斯言,棍端“啵啵”连响,激射出一串串火红的光球,精准无比的轰落到金甲武士的头顶。


金甲武士的头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焰,转瞬烧遍全身。


盔甲里“丝丝”作响,冒出浓烈黑烟,更有一股刺鼻的腐臭气味。


一个个金甲武士“当啷啷”委顿在地,盔甲中的白骨,在举火烧天棍凝炼数千年的纯阳真火之下,焚为灰烬,任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再次复生。


丁原见一举奏功,不觉精神大振,全力催动举火烧天棍,以星火燎原之势尽屠金甲。


也该着巫行云倒楣,他所驱动的金甲战阵,为一千三百余年地底阴煞之气所炼,最忌纯阳真火,偏偏举火烧天棍乃正道瑰宝,阳火之祖,威力较燃灯居士的三昧红莲更胜一筹。


兼之丁原先天真气放手催动,这些金甲武士无魂之尸又如何能挡得?顷刻工夫灰飞烟灭,溃不成军。


气机牵动之下,更令巫行云神魄受震,吐血三升,这却非丁原所知了。


丁原冲出甬道,尽头灯火通明,是一间巨大的墓室。


在墓室正中,整齐摆放着一百二十座已被打开的石棺,想来在大厅的另一头,也必然存在同样的一间。这些石棺前方尤有一座法坛,上面空无一人,只留了一滩未干的血迹。


墓室四周俱是牛油火把,六条甬道冗长迤俪,通向不晓得什么地方。


丁原灵觉舒展,朝着左首甬道走去,手中灵犀镯微微振动,从方位来瞧,苏芷玉已从另一路潜入到了脚下的太虚殿中。


陵墓里甬道纵横交错,占地更不下百多亩,丁原一路行来,不时会有机关埋伏发动,对他自然是一碟小菜。


不过那些鬼仙门的弟子连带巫行云,却踪迹全无,不知藏匿到了哪里。


这对丁原并非好事,他明火执仗硬闯鬼冢,就是为了吸引鬼仙门的注意,好为苏芷玉减轻压力。尤其是希望激出鬼先生,那么救出姬雪雁的希望无疑又增加几成。


可对方不知是识破其用意,还是别有用心,居然对他不理不睬,任由丁原单刀直入,闯进陵墓第二层的太虚殿中。


他刚走下最后一级通往第二层的石阶,前方暗黑的大殿里蓦然“啵”的一响,数百支火把同时点燃,由暗到明的骤然变化,令丁原的双眼也为之一花。


在大厅两侧,屹立着十二尊神态各异的女姬雕像,无一不是惟妙惟肖,传神之至。


两列雕像当中,站着前二后九两排人,当头的一是面色惨白手抚胸膛的巫行云,另一个却是青面银发的老婆婆,手拄青木拐杖。


她同样一身惨绿衣裳,身材瘦小枯干,十根手指干枯细长,好似鬼爪,居然还在指甲上抹了一层艳红指甲油。


这老婆婆的脸上皱纹深如刀刻,一对小眼眯成细线,正凝神打量丁原,嘴中咭咭笑道:“巫老三,你居然会被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打得抱头鼠窜,要是被门主晓得,逃不了一顿对你的训斥。”


巫行云鼻子里重重哼道:“莫婆子,你不要幸灾乐祸。这小子你也未必对付得了,说不准比老夫更惨。”


莫行虚狂妄一笑,道:“就你巫老三那几下脓包手段,自然不行。你乖乖在一边站着,看我如何收拾他。”


巫行云与莫行虚为争鬼仙门副门主的宝座,明争暗斗近百年,早是面不和,心更不和。巫行云自恃师兄的身分,却被鬼先生安排镇守鬼冢第一层的太幽殿,无形中比莫行虚就矮了一头。


对此他敢怒而不敢言,却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在鬼先生跟前打击莫行虚。奈何莫行虚入门虽晚数年,却后来居上,修为更胜巫行云。


一百来年里,两人数次暗中私斗,都是以莫行虚获胜告终,更因其深得鬼先生的赏识,以致多年稳居巫行云之上。


丁原闯入鬼冢,与巫行云大打出手,莫行虚当然知情。但她稳坐太虚殿,不动声色,甚而私下里还盼巫行云多吃些苦头。


及至巫行云果真溃败,为保存太幽殿的实力,向丁原门户大开,莫行虚才施施然露面,在此截下丁原。


巫行云落败在前,受到莫行虚的奚落也惟有隐忍,面色却越来越难看,甚至巴不得为丁原鼓劲,杀杀这老虔婆的嚣张气焰。


丁原自不清楚这对师兄妹之间的纠葛龌龊,静静等两人把话说完,才开口道:“在下丁原,欲拜见鬼先生,烦请通报。”


莫行虚喈喈怪笑,嗓音有如夜枭,望着丁原说道:“我家门主没空见你这小子,让老身送你上路。”


丁原轻轻颔首道:“也好,我先解决了你,再去找鬼先生也是一样。”


莫行虚低叱道:“大言不惭!”


右手青木拐杖亮起一团幽光,渐渐扩散到拳头大小,忽地分射出十二束光芒,照在两侧泥塑彩像额头正中的天庭上。


彩像的眼睛蓦地一闪,焕发出诡异的青光,接着浑身的彩泥沙沙脱落,露出里面的真身。


巫行云脸上微露诧异之色,暗暗道:“原来这老婆子,竟将‘借尸还魂大法’修炼到‘青灵’境界,可比我的‘驱尸大法’高出一线。更了得的是,她居然已不需要藉助法坛聚敛阴煞地气,纯以自身修为发动阵势。


“难怪上回门主说我天贝珈蓝的十层境界,未必就能胜过这老婆子,看来这些年她精进不少。”


丁原气定神闲伫立原地,神情不屑的道:“一个装神,一个弄鬼,鬼仙门难不成专出神和巫婆么?”


以丁原眼力,自然也瞧出这老虔婆的修为,着实在巫行云之上,不可轻侮。他嘴里说得轻松,不过意在激怒莫行虚。


可莫行虚的城府比巫行云深出许多,闻言并不上当,凝神念动真言,手中青木拐杖射出的十二束光华,越加妖艳。


六对彩像口鼻中喷出一蓬青气,同时活转过来,冉冉飘升。


她们生前原本是陵墓主人最为宠爱的十二舞姬,主人死后殉葬于太虚殿中,以特殊手段浇铸成彩绘雕像,肉身得以千年不腐,而不似那些金甲武士,只剩下皑皑白骨。


丁原不由联想到幼年时,在荒郊土地庙中,目睹耿无行与桑土公恶战的情形。


当日耿无行亦曾祭出九名艳姬围攻桑土公,但那尚是冤魂厉魄所化。而眼前这十二名活色生香的舞姬,却直与真人无异。


不仅是耿无行跟莫行虚的修为有云泥之别,想这鬼仙门炼化千年的“十二飞天”,也绝不是耿无行手中一把扇子的威力能够比的。


十二名飞天舞姬,左臂弯里都挽着一只竹编花篮,原为陵墓主人迎宾接客时,散花铺路之礼。


然而此刻,只只玉手轻扬,朱唇唱出哀婉歌声,娇艳花瓣竟化作漫天花雨,朝着丁原周身激射而至,哧哧尖锐的破空呼啸声络绎不绝。


落英缤纷,霓裳轻舞,再有烛影摇红,清歌如诉,一派香艳景象中,却埋藏着无限杀机。


尤其是那哀婉歌谣,乃鬼仙门的“幻惑靡音”所发,修为稍差者刹那的心神失守,即可招来魂飞魄散之祸。


幸而丁原也非昔日的桑土公,一把雪原仙剑在手,又何惧妖魔横行,魑魅乱舞?他抱元守一,紧守灵台,不为诸般香色所惑,彩光一现祭起“包罗万象囊”。


此宝是水晶宫宫主,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任峥所赠。


丁原一直用它收藏身边仙宝,却极少于对敌时施展。


或许压抑寂寞太久,包罗万象囊得丁原真言相召,欢鸣而起,盘旋主人头顶,向四周焕放出海潮一般的彩色光团。


千瓣香花被彩光一罩,立时汇成一道绚烂花河,径自隐入包罗万象囊中。


这小小的香囊飘在空中也不过巴掌大小,里面如有无限乾坤,转眼将漫天花雨收得干干净净。


莫行虚见状,嘴唇里发出一记短促厉啸,十二飞天舞姬眼中青光更盛,不约而同做出宽衣解带之姿。


丁原一怔,需知修为到他这个分上,人间色相已不能令其动心,那些肉色靡靡根本动摇不到自己半点心志。莫行虚自然也应明白,却不晓得为何依旧施展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很快他就醒悟到了对方真实用意。


只见飞天舞姬罗裳轻解之下,抽出纤腰间的五彩缎带当作兵器,翩若惊鸿的一抖,齐齐卷向丁原。


丁原仙剑翻飞,幻化成一团光影笼罩全身。


十二条五彩缎带撞在光影上次第飞弹,却也未被剑芒削断。


丁原乘势腾起,利用穿花绕柳的灵动身法游走阵中,宛如游鱼似的进退自如,在十二条五彩缎带间从容飞舞。


他一边游斗,一边打量阵法变幻,以寻出破解之道。


经大罗仙山一行,丁原仙根已种,初步领悟到了天地间无数变化之本源,皆逃脱不过一个“一”字。


万流归宗,不管眼前的舞姬如何婀娜多变,轻歌曼舞,一样也有其阵法中最根本的规律可循。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丁原的灵台果然穷尽十二飞天阵的诸般幻象,掌握到其间变化奥妙,亦将舞姬的底细摸清。


毕竟比之碧落七子的黄泉剑阵,眼下的香艳阵仗仍逊色了一些。


他心头微微一笑,暗道:“原来这阵势全凭仗舞姬的身法变化,位置移动,以达到彼此呼应连成一体的功效。


“它与普通剑阵并无两样,不过是多了一层鬼仙门的障眼法,我只须以快打快,拖乱这些舞姬的节奏,此阵便可不攻自破!”


他急于激出鬼先生,也没心思跟这群已故去一千多年的古代美女继续纠缠,口中一声清啸道:“鬼魅妖阵,不过如此!”


雪原仙剑光芒冲霄,指东打西,瞻之于前而取之于后,一条褚色身影如风似光矫若飞龙。


丁原步步踩在十二飞天阵的空档里,也不与对方纠缠,只以快过甚多的身法变化搅乱阵势。


十二飞天舞姬终非真正的活人,阵法的操纵依旧要仰仗莫行虚指挥,每每总比丁原慢上半拍,而无复先前之勇。


仅过了半盏茶的工夫,莫行虚额头已渗出冷汗,脸上的青气也是越来越浓。


巫行云在旁边看得清楚,非但没有半点焦虑担忧,反而在心头暗暗冷笑。


他在丁原身上吃了不小的亏,倘若莫行虚轻易就将丁原摆平,往后在鬼仙门里就更没法抬头做人了。故此,也暗地里指望丁原能战败莫行虚,一吐刚才受这老虔婆奚落之气。


丁原果不负巫行云所望,十二飞天阵在他电光石火一般的身法游动下,逐渐被拖垮,莫行虚虽然拼命催动舞姬围攻,以限制丁原游走空间,奈何对手的速度着实太快,几乎连他的影子都抓不到。


倒是这些舞姬乱了阵脚,不知不觉里挤作一团,相互掣肘,难以施展。


丁原见时机成熟,接连使出两个假身虚晃,引得四名舞姬同时扑来,直如投怀送抱。


可惜丁原没有这个闲情雅致,身形一转脱到外圈。四名舞姬收势不及,撞在了一起,彼此手脚相缠,腹背相贴,狼狈无比。


丁原哈哈一笑,雪原仙剑轻送,如蜻蜓点水击中四女,大日翠微都天真气破体攻到,迫出莫行虚加诸其身的法力。四具失去魂魄的尸体,软软从空中摔落在厅中。


十二舞姬刹那减去了四个,飞天阵立刻溃不成军。


丁原毫不手软,仙剑光华灿灿,一气点中余下八女,如法炮制,令其脱离莫行虚的法力掌握。


不过转眼间,十二飞天阵土崩瓦解,那缕哀婉动人的歌声,却犹在厅中回荡。


莫行虚闷哼一声,青气冲上天灵,背后四名黑衣女弟子齐刷刷拔刀扑向丁原。倒是巫行云与他的门人,岿然不动,摆明是隔岸观火之局。


丁原恶战半宿,体内真气消耗也颇为惊人。


他见那四名女弟子扑来,举手投足透出的修为尽皆不弱,一旦缠上又是难免一番激战。这般下去,想激出鬼先生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


丁原瞬间打定主意,身躯在空中一屈一弹,宛如箭石从四女当中错身穿过。


那四名女弟子反应甚快,弯刀如霜回斩丁原。


丁原竟是浑然不顾,凝住胸口一股真元,纵剑直射莫行虚。


要晓得莫行虚受十二飞天阵感应,气血亦是一阵翻涌,但她的修为何等深厚,只须弹指喘息即可恢复大半。


到那时,丁原再想拿下她来,也非易事。


因此,他索性铤而走险,以雷霆万钧之势迫向莫行虚,却把四名女弟子对自己的攻击抛到一旁。


四柄弯刀一同击中丁原,轰然爆起一簇白光,硬生生将刀锋弹起,却是丁原的护体真气自然生成,助主人避过杀劫。


这一幕于云梦大泽决战碧落七子时就曾出现,如今四女的修为自非停雪真人可比。但这四刀齐下的滋味也不好受,丁原闷哼一声却去势不减,强行化解破入经脉的刀气,雪原仙剑光晕流动,锋芒直指莫行虚胸前。


巫行云就站在莫行虚身边不远,身后尚有他的五名弟子,可这六人如有默契,纷纷收身自保,谁也不肯为莫行虚挡下丁原的剑势。


那也难怪,适才的交锋里,巫行云等人吃足丁原苦头,身受内伤,此际丁原以一式凌厉绝伦的“一泻千里”


杀到,心中早已胆寒,谁还敢替莫行虚受下这一记无妄之灾?


莫行虚心中暗恼,但这关口也没空斥骂巫行云,勉力提起天贝珈蓝神功,“叮”的一杖架住雪原仙剑。


丁原料敌机先,手腕微转带出“粘”字诀,仙剑顺着青木拐杖横扫莫行虚右手,却是一招“顺水推舟”。


接连两式剑法,都是翠霞派弟子的入门功夫,放之天陆可说平淡无奇。然而到得丁原手中,一气呵成,转换间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威力。


莫行虚终究了得,招式用老之下当机立断,右手一松,拍出一道天贝珈蓝涌向丁原胸口,左手一压转腕推杖,取丁原双腿。


丁原仙剑在青木拐杖上一按,藉力翻飞,莫行虚招式走空,眼前也陡失对手踪迹。


她暗道一声不好,也来不及多看一眼,身躯朝前飞冲,白苍苍的脑袋强自下压。


果然头上一凉,荡过一缕剑风,丁原的身形恰似大雁从她头顶穿过,雪原仙剑只差一线便削到莫行虚的头皮,丝丝白发飞絮一般徐徐飘落。


莫行虚惊出一身冷汗,直掠出十丈方自站定。她刚才还好见机得快,倘若稍有犹豫,已然血溅当场。


她惟恐丁原再次掩袭,无暇喘息,急忙重新稳住门户,头顶被剑风荡开的乱发,这才呼的一声披落下来。


四名黑衣女弟子见师尊受创,赶紧退到莫行虚身侧护翼,神色里已露出一丝惊惶。


那么多年来,莫行虚、巫行云在她们的心目中,是仅次于门主鬼先生的神仙般人物,竟被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打得狼狈不堪,真是连作梦也想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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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9:4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碎玉

莫行虚微微气喘道:“巫老三,到了这个境地,你我要是再勾心斗角,恐怕今天谁也活不了。”

她素来心高气傲,又与巫行云不和,现在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心中对丁原顾忌甚深。


巫行云苦笑道:“你现在总算也明白这个道理了,可惜老夫已受了内伤,除非门主亲自出马,不然即便是我与你联手,也未必能镇住这个小子。”


莫行虚怒道:“门主与七大长老正在开炉铸鼎,怎能分身到此?倘若真惊动了他,你我还有什么脸面在门主跟前站着?”


丁原闻言心头一沉,不由担心暗中潜入鬼冢的苏芷玉。光一个鬼先生,玉儿便难以应付,若再加上那七个老鬼,可真有点麻烦。


一念至此,他也无心再听两人唠叨,仙剑一立,迫出澎湃气势,遥遥罩定莫行虚与巫行云道:“少废话,就率着徒子徒孙一起上来吧!”


巫行云眉毛一耸,道:“小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莫怪老夫不讲规矩了!”反手抽出一支打魔银鞭,与莫行虚双双杀到。


魔道中人本就对诸般规矩不以为然,况且如今情形底下,鬼仙门的两大高手惟有联手一拼之途。


三人翻翻滚滚斗作一团,越打越快,渐渐已分辨不出身形。


巫行云与莫行虚自幼拜在鬼仙门下,虽说两人修为已到宗师级数,可鬼冢百多年来也未曾有外敌侵入,实战的经验自然少得可怜。


平日里同门过招终究会留有余地,全不似今日之战,动辄血溅五步,在这点上比起丁原来,不免吃了不小的亏。


反观丁原,年纪虽不及巫行云与莫行虚的一个零头,可经验几乎不输于当世任何大家。他一旦出手,顿时心如止水,谨守灵台,抛却身外诸般杂念,脑海中惟有雪原仙剑挥洒纵横。


但见仙剑如行云流水,毫无凝滞,自如从容游动在两大鬼仙门高手之间。再加上丁原身负的诸如二十二字拳、辟魔腿等诸种绝学不时奇峰突起,屡现妙手,十成攻势里,他一人倒占了六成。


二十招一过,三人渐渐打开,丁原的大日翠微都天真气,与巫行云、莫行虚的天贝珈蓝神功俱发挥到九成以上,蓝白两团光雾蒸腾斗艳,加上三人手中法宝仙剑光华耀眼,令人目不暇接,心旷神怡。


九名鬼仙门二代弟子远远退在一边,尽管有心助战,奈何圈中三人拼出了真火,方圆十丈里罡风如潮,不得靠近。


这些人只好目不转睛的关注打斗,浑身是劲也用不上半分。


交手至今,三人之间也算是知根知底。


尤其巫行云与莫行虚更晓得丁原周身法宝,未必输于他们,还不如以实实在在的修为硬撼,或可借着二人联手的威力将他缠住。


这样的念头未始不对,但巫行云毕竟内伤颇重,久战之下逐渐显露出不支的征兆。他每与丁原硬撞一下,心口的疼痛就多上一分,真气流转更是出现凝滞,头顶早已烟雾缭绕,汗湿背心。


他的动作一慢,丁原立刻生出感应,当下挥剑一转专攻巫行云,以刚猛剑势死死将他压住。


莫行虚这个时候不得不放下两人之间的旧日嫌隙,勉力救援,青木拐杖借着天贝珈蓝第十层的神功狂舞如龙,拼命纠缠丁原。


才五十多个照面,三个人已到了白刃关头,彼此的胜负生死仅仅悬于一线。就是看巫行云首先不支,还是丁原一个疏忽为莫行虚的青木拐杖所乘。


但再高明的行家,目睹此景,也绝难预测出最后结果。


斗到第六十招上,巫行云又被丁原迫得左支右绌,门户渐散。


莫行虚见状,只得再次飞身救险,青木拐杖一式“厉鬼撞钟”疾点丁原右肋,以求能围魏救赵。


孰知丁原嘴角逸出一抹微笑,就在莫行虚出手同时,身躯右闪,雪原仙剑虚晃一枪回转过来,先一步劈向莫行虚胸口,左拳则以“留”字诀打出层层罡风,封死其闪展腾挪的空间。


莫行虚一凛,这才醒悟到,丁原真正的目标原来是自己!


她吃亏在先前数度援救巫行云,丁原都徉作无奈撤身,渐渐起了先入为主的念头。


此刻毫不犹豫的施展出“厉鬼撞钟”便不虞有他,待到察觉不对时,招式用老,万难应变。


巫行云在另一边看得也是清楚,打魔银鞭卷动狂澜罩向丁原,可到底远水不解近渴,慢上了半拍。


事已至此,莫行虚也只好把心一横,催动天贝珈蓝神功注入青木拐杖,拼命刺向丁原右肋,只盼以玉石俱焚之勇逼使丁原收招。


丁原笑容依旧,说不出的从容洒脱,左拳突然下压轰在青木拐杖上,“砰”的将它荡开,仙剑堪堪抵到莫行虚身前。


莫行虚吓得魂飞魄散,松了拐杖极力向右闪躲,仙剑“噗”的刺中左肩,立时血花四溅。


也幸好莫行虚的青木拐杖拼死一搏,分了丁原些许心神,更收去了“留”字诀的拳风禁制,不然就这一剑足以让她了帐。


饶是如此,莫行虚也消受不起,剑气透体,瞬间震碎其左臂经脉,三、五月内连抬手也难,直如半个残废。


莫行虚也来不及管这些了,深吸一口气朝后飞弹,雪原仙剑又从她肩膀里带出一溜血箭。


“砰”的一声,巫行云的打魔银鞭也砸中丁原背心,总算找回了点面子。


他的修为自然远胜莫行虚门下弟子,丁原虽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护体,仍是眼前一黑吐出口淤血,身形翻飞藉以卸去余力。


可巫行云心中的惊骇更甚,自己这一鞭即便在久战虚脱的情况下打出,少说仍有平日的七成功力,可换回来的,不过是丁原的一口鲜血而已。难不成,这小子竟然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这个想法一生,心头怯意顿起。


再看莫行虚勉强收回青木拐杖,面色惨白如纸,明显已失去再战之力。至于那些座下弟子,在丁原跟前更不顶事,上去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他撮唇一啸,低喝道:“走!”


“砰”的炸开一蓬浓浓紫烟,刹那烟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莫行虚也已胆寒,见巫行云打出“一烨障目”,立刻率着门下弟子退走,只把丁原扔在厅中。


说来也怪,这紫色的浓烟看似平淡,居然将丁原的灵觉锁住,片刻间周围雾影蒙蒙,不辨东西。他不敢贸然追击,凝神横剑,静观其变。


事实上,巫行云的一记打魔银鞭,丁原挨的也是不轻,暂时也无暇去理会对方落荒而逃,缓缓运转体内真气,疏通背后经脉,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等稍缓过气来,浓烟已散,厅中空无一人。丁原催动灵犀镯探询苏芷玉的讯息,却见小铃铛清脆镝鸣,齐齐朝下。


丁原想起适才莫行虚所言,心中一紧,也等不及调理伤势,灵觉循着莫行虚等人退走的甬道飞速延伸,只盼这些人能引着自己找到鬼先生。


总算天如人愿,丁原的灵觉重新锁住莫行虚的行踪。


他心头一喜,惟恐莫行虚等人察觉,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缀在其后,由太虚殿一路跟到底层的太幽殿。


果不出所料,莫行虚跟巫行云惶然退走,正是去找鬼先生报信。


到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其他,只有指望以鬼先生神鬼莫测的绝世修为挡住丁原。况且,在鬼先生身边,尚有着鬼仙门的七大长老,丁原再厉害也总非大罗金仙。


两人率着门下弟子风驰电掣,全没发觉丁原已缀在身后,匆匆忙忙退到太幽殿尽头的一处巨大墓室前。


这座墓室本是陵墓主人长眠之穴,如今里面早被搬空,变成了鬼仙门的丹室。


平日里丹室重地,未得鬼先生允许,巫行云与莫行虚也无权直入,门口不分日夜都会守着八名鬼先生的心腹弟子。


巫、莫两人来到墓室门前,却是一楞。只见门口地上,歪歪斜斜倒着守护丹室的鬼仙门弟子,看似被人打昏了过去。


两人惊异的对望一眼,心中都诧异道:“难不成来的并非丁原这小子一人,连门主的丹室都被外敌侵入了?”


莫行虚仗着素为鬼先生宠信的底气,当先推开墓室虚掩的石门,冷不防迎面一股灼热的罡风扑到,竟是鬼先生所发出的第十一层“天贝珈蓝”。


莫行虚重伤之下也不敢硬接,急忙闪身避开,飘入丹室。待她看清眼前情形时,不禁又是为之一怔。


在丹室中央,布着一座鬼仙门的七星法坛,七尊“玄远铸神鼎”以北斗七星之状,拱卫着正中的一尊“太乙九极鼎”。


这太乙九极鼎高过六尺,呈现九边九角的形状,乃鬼仙门镇门至宝。


太乙九极鼎喷薄出一蓬蓝色光团,足有七、八丈高。


光团当中,一位娇艳绝伦的红衣少女双目紧闭,人事不醒,娇躯手足上缠着七束青光,却是发自玄远铸神鼎。


少女周身不时升腾起丝丝几乎以肉眼不能看到的血芒,渐渐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球,沉入太乙九极鼎中。


鬼仙门七大长老各自盘膝坐在玄远铸神鼎前,头冒青气,全力以真气催动炉鼎。在这七座鼎中,都注入了少女元阴,凝炼出寒阴之息化作青光,源源不绝涌入蓝色光团。


但见空中,鬼先生与一水衣少女激战正酣。


他双掌神出鬼没,卷裹着滚滚热浪蓝芒,将那少女围得风雨不透,显是占着上风。可水衣少女亦非等闲,盈雪仙剑紧守门户,以静制动,尤能支撑。


巫行云打从莫行虚身后冒出,愕然道:“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行虚没好气回道:“你没长眼么,偏还要问。”


鬼先生激斗之中兀自有余暇冷哼道:“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巫行云听得鬼先生问话,莫名心头一颤,望向莫行虚。


莫行虚刚想回答,背后几名弟子同声惊呼,一道褚色身影快如闪电射进丹室,口中哈哈一笑道:“多谢几位引路,丁原感激不尽!”


苏芷玉苦战中蓦然听见丁原声音,不禁惊喜道:“丁哥哥!”


她心神微分,鬼先生顿生感应,左掌迫开盈雪仙剑,右掌轰出卷起一路狂飙乘虚而入。苏芷玉一惊,急忙集中精神,左手屈指连弹,施展出苏真的得意绝技“王指点将”。


“哧哧”有声,鬼先生的掌力被化解大半,苏芷玉藉势飞退,方躲过一劫。


丁原见苏芷玉遇险,更看见姬雪雁身受妖鼎炼血之苦,生死未卜,不由得怒火中烧。他一闯入丹室便已了然眼前局势,更晓得苏芷玉虽然顺利找到了雪儿,但受阻于鬼先生而未能得手。


当下丁原低喝道:“玉儿,这个老鬼交给我来对付!”雪原仙剑化作一道蛟龙,剑气漫天直掀起狂澜惊涛。


鬼先生不由自主流露出惊讶神色,丁原只一出手,气势上已胜过苏芷玉许多,再看剑法身式奥妙凌厉,比之自己不遑多让。


难怪以巫行云、莫行虚两人联手之能也挡不住丁原,教他横冲直撞,在鬼冢中直如入无人之境。


他不敢怠慢,背后抽出一根五尺来长的青色竹竿,“叮”的挡下丁原仙剑。两人各自一震,飘飞数尺,心头生出棋逢对手之感。


苏芷玉压力一轻,瞥了眼太乙九极鼎,亮起盈雪仙剑合身击去。


鬼先生见状厉喝道:“还不拦住她!”


巫行云、莫行虚如奉谕旨纶音,双双飞身拦截,与苏芷玉战作一团。


鬼先生刚一开口,丁原的雪原仙剑立时如长江大河压了过来,一连三招波澜壮阔,逼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十多回合以后,鬼先生才渐渐扳回劣势,重新稳住了阵脚。


五人分作两个战团,在空中你来我往僵持不下,片刻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苏芷玉虽说是以一敌二,但巫行云与莫行虚为丁原所伤,修为不免大打折扣,又顾及旧伤复发,故此也没能讨得便宜。


无意中,丁原一个飞身转到苏芷玉侧旁,刚好巫行云的打魔银鞭呼啸攻到。他想也不想一式“中流砥柱”封架而出,背后鬼先生的青色竹竿却尾随而至。


苏芷玉见状手中仙剑一摆,幻出千点星光,梅花间竹似的击在竿身上,以巧破拙,令鬼先生的“魑魅离魂竿”


荡到空处。


两人心中几乎同时一动,在流光杀气间彼此对视一眼,齐齐回想到当年在栖凤谷,以青阳双修剑法大战风雪崖的旧事。


眼看莫行虚的青木拐杖光影重重,向着苏芷玉打到,丁原与苏芷玉心有灵犀,相互凌空换位,雪原仙剑挂足万钧之势劈在杖上,震得莫行虚双臂发麻,怪叫一声,踉跄而退。


苏芷玉背靠丁原,施展苏真所传的“沉月陨星十九剑”,剑走偏锋,缠住鬼先生的魑魅离魂竿,令其不得救援。


鬼先生凭恃功力远胜对手,右手擎着魑魅离魂竿见招拆招,左掌的天贝珈蓝神功狂飙而出,蓝色雾光里隐约现出数只厉鬼狰狞面容。


苏芷玉却不招架,转身绕到丁原身前,一剑刺向巫行云,竟将后背完全暴露在天贝珈蓝之下。


丁原心领神会,舍下莫行虚拧身出拳,以一记“一”


字诀轰出磅礴罡风,两股惊世骇俗的掌力结结实实撞在一处,“轰”的一震,炸开团团光云。


鬼先生吃不住丁原的大日翠微都天真气,侧身卸力,可苏芷玉的盈雪仙剑却从丁原肋下杀出,直挑鬼先生小腹。


鬼先生吃了丁原的掌力尚未缓过气来,无可奈何的飞身退却,不敢直撄其锋。


短短数招之间,情势急转直下,丁原与苏芷玉心灵相契,将一套失传多年的青阳双修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妙到巅毫。


两人越战越勇,剑法也越加的纯熟凝练,更无需言语目光,即可了解到对方举手投足中的用意。


双剑联袂之下,鬼先生三人空负一身绝世修为,居然被丁原与苏芷玉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巫行云与莫行虚频频遇险,若非鬼先生的魑魅离魂竿屡次施以妙手,化险为夷,只怕早已丢了老命。


鬼先生几乎将十一层的天贝珈蓝神功发挥到了极致,然而丁原的大日翠微都天真气,融合道仙魔三家无上心法,威力绝伦,硬生生压制住他的气焰。


他有心召底下的七大长老助阵,可玄远铸神鼎断不可片刻离人,否则不仅前功尽弃,更有可能引发爆鼎灭魂之灾。


正在焦虑间,鬼先生的目光忽然扫到姬雪雁的身上,顿时恶念陡生。


他一摆魑魅离魂竿撤出数丈,冷笑道:“老夫若是得不到,你们也休想救走她!”身形如鬼魅一般射向太乙九极鼎上方,左掌打出一蓬蓝色罡风,直取姬雪雁的娇躯。


他这一手,不过是有意试探丁原与苏芷玉。


想那姬雪雁体内已蕴藏仙灵朱果之力,乃其梦寐以求的瑰宝,不到万不得已,他焉舍得亲手毁去?只要丁原来个不闻不问,鬼先生自会收回掌力,以免真的伤着了姬雪雁,到头来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丁原怎敢冒这样的奇险?他以往遇到强敌,往往凭着玉石俱焚的勇气转危为安,却不敢拿姬雪雁的性命如此赌博。当下施展穿花绕柳的身法,后发先至,拦在鬼先生身前,“砰”的一拳接下掌力。


鬼先生哈哈得意一笑,魑魅离魂竿如暴风骤雨杀将过去,丁原一面招架,一面冷喝道:“阁下也算成名人物,竟无耻至此!”想到刚才自己也用此计骗得莫行虚吃了大亏,难不成这报应就来得这么快?


鬼先生好不容易找到了对付丁原的法子,岂肯善罢甘休,魑魅离魂竿神出鬼没缠住丁原,左掌不断施展天贝珈蓝,伺机偷袭姬雪雁。


他的修为原本就不在丁原之下,这般一来更是稳居上风,二十余个照面,已将丁原打得毫无喘息之机。


苏芷玉眼角余光扫到丁原这边的战况,心中焦急,可巫行云与莫行虚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只死死纠缠住她,令苏芷玉不得脱身支援丁原,青阳双修剑法自然也不攻自破。


丁原见鬼先生屡屡借着偷袭姬雪雁牵制自己,迫得他顾此失彼,穷于应付,心中思忖道:“这种情形底下,我终究会有失手之时。到时候自己性命不保事小,却要连累玉儿,更救不出雪儿。


“倘若再想不出应对之策,莫非今日我们三人,果真要一起死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冢之内么?”


换了别人,或许已然绝望,想着生不能双宿,死却可同穴,未始不是一个凄美了断。可在丁原心头,却宁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全住雪儿与玉儿的性命,当下脑海中急速转念,寻思破解之法。


忽然鬼先生魑魅离魂竿虚晃,左掌中宫直入取丁原胸膛。


丁原挥拳封架,砰的震退鬼掌。


鬼先生却是嘿嘿一笑,身躯藉势翻飞,凌空扑向姬雪雁,魑魅离魂竿哧哧带响亮起妖艳光晕。


丁原知道,只要他往前一跟,飞身救险,鬼先生势必借机以天贝珈蓝神功突袭自己。他顾此失彼之间,可说艰险无比,但要是不理睬鬼先生的诡计,万一这一记真的打在姬雪雁身上,那便是万古的遗恨。


电光石火里,他心头灵光一闪,想到自己身负都天伏魔大光明符屡次救驾,令他数度遇险却安然无恙。


虽说鬼先生的修为,绝非停雪真人之流可以比拟,但如今形势下,也惟有冒险一搏,或许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主意一定,丁原身形飞纵如矢,佯作中计,舍命挥剑封架鬼先生的魑魅离魂竿。


鬼先生见势,故技重施,蓦然掉转攻势,青竿横扫丁原虎腰。


丁原身势难收,雪原仙剑又招式用老,惟有左拳硬接。


鬼先生抓住破绽,掌竿并用,两三招间冲散了丁原阵脚。


丁原见对方又一掌攻到,已猜到其下一步变化,当下假作慌乱,悄悄将真气汇聚背心,勉力出剑招架。


鬼先生假身一晃,收起左掌再次作势扑击姬雪雁。丁原全身门户大开,只得不顾一切的飞身拦阻。


鬼先生阴阴冷笑道:“去死吧,小子!”身躯虚前实后,闪到丁原左侧,魑魅离魂竿呼啸扫向丁原后背。


丁原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清晰把握住对方的每一点细微变化,暗暗道:“成败生死,全在此一举!”只待鬼先生的招式完全施展开,便借着硬吃一记魑魅离魂竿的代价,以雪原仙剑重创对方。


孰知,眼前水色的身影一晃,苏芷玉已然不顾一切的从斜刺杀出。


在她背后,巫行云与莫行虚的一鞭一杖双双劈落,但她却置若罔闻,温柔的眼眸里,只映射着丁原的影子。


她自然想不到,丁原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护体,才敢兵行险招,硬挨鬼先生的魑魅离魂竿,却只当丁原门户失守,性命已悬于一线。


在这样的当口,苏芷玉没有任何的犹豫。


几乎像是她的本能,以全部的修为驾驭着盈雪仙剑纵身遮挡,却把自己的性命毫不吝啬的交到了敌人手上。


丁原睚眦欲裂,从心底爆出一声呐喊道:“玉儿--”


他所有的招式变化,都是为与鬼先生一搏所设,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改变,竟也无法挽回。


他算准了鬼先生的每一步行动,算准了敌我的所有情况,然而独独没有算到,苏芷玉竟会在这个时候,不顾一切的冲出来!


“叮”的一声,盈雪仙剑发出最后的璀璨,架开了拍向丁原背心的魑魅离魂竿。


但与此同时,莫行虚的青木拐杖、巫行云的打魔银鞭,也狠狠砸在了苏芷玉的背上!


两股痛彻心扉的大力震碎了她的护体真气,如潮水一般涌向她的心脉,苏芷玉眼前金星盏盏,却奇怪的浮现起丁原微笑的面容。


想着自己终于还是救得了他,想着姬姐姐不知道能否跟她的丁哥哥永远在一起,朱唇中以微弱的声音发出最后的呼唤,轻轻道:“丁哥哥——”


一袭无限娇好的水色身影,宛如被暴风雨夭折的百合雕零飘落,冉冉坠向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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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9:43: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集 海阔悲歌 第一章 百鬼

丁原的心,沈沦到冰湖最深处,脑海里止不住的晃动著苏芷玉向自己的最后一抹微笑,眼中满是恬静和温柔,没有一丝一豪的恐惧与犹豫。

水色的身影在漫天迷离光雾里,宛如飘落的叶子,美好而淒艷,无力的隨风逝去,一如她年轻的生命。


“玉儿,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这么傻?”


丁原想骂,心却像被人狠狠的捅上一刀似的,痛到停止了呼吸,他全然忘了身边鬼仙门三大绝顶高手虎视耽耽,忘了太乙九极鼎的炉火正如恶魔般,吞噬著另一位挚爱少女的生命,一双眼睛衹能深深凝望那抹水色,那抹微笑。


“啵!”


雪原仙剑刺中鬼先生的小腹,砰的爆出一团浓烈的血雾。鬼先生的外衣徐徐垂落,上面赫然多了一个剑孔。


他的身躯仿佛是从衣服里凭空消失,却是施展出了鬼仙门七大妖术中的“脱袍让位大法”,在避无可避的绝境底下,拼著耗损数年真元,侥幸逃脱一劫。


这也是因为丁原瞬间的魂不守舍,不然,鬼先生未必能保住全身毫髮无伤。


饶是如此,鬼先生也惊出一身冷汗,在剑气的强大冲击之下,口中连喷数蓬鲜血,面色愈加的苍白可怖。


他身形一晃,让到数丈开外,竭力调息压制內伤。


丁原被眼前弥漫的血雾,重新带回到现实,神志一清,发出悲愤激越的一记滚滚长啸,飞身接住苏芷玉软软飘落的娇躯。


他低头望去,伊人樱唇失色,嘴角含著未乾的黑色血跡,曾经黝黑灵动,灿若星辰的星眸已然微闭,却安详如熟睡去的孩子。


但她的身体却在渐渐发冷,呼吸也近停止。莫行虚与巫行云的联袂一击,不下三百年的功力,又岂是她的肉躯可以承受?


然而,明知道是这样,苏芷玉只用最后深情的一瞥,诉说著自己对这个世界对丁原的恋恋不捨与浓情眷恋。


丁原好似魂魄出窍,愣愣的抱著苏芷玉,拼命想將全身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输入她的体內,却一次次石沈大海。


他已感受不到她丝毫的生机,更再无法看见她温柔婉约的笑容,与情深款款的眼神。


有那么极短暂一刻,鬼先生、莫行虚、巫行云,所有的人都怔在原地,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著丁原怀抱中的苏芷玉,实在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居然真还有这样甘心为他人付出生命的女子。


丁原终於绝望,猛然抬起头,一双赤红的眼睛,闪烁著暴烈的杀机与寒光,缓缓扫过巫行云与莫行虚,一字一顿道:“你们杀了她,你们死一千、一万次,也抵不上她的一根指头!”


“噗——”


满腔的热血飞溅而出,淒迷的洒在苏芷玉的衣襟上,如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丁原心头撕扯著难以言喻的痛楚,一如那夜的思悟洞前,寒风冷月,心如枯槁。


想那巫行云与莫行虚,也是素来桀驁自负之人,如今对著丁原的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


莫行虚下意识的躲避开丁原的目光,呵呵冷笑道:“那就让我送你一起上路,好跟这女娃到黄泉底下做对同命鸳鸯!”


话音未落,莫行虚突然见丁原竟是向她微微一笑,笑意中渗著虚幻般的冰冷与平静。


雪原仙剑怒吟飞腾,丁原的双手十指驀地变幻出眼花繚乱的剑决手印,浑身焕发出一团柔和庞大的紫色光雾。


鬼先生陡然变色,低喝道:“御剑术!快拦……”他的话到一半嘎然而止,雪原仙剑在空中飞旋飘舞,幻化作一束沛然无儔的光芒,充盈著无限的愤怒与杀意,卷里起四方风云,八面惊雷!


其势已成,强如鬼先生者也不敢贸然冲上,去直面君临天下三百余年的世间第一御剑术——“平乱决”!


丁原心中空明坦荡,雄浑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源源不绝灌注仙剑,把所有的恨与怒,全部倾泻在这短短的三尺青锋上!


群魔乱舞,鬼魅咆哮,是谁能执倚天之剑,唤回朗朗日月,浩荡乾坤?


然而,纵负绝世修为,纵斩尽强仇,却难再唤回伊人!


此恨此怒,即便千年万载,如何能消,如何能平?


“轰——”


雪原仙剑爆出万丈紫光,飆起一束幕天席地的狂澜,涤荡著滔滔浊世里无数的愤与恨,以浩然长空之气进射九天。


仙剑定乱,无数的紫色光华,在雪原剑周围縈绕飞舞,交织成一幅震慑人心的壮观画面。


在这阴森幽暗的鬼冢中,顿时充斥著夺目的光与热,直要將世间所有阴暗与不平统统摧毁,再换回万世承平,千秋定乱!


鬼先生一声冷叱,落在太乙九极鼎前,扬手祭起一盏莲臺。


那莲台大小如棋盘,上面一朵粉白莲花绽开数十枚花瓣,散发出妖艷的光晕,犹如大伞一样张开,护持住八座妖鼎。


这尊“逸水莲臺”鬼仙门己传承千年,可御天怒地瞋,堪比苏芷玉手中的天心仙灯。如今对鬼先生而言,最为要紧的便是八座妖鼎,至於莫行虚与巫行云的性命能否保全,他们衹能靠自己自求多福了。


况且,倘若丁原这一记平乱决,直衝太乙九极鼎而来,恐怕逸水莲臺也未必能接下这一剑之威。


所幸,丁原首取目標並非太乙九极鼎,则以莲臺的法力,犹可护住方圆十数丈內的鼎炉。


巫、莫二人见鬼先生居然在生死关头对自己弃之不理,心头无不又恨又惊。不过,假如丁原这一剑是冲著鬼先生又或鼎炉而去的,他们两人只怕也会逃得比谁都快。


然儿,此刻莫行虚和巫行云在强大剑气的笼罩中心神俱憾,更莫说脚底抹油了。衹要他们稍有异动,仙剑气机感应之下,立时就是雷霆万钧的霹雳一击!


两人勉强凭藉著数甲子的修为稳住灵臺,抱元守一,將全身的真元尽皆凝聚在青木拐杖与打魔银鞭之上,口中飞速念动真言,双双施展出鬼仙门“肆舞鬼天决”。


这一拼命,气势果然不同,一银一青两股绚光呼啸而起,蒸腾著烈烈蓝焰,迎头撞向雪原仙剑。


一时丹室內光华如炽,杀气盈天,重重光影中,蕴藏著几多生死,几多爱恨。


“轰——”


三束绚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狠狠撞击在一处,进射出串串流火,朵朵光花。


丹室像是在地震中抖颤,坚固的石壁喀哧哧连串开裂,犹如龟纹密密麻麻,瑟缩著抖落一地烟尘。


在逸水莲臺的保护之下,八鼎铜炉与里面的人总算安然无恙。但凌厉密集的光箭,哧哧撞击到莲臺筑成的粉色光球上,直震得它不停剧烈晃动,光华越来越弱。若非鬼先生以十一层天贝珈蓝神功支橕,可能也已难以抵挡。


每个人的眼睛都情不自禁的闭起,却感觉耀眼的光芒像根根铜针刺透眼皮,直插向头颅深处,绞得脑海里生出撕心裂肺的剧痛。


耳朵中,嗡嗡的轰鸣佔据所有空间,全不晓得此身到底在何方,似乎连魂魄也被那浩荡的狂飆,挤压出了躯体。


衹是在身躯惊惶无助的翻飞起伏里,依稀听见巫行云与莫行虚仿佛发自地狱的最后嚎叫。


两人的身躯就像泄气的皮囊,被剑气戳得千疮百孔,不住飆射出汩汩血箭。


全身上下,在平乱决的惊世轰击之下,再无半点完好,魂飞魄散后留下的僵直躯体,隨著漫天光雾,重重弹射在石壁上,再无力的滑倒在地。


“噹啷!”


碎裂扭曲、不成形状的青木拐杖与打魔银鞭,颓然落在两人的尸体旁,顷刻被鲜血染透,这两个一辈子籍籍无名的鬼仙门顶尖人物,只落得如此惨淡的结局作为收场。


丁原全身的真气,好像在一剎那里被全部抽空,丹田中空空荡荡说不出的难受。


平乱决固然威力庞大,但每次施展,都必须以抽干所有的功力作为代价,也令他有了诸多限制。


他一面在罡风狂澜里隨波逐流,一面努力恢復体內的元气,猛然背后一凉,也是贴到了石壁。


雪原仙剑“叮”的一响光芒收敛,飞回到主人手中。


丁原按捺住胸口的鬱闷难受,低头望向苏芷玉。


即便是这样的惊涛骇浪,也没能將她从睡梦里惊醒。娇好无瑕的玉容上,渐渐泛起一层晶莹蓝光,身体也由冰冷而转向火炭一般的滚热,那是天贝珈蓝的火毒开始散佈全身。


“若真是那样,芷玉便永远隨著丁哥哥,直到你能找回姬姐姐为止。”玉儿坚定而羞涩的话语,不由又在耳畔响起。


“玉儿——”丁原终於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吼,震碎层层石壁。他终是禁不住又喷出一口热血,让伊人胸膛前的血花,更是娇艷淒美!


鬼先生喘息著收起莲臺,眼睁睁看著自己两个得力手下,在平乱诀的硝烟中形神俱散。


好在,姬雪雁与鼎炉都安然无恙,衹要能修成第十三层天贝珈蓝,即便再丟掉三对巫行云、莫行虚,鬼先生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乘著丁原心哀神伤的专注苏芷玉的间隙,鬼先生拼尽残余真气,口中低低吟动真言,自背后飞起一盏红色灯笼,灯笼表面上画著狰狞无比、神色各异的一百零一只厉鬼形象,正是鬼仙门的“百鬼焚仙灯”。


“呼——”的一声,红灯绽开诡异波光,罩在丁原身上,竟將丁原与苏芷玉连人带剑,一齐吸入不停膨胀变大的灯笼中。


鬼先生闷哼呛出一连串血丝,森森目光仰望头顶的百鬼焚仙灯,魑魅离魂竿凌空虚指,低喝道:“疾!”一股幽蓝光束射在灯上,灯笼飞速旋转,瞬间舞动成一团红影,將丁原与苏芷玉困在其中。


丁原顿觉眼前一黑,身子好像被一个巨盖罩住,隔离到了另一个诡异的天地里。


他一惊之下,徐徐凝聚恢復著丹田內的真气,定下心神打量四週。然而,周围竟是混沌一片,灵觉延伸处空空荡荡,没有一点生命存在的跡象。


丁原的身躯缓缓下沈,须臾之后脚下一定,似乎踏到了十分坚硬的地面,该是百鬼焚仙灯的底部。


他暗自思忖道:“我一定是刚才心神微分,著了那鬼先生的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我被幽闭到了那古怪灯笼之中?”


正在疑惑间,不远处赤红色的火光一闪,赫然冒出一只五尺高矮的厉鬼,週身上下好似火焰凝铸而成,口中喷出烈烈光焰,朝著丁原扑来。


丁原呼呵一声,仗剑疾劈,那赤焰厉鬼在雪原仙剑的光华映照之下被一斩而二,“呼”的从丁原身躯两侧滑了过去,竟又重新融合在一处。


丁原一惊,没想到这灯笼中别有乾坤也就罢了,却无端端生出这古怪的厉鬼,竟连雪原仙剑也奈之莫何。


事实上,丁原不知道,那厉鬼也喫亏不小,嘶嘶乱叫,身形己缩小了近半,火焰亮度更是黯淡不少。


可惜丁原因平乱诀耗费太多真元,否则一剑斩下,那赤焰厉鬼哪里还有命在。


他正惊异时,身侧微风乍起,猛地又生出一只浑身蒸腾幽蓝之光的厉鬼,身躯一展,像条大蟒朝丁原缠来。


丁原左手环抱苏芷玉,右手仙剑一振而出,“啵”的挑中厉鬼面门。


厉鬼淒厉的嘶嚎,“砰”的幻化成一团火焰退走,弹指又在不远处恢復原先模样,依旧仅仅是焰色转暗少许。


接连两剑无功而返,丁原的呼吸开始急促,辛苦积纍的点滴真气几乎又一次耗尽。


他不由讶异道:“不晓得这些孤魂野鬼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居然难缠得很。


若是我功力全復自不会怕它,大不了一记平乱诀捅破这烂灯笼。可现在哪有力气再去硬拼,得赶快想个法子离开这里才行。”


忽然背后一记风声响动,杀气大炽,第三只冒著绿焰的厉鬼掩袭而至。原来丁原已墮入焚仙灯中的“百鬼夜行阵”。


此阵中藏有一百零一只厉鬼精元,都是以千年地煞阴火淬炼,不畏寻常罡风法宝,不避雷电水火,单就一两只已足够闹得天翻地覆,况且是百余只结成阵势。


眼瞧著那只绿焰厉鬼,就要扑到丁原身后,苏芷玉袖口里驀然仙音轻动,天心灯昇到二人头顶,洒下一蓬淡淡红光,却是仙宝通灵,於危难间自动飞昇,护持住自己的主人。


绿焰厉鬼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撞在天心灯洒下的光幕上,激起一簇熊熊火焰,呼的將它卷里。


那厉鬼惊恐的嘶叫,只剩半截身子从火光里挣脱而出,凶焰立时大减。


其他的厉鬼见状,再不敢肆无忌惮,远远围著天心灯以圆阵急旋,双手不断射出焰光,轰击在天心灯上。


天心灯光滑陡亮,任由周围的厉鬼如何肆虐,衹是巍然不动,牢牢守护著主人。


丁原不由心中一定,暗道:“有天心灯在,竟是省去不少麻烦事,至少暂且可保我无恙。如今当务之急是迅速恢復功力,再有就是……”


他情不自禁望向怀抱中的苏芷玉,在天心灯光芒的照耀里,她的玉容上映起一抹娇艷酡红,混合著天贝珈蓝泛起的蓝光,苏芷玉清秀的面容竟变得淒艷无比。


丁原想著雪儿现今命悬一线,玉儿却又为了自己落到这般的田地,心头忍不住痛闷难当,恨不得以身代雪儿受那炼炉之苦,以命换玉儿安然无恙。


他心中默默念到:“老天爷,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是有眼的,我更从来也不相信你会为这世上的好人做些什么。”


“如果说,我与玉儿之间有一个人一定要去死,那也应该是我!对你不敬的素来是我,对你怒骂讥笑的素来是我,就算有万般惩戒,也该由我来承当。”


“你莫非真的不长眼,为什么现在好端端活著的是我,你要带走的人却是玉儿?她是那么的善良无辜,即便大到无为,也该有天意人心,也该有天理昭昭。”


忽然,目光停滯处,苏芷玉胸口居然有一记缓缓微弱的起伏,假如不是凝神细察,根本无法发现,那颗芳心还在顽强的跳动!


她没有死,在巫行云与莫行虚三百多年的修为猛烈夹击之下,她依然保住了心口一丝元气,儘管象风中的残烛那般脆弱,隨时都会熄灭,但足以令整个世界为之光亮。


是什么令她在昏迷沈睡里眷恋不去,是什么离去盼魂魄依然流连?


丁原的心中一阵狂喜,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顾不得身外还有百鬼横行,收起雪原,用右手食指小心翼翼的探到苏芷玉琼鼻底下,良久良久,屏著呼吸,不敢有些微的分神,期盼著奇跡的发生。


终於,一丝微弱的鼻息,轻轻浮过丁原的手指,但对他而言,已是强烈如戈壁上吹过的狂风。


这一刻,丁原禁不住抬起头,仰望天心灯上无边的黑暗虚空,內心喃喃说道:“老天爷,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感激你,从此无论你將任何的惩罚加到我身上,我都无怨无悔,甘之如飴!只求……你不要带走玉儿!”


一滴热泪,无声无息顺著面颊滑落,这是人所珍爱之物失而復得的心动。


一见苏芷玉犹有生机,丁原的头脑顿时灵转起来,思忖道:“我功力未復,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即便侥幸出得了这鬼地方,外面还有鬼先生那一关要闯。当务之急,必须儘快救治玉儿,若再能恢復七八成的修为,再与那老鬼一拼又有何妨1


他低著头端详著苏芷玉,继续想道:“玉儿气息如此微弱,藏在她体內的天贝珈蓝魔气每深入一分,她便离死亡接近一尺,真是片刻也不好拖延。可在这儿,任我有通天本领也是束手无策。倘若能有一两颗冰莲朱丹、九转金丹,又或是无忧丹什么的,先將她伤情稳住,能保一缕元气不灭,也是好的。”


他身上的三枚冰莲朱丹,早在出潜龙渊前已经用完了,眼下被困在这百鬼夜行阵中,却又到哪里去找那些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丁原略一思煮,抱著万一的希望探手伸进苏芷玉的袖口中,心中居然下意识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果然,他的手指触及到了一只柔软的丝囊,似是女儿家的荷包。


或许固为这荷包小巧,因此苏芷玉並没有用“袖里乾坤”將它收起,这也算是冥冥中天意眷顾吧。


丁原心中一喜,盘膝坐下,把苏芷玉小心翼翼的扶靠到胸口,双手打开荷包,然而里面只装了些银两,却不见盛放丹丸的瓷瓶一类物什。


丁原的心一沈,再摸苏芷玉的袖口,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只找到了一条洁白绢帕。


那绢帕的角上兀自绣著一行小诗,却是“水晓琴音添衣暖,凝眉相望心茫然。”


丁原一震,回忆起这两句诗,正是自己与苏芷玉当日在水晶宫娘亲所留的画卷上所见,没有想到玉儿居然悄悄將它绣在了绢帕上。


那字字含情,字字惆悵,却將几多少女情怀,倾慕之苦倾诉?


丁原百感交集,右手紧紧攥著娟帕,胸口愈发鬱闷难当,有一种想痛痛快快的宣泄,可偏偏寻找不到口子的感觉。


自己亏欠怀中少女的,著实太多。而每一次,自己却总心安理得的,拿兄妹之情搪塞了过去。


而今,她的生命之花为自己几近凋零,自己却衹能一筹奠展的坐困愁城,就算想报,也即將没有了机会!


丁原一咬牙,默念道:“玉儿,你一定要坚持住,就算我拼著元神出窍,耗尽全身真元,也要把你救醒!”


他將苏芷玉面向自己,扶坐在怀中,左手扶住肩膀,右掌贴在她的小腹上。


正想行功祭出元神,忽然觉得左手手指触在了什么东西上,全不似腰带那么柔软。


丁原一震,禁不住暗骂自己道:“我怎么忘了搜一搜腰带!”


其实也不能怪他忘记,而是那地方著实是女儿家隱私,但此刻也管不了男女大防、圣贤之说。


丁原右手探进苏芷玉的小蛮腰,触手一片滑软,却也似火碳一般滚烫,自是天贝珈蓝之毒发作所致。


若是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苏芷玉必全身精血焚沸而亡。


他无心旁顾,急急取出那藏在腰带中的东西,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只青瓷小瓶。


丁原一阵狂喜,却又生出患得患失的心情,万一这里面装的不是疗伤灵丹,那可就断了最后的指望。


他拔瓶塞的手,不由自主的竟然有点发软,好不容易打开了瓷瓶,里面幽然昇起一缕淡淡清香,正是冰莲朱丹独有的芬芳!


丁原的心终於一定,从瓷瓶里倒出两颗朱红丹丸,就如捧著无上仙宝一般。


有了它,纵然不能立杆见影令苏芷玉痊愈,但凭冰连之功,也可镇住天贝珈蓝的火毒,换取宝贵的光阴。


就在他山穷水尽之际,这两颗小小的丹丸,何啻是柳暗花明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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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9:44: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执手

丁原右手轻轻撬开苏芷玉的樱唇贝齿。左手將两枚朱丹捻碎送入她的口中,然而苏芷玉生机虽已断绝,朱丹含溶在舌尖竟噎在咽喉无法下咽。

丁原沈聆片刻,把心一揽俯下颈来,吻在她火热的唇上。


这並非是他第一次亲吻苏芷玉,但上回於云梦大泽中正值神志恍惚疯狂之际,自没有太多感觉,而这一次,禁不住怦然一动。


他赶紧抱元守一。收住心猿意马,聚起丹田凝聚的一股真气缠了过去。


朱丹丹真气崔送,徐徐流动顺著苏芷玉的咽喉滑下。丁原不由送了口气,刚打算抬头,却忽然感应到渡入苏芷玉体內那股真气的异动。


原来,此刻苏芷玉被天贝珈蓝震裂的经脉中真气游离,正四处乱窜,无力抵抗魔气火毒的肆虐。


丁原真气甫一渡入,就彷佛含有莫名的奇异吸力,不断吸纳劝合著苏芷玉紊乱微弱的天一真气,瞬间水乳交融,难分彼此。


丁原惊诧莫名,突然醒悟到,当年苏芷玉以青阳双修大法救治自己,两人的真气已融会贯通,相生相依。


因此之故,他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一但进入苏芷玉的体內,立刻水到渠成,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那股真气行至苏芷玉心口,却遭遇极大的阻力,为其胸前淤积的气血堵塞,几次冲击都无功而返,却有趋於微弱之势。


原来巫行云与莫行虚的两记重击,皆印在了苏芷玉背心上,功力所透,尤以此处伤情最为严重,不仅是经脉几乎震裂,大量的气血亦尽凝结於此,便宛如一座了无生机的废墟一般。


丁原急忙丹田提气,凝住心神,再渡一口真气。两股真气合於一处,顿时强大许多,重整旗鼓,再次昂然叩关。


丁原不敢停歇,不停將丹田內苦苦凝聚起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渡入苏芷玉樱桃小口中。


才半盏茶不到的工夫,丹田內的真气已是入不敷出,头顶青烟蒸腾,身上衣裳尽湿。


就在这时,苏芷玉心口忽然极其轻微的一动,那股始终守护主人心脉的天一真元,若有所觉发出一阵涌动,与丁原的真气遥相呼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股真气终於里应外合,突破苏芷玉胸前经脉的室碍,匯合成一股顺流直下。


所过之处,游离散乱的天一真气趋之若凉,不停的融合进来,如百流入江渐渐壮大。


苏芷玉在昏迷中似有所觉,一双睫毛缀一颤,有了復甦微兆。


与此同时,冰莲朱丹的药力也开始发散,一蓬暖洋洋的热流护持在苏芷玉的心口,徐徐朝著四週扩散,却遇到了天贝珈蓝极大的阻力。好在,苏芷玉的心脉暂时已可保无虞。


丁原精神一振,努力挤压著体內残存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渡与苏芷玉,那道温亮如水的细流,源源不绝涌入怀中玉人的娇躯。然而他的脑中已昏昏沈沈,喘息声急剧加重,也是濒临油尽灯枯的地步,全凭著一股顽强的意念支橕。


好在,几经波折,丁原的真气终於进入苏芷玉的丹田,却发现里面无数缕失控的真气呼啸肆虐,横冲直撞,犹如发狂的怒龙,全不听使唤的纠缠膨胀,竟似要橕破铜炉,灭鼎而散。


这情形,便如当日丁原错炼大日天魔真气,走火入魔所造成的景象一般。然而,苏芷玉重伤垂危的羸弱之躯,又如何当得?一旦功消元散,后果不堪设想。


丁原一凛,心神微分之下,那股渡入苏芷玉体內的真气竟陡然失去控制,摆脱丁原的意念束缚,迅速凝聚成丸。


丁原暗叫一声“糟糕”,却没等有所动作,气丸砰然爆裂,强大的气团瞬间炸开,犹如秋风扫落叶似的,將丹田中纠缠盘结的混沌真气涤荡一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芷玉小腹驀地一热,“轰”的一声再起变化。


那些被气丸震得支离破碎的丝丝游离真气,非但没有消散离乱,反而翻腾卷涌,渐渐向著丹田底部沈淀,蕴生一汪清泉,与丁原泪泪注入的真气重新融合,倏忽凝聚成一束云柱直衝天关。


彷佛中,便似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丁原又惊又喜,心头骤然多了一层明悟,记起当日无心参悟大乘之情形,索性屏除一切杂念,遗形忘体,损心弃意,任由身外涛起云灭,只守灵臺心灯不熄。


大道无为,有容乃大;生生不息,破而后立。


那束云柱不断壮大,从丹田內源源不绝的喷薄而出,以先天之意奔流汹涌,一面吸纳周围游散的天一真气,一面洗精筑髓重修经鄴盘踞於其间的天贝珈蓝魔气,被这股洪流一冲,竟似摧枯拉朽,立时丟盔卸甲节节败退,从上下两面往苏芷玉的胸口收缩,企图作最后的困兽犹斗。


九个大週天后,苏芷玉丹田內真气鼓荡,浩浩荡荡,终於交会为一股磅礡浩荡的大潮,朝著大椎、膻中等胸前背心的要穴发起总攻。


苏芷玉的肌肤泛起一层娇艷的红晕,胸脯剧烈起伏,琼鼻中隱隱有了低低的呻吟。


突然问她娇躯猛烈颤动,喉咙里一股滚热的淤血被真气激迫而出,却苦了丁原猝不及防,连躲都来不及全涌进了嘴里。


丁原知是苏芷玉胸口的鬱结终於被打开,全身经脉尽皆疏通,儘管说痊愈如初尚需时日,但恢復之快,已远远出乎了自己原先的期望。


他不过是无心插柳,盼以朱丹保住玉儿的元气不灭,可阴差阳错居然两股真气龙虎交会,打通了经脉尚在其次,更要紧的是將天贝伽蓝之毒化解。


一口咸咸湿湿的热血喷进丁原嗓子,他不禁油然昇起一种异样之情。


昔日,为救治姬雪雁的性命,他不惜以血相注;没有料到,数年之后,天意却又让一位少女与自己血脉相连,生死与共。


弃我去者不可留,乱我心者多烦忧。丁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注定?而上天,在冥冥中,又与自己开了怎样一个深黑色的玩笑?


他刚打算將嘴唇移开,冷不防苏芷玉樱唇中一缕真元接踵而至,竟是络绎不绝,熟门熟路的流转全身,最后万流归宗注入丁原已然乾涸的丹田。


这股热流,恰似甘霖玉露,丁原精神大振,只觉得隨著苏芷玉回涌的真元不断的增强,他的身子就像泡进了温泉里一样,贪婪的吮吸著每一滴露水,积聚著丝丝真元,丹田里一阵的温暖充盈。


借著这对少年男女的唇舌相亲,大日翠微督天真气与天一真气在两人体內循环往覆,清润百脉。


苏芷玉的玉颊,在不知不觉里浮起一层淡淡血色,丝丝微弱的蓝色天贝珈蓝毒气,从她的娇躯中冉冉蒸腾,被彻底逼迫出来。


丁原、心底全无綺念,全身心的体味著两人血脉相连,息息相关的奇妙况味。不觉里,又入空明之境,头顶隱约腾起一蓬白色光晕。


光阴悄然无息的从两人身旁溜过,天心灯犹如最忠诚的护卫,守护著自己的主人,牢牢將黑暗与厉鬼遮挡在另一个世界中。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丁原缓缓醒来,怀抱中苏芷玉的面色与体温都已趋向正常,衹是稍嫌有些苍白憔悴。


真气兀自在两人体內流转循环,但已经平稳了许多,也再感觉不到天贝伽蓝的存在。


丁原鬆了口气,徐徐抬起头,天心灯在头顶静静的飘浮,红色的光罩外,一盏盏酷似磷火的厉鬼忽隱忽现,偶尔发出一两股诡异的光焰。


他浑身的疲乏空虚都一扫而空,丹田內重新溢满充沛的真气。


丁原垂首望著苏芷玉酣睡一般的清秀容顏,那湿润香柔的红后,在睡梦里轻轻翕动,吐出悠长和缓的芬芳。


回想起適才景象,丁原脸上不由一热,却也著实不清楚,那深深一吻究竟是多久?


这个少女,本该守在父母的身旁,享受著天伦之乐,又或者,远在南海,心无旁騖的参悟天道,成为仙阁期许的嫡传门人。


然而,现在她却与自己困守鬼冢,几乎將性命拋却。


丁原的双手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紧,却听到苏芷玉低吟一声,秀美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徐徐睁开眼眸。


她的第一眼,就望见了丁原,继而是浑身经脉骨骼传来的阵阵针刺疼痛,一股暖洋洋的真气,徐徐在体內流转,感觉竟比受伤前更加淳厚。


眼前的丁原將自己抱在怀中,脸上荡漾著狂喜与爱怜的笑容,轻声道:“玉儿,你醒了?”


苏芷玉一双妙目柔波,只管定定的凝视丁原,察著他嘴角残留的血跡,心里一跳急忙问道:“丁哥哥,你吐血了?”


丁原听她醒来后的第一个问题,关切的还是自己,不禁心下感动,摇头说道:“这是你吐出的淤血,溅在了我脸上,並不碍事。”


苏芷玉心中一宽,歉然伸出右手,用袖口小心翼翼的为丁原抹去血跡,浅笑道:“玉儿刚才一定吐了很多血吧,那一剎那,我只当自己再也没法活转了呢。”


丁原沈声道:“你放心,玉儿,衹要你的丁哥哥有一口气在,今后就绝不容许任何人伤你一根毫毛,”


苏芷玉的手一颤,袖口在丁原面颊边凝滯,羞喜参半的眸子注视著丁原,苍白的脸上,昇起如朝霞一般娇艷动人的红晕。


丁原握住苏芷玉的右手,炯炯目光端详著她,徐徐道:“玉儿,你也要答应我,今后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如果你刚才真为我死了,我即便杀尽鬼冢中的所有人,也抵不上对你的半点歉疚与悔恨。”


苏芷玉的眼睛里剎那充满光采,低低在丁原怀中唤道:“丁哥哥……”


衹有在这与外界隔绝的两人天地中,衹有在九死一生的劫后重逢里,她才放开了些许少女的矜持,全心感受来自丁原大手的火热体温。


两人忽然如有默契的一起陷入沈默,在天心灯罩起的这片小小天地里,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温馨。


苏芷玉的手任由丁原一直握著,只想著能够將岁月挽留,从此天荒地老也不管不顾;丁原的面颊,也任由苏芷玉的袖口贴拂,感受著脉脉情深,那一缕幽香沁人心脾。


实在,苏芷玉捨不得打破眼前的恬静与安寧,直觉著心如展翼,在幸福的云端翱翔瓢荡,充满著无限的温暖与感动。


她不求天长,不奢地久,衹要有这么一刻的记忆,温暖今后漫长寂寿人生,已是足够。


幽幽嘆息著,苏芷玉问道:“丁哥哥,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外面一片空寂黑暗?”


丁原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鬼先生祭出的一盏灯笼,將我们罩了进来,而后就冒出古里古怪的孤魂野鬼来。要不是天心灯的庇护,可能我们也不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说话了。”


苏芷玉家学渊源,闻言皱眉道:“难不成是鬼仙门的百鬼焚仙灯?听爹爹说过,这灯中另有乾坤,吸纳千年地煞阴寒,暗藏著一座百鬼夜行阵。等闲人一旦被吸进去,最多坚持三日三夜,三日后势必为阴火焚魄而亡。”


丁原不以为然道:“那也未必,要不是我先前耗尽真元施展平乱诀,这狗屁灯笼也困不住我!”


苏芷玉晓得丁原,姍然一笑道:“丁哥哥,玉儿已恢復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赶紧设法出去,也不晓得外面的姬姐姐情形如何了?”


丁原的虎躯一震,心情又黯淡下去,自苏芷玉醒来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问,他竟然没有想起姬雪雁来!


现下苏芷玉一提,眼前顿时又浮现出雪儿为鬼火焚身,吮精沥血的场景。


丁原不由心头如焚,扶起苏芷玉道:“玉儿,你伤势刚好,实在不宜再出手。稍后只管跟在我身后,用天心灯护身,千万不要再逞强。”


苏芷玉也晓得,如今她的经脉一时间再难经受剧烈冲击,否则真当爆经裂脉,再有十颗朱丹也救不回。


可姬雪雁还在鬼先生掌握之中,一场恶战势在难免,她又怎能坐视丁原孤身涉险?


看看丁原坚定的眼睛,苏芷玉頷首说道:“玉儿知道,丁哥哥你只管放手施为,儘早將姬姐姐救出来。”


说著,她收了天心灯,周围红光顿时消隱。


丁原一怔,道:“玉儿,你把灯给收了做什么?”


苏芷玉浅笑道:“玉儿的伤已不碍事,正可助丁哥哥一臂之力,也好及早脱困,去救姬姐姐。”


她的话尚未说完,周围虎视眈眈的厉鬼一见天心灯敛灭,立时迫不及待蜂拥而上,四面八方鬼火如林阴风阵阵,说不出的淒厉恐怖。


丁原一闪身,护住苏芷玉,雪原仙剑大力劈出,他伤势尽復之下!声势迥然不同,仙剑爆出一溜紫电,斩在一只赤焰厉鬼胸前,砰的一声,赤邑光焰从厉鬼胸膛炸裂开未,转眼灰飞烟灭,形神俱消。


丁原旗开得胜,精神大振,仙剑挥洒自如,气吞山河,左右开弓,又劈散身前两只厉鬼。


苏芷玉在他身后手握盈雪仙剑,舞出一团绚丽光团以为护翼,两人前后呼应,双剑併举,直杀得鬼哭狼嚎,光影翩卷。


丁原杀得兴起,在阵中横冲直撞,勇不可当,一出方才虎落平阳被鬼欺的恶气,但这百鬼夜行阵,实属鬼仙门三大妖阵之首,非同凡响。


只见一只绿焰厉鬼双爪喷出十道幽芒,合身朝著丁原胸口扑来。丁原左拳轰然击出,激荡起一蓬白光。


谁料想这只厉鬼未等掌风打到,“呼”的凭空消失,却是借著火遁逃逸。


丁原左右身侧风声如吼,两只硕大的金焰厉鬼陡然现身,犹如巨灵神似的將他夹在当中,四只桌面大小的手掌,燃著熊熊光焰,恰如泰山压顶捶了下来。


丁原剑眉微扬,背后驀然飞起一束剑光,堪堪挑中左侧金焰厉鬼的小腹,凌厉的剑气“砰”的將它震碎成点点火球,散落开去。


原来是苏芷玉见丁原遇险,急切中施展出“青阳双修剑法”,替他斩去一鬼。


丁原左边压力一去,右手仙剑全力挥出,將剩下的那只金焰厉鬼拦腰斩断。


回过头来,正瞧见苏芷玉樱唇含笑,向著自己轻一点头。


两人心意交融,青阳双修剑法於鬼阵中纵横睥睨。然而那些厉鬼凭藉著阵势变换与火遁隱身,竟也纠缠不退,双方一时陷入僵局。


忽然苏芷玉轻“咦”一声,道:“丁哥哥,左首斜上九尺,全力劈出一剑。”


丁原不明所以,但闻言仍毫不犹豫飞身而上,雪原仙剑龙吟劈下。


就在他举剑斩落的剎那,苏芷玉指定的方位上光焰一闪,冒出一只青焰厉鬼,就如同飞蛾扑火撞在了剑锋上,“砰”的泯灭。


苏芷玉口令不停,继续道:“朝右六尺,仙剑横推!”


丁原声落剑到,又是两只厉鬼投怀送抱,被腰斩於马下。


如此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丁原毫不费力接连斩落二十余只厉鬼,不由哈哈一笑道:“玉儿,你是怎生办到的?这些小鬼死的也未免太冤了些。”


苏芷玉一面以玉手指点方位,一面微笑道:“丁哥哥,如果你仔细打量,就可发现这些厉鬼通常三只一出,之间前后相差不过瞬间。再看它们出没的方位,不论如何变化,也总是踩在九宫之位。玉儿方才心中默计了一轮阵势变化,以此推算出『三三玄九』之数,这才麻烦丁哥哥你试上一试,不想果然奏效。”


丁原听她说的简单从容,但其间的演算推定,必然是无比的复杂,不然苏芷玉也不可能耗费这么长的时间,才看清百鬼夜行阵的奥妙。而自己在这阵中猛打猛冲这么久,却连门槛都没摸著。


丁原有感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幸亏这回又是你陪我闯入鬼冢,要不就这狗屁阵势,就够我折腾半宿。”


苏芷玉听到丁原夸奖自己,玉颊一红,尚未回答,心头猛地警兆突起,竟不知为何一下子推算不到下一步阵势的变化玄机。她急忙仙剑回引,低声道:“丁哥哥,撤回天元正位,不要妄动!”


丁原一愣,身形已隨苏芷玉飞起,耳中就听周围“轰”的一声,炸开无数五顏六色的光球,奼紫嫣红,彷佛漫天的礼花一般绚丽多姿。


丁原奇道:“玉儿,这是怎么回事,要放焰火么?”


苏芷玉面容微紧,徐徐道:“三三之极,九玄归一。丁哥哥,玉儿猜想鬼先生在外面显然是感应到这边的情形,因此不惜耗损真元,要发动此阵的终极变化,以百鬼合一,流火焚仙之变,来对付我们。”


丁原傲然道:“他不过是黔驴技穷,有什么可怕的?”丹田真气磅礡泉涌,浑身白光一闪,仙剑鏗然鏑呜,紫色剑身昂然颤动,灌注入十成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


再看那边,千万流火狂舞,银蛇从四面六合匯聚到丁原上方虚空,迅速凝铸成一团庞大的彩色光球。


光球外圈泛著血红之光,咄咄逼人的烈焰高过数丈。


光球內圈七色光芒流转融合,进射出耀眼华彩,照得阵中綺丽如昼,一不住发出震耳欲聋的电闪雷鸣。


丁原在漫天罡风急流里立然如山,真气提陞到满盈境界,低喝一声,身剑合一,幻化作一束沛然浩荡的白色光柱,迎头激射。


他不愿意过早施展平乱诀,以保有后劲,应对外面的鬼仙门一眾高手。但这一记以身剑合一所发的“中流砥柱”乃毕身功力所铸,比起等闲御剑之术尤有过之。


苏芷玉见丁原飞身硬撼,不禁大喫一惊,唤道:“丁哥哥1口中真言急念,左手剑诀如花盛绽,竟是情急之下,祭起天一阁的“云生水起诀”。


她的伤势尚未痊愈,这番不顾一切的耗用真元发动御剑术,顿时胸口气血翻动,五臟六腑一起传来钻心的剧痛。


苏芷玉强自以一口真元压住咽喉热血,朱唇轻喝一声:“疾!”盈雪仙剑清音如乐,焕出层层云霓如碧霞光,追著丁原翱翔九天。


“轰轰”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雪原仙剑与盈雪仙剑一先一后,撞击在光球中心,千盏流波如星陨落,汹涌的热浪冒著彩色光焰爆裂膨胀。


丁原一记闷哼,身躯弹石似的拋飞,在光波跌宕里不停滚翻,身上衣裳尽皆碎裂。


苏芷玉嚶嚀抚胸,一缕血丝汩汩逸出嘴角,面色惨淡如金,几乎连站定的气力也已失去。


盈雪仙剑打著盘旋飞回主人头顶,光泽黯淡如雾,显然灵性大损。


那团光球打从中央爆开,滚滚火云冲向高空,露出一个五六丈方圆的庞大黑洞,无数淒厉的鬼魄面容在光雾里忽隱忽现。


从那黑色空洞里,赫然轰出一束绚丽光芒,直射丁原。


苏芷玉看得心摇神荡,要待救援,奈何丹田中真气翻捲,全然使不出劲,想祭起天心灯,也已远水不解近渴。


当下禁不住眼前一黑,惊呼道:“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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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9:44: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裂鼎

丁原被光球震的眼冒金星,差点魂魄离身,在空中一面藉势翻腾卸去劲道,一面聚集真气疏理经脉他这亏喫的也算不小,好在都天云伏魔大光明符护持住週身要害,更保得胸口一股真元不散,所以情况並不像苏芷玉想想的那般糟糕。

经歷无数次血战恶斗,丁原早非初出茅庐的楞头小伙,这看似冒险莽撞的一击,也另他试探出对方的分量。


丁原人在空中,灵觉里清晰的映射出一股汹涌光芒,正朝著自己劈到。


他临危不乱,左手向下虚按,身形弹起定住,雪原仙剑笑指苍穹,砰的抵住迎面迫来的光束。


饶是丁原施出九成功力,脚下也不禁踉蹌而退,但他退而不乱,真气源源注入仙剑,紧紧顶著头顶的那束硕大绚光。


苏芷玉见丁原安然无恙,芳心一定。她已无力再次施展御剑术,当下聚起丹田残余真气,玉手轻扬,真言驱动,灵犀鐲化作一道银光打向光球。


丁原手腕上驀然传来轻轻震动,却是另一只灵犀鐲若有所感,发出呼应。


丁原心念一动,口中喝道:“去!”腕上光华一闪,灵犀鐲欢鸣飞起,迎著耀眼的光芒逆流而上。


两只灵犀鐲一左一右龙吟飞展,突然间齐齐焕放波澜一般的层层光晕,交织辉映,绚烂如霞。


丁原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奇异感悟,彷佛一剎那里,自己的意念借著放飞的灵犀鐲,与苏芷玉的心紧紧联係在了一起。


两人的心头同时通过一缕微妙感触,竟在刀光剑影中相互深深一瞥,齐齐左手翻转灵印,遥指灵犀鐲。


灵犀鐲“叮”的清鸣,幻化分一龙一鸞两柬绚丽光影,最终而为一银光復现,轰然击中光球正中的黑色空洞。


双鐲合璧,灵犀一点。光球石破天惊一般的炸裂开来,无数罡风流光疯狂的朝四週汹涌膨胀,虚空中隆隆雷声如炽,撕裂出一道道光痕。


丁原与苏芷玉只觉得一团势不可当的气流涌到,將两人出身躯高高拋起,耳边“哧哧”激流呼啸不断,眼前眼花撩乱,什么也看不清楚。


正自惊骇间,驀然光雾如潮卷散,渐渐露出一座庞大的地底墓室。原来在灵犀鐲的合璧惊天一击之下,百鬼焚仙灯终於喫不住这股沛然莫御的冲击,迸碎成麵粉瓢飞,將两人从阵中释出。


灯毁人伤,鬼先生口中鲜血狂喷,面色惨白如纸。


更因事起突然,丹室中的八座妖鼎齐齐惊呜,光焰摇动,流火散落,如繽纷落英,煞是壮观。


鬼仙门的七大长老急忙催动真气护住丹鼎,好不容易才重新控制住局面。


丁原在半空一阵的翻腾,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苏芷玉,虎腰一挺,探身將她揽祝两人双手互执,一道柔和真气流转在身体经脉之间,徐徐稳住身形瓢落著地。


丁原一抬头,便瞧见太乙九极鼎上方光团中的姬雪雁,右手仙剑一指鬼先生、喝道:“老鬼,你还有什么招数儘管使出来,丁某今日奉陪到底!”


鬼先生调勾气息,心头不禁暗凛。


光一个丁原就已经够麻烦,现在连本以为已经死掉的苏芷玉,也好端端站在眼前,虽然他也瞧出苏芷玉重伤未愈不堪恶战,可自己的两个得力手下却早已损命当场。


再想那百鬼焚仙灯是鬼仙门镇门之宝,衹是这次非但没能將丁原与苏芷玉炼化,反而被轰得粉碎,真不晓得这两人是怎么办到的。


他心念急转,当机立断,沈声命道:“封鼎!”


那七大长老闻言无不愕然,一旦鼎炉熄灭,先前的所有工夫都等於白费,自姬雪雁体內汲取的朱果菁华也一同付诸东流。


好在。相对四十九天的凝炼,这两天的损失还不算太大,不然可就亏到家了。


鬼先生这么做,也是无奈罗。鬼仙门好手眾多,但此时此刻真正能帮他对抗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的,也不过是眼前这几位长老了。倘若巫行云与莫行虚没有死,他也不必出此下策,白白浪费了两天的心血。


七大长老同时收功,炉火渐渐熄灭,太乙九极鼎上的光团,却兀自不散,托著姬雪雁的娇躯,缓缓沈入鼎中。


丁原冷眼旁观,淡然讥笑道:“老鬼,你又想玩群殴的把戏么?”


鬼先生心中对丁原苏芷玉已是恨极,双目幽光如电,锋锐的射在丁原脸上道:“小子,你毁我仙宝,杀我同门,若不將你们两人一同扔进丹鼎炼化成鬼,又岂对得起『鬼先生』这三字的百年盛名1


驀然,甬道深处传来一人狂妄囂张的大唉声,道:“狗屁,一个装神弄鬼、躲在死人坟里的老家伙,也敢提什么盛名?哈哈,你先问问老子我答不答应?”


丁原一听这声音,不由目光一转望向甬道口,叫道:“老鬼头?”


“砰砰!”


甬道口先出现的,却是两具被拋过来的鬼仙门丹室守卫尸首,而后才是年旃的声音道:“不错,老子来了!”


朦朦光影一晃,年旃的元神持著冥轮大刺刺闯了进来,左手鲜血琳淋,也不知这一路闯进来,痛宰了多少鬼仙门弟子。


跟在年旃身后的,还有一男两女,竟是安孜晴、楚凌仙与屈箭南。有年旃开道,他们三人只轻鬆在后面跟著,连剑也不曾出鞘。


如今镇守鬼冢上两层的巫行云与莫行虚,都倒在丁原剑下,剩下那些小角色,只不过是撞枪头白送死的罢了,四人一路杀来,直如无人之境。


也怪鬼先生下有严令,没他准许任何人不得接近丹室半步,几名赶来报讯的弟子,都在门外被守卫拦下,却没有一人有巫行云莫行虚的胆子往里直闯。


苏芷玉抬眼就见安孜晴等人,不由得惊喜交加,唤道:“阁主、楚师姐!”


忽然想到自己的手还被丁原握在手里,脸上不禁一红,急忙借著整理散乱鬢髮的机会,將玉指抽出。


丁原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冷冷扫了眼屈箭南,问道:“老鬼头,你们怎么来了?”


年旃哼道:“老子想想还是不放心,就跟著安阁主他们一块来了。也亏苏丫头一路留了天一阁的暗记,我们才这么快找著此处。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老子刚才还听有人大言不惭,嘿嘿,想欺负丁原?也得先问问老子的冥轮!”


鬼先生别人不认得,年旃却曾在蓬莱仙会上见过。见他横冲直撞杀將进来,又摆明要为丁原橕腰,不禁大是头疼。


眼中的幽光更盛,鬼先生冷冷道:“年旃,你什么时喉变成了丁原这小子的看家狗了,一百多年没见,果然是大有长进!”


年旃再笨,也听的出这话里的讥讽之意,脸上红光一闪,怒啸道:“老鬼,你找死!”


双手驱动冥轮呼啸而起,化作一溜寒光,直射鬼先生。


鬼先生口出讥讽之言,手下却不敢有半点怠慢,魑魅离魂竿斜斜挑出,准確无比的击在冥轮中心。“叮”的一声响,冥轮倒飞回年为手中,两人身形俱是一震,同时心道:“百多年不见,这老家伙倒没白费光阴!”


年旃更是收敛狂妄之心,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倘若不是得丁原的冰莲朱丹与天道感悟之助,刚才那一记硬撼,多半还要喫上点亏。


说起来倒不是他修炼不勤,却因为潜龙渊中血雾著实消耗了他许多真元,依仗著元神出窍,这才能与鬼先生战成平手之局。


安孜晴遥遥向鬼先生一礼道:“在下天一阁安孜晴,虽僻居南海一隅,却也是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多有冒犯,也是逼不得已,希望先生能大度为怀,放过姬姑娘,我等自当赔罪退去。”


鬼先生联想到方才苏芷玉对安孜晴的称呼,暗自思忖道:“原来这婆娘就是天一阁的现任阁主安孜晴!据说她的修为已臻大乘之境,却从未出过南海一步。


如今居然连她也来了,今日之事看来万难善了。”


他不禁重新掂量丁原的分量,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就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不仅修为高的惊人,更有正魔两道最顶尖的人物藏在背后橕腰,惹了他,跟惹了半座天陆有什么太大区别?


但是他桀驁阴狠,心中飞快的盘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丁原那边有三大顶尖的高手,可自己加上鬼仙门七大长佬也未必不能一战。何况,在鬼冢之中,尚有许多阵势机关未曾发动,关键时刻或许也能收奇兵之效。


再不济,还有一个姬雪雁掌握在自己手中,又怕他何来?


当下,鬼先生阴惻惻一笑道:“原本有安阁主的大驾说和,老夫也应当卖个面子。可惜,安阁主已经来晚了一步。丁原这小子连杀我两位同门师弟师妹,又毁了本门的百鬼焚仙灯,这个粱子,可不是安阁主能够一句话化解得了。”


丁原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真想找丁某报仇,便先放了雪儿。丁某与阁下单打独斗,生死由命!”


鬼先生摇摇头道:“你说我会答应么,丁原,你莫將老夫当作三岁的孩童哄。”


年旃不耐烦道:“说到底,还是要拳头解决问题。老鬼,老子有百多年没会过你,今天咱们就瞧瞧到底谁更高明!”说罢,元神一晃欺近鬼先生。


丁原眉毛一挑道:“老鬼头,他是我的!”身形后发先至,硬抢在年旃之前一剑“投鞭断流”,朝著鬼先生斩落。


年旃被丁原抢了先机,骂骂咧咧道:“奶奶的,连这也跟老子抢!”元神在空中转向,奔著七大长老杀了过去。


屈箭南亮出仙剑,呼喝道:“丁兄,我来助你!”拧身飞击一个矮咚咚的胖长老。他一出手,身旁的楚凌仙唯恐有失,侧目望向安孜晴低声道:“师父。”


安孜晴怎不明白弟子心意,暗嘆一声,道:“小心对方的鬼魅伎俩,出手先留三分余地,以应万全。”


楚凌仙面露喜色,低低应道:“是!”撒出仙剑,衣袂飘飘护持在屈箭南身旁,双双敌住那名胖长老。


混战一起,丹室中顿时刀光剑影罡风激荡。安孜晴与年旃的修为,明显要比其他人高出许多,各缠住两名鬼仙门的长老;苏芷玉、屈箭南与楚凌仙三人成虎,对上余下的三人,堪堪打个平手。


最为凶险的,自是鬼先生与丁原之爭,两人全无留手,恨不能每一招都置对手於死地,从顶上打到地上,再从石壁斗到甬道,真是棋逢对手,精采纷呈。


在一连串暴风骤雨的对攻里,两人都没工夫再去动用身上法宝,全凭著自身真实功夫爭锋相对,寸土不让。


转眼一百余个回合,丁原终究在经验与功底上逊色些许,渐渐稍落下风。但他身上所负的杂学著实太多,从二十二字拳到辟魔腿,从穿花绕柳身法到七大剑派的精奇招式,总能奇峰迭起妙手纷呈,令鬼先生佔不到丝毫的便宜。


原本鬼先生的天贝伽蓝神功,乃天陆正魔两道修真高手所忌惮的歹毒功夫,奈何偏巧丁原身怀三股绝世真气心法,硬是不喫这套。那蓬蓬幽蓝氤氳,无数厉鬼魂魄,根本不在丁原话下,使得他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鬼先生有心施展鬼仙门镇门绝学“通天慑地万魂诀”,一来丁原不给半点凝聚真元、发动鬼诀的喘息之机;二来他也顾忌丁原的“平乱诀”威力太大,以通天慑地万魂诀对撼,未必能够討到多少好处。因此,鬼先生衹有不断催动体內真气,魑魅离魂竿快如风电,以求能拖垮丁原。


眾人正斗到酣处,突然耳中听见震耳欲聋“轰隆”一声巨响,原来是年旃拼出真火,发动“万雷轰天诀”,一举震毙鬼仙门两大长老,冥轮去势不止,居然狠狠撞击在丹室中央的太乙九极鼎上!


太乙九极鼎受此万雷轰天的强横冲击,先是鼎身剧烈晃动不已既而从受创处裂开百多道龟纹,迅速蔓延全身。


鼎炉中驀地耀出一蓬赤红光焰,直衝穹顶,爆发出“喀喇喇”的电闪雷鸣。


周围七鼎同时生出威態,齐齐淒厉呜响,一束柬光芒犹如火山爆发喷薄泉涌,鼎身承受不住来自內部的庞大冲击一一开裂,从缝隙中发射出妖艷的华光。


鬼先生与眾长老面色齐变,脸上又是惊恐又是悲愤,彷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將发生。


六人竟再顾不得激战,不约而同抽身闪退,可怜那胖长老走的慢些,却被屈箭南与楚凌仙死死缠住。


他迫不得已的厉声吼道:“还打什么,八鼎陨灭,天塌地陷!再不逃,谁也休想活著离开!”


好似为了应证他此话不虚,太乙九极鼎“轰”的炸开,卷里著赤红的光嵐向四週汹涌溢去。


周围七座妖鼎接二连三的爆炸,一声声轰鸣,几乎把人的耳朵都给震聋。


一时间丹室中充满各色流光,惊人的气浪排山倒海的卷向每一个角落,周围石壁恰似发生地震一般摇晃碎裂,头顶无数的巨石雨点一样的砸落。


丁原被一股迴旋的气流拋上半空,头上猛的一暗,却是大块的巨石压下,他急忙挥剑阻挡,目光穿过重重光雾望向太乙九极鼎碎裂之处,大声吼道:“雪儿——”


但他的声音,竟被这惊天动地的轰鸣迅速掩埋,天昏地暗里,哪里能够找到姬雪雁的踪影?


丁原心中一疼,暗道:“难不成,雪儿已被那丹鼎炸得形神俱毁,连一点痕跡都没能留下?”


想到復里,他拼命扑向丹室中央,在狂乱的气流里,宛如一叶隨时会颠覆的轻舟,任他有通天的修为,也被不住的拋起又卷落。


忽然,从旁掠来一条水袖,准確的缠在丁原腰上,却是安孜晴正好在左近,见丁原发狂似的冲向下面,赶紧出手拦截。


丁原並不领情,仙剑一挥斩向水袖吼道:“你为什么要拦我?雪儿还在下面,我要找她!”


安孜晴儘管听不清楚丁原在大叫什么,可也能从他的表情上猜测到话里的意思。


她右手玉指一弹点开雪原仙剑,以传音入秘道:“丁原,这儿马上要塌方了。我们衹有先活著出去,才有希望再救别人!”


话虽有理,可惜丁原现在哪里听得进旁人良言相劝,摇头吼道:“我不管,我要先找到雪儿和玉儿再说!”


安孜晴见他不肯听劝,丹室、鬼冢坍塌又迫在眉睫,於是虚指前方,以传音入秘诈道:“咦,那不是姬姑娘么?”


丁原一震,转头望去,不防腰上一麻,已被安孜晴点中。他知上了对方的当,不由怒目而视。但安孜晴衹是不理,身如翩翩惊鸿,在罡风光流的缝隙间穿梭游走,悬合上眾人一路往外突围。


可刚回到第二层上,突听得一声噶喇喇巨响,鬼冢轰然塌陷,惊流密石中眾人先后失散,倒是丁原被安孜晴以水袖卷里、御起云生水起诀,冲出牢笼。


等两人回到地面,俯瞰脚下,只见鬼冢上方的陵墓废墟,已然塌落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洞穴,里面不住朝外冒著滚滚浓烟,直衝起有三十多丈高。


在废墟周围的沙漠上,居然裂出成百上千道的沟壑,最窄的也有一里多宽,深度更不可测。


这些沟壑,就如蜘蛛的触角,无边无际的伸展向四方天际,恐怕方圆几百里之內,都不能幸免。


天空中浓雪翻滚压住日月,黄澄澄的妖艷光晕充斥弥漫,疯狂的大风狰狞厉號,捲起漫天的黄沙,直叫人无法睁眼。


假如方才不是安孜晴见机得宜,施展御剑术破困而出,此刻她与丁原两人定然已被掩埋在深深的岩层乱石中,不见天日!


安孜晴鬆开丁原禁製,目光四处搜索其他的同伴,可乱影迷离中,除了风沙浓烟,哪里还有人影。她心中一震道:“难道凌仙、玉儿和屈箭南他们都来不及走脱,被埋在了鬼冢里了?”


丁原看了一眼塌陷的鬼冢,深吸一口气,在狂风巨流中拼命喊道:“雪儿、玉儿、老鬼头!”


他的声音被狂风冲散许多,可周围几里內仍能够依稀听见,远远传来年旃的嗓门哈哈笑道:“小子,你放心,老子怎么可能被这破坟头活埋?”


说著话,年旃从迷雾里晃晃悠悠飞了出来,样子虽然有点狼狈,不过看上去倒也没什么大碍。


丁原心一宽,旋即问道:“老鬼头,你有没有见著玉儿她们?”


年旃摇头道:“老子只顾著冲出来,哪里还有空闲去管别人?怎么,其他人都还没找见?”


丁原摇摇头,道:“不行,我要下去找他们!”


年旃叫道:“你疯了,底下都塌成一片了,你怎么进去,就算进去了,又怎么找他们?”


丁原知道年旃说的是实话,可是站在上面苦守,简直比杀他更加难受。


忽然眼前一亮,远处腾腾黑雾中,冉冉昇起一抹红光,正是苏芷玉驭著天心灯,从地下出来。


丁原飞身赶过去,苏芷玉遥遥见著丁原向自己奔了过来,心头一鬆。


她经歷刚才一番恶战,又强运天心灯脱困!值內伤势骤然馥发,全凭著一股坚强意念,才支橕著到现在。


苏芷玉天心灯一收,人已软倒在丁原坚实的怀抱中,也顾不得羞涩,努力靠著一口真元,无限愧疚的说道:“丁哥哥,玉儿没能找到姬姐姐。”


丁原百墨父集,心中暗念一声:“好玉儿!”右手真气源源不绝注入苏芷玉体內,助她稳住伤势,克制著对姬雪雁的担忧,安慰道:泌关係,玉儿,你只管好好习,其他的事情,都有我和安阁主、老鬼头在。“苏芷玉缓缓点头,目光望向安孜晴道:”阁主,楚师姐他们还没出来么?”安孜晴頷首道:“玉儿,丁原说的不错,你好好调息,我这就设法再进鬼冢去找他们。”


年旃与这些正道人物死不对脸,这次来大漠万里迢迢,也没跟安孜晴等人说过一句话,这时更站的远远冷笑道:“安阁主,你虽然贵为天陆三大圣地的掌门之一,不过也未必有法子再进得鬼冢。”


丁原也没搭理老鬼头,说道:“安阁主,还是让我去。我拼著元神出窍潜入鬼冢,一定將他们找回来1


安孜晴断然拒绝道:“不成,这样太过凶险,万一你的元神来不及收回肉体,那是万劫不復的后果。丁原,我也算是你的尊长,你就听我的话,留在上面照看玉儿,下面的事情交给我就是。”


丁原不肯让安孜晴涉险,何况他心悬姬雪雁安危,那是一刻也不想等,立刻说道:“安阁主,我一定要下去,你这次说什么也拦不住我!,”


说罢,双目一闭,就欲施展元神出窍之功。


年旃见状,嘆口气道:“罢了,罢了,也不晓得老子哪辈子欠你的。丁原,安孜晴说的不错,你这么下去太过凶险,不如由老子再走上一遭。老子当年肉身被毁,反少了这层牵掛,总比你强出不少。”


丁原一怔,没料到年旃居然转性主动出手相帮,心下感激,问道:“老鬼头,你能行么,别逞能把老命搭在里面。”


年旃傲然道:“狗屁,老子敢去自然就有把握,你小子就放心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著,元神一晃,驾著冥轮朝著地穴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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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9:45: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地穴

隆隆的塌方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停歇,周围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

屈箭南在最后一刻,祭起了越秀剑派法宝“青光罩”,将楚凌仙与自己一同护在其中幸免于难,却也被困守在了一个方圆不到三丈长的狭小缝隙中。


屈箭南耐心等了半晌,见头顶不再有沙石落下,这才收起了青光罩,周围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楚凌仙纤手一弹,祭起一枚灵珠,朦胧的柔和光晕,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屈箭南问道:“楚姑娘,你没有受伤吧?楚凌仙真气游走全身,发现除了左臂被砸落的岩石刮伤几处外,并无大碍,当下回答道:“我没事,屈兄你呢?”


屈箭南苦笑道:“还好有青光罩的保护,不然还真难说。不晓得安阁王他们是否已经脱险,但愿别像我们这样也给困死在这里,那可糟了。”


楚凌仙心中也没底,猜想道:“师父她老人家还有苏师妹他们的修为比我高出许多,应该有法子旱一步逃出鬼冢。说不定,现在他们正在设法寻找我们。”


屈箭南心下稍安,饱含歉疚道:“楚姑娘。刚才你要下是为了照应我,现在也该逃出去了。连累到你,在下著实过意不去。”


楚凌仙含笑道:“屈兄这么说,岂非要折煞小妹?要不是屈兄的青光罩,小妹恐怕已被这乱石堆活埋啦。”


屈箭南半弯著腰,摸了一下探手可及的石壁,长出一口气说道:“可如今你我给压在这里面,连身子都没法站直了。”


楚凌仙见他情绪有些低落,鼓劲道:“屈兄,只要我们安然无恙,就有机会挖出一条通道回到地面。何况,师父和苏师妹他们,一定也会想方设法营救我们的。”


屈箭南闻言,不由一降断愧,暗道:“我屈箭南一贯自诩是男子汉大丈夫,眼前稍稍遇到一点挫折却愁眉不展,还要一位姑娘宽慰劝说,怎不教人惭愧?”


他挺了挺身子,不防却触动些许泥沙碎石,刚好兜头洒在身上,道:“楚姑娘,你说的不错,与其怨天尤人,不如言起立行,在这地下废墟中打出一条通道,说不定只要一两个时辰的工夫,你我就能重见天日。”


楚凌仙见屈箭南灰头上面却又目光炯炯,显是精神振奋起来,可惜听他口出豪言壮语,却又有点含糊不清的样子,料想是他嘴里吃进了沙子说话咯取,不由噗哧一笑道:“既然屈兄有此豪情,小妹自当忝附骥尾。”


灵珠映射下,灰尘掩不住的娇容,竟显得说不出的明媚,看得屈箭南也是一呆。


但他自幼家教严谨,立刻收住心神,借著打量头顶情况的机会,自然而然挪开了目光,伸手触摸顶上,说道:“我说这里为什么能形成一个小洞穴,原来是上面架著一块巨石。咱们暂且不去动它,以免巨石一碎塌落下来,连最后的藏身之所也没了。”


楚凌仙站起身,摸著头顶的巨石,小心冀冀朝洞穴另一端走去,三步两步到了尽头,微一蹙眉道:“这块石头好大,一直延伸到这儿也没断开。”


这时屈箭南袖口一动,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却是彩儿。它当日与年旃寻到安孜晴等人,已是次日清晨,经过一夜争夺,三叶灵花也各有所归。


安孜晴依仗著天一阁的云生水起诀脱颖而出,取得其中一叶,另一叶则不出所料落到了一动大师的手中。


至于最后一叶灵花,则被一个神秘人物夺去,此人突忽而来,突忽而去,在场无数高手,甚至连他的面目都未曾看清。


姬雪雁被鬼先生所掳的消息,经彩儿小嘴这么一说,最为着急的自然是屈箭南。


而安孜晴与楚凌仙也担心丁原、苏芷玉万一大意,救人不成反遭蛇咬,于是当即决定从后援手。


年旃想来想去,居然也跟了过末,倒让旁人吃惊不小,实在不明白这老魔头与丁原之间,到底有多厚的交情,居然能把他也搬动。


见著屈箭南,彩儿可算是脱离苦海,说什么也不肯再跟年旃待在一起,却把屈箭南的袖口,当作了临时的安乐窝。


方才地陷时,彩儿躲在屈箭南的袖子里,竟吓得昏了过去,直到这时才醒过来。它大著胆子左右张望,哭丧著脸道:“屈公子,咱们在哪里?小姐呢,怎么不见小姐?”


屈箭南安慰道:“彩儿不要害怕,我们暂时被困在了地底下。雪师妹我们也没能找到,但无论如何,大伙都会想法救她。”


彩儿摇头道:“我不信,小姐一定已经死了!你们都只顾自己逃命!却都不管小姐死活,只有彩儿才一心记挂著小姐。”


屈箭南苦笑道:“彩儿,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下面,说什么也要先去找雪师妹。可现在楚姑娘也因为要救我被困在这里,我怎能再拖累她?”


彩儿叫道:“你和丁原一样,身边有了别的姑娘就立刻忘了小姐!彩儿要去找小姐,你们走你们的,我是不走的。”


说著,从屈箭南的袖子里飞出,落到地上,拼命用小爪子扒拉坚硬的泥石。


屈箭南偷眼看了眼楚凌仙,正巧碰上对方微含笑意的眼波,屈箭南脸上立刻莫名起火,楚凌仙却落落大方道:“屈兄,连彩儿这样一只鹦鹉都有情有义,我们怎能就这样舍下姬姑娘?不如,你我先合力向下挖,或许能找到那座丹室。”


屈箭南何尝不牵挂姬雪雁的生死,但丹鼎爆裂如此的威力惊人,失去神志的姬雪雁又如何能幸存?而要想从这里挖通一条到丹室的地道,艰难程度更远胜向上逃生。


正因顾虑多多,他才强自按捺下寻找姬雪雁的冲动,先求脱困。


闻听楚凌仙的建议,屈箭南心中感动。


要知道,姬雪雁不比苏芷玉,她们两人可说是素不相识,没半点交情可言。


楚凌仙之所以要先救人后求生,凭的是一副令人钦佩的侠义与善良心肠。


他刚想开口,耳朵里突然听见脚下的沙土发


出轻微响动,连忙低喝道:“彩儿小心!”


赶紧将彩儿救开。


“哗啦啦!”沙土松动陷落,露出一个桌面大小的洞穴。


楚凌仙亮出仙剑,遥遥指住洞口,轻喝道:“底下是哪一位?”


“轰”的洞穴下青光一闪,两人脚下地面剧烈的震颤,直教人怀疑是不是新的塌方又来了。从那洞穴中掠出一人,正是先前与两人交过手的矮胖长老。


屈箭南“咦”道:“原来是阁下!”他反应奇快,声音未落仙剑己出,一溜寒光直刺矮胖长老的胸膛。


屈箭南心知以自己与楚凌仙的联手之力,也未必能赢的过对方,偏偏这狭小的石穴里毫无转圜余地,惟有抢先下手先声夺人。


然而,那矮胖长老却早有了防范,他本是鬼仙门七大长老之首,修为不输给莫行虚,地位甚至更高。


矮胖长老眼见屈箭南仙剑杀到,他右掌进指如刀劈出一道狂澜,震开仙剑。


左掌第十层的天贝珈蓝狂风咆哮而出,一蓬蓝幽幽的光岚,好似惊涛骇浪压向屈箭南。


楚凌仙身形一晃斜刺杀出,凌波仙剑翩若惊鸿,将天贝珈蓝劈成两半,从两人左右呼啸滑过,重重撞在石壁之上,头顶“沙啦啦”抖落浓浓烟尘。


矮胖长老嘿然道:“真是冤家路窄,竟又撞见你们两个小鬼。正好,让泉某吸了你们的真元精血,以解鬼冢覆灭之恨!”


他双掌灌注十成功力,打出两道光风,分袭屈箭南与楚凌仙。


只见那光风里若隐若现厉鬼的狰狞面目,一团灼热的气流,瞬间弥漫小小的石穴。


楚凌仙心头一凛,提醒道:“屈兄小心,掌风有毒!”只为开口说这么一句话,鼻中已吸入一丝天贝珈蓝的火毒,顿时头晕目眩,脚下虚浮。


幸而楚凌仙自幼拜入南海门下,根基扎实,立即默念天一真诀,将那缕毒气化解。


三人恶战二十余个回合,难分胜负。屈箭南的功力终究稍逊一筹,渐渐抵挡下住天贝珈蓝火毒的侵蚀,头顶因汗水蒸发,形成的淡淡水雾不住升腾,面色更是赤红一片,体内真气眼看著难以为继。


他心中暗道:“若在这样下去,不出二十个照面,我与楚姑娘势必要么生丧于此。与其两人皆死在这老魔手中,倒不如由我舍命一拼,与他同归于尽,至少也能保住楚姑娘的性命!”


一念至此,屈箭南虚晃一剑,撤出战团,全身功力凝聚丹田,吐气扬声低喝道:“咄!”头顶霞光一绽,甫然生出一团绿光,刹那幻化作元神模样。


楚凌仙与矮胖长老齐齐惊呼,只不过个中意味大是不同。


屈箭南的元神飘浮在肉身之上,双手一掐剑诀,仙剑光芒爆涨,将石穴映得犹如自昼。


矮胖长老厉喝道:“小子,你在做什么?”想要冲将过去,却被楚凌仙紧紧缠住。


屈箭南元神的双目一阖,将毕生真元源源不绝汇聚到仙剑之上,徐徐道:“泉老魇,看剑!”


越秀剑派的“山高水长诀”龙吟飞展,宛如层层青峰录碉,焕放出耀眼光华,刚柔并济,灵拙相得,照著矮胖长老的头顶轰落。


“轰”的一声,矮胖长老的身躯,在剑光掌风进发出的旋流中踉跑而退,双手几成焦炭。


屈箭南一击之后真元近乎尽散,元神“哇”的喷洒出漫天血雨,将四壁染红。


楚凌仙心神俱震,失声道:“屈兄——”却发现那矮胖长老身负重伤,正欲转身遁入先前开凿的地道,当下暗咬银牙,祭起“云生水起诀”。剑华一闪,自矮胖长老背心透入,楚凌仙也无心多看半眼,纵身到屈箭南跟前,颤声道:“屈兄,你这是何苦?”


屈箭南真元涣散,元神已无力归窍,勉强微笑道:“一命换一命,我也算值了。”


楚凌仙一醒,催动玄功将屈箭南的元神收回肉身,双手扶抱著他道:“屈兄,你一定要挺住,凌仙这就设法带你出去!”


彩儿被刚才一场惊心动魄、一死一伤的血战吓得魂不附体,见屈箭南七窍流血,面如惨金,禁不住叫道:“屈公子、屈公子!你别死啊,都是彩儿不好!”


屈箭南强撑著身体,微笑道:“彩儿,我没能救出你家小姐,你不要怨我。”


楚凌仙取出一枚冰莲未丹,送入屈箭南口中,左掌将天一真气毫下吝惜的注入他的体内,帮助护住心脉,重新聚敛真元。


她一面催动功力一面说道:“屈兄,你不要再多开口,只管全心运功调息,先将性命保住,才是眼前最紧要的事。”


猛然,头顶传来“喀喇”一声,碎石簌簌下落,那块巨大的岩石上,赫然裂开一道缝隙。


屈箭南急道:“不好,楚姑娘,伽快带著彩儿从那老魔开凿的地道走吧,这里只怕马上就要塌方!”


楚凌仙毫不犹豫的一摇头道:“宁屈兄,凌仙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咱们要嘛一起逃生,要嘛便一起死在这里!”


屈箭南望向楚凌仙,蓦然从对方坚定的眼神中察觉到什么,不由全身一暖。


还没等他开口,那道缝隙上传来一人声音道:“下面是谁唧唧喳喳,还没死透?”


彩儿一听到这人的嗓门,吓得“哎呦”一声,马上缩进呱屈箭南的袖口,就好似老鼠遇见猫。


屈箭南闻声却是一喜,奋声朝上喊道:“可是年旃老前辈在上面?”


缝隙中金光一闪,正是年旃他老人家,晃晃悠悠驾著冥轮拍马杀到。


当下年旃冥轮开道,楚凌仙殿后,辗转打柜一条地道,重新回到地面。安孜睛与苏芷玉见到楚凌仙、屈箭南归来,自是欢喜。屈箭南因伤势甚重,便就地打坐疗伤,由楚凌仙将石穴中的遭遇说与众人。


丁原却哪里有心思听这些,将年旃一把揪到旁边问道:“老鬼头,还是没有雪儿的下落么?”


年旃哼道:“老子我能找回两人来已算不错了,那个丫头多半是被埋在鬼冢的最底一层,离著上面不知有几十丈深。就算真还活著,也等于大海捞针。”


丁原明白,年旃的话虽然不好听,可也是实情。然而,自己万里迢迢深入大漠,九死一生闯荡鬼冢,更差点搭进苏芷玉的性命,到头来还是海市蜃楼一场空,却教他如何心平气静?


年旃见他面色越来越不好看,忍不住道:“小子,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有通天本事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到姬丫头。我看,她多半已经……”


丁原低喝道:“我不相信!雪儿绝不会死!”


就这时,天上忽然传来一记嘹亮的鹤唳,引得众人注目观望。但见无垠苍穹下,一羽雪白的仙鹤悠然向着这里飞落,上面端坐著一位中年女尼,青衣青帽,法相庄严。


彩儿探头一看,一声欢呼,飞到她的肩头上好一阵亲热,显是熟悉亲和之人。


女尼下了仙鹤,朝著安孜晴躬道:“请问施主可是南海天一阁安阁主?”


安孜晴颔首道:“本座正是,敢问师父如何称呼,却找孜晴何事?”


女尼微微一笑道:“贫尼东海灵空庵门下,法号静闲,奉师尊九真师太之旨,特来拜会安阁主,并有一言转告阁主与丁原小施主。”


丁原一听,奇道:“静闲师父是说,九真师太有话托你转告我和安阁主?”


静闲道:“师尊嘱咐贫尼转告安阁主、丁小施主二位,贫尼的师妹静斋,也就是姬雪雁姬姑娘,已被师尊所救。因她身中剧毒,又受连日的丹鼎凝血急需救治,因此师尊已经带著姬师妹回返东海。惟恐几位心悬姬师妹安危还在鬼冢寻找,这才人叩贫尼前来传讯,请诸位施主尽可放心。”


彩儿闻言欢呼道:“原来小姐真的没死,彩儿好开心!”


丁原等人也是又惊又喜,自不赘言。


安孜晴微彻惊讶道:“原来九真师太也曾到过鬼冢,本座与她失之交臂,着实可惜。”


想到九真师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救走姬雪雁,而自己与丁原等人居然毫无察觉,仅这份不显山不露水的身手,不得不令人叹服。


静闲听闻安孜晴如此推崇九真师太,脸上也不露半分傲色与欢喜,依然平静道:“师尊也说,这次未能与安阁主秉烛深谈,甚为遗感。因而请阁主若他日有闲,屈尊东海,敝庵上下无不热诚以待。”


安孜晴淡淡一笑道:“九真师太这么说,教本座如何敢当?”


丁原听两人客套,禁不住打断道:“静闲师父,令师又是怎么知道雪儿陷于鬼冢之中,不早不晚偏偏这时赶到出手?”


静闲听出丁原话中的责难怀疑之意,含笑道:“丁小施主别误会,虽然静斋师妹远离东海,但她的行踪举动,莫不在师尊的掌握之下。”


“我灵空庵有一佛门至宝,唤作‘琉璃三界瞳’,状若碧色水晶球,只要事先锁住一人的魂魄,则无论此人身在何处,皆可从琉璃三界瞳中看到。只是施展此功颇耗功力,以师尊之能,也只能每曰午后运功察看一回,这才在昨日发现静斋师妹被鬼先生所掳。”,年旃嘿然道:“原来如此,嘿嘿,你们这些尼姑,就喜欢摆弄些暗地里窥视旁人的玩意儿,今后我老人家可要小心一点。”


静闲也不以为意,继续道:“师尊赶到鬼冢时,恰逢安阁主与年老施主诸位叩关而入,与鬼仙门在地底一场激战。师尊本想完救出静斋师妹,再助诸位战退鬼先生。不料年老施主的冥轮误中丹鼎,引起地陷,师尊情急之下,施展‘佛影空照禅’,救下静斋师妹,率先退出鬼冢。”


所谓“佛影空照禅”乃灵空庵绝顶身法,比之桑土公的土遁或是鬼仙门的火遁更高一筹,可在瞬间移形换位,最高境界能倏忽千里,不留痕迹。也难怪以安孜晴等人的修为灵觉,都未曾察觉到九真师太的踪迹,借那一缕佛光,来无影去无踪。


丁原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静闲师父,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凭证吗?”


静闲微笑道:“师尊也恐诸位不敢轻信,特让贫尼带来一件静斋师妹的信物,交与丁小当施主。”


说罢,从袖口里取出一块玉佩模样的东西,交到丁原手中。


丁原一看,正是当年曾山心血来潮,赠送给姬雪雁护身的那枚玉符。


静闲道:“师尊说,多亏有此符的保护,静斋师妹在丹鼎爆炸时才能躲过一劫。此番回返东海疗伤,或有两三个月就可苏醒初愈。!”


丁原完全放下心来,将玉符小心收起,谢道:“有劳静闲师父传讯。”


静闲见诸事父代完毕,向著众人合礼道:“贫尼告辞。”扬手唤过彩儿,跨上仙鹤飘然而去,转眼消失在天际尽头。


年旃笑道:“小子,这下你可以放下心思,陪老子去那万壑谷找绝情婆婆了吧?”


丁原回答道:“老鬼头,你怕我会食言么?我这就与你先回云梦大泽,跟老桑盛师兄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去万壑谷就是。”


安孜晴微微一笑道:“丁原,看来我们要在这儿暂别了。”


丁原不由自主望了眼安孜晴身旁的苏芷玉。问道:“不知道安阁主下一步有什么安排?”


安孜晴将丁原细小的举止尽揽心中,再看苏芷玉虽然神色平静,但眼神中分明也透著眷恋不舍,不禁暗叹一声回答道:“我见屈公子伤势颇重,所以先要将他送返越秀山,然后就准备回返南海开炉,炼制三叶奇葩。”


丁原“哦”了一声,转眼望向正在盘膝疗伤的屈箭南,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忍住。


他始终疑惑,为什么姬雪雁绝心要出家?在自己坠落潜龙渊后,她与屈箭南之间,究竟有了什么变故?


但是从姬雪雁到和彩儿,似乎她们都在小心冀冀避著什么。他有心想向屈箭南询问,然而目光一碰触到对方的脸庞,两年多前翠霞山上的一幕华刻骨铭心的往事,迅速翻涌上心头,禁不住低低哼了一声。


当姬雪雁在云梦大泽中绝情而去的时候,他终于了断了最后的一点希望。纵然仍是为她关山万里,为她赴汤蹈火,却也明白,过去种种譬如昨日已死,许多事许多人,都已无法回到从前。


但无论怎样,往事已矣,自坠落潜龙渊的那一刻起,其心已死。而云梦邂逅,形同陌路,从此海角天涯两不相干,自己还去追问这些做什么?


这时苏芷玉轻轻道:“丁哥哥,让玉儿送你一程吧。”


丁原望著她略含羞涩的俏脸,不觉一阵茫然。


大汉风沙中的生死与共,鬼冢血战里的执手深吻,情深似海,自己又怎堪消受?


他微微颔首,向安孜晴拱手作别。


年旃识相的缩在冥轮里,远远缀在两人后面,心中嘀咕道:“这小子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那边不尴不尬的悬著一个,这里又是一个!”


苏芷玉说道:“丁哥哥,你与年老前辈去万壑谷,千万多加小心,别意气用事,再与绝情婆婆起争执。原本玉儿想陪你一起去,可现在却得随阁主回返南海,今日一别,下知道何时才能重逢,丁哥哥自己要多保重。”


一双水灵灵的黑眸中,除了殷殷关怀之情,就是浓浓眷恋之意。


丁原一颗心沉浸在苏芷玉的眼波里,莫名的心中泛起一缕不舍,故作从容的笑道:“玉儿,你在南海好生潜心修炼,等天陆的事情办好了,我就会来探望你。”


苏芷玉脸上闪过不可掩饰的喜悦光芒,深深颔首低声道:“丁哥哥,玉儿等你来,不管三年五载,还是十年百年,玉儿都会在南海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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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9:45: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雪魄

一路御剑南行,丁原半声不吭。

他的心头不时浮现起苏芷玉临别时醉人的眼神,还有那一句守候自己的承诺.想到这些,他的思绪就犹如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线团。完全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年旃憋了丰天,实在忍不住了,嘿嘿笑道:“小子,你还在想那苏丫头?’


丁原哼道:“老鬼头,你舌头怎么变那么长?’


年旃活了两百来岁,还是头一回被人比作长舌头,大怒道:“狗屁,老子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才好心问你。嘿嘿,要不你这就转回头去找苏丫头吧,也好过数人家天天在南海边上等你。“丁原一怔,猛的醛悟道:”好你个老鬼头,居然敢偷听我跟玉儿说话。”


年旃道:“老子我那是关心你,哼,换了旁人死在老子面前,我都不会眨下眼。”


丁原听他说得当真,冒起来的火气也消了,悠然道:“那也未必,屈箭南他们不就是你给救上来的么?”


年旃回道:“那也是老子看在你的面子上,这姓屈的小白脸跟那天一阁的女娃儿,与老子有什么关系?要是从前,这些正道人物别说要老子去救,不顺手宰了,已算慈悲为怀了。”


丁原微笑道:“老鬼头,你是不是转了性了,还是在潜龙渊里待得太久,把你以前的戾气都给磨掉了?要是让别人知道冥轮老祖年旃,居然自觉自愿出手救了正道弟子,十个人有九个要把脑袋想破。”


年旃出奇的沉默半晌,才哺哺道:“好像是有点不对劲,自从遇著您这小子,老子就没一件事是按照以往本性做的。不过奇怪的是,现在这么搅和,感觉也还不错,奶奶的,真是邪门了!”


两人说说吵吵,丁原也放下思绪,结伴回返了云梦大泽。


短短几曰,重见大泽,但丁原已不再有初来时候的心情。


这几天对他而言,发生的事情也著实太多了一些,而漫漫前方,不晓得老天又有怎样的安排在等待著他。


三日后,绛禹兰如期盛开,可盛年不知为何,始终不见到来。


众人又耐心等了几日,仍不见其踪影,于是在草庐中留下一张字条‘相偕御剑西行’。


虽已早春,天陆南方嫩芽新爆,水暖花开,一派明媚,然而位于凉州极北的大雪山万壑谷,依然是冰封天地、银装素里。


绝情婆婆成名两甲子有余,雄踞天陆魔道十大高手宝座,也是其中唯一的女性。但万圣谷一脉人丁非常单薄,满门上下不过二十多人,或老或少都是女子。


绝情婆婆名头虽响,可因僻居西域苦寒之地,生性孤傲也少有与人交往。因此,她的大寿也鲜有宾客盈门,丁原等人可说是难得一见的客人。


众人抵达时,离绝情婆婆的寿辰还有两曰,万壑谷内一如往常,也见不到增添了多少喜庆气氛,比起当年越秀剑派掌门屈痕的大寿,实在冷清太多。


那晏殊原是绝情婆婆的钟爱弟子,经她一番通禀引见,众人很快便得到绝情婆婆的召见。


丁原原本以为,依照年旃等人的介绍,绝情婆婆多半也是那种白发苍苍、面露凶相的老婆子形象。待真个见著,才晓得大错特错。


他与桑土公、年旃,随著晏殊走入客厅,只见正中主座上已端座著一位中年美妇。这妇人眉目如画,一袭白衣,眉宇问蕴著一层淡淡煞气,看上去竟似比晏殊更加年轻。


在她身后,侍立著两名女弟子,一抱宝刀,一捧古筝,一眼望上去,就知道修为还在晏殊之上,足可与天陆九妖中人一抗。


入座之后,晏殊将众人一一向绝情婆婆介绍。


轮到年旃时,老鬼头从冥轮里钻出,哈哈一笑道:“绝情婆婆,咱们两个可也有一百二十末年没见了吧。你居然越活越年轻了,怎变得像个大姑娘似的?”


绝情婆婆淡淡道:“年老祖,听说你被翠霞派幽禁了九十余年,别的也没什么,这张嘴倒也乖巧了不少。咱们两个,虽说并列魔道十大高手百多年,可说到交情,只怕比纸还薄。


我是老了,可还没糊涂,你不远万里来到万壑谷,绝不单单侍为了给老身祝寿这么简单的吧?”


年旃看绝情婆婆张嘴就直逼自己的来意,心道这老婆子真不好糊弄,自己还没开口说什么呢,她已一副要把话说穿说透的样子。事既如此,紊性开门见山把话挑明,拐弯抹角原本就不是他年旃的性格。


年旃颔首道:“绝情婆婆,你算说对了。老夫这回上万壑谷找你来,还真是有事。”


绝情婆婆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嘿嘿笑道:“年老祖,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想求我的雪魄梅心,好重塑肉身?”


年旃回答道:“正是,老夫当年肉身在翠霞毁去,如今只能藏身冥轮之中。


倘若你能借一枚雪魄梅心与老夫,日后老夫也必有厚报!”


绝情婆婆道:“果真是这样,年老祖,著实委屈你低声下气,前来讨求雪魄梅心。


可惜,这东西是本谷至宝,只有我的门人可求。原本,看在小徒引见,还有你远来相求的面上,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商量,惟独这一件,我劝你赶紧断了这份痴心妄想,另谋他策,不要在这里白费唇舌。“晏殊急忙跪下道:”师父,年老祖对弟子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与丁小哥出手击退碧落七子,弟子如今就见不著您老人家了,那绛禹兰更是要被碧落剑派的无耻之徒夺走。弟子也明白雪魄梅心珍贵万分,乃本谷第一至宝,可毕竟谷中长有三株,若能取其一赠予年老祖,何啻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绝情婆婆摇头道:“傻徒儿,你懂什么?年旃救你,只因有求于我,分明就没存什么好心。雪魄梅心的确有三株,可本谷历代的规矩你也该明白,非为本谷弟子,任是谁来都莫想讨到一点半枝。”


丁原起身拱手道:“婆婆,我等也晓得,这雪魄梅心乃天地罕见的仙宝,非不得已也不会来求。只要你放下一句话来,如何才肯答应,纵然赴汤蹈火,丁某也势必为婆婆办到!”


绝情婆婆悠然道:“我万壑谷尽管荒僻,可也算衣食无忧,太平无辜。老身本人,更没什么事情是自己解决不了,需要托付给旁人!丁公子,你多说无用,不管什么样的条件,老身也不可能松口破例。倘若没有其他事,就让晏殊陪著你们在万壑谷逛上几天,等喝过老身的寿宴喜酒,再走不迟。”


晏殊跪在地上没动,刚出声哀求道:“师父!”


绝情婆婆已截下晏殊的话道:“晏殊,师父已经很各气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身怎能容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继续在谷中逗留?”


年旃丁原闻言双双色变,连桑上公都忍不住结结巴巴道:“绝……绝情……婆婆,你……你不欢迎我……我们,便……直截了当的说,何……何必指桑骂槐?”


绝情婆婆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桑上公,老身与晏殊说话,什么时候有你插嘴的资格了?你们几个爱留不留,恕老身没空闲奉陪。”


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丁原怒气一起就欲发作,但想到盛年的嘱咐叮咛,又强耐著性子道:“婆婆,我等这般空手登门求药,的确很是唐突。只因为雪魄梅心是无二仙宝,一时半刻,我们也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比拟。往后婆婆凡有差遣,丁某万死不辞。但请婆婆看在年旃肉身尽毁,元神无依的份上,慈悲为怀,慷慨援手。”


他说著,深深一揖到地,心中思量道:“昔年苏大叔与水婶婶为医治我的走火入魔之症,不惜踏上天一阁,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我今日为这老鬼头,向绝情婆婆拜上一拜,又能算什么?”


岂知绝情婆婆毫不领情,冷冷道:“丁公子,你可晓得旁人是如何称呼老身的?”


丁原心头一沉,徐徐道:“绝情婆婆!”


纶情婆婆轻哼一声道:“老身即以绝情为号,又哪来慈悲之心?况且年旃与我,非亲非故,老身又凭什么破坏本谷规矩,送他雪魄梅心?”


丁原朗声道:“绝情非无情,只因曾为情伤,故此不敢言情!丁原虽然年少无知,但也相信婆婆绝非真正无情之人,不然晏仙子也不会对婆婆百般尊崇敬爱”


绝情婆婆清澈半闭的眼眸中,陡然射出两道凌厉森寒的冷光,利刃一般落在丁原脸上,彷佛要穿透到他的心底。


丁原肃然下动,不卑不亢对视著她,两对目光对峙了不知多久。厅中鸦雀无声,连年旃都按耐性子,望著这一老一少。


晏殊大著胆子,轻轻映道:“师父!”


绝情婆婆这才哼了一声,收回目光,恢复冷傲神情说道:“丁公子,你年纪轻轻,又能懂得什么?不管你们怎么说,老身都不可能改变心意,诸位还是请回吧。”


年旃忍无可忍,怒喝道:“老婆子,老子与丁原好话说尽,你也不肯有半步退让,难道真当老子转性成了滥好人不成?不是老子听人劝告才登门相求,早就杀进谷中让你鸡犬不宁!你以为就凭你的狗屁大空十三斩,真能挡住老子的冥轮?”


绝情婆婆寒眉一扬,冷然道:“年旃,你终究还是露出狐狸尾巴未了。软的不成想来硬的,老身一样奉陪!昔年蓬莱仙会上,你我未曾交手,可你的冥轮还真不放在老身眼里。也罢,只要你能赢得过老身一招半式,万壑谷中所有一切任你攫取。可要是输了,你就把这条老命留下来!”


年旃一晃冥轮,哈哈狂笑道:“好的很,老子就会会你的无心朱颜刀,瞧瞧是谁今日把老命留在了这儿?”


晏殊见双方话不投机,就要动手,不禁左右为难,求求这个横眉冷笑的,劝劝那个吹胡子瞪眼睛的,两边却哪里肯再多听她半旬,只急得晏殊眼泪珠子都快掉出未了。


丁原道:“老鬼头。你忘了我们来前的约定么?倘若婆婆执意不肯,咱们也不能动粗,不然跟抢有什么区别?”


年旃这个时候哪里听的进去,他肉身重塑、飞升化仙的希望,就全集中在小小的一枚雪魄梅心上。


绝情婆婆的话,若是说得客气一些还好点,可几番冷嘲热讽之下,老鬼头的凶性也被勃然激起,就是天王老子当面,也不会再卖半点帐。


他恶狠狠的盯著绝情婆婆道:“小子,你别管了。这事就让老子跟她单独解决,嘿嘿,手底下论输赢,正合老子的心意!”


晏殊纵身挡在年旃身前,哀求道:“年老祖,丁小哥说的对,求你万万不要动手!”


绝情婆婆冷喝道:“晏殊闪开,莫非你当为师的会怕了这失去肉身的孤魂野鬼?”


年旃再被这么一戳,顿时怒发冲冠,飞身越过晏殊头顶,暴跳如雷道:“老子活刮了你这老婆子!”


说罢,手中冥轮金光夺目,幻化出团团虚影压向绝情婆婆。


绝情婆婆反手虚空一抓,抱剑弟子怀中的无心未颜刀吭然出鞘,挺身迎上劈出万盏红花,动作快如鬼魅一气呵成。


众人耳中就听金石激撞的铿锵之音不绝,两大魔道绝顶高手已斗到了一处,这两人平生未有交手,却老而弥辣,谁都不肯退让半点。


双方以快打快,争锋相对,三十照面转瞬即逝,居然招招抢攻。更无一式肯回身自救。


丁原瞧的心旷神怡,如饮甘露。在观战众人里,以他的修为眼力最高,对于绝情婆婆与年旃的每一招变化,也最有体会。


他见这两人对攻之中犹如博弈,离快不乱,虽猛不燥,一刀一轮,有板有眼,就好像是狂草之书,点捺撇折处处到位,锋芒毕露中又张弛得宜,轻重相兼。


他不由暗暗思忖道:“毕竟姜是老的辣,看这两人过招,实无愧于天陆魔道十大高手的名头!我尽管迭遇奇缘,成就如今一身修为,可真要说到功力火候,只怕比起老鬼头与绝情婆婆还差不少。


“他们的经验与感悟,都是经过无数生死恶战才体会得末,临敌应变之快之准,更是有赖于此!看来,我需要提高的地方著实还有许多。”


丁原的这些感慨,并非没有道理。


大凡臻至大乘境界的绝顶高手,彼此之间多数知根知底,相差都在一线之间,临阵所要比试的,真实修为已成其次,最关键的还是双方的经验火候,心态斗志以及应变之术。


而这些东西,光靠平日里的闭门参悟,多半难以体会得到,惟有通过真刀真枪的恶战,才能从生死刹那中,获得灵光一闪的领悟。


丁原的幸运就在于,他不仅有一个好师父,


能以合适的法子自小调教于他,更有著远超常人的血战经历,从中汲取到别人可能一辈子也学不到的经验心得。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在红袍老妖、鬼先生这些绝顶魔头面前从容应对,不落下风?


绝情婆婆突然刀势一变,手中如缀著千斤重负,无心朱颜刀缓缓横推而出,竟似十分吃力的模样。


这一下由极快转为极缓,毫无微兆却自然流畅,没有半分生硬晦涩。


年旃对这缓慢如老牛破车的一刀,面色微微一凝,显得格外小心,冥轮收到身前,催动三甲子的功力,幻化作一蓬密不透风的金光。


无心朱颜刀刃上蓦然一亮,凌空劈出一道道赤色弧光,聚在空中却不消散。


如片片光刃纵横飞舞,无孔不入的射向年旃。


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光刃,或前或后,将年旃卷里右答田中,分明是一套高明已极的刀法!


丁原禁不住神色微动,哺哺低声道:“原来这就是大空十三斩!”


年旃的冥轮上下飞旋,叮叮连声,不住绞碎袭末的光刃。就看到数十道赤红刀光流波如水,围绕著一团金芒层层轰击,令人眼花曦,目不暇接。


绝情婆婆争中刀势再变,改推为切,施展出大空十三斩的第二式“慧断情根”。


年旃冷笑一声,喝道:“老婆子,老子今日就陪你玩足这十三刀!”元神一闪隐入冥轮,心轮合一,刮起一阵金风。


堪堪到了第十三式上,绝情婆婆额头已现汗珠,真元也提升到了极至,无心朱颜刀一记幽幽低吟,轰出九道弧光,就彷佛一波波澎湃巨浪,以不同的角度与速度,有直有斜,有旋转有曲张,幕天席地向冥轮压来。


铿一声轰鸣,冥轮与九道弧光几乎同时撞上,漫天的赤色弧光顿时支离破碎,化作了缤纷光雨。


冥轮发出沙哑难听的镝呜,被抛射起老高,年旃的元神打里面硬生生的进出,差点就给震裂。


绝情婆婆闷哼一声,踉跄退到座椅前,脚下青砖一块块碎成面粉,手中的宝刀嗡嗡震颤,喷薄出散乱的离光。


年旃拼出真火,顺势祭起万雷轰天诀,厉声啸道:“老婆子,也该轮到你接老子一招了!”


冥轮汇聚起老鬼头的全身真元,金雾如炽,风雷响动,滚滚轰落。


绝情婆婆坐落椅中。左手凌空一张,抱过古筝乎放身前,右手无心朱颜刀叮的插入青砖。


纤细如玉的十指,此起彼伏飞拨琴弦古筝上迅速凝起一蓬紫光,宛如弧形波浪一层层朝外扩展延伸。


这紫浪冉冉升起,似慢实快,砰的撞上冥轮,爆裂出一串火花。冥轮只晃悠了一下,立刻冲破第一道紫浪继续下压,可第二波的紫浪已经接踵而至。


如此一攻一守,冥轮艰难的层层推进,速度越来越慢,距离绝情婆婆的头顶,可也越来越近。


两人都已全力以赴,发动了各自的绝学,年旃的万雷轰天诀固然了得,绝情婆婆以“万念俱灰筝”发动的“东风破”也不逞相让。


不过片刻的工夫,两人都已微微气喘,可又谁都不肯退让认输,况且,这个时候双方箭在弦上,势同骑虎,即便想收手也成不可能之想。


无论是万壑谷众弟子,还是桑土公等人,都瞧得惊心动魄。谁都知道这么硬拼下去,多半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可眼下又有谁敢冲进这两人当中劝阻拦截?一个弄不好,东风破兴万雷轰天诀一并轰将上来,就算羽冀浓复生也未必可当。


晏殊晓得一干人等里,只有了原的修为尚可与那两人一拼,当下急道:“丁小哥,你快想个法子将他们分开,不然这事可就真没法收场了!”


丁原脑子里早不知转了多少念头想过多少法子,可是见那两人加在一起足足近四百年的修为,不是说著玩的。


闻听晏殊此言,目光再次扫过万念俱灰筝,猛地灵光一闪,说道:“好,我来试上一试。”


他真言一动,打天罗万象囊中吐出天殇琴,双腿盘膝将琴架于腿上,抱元守一催动玄功。


琴弦清越悠扬,泛起一层淡淡青晕,渐浓渐涨,凝聚成一蓬光球,不住在琴上旋转膨胀。


丁原在潜龙渊蛰伏两年,已将天殇琴修炼至“抱残”境界,只差“地恸”、“天殇”两篇没有参透。随著他修为精进,天殇琴的威力愈加惊人。


眼见著年旃与绝情婆婆僵持不下,却由绝情婆婆的万念俱灰筝,想到了天殇琴中的“抱残”心法。


他引而不发,光球越聚越大,凌空丝丝轻响,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怀抱着它飞速旋转,一时罡风如荼,光影弥漫,声势直迫九宝冥轮与万念俱灰筝。


丁原的琴声一响,绝情婆婆心神无端的一乱,指法接连出错,走了几个音调。


本以她这样的人物。灵台如镜波澜不惊,万不该有些微异状。冥轮顿时乘虚而入,再向下压近一尺有多。


丁原低低龙吟,“咄”的一声十指齐按琴弦,那团光球化成一束青芒,劈在冥轮与紫浪当中。


金、紫、青三色的彩光交相辉映,发出轰然巨呜,振聋发聋,令远在十多丈开外的晏殊桑土公等人连连后退,脚跟不稳。


蓬蓬的光华炸裂,年旃、绝情婆婆与丁原不约而同的闷哼吐血,承受著惊涛骇浪一般的光澜冲击。


绝情婆婆坐下椅子“喀喇”断裂,但她身形连带著椅子硬撑不动,如站马步。


年旃的冥轮翻转冲天,砰的在屋顶上砸开一个大窟窿。又晃晃悠悠回到主人手中。老鬼头的元神一阵扭曲浮动,好半天才重新恢复,显然吃亏不在绝情婆婆之下。


丁原所受的感应稍小,天殇琴无风自呜,琴弦震颤不已。再看丁原盘膝所坐之地,已裂开数块青砖,位置亦硬生生朝后挪移一尺,拉出一道寸深的印痕。


在场之人无不相顾骇然,望著满厅碎裂破损的桌椅杯碟,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绝情婆婆不顾气血翻腾,两眼紧紧盯著丁原身边的天殇琴,目光如刀,厉声喝道:“天殇琴,你怎会有天殇琴?!”


丁原平复紊乱的真气,吸了口气道:“婆婆,老鬼头,两位再拼下去,势必玉石俱焚,不如罢手了吧!”


绝情婆婆恍若未闻,只盯著丁原,厉声质问道:“快说!天殇琴怎么会在你手中?”


年旃哈哈笑道:“老婆子,这话问得奇怪!他是羽冀浓与赫连宣的养子,继承魔教的天殇琴理所当然,又关你什么事?”


绝情婆婆凄厉冷笑道:“你胡说,羽冀浓死了这么多年,哪来如此年轻的养子?”


丁原回答道:“婆婆,年旃并未说错。丁某的养母正是赫连夫人,天殇琴也是传自她的手中。”


绝情婆婆一阵冷笑,徐徐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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