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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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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 00:40: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尽管我不过27岁,不过我追寻骨蜮已经超过20年了。
  初见骨蜮,是在爷爷那些已经尘封已久的古书堆中。但是之后,我便对这种奇怪的生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7岁的时候,大概你也和我一样,觉得很多东西都是真实的。只不过到了现在,我仍然会说骨蜮是真实存在的一种生物。
  书上说,骨蜮是一种会模仿的生物。我们见过枯叶蛾,见过伪装成石头的鱼类,它们都是在拟态,通过接近自然界的化妆,来达到保护自己或是猎食的目的。骨蜮也是如此,不过它们拟态的模仿对象是骨架,大概没有动物看见自己同类的骨架在活动的时候是不会觉得毛骨悚然的,尤其是人。而且,也没有哪种动物比人类更热衷于屠杀自己的同类,我想,这个大概便是骨蜮选择人骨架的原因。它们伴随着人类的出现,存在于各个文明各个种族的记载之中,已经超过了10,000年。

  接到合同书的时候,我不知道该签还是不签。
  首先,在我发出去的数以千计的资料中,这是唯一有回应一次。一间娱乐公司看见了我贴在某些网站上的资料后,决定要在我身上赌一把。再者,这是一间日本公司。我早已把地点选定在了南京城,哪怕我没有十分浓厚的爱国心与反日感,但是我还是对于在这里为日本人打工觉得相当的恶心。
  30万人埋骨南京城,不太新鲜也不太古旧,正是骨蜮喜欢的场所。
  我抽着闷烟的时候,朋友安慰我,任何事情无分好坏,只看结果,倘若结果是好的,那么接受这笔资金也未尝不可。日本公司资助我的原因,不过是这种带着恐怖色彩的生物可以大大的刺激他们民众麻木的娱乐神经。的确,他们比我们更早到达了那种娱乐致死的不仁之中。我大概也可以毫无顾忌的运用他们的钱,来达到自己追寻这种尚未出现在现代科学面板里的生物的目的。或许,骨蜮还能以我的名字来命名。
  于是,我签下了合同,拿到了最初的10万人民币资金,风风火火的开始了我的第一阶段研究工作。
  第一阶段的主要工作,是在几个万人坑或是曾经被怀疑是万人坑的地点(已变成了高楼大厦地基的我自然没有办法)取样,用垂直钻井的简单技术,取10米至15米左右(深度在此范围内随机变换)深处的25厘米厚的土层。土层经过稀释后,在实验室里将这土层制成的悬浊液进行化学沉淀,过滤后把液体再进行一次沉淀,加入一种有机试剂后,把不必要的干扰因素排除,最后经过高转速的离心,对上清液分别进行光谱以及分析滴定的测试,假若不成还得继续的浓缩或者染色进行分光光度计的测定。无论步骤多么复杂,过程多么详细,都只是为了检测骨蜮连接人骨时分泌的一种物质。骨蜮会分泌黏性很强的一种多糖,而连接这种多糖的分子间接合物便是一种奇特的氨基酸,我主要是靠检测这种氨基酸来测定骨蜮在土壤中的存在与否。
  搞掂了繁琐的国土局与街道办后,我又相继拜访了警察局与城管大队,连续醉了十来日,终于确定了实验不会受到自己人方面的阻挠。原本以为实验开始后,郁闷的心情会好一点,谁知道只不过是糟糕的开始。
  伴随着大量人骨的出土,大大的打乱了我原来的踩点取样的方法。我本来安排了梅花桩式的取样方式,来确保数据的准确性。不过由于原本设定的点取样时挖出的圆柱型的25厘米高的土样中,人骨的含量普遍过高,已经高到了影响测定的水平。缺乏土壤的土样,是不能进行上述的实验的。所以除了另外取点之外,并没有别的办法。另取点的后果便是,我雇用的工程系大学生们纷纷抱怨工作量的突然加大,要求加薪。不过加薪还是其次,整个第一阶段由我预计的一个半月时间直线延迟到了三个月。

  好不容易捱过了糜雨纷纷的四五月间,我推测,最晚在七月底就将能够确定出骨蜮最有可能藏身的地点。这期间,我忘乎所以的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尽量不被其中夹杂的痛苦与愤怒影响自己。
  终于,七月中旬的时候,我确定在离江东门万人坑以南数公里处的一块空地下,埋藏着能够让我满意的骨蜮的密度。这里没有被人发现,或许,不过是因为这片古老的地底下沉睡着太多的亡魂。
  选定地点后,我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冗长的第一阶段,终于告一段落了。
  随后的例行工作反馈中,日方得知我选定的地址为南京,也表现得很是诧异。他们开始害怕我是沽名钓誉的骗子或是想要借此机会大声痛斥那场惨无人道大屠杀的愤青。漫长的五小时的越洋电话磋商的结果是,他们决定要派一个人来与我一起工作,说白了也就是监督我。此人名叫野口寿夫,是东京大学的一名昆虫学方面的专家。由于他曾经去过美国以及英国留学,加之我懂一些日文,大概交流不成问题。不过关键的是,第二阶段的资金将由他带来中国。所以在他到来之前,我的工作只能暂告一段落。

  百无聊赖的一个月间,我又再次光顾大小图书馆,并且联系起那本曾经在爷爷那里看见的尘封古书一道进行对骨蜮习性的Prediction(预测)。并且暗自希望以后的探索能够顺利,我有感觉,假若一旦停下来,各种负面感情势必一一爆发。

  Prediction No。1
  鉴于动物拟态存在两大主要方面的可能,一是躲避天敌,二是捕食,估计骨蜮拟态的目的也是其中之一。
  Prediction No。2
  由于没能在任何的书籍中找到骨蜮的遗骸的任何资料,我估计它可能基本都处在一种软体的状态之中,或是没有较为坚硬的外骨骼或是内骨骼。
  Prediction No。3
  它们应该是以一种群居的形式存在。通过何种方式在不同个体之间互相联系,并且能够基本保持整体的操纵比它们自己大成百上千倍的生物的骨骼,尚未清除。不过有信息素交流的可能。
  Prediction No。4
  在缺乏氧气以及必要生存条件的情况下,骨蜮或变成茧或是蛹的休眠体形式,并在其中存活较长的时间。所以不乏刚出土的陵墓有时会出现骨蜮操纵骨架的事件的出现。
  Prediction No。5
  骨蜮偏好不太新鲜的又不太古旧的骨架。太新鲜的骨架上还存活着不少细菌与真菌之类的分解者,估计这并不是它们所爱好的。太古旧的骨架,可能由于脆弱或是不容易附着之类的原因,所以骨蜮也不喜欢。

  8月15日中午,终于迎来了满面春风并携带着巨额款项的野口。
  不高的个子,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大概是所有日本人给我们的第一印象。野口也是如此,不同的是,他总带着非常自信的笑容,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一种魅力的表现。他没有留那一撮小日本胡,剔得干干净净的脸上,五官基本端正,带着一副旧式的厚重水晶眼镜,开口闭口都喜欢重复“我(わたくし)”这一单词。
  初一见面,他就不停的反复的向我询问骨蜮这种生物的许多情况,并且夹杂着许多专业的问题,例如外形的分类,假设是软体动物的话,可能存在多少种情况,以何种食物为生,或是新陈代谢的类型,属于prokrayote(原核生物)或是eukrayote(真核生物)的代谢类型,就连如何reproduction(繁殖)和信息交流这一方面的问题他也想马上得知。无奈之下,我只能运用膳这一经典借口。
  用膳的时候,我把这段时间收集到的关于骨蜮的一些资料以及之前所作的预测都一一展示给野口看。特别是我在生物化学层面上的证明骨蜮存在的方法引起了他的极大的兴趣,毕竟我也是学生物的,我非常清楚的知晓这一氨基酸的奇怪。而野口就应该是那种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事物的那种人,还没吃完饭,他便急切的想要到我的实验室看我的实验数据。我已经基本可以预测我之后的处境了,这个如同苍蝇一般仔细认真的日本人非把我惹怒在这片土地上不可。

  第二阶段的发掘工作,就在野口古怪英语的喋喋不休中马不停蹄的进行着。每日,我都能感受到无数只苍蝇在我耳边飞舞的场景,那老式的水晶眼镜,就好像是野口的复眼。当然他也不曾忽略这个万人坑的历史细节,我也会详细的一一告知。毕竟上升到了学术层面上,没有必要再做什么保留。无论他信与不信,反正随着挖掘的进行,他会闭嘴的。
  第一个星期,野口的态度是抗拒而且总希望从各种方面对我进行反驳,诸如照片以及历史宣传上。不过我很高兴他已经把这些执念转化入对土壤下面的物体的好奇之中了,他呼喊着别人听不懂的口号站在工地最前沿的时间,并不比我少。我倒是十分乐意忙里偷闲抽口烟。
  第二个星期,野口整齐的西装头已经变成了鸟窝,他的复眼上满是尘土,衬衣上也尽是泥污。他受过的催眠式的教育,对于任何的铁证都能够以“伪造”二字带过,他执意要从这堆积如山的白骨堆里为自己找到一个说法。而我则更为专注于寻找那存在于神秘中的骨蜮,目前来说我对于这段在我心目中已是历史的历史毫无兴趣。一切的发掘都在预计之中,很快,嗅到了清新空气的骨蜮就会从数十年的沉睡中醒来。或许,只需要一点点的刺激。
  第三个星期,曾经埋葬了多少悲伤的万人坑已经基本复原成了当初的模样。成千上万的无法被辨认的白骨,让人觉得分外的扎眼。一场抑郁已久的大雨倾盆而下,宣告了第二阶段的结束。我打着伞,把独自站在雨中的野口拉回了临时搭建的竹棚里。
  “李先生,你觉得自己的信念会在最后的时刻实现么?”野口用还未完全湿透的衣服抹了抹眼镜,用发音奇怪的英语发问。
  “是的,我相信。”
  “我也一样。”

  受到万人坑的刺激国内的媒体蜂拥而至,加上国内文物部门的检查与日本方面摄制组的签证也迟迟未能通过,接下来的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基本是没有能开展任何的实质工作。反复磋商之下,基本上算是止住了文物部门的保护性检查,日本方面又坚持的希望由他们摄制组来进行拍摄,大概出于角度问题,不希望由我来选定摄制组。而且假若现在终止合同的话,他们就会变成违约方,实在是骑虎难下。
  时间已近临近11月末,我在自己家中抽着烟的时候,接到了日本方面的通知。他们的再次选定的摄制组又被拒签了,所以无奈之下他们希望由野口先生来进行以学者名义的独立摄制,我答应了。
  报以学者名义的话,大概野口也是很中肯与实际的,我想。
  为了躲避媒体的追踪,我们决定在把复工的时间选在晚上。用基本的大棚材料把整个万人坑的地面包裹住后,可以准备开始最后阶段的工作了。最后一阶段的工作,在我的那字迹潦草得难以辨认的笔记里写着:唤醒与证实。

  把从医院以及血站买来的较为新鲜的血液按照比例混入定量的硝石、木炭与硫磺,混匀后放入大桶中,在发掘现场按照五角星或是六角星型布置,基本包围整个圆形内陷区域。点燃任由其发烟,每日10小时左右,熏制期间定期为坑内洒水,如此这般折腾10日后,就可以开始摄制工作了。这是我从一本志怪书籍里搜寻来的配方,尽管有些荒诞,不过还是基本符合原理的。这样的混合物,大概就是属于古战场的味道,在这般味道的吸引下,那刻在骨蜮基因里的核糖核酸排列会让骨蜮从沉睡中苏醒。
  进入最后的实质性工作后,我和野口都被莫名的紧张感牢牢的罩住了。尽管可能产生的原因有所不同,不过表现却是基本相同的。我抽烟的量大大增加,野口也把戒了数年的烟重新抽起。
  “始皇帝是你们中国的一位伟大的皇帝么?”一晚,野口问我。
  “第一位是的,但是伟大,估计就得由后人诉说了。”我深深的吸着那根黄白相间的细长圆柱体。
  “他杀了很多人是么?”
  “的确。”
  “你们现在那些曾经被他灭国的子孙后代们,还恨他么?”
  “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历史却还是历史。战国七雄们的子孙后代,早已隐没到了寻常百姓家中,再谈起这段历史的时候,都基本以一种轻松的角度了。自从军民分治后,看待这种虐杀的角度变化还是很大的。不过有些事情,估计过了许多年仍然是要钉在耻辱柱上的,毕竟已非蛮荒时代的冷兵器厮杀了。”我说得语无伦次也不理会野口对于这段话的作如何理解。
  “假若你们中国军队入侵东京。你们会做出报复性的杀戮么?”终于问到了最实质的问题之上。
  “应该是不会的,估计也没有理由。”我喝过一口浓烈的咖啡,回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野口点点头,推了推那副眼镜。
  时间已是晚上12点,也该是时候进行最后的工序了。
  我走向那个已经被模仿古战场的硝烟熏制了超过10日的万人坑,揭开覆盖在上面的塑料膜。我已经遣散了大部分的工人,剩下的,不过是摄制罢了,我与野口应该就能轻松完成。伴随着浓烈的刺鼻气味,点点的磷火仿佛在告诉我骨蜮的蠢蠢欲动。
  我踩着建筑在坑边缘的梯子爬往坑底的时候,我示意野口先不要下来,站在上方先做一些总体的预览拍摄。野口接受我的意见,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沿着周围走动。坑底的层层白骨,在不是很明亮的探照灯下反而显得分外刺眼,这些不知名的无辜人们,70年前就这么埋骨此地,被人如家畜般残忍杀害。如果不是出于对学术的执着,我大概是不会骚扰他们的,我点起清香三根,插在之前燃放混合物的大桶顶上,表示我对他们的悼念与尊重。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虔诚,骨蜮也开始在惨淡的月色之下慢慢活动。我听见骨头慢慢移动的细琐之声,带着磷火的透明软体,在四处寻找这自己的栖身之骨。场景尽管甚是诡异,七零八落随意堆放着的根根白骨,慢慢的在一根根十分幼细的丝线之下慢慢靠拢。骨蜮的数量不仅仅是让我满意而已,完全已经超乎了我所有的想象。在熏制与水分的合力作用下它们不仅恢复了活力,而且还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了一次世代更新!
  野口在上方看见骨头的移动,激动的大喊大叫,不停在摄像机前用日语记录着事情发展的经过。在他的再三要求之下,我决定让他下来继续摄录。叮嘱他小心梯子后,他慢慢的往坑底爬来。此时骨蜮的活动已经渐趋明显,尽管组合上有错误,但是不少骨架已经尝试用一种接近生前的方式站立。
  野口压抑住激动的双手,慢慢移动着摄像机。当他摄录到一具基本完整的骨架在骨蜮的控制之下终于站立成功的时候,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大声喊道:
  “李先生终于成功了,李先生终于成功了,他成功的解开了骨架直立行走之谜。这个发现将会让世界与人类震惊!这将会是本年度生物学上的最大发现!这里是野口寿夫博士在中国南京进行摄制。”
  也不知道是由于野口寿夫这个名字的关系,还是野口本身糟糕的英文发音把China的错念。本来只不过缓缓移动的无数骨蜮们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它们疯狂的扭动着,汇合成了一条骨的河流。这条骨的河流咆哮着,怒吼着,发出阵阵骨与骨之间敲打的声音。我从来没有想过骨蜮能够作此巨型连接。我还在为这样的奇景发呆的时候,河流已经一跃而起,向着我身边的野口冲去。他还没能够反应过来,就被这条河流吞没了,河流拖着他,向着万人坑中央的一块地面行进。而在这块地面下,无数的更多的骨蜮还在苏醒,它们不停的带动着人类的遗骨蠕动,那块地面也在慢慢的下陷。
  看着野口被这数以万计的白骨拖入地底的那霎那,我听见了他用日语喊叫的求救声,听见了他被挤压时发出的惨叫声。与其说我是无动于衷,不如说我已被这仿似阿鼻地狱重生的场景惊呆。而且我也深切的感受到,这是恨,推动骨蜮做这种疯狂运动的是一种恨意,由不同生物界传递过来的狂怒。在这样的狂怒面前,任何的尝试都将是徒劳。

  我深深的在这12月的清冷夜空里吸了一口气,看着骨蜮们制造出来的深坑,此时它们已离开,它们已沉寂。惨淡的月色里,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万人坑中,身旁的土地上还有野口留下的摄像机。我急切的需要一根烟来压制我情绪上的波动起伏。
  我完全不能理解受害人们的恨意,是如何传递到骨蜮的记忆中。
  不过我已经决定要放过它们,让它们继续与无数的骨一道,沉睡在这历史悠久的土地里。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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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名頂替, + 2 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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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7 09:22:32 | 显示全部楼层
好长,辛苦lz了..

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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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7 09:29:46 | 显示全部楼层
文好长......总算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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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8 00:23:10 | 显示全部楼层
请恕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懂骨后面那个字念什么。。。感觉上叫yu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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