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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改分田地时期,在较偏远的翠阳山脚下的李村也被划分到了分田的区域内,上面派了一个班驻扎到这里,班长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同志,叫王革命,她的原名叫王崽崽,她嫌这个名字太土了,不适应改革的新形式,于是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王革命”。
也许是太偏远的原因,王革命同志向李村人宣布政策的时候,大家都木木的,只是王革命一个人费尽口水地讲了三个小时,村民们还是瞪着眼睛,一声不吭,当让村民代表讲话,忆忆苦时,竟没有一个人上台。
“真是一群木头!”张小强散会用愤愤地说。
“群众嘛,要一点点的感化,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责任……”王革命喋喋不休地说起来。
下午刚吃完饭,王革命便拉着小张去丈量土地,顶着太阳,一直量到下午五点了,天色已开始有黑的迹像,小张看着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李村的方向说,“革命姐,我看我们不如回去吧,明天接着量不是一样的?累得我腰都断了”
“叫我革命同志!不要叫姐”王革命很认真地纠正他,
“革命不分先后,我们要把革命进行到底。你看,前面还有最后一块地,量完了我们就回去,咦,怎么前面有一个宅子?看样子一定是一个地主,走,我们去看看,顺便讲一下政策,一定要挽救可以挽救的一切同志”。
王革命说完就率先向那个老宅走去,小张觉得好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冒出一个宅子来,他想劝说革命姐不要去了,但是革命姐早兴冲冲地走到前面去了。小张只有紧紧地跟了上去。
开门的是一个女佣,什么也没有说就把他们让了进去,黑漆漆的门吱呀——就关上了,小张的心却不知为什么咚咚的跳了几下。
“同志,坐。赵妈,上茶”赵财主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并同小张握了握手。
“呀——”赵财主的手出奇的凉,小张不仅吃惊得发出了声,王革命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小张赶紧打着哈哈混了过去。但是这个客厅总是给小张一种怪怪的感觉,是什么呢,好像似有似无的有一种什么气味。
“我们土改14队今天开始就驻在李村了,现在要革命,分田地……哎,怎么开会的时候你们家没有去人么?……”革命同志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在意天色已渐渐地开始发黑,到了傍晚了。
小张坐陪着,讪讪地笑着,也许是家里自幼条件较优越的原因,养成了小张很爱干净的习惯,他不经意地打量起财主的客厅,竟全是灰尘?他忙看革命姐的坐椅下,竟也全是灰尘,只有她屁股下面一块是干净的,小张大吃了一惊,经常住人的房子怎么可能全是灰尘呢,何还是一个有佣人的财主的宅子!小张立刻警觉起来。
他开始仔细端详赵财主,他的衣服好像是几十年前的料子和款式,他低着头,好像在听着革命姐的讲话又好像没有在听,他的牙齿黑黑的,好像几百年没有刷过,而当小张无意中看到他的脖子后面的衣服,竟吓得差一点尿出来!
赵财主背后的衣服几乎全是一缕一缕的,好像放了几百年的早已腐料的丝绸!而这个时候屋子里淡淡的味道随着夜色的临近,变得越来越浓,小张终于闻出来了,是一种腐烂的味道。小张越来越觉得害怕,于是他打断王革命说:“革命姐,啊,不,革命同志,我们回去吧,不是晚上还要报到么?”
“急什么!”一直低着头的赵财主终于抬起头来,一双毫无表情的眼睛,小张吓得一哆嗦,赵财主又说:“我们还在听王……啊,王同志讲政策,赵妈马上把饭就做好了,你们一会吃完饭再走吧!”
“喝茶!”赵妈突然出现在客厅,慢慢地向他们走来,怎么赵妈走路好像不用脚,就那么慢慢飘来一样,她的身体也好像没有份量,象一张纸,就这样飘到他们前面,赵妈放了一杯茶到革命桌前,革命可能渴了,说了一声谢谢就一饮而尽。
赵妈又把另一杯茶放到小张的桌前,趁赵妈一低头的功夫,小张又注意到了赵妈背后一缕缕的丝绸,在脖子后的小标签上,竟还有一行小字:“富行丝绸,1830年9月”一百年前的丝绸!小张装作喝茶,把茶放到了嘴边,立即便闻到了茶里淡淡的血腥味!
得迅速离开这里了,不是遇到了鬼就是遇到了什么坏分子,这时小张开始频频地向革命同志使眼色,可是革命同志,正讲得口水飞奔,得意之处,对他一点也不理会,后来革命姐终于不高兴起来,说:“要不得你先回去报到,和同志们说我今天晚一点回去,我要把政策给老百姓讲透。这样才可以贯彻执行嘛!”
“那我先回去报个到,马上就回来”小张站起来,赵财主见留不住也就做罢,他走出客厅时回头望了一眼,革命姐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而客厅的灯却突然越来越暗了。
“同志,吃过饭再走吧”小张刚走到大门口,突然赵妈就出现在他前面,好像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一样,用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看着他。
“不、不不,我,我回去报个到,你知道,我们是革命的队伍,要有纪律,要不然要受处分的!”小张慌慌地急忙解释。
“同志,吃过饭再走吧”赵妈依旧堵在门口,只是定定地望着小张说着重复的话。
“我们不报到要记过的,记过,你知道么,就是要受记过处分,你放心,我二十分钟后就来!”赵妈略带疑惑地让开了地方,小张则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终于离开了这个宅院,他回头看了一眼“赵府”。 晚上小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李村,当走到宿舍门口,看到此时无比亲切的同志们的时候,小张啊的一声就瘫在了地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同志们用各种方法,终于把他弄醒的时候,小张结结巴巴的说:“快救革命姐”。
几乎花了十几分钟,同志们才从小张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话中听明白了革命姐可能有危险,但是他们哪会相信鬼呢?
李村的村长也来了,但是他疑惑的说,这里的二里地外,哪会有什么宅院?赵府也根本不可能啊,我们是李村,一村子人都姓李,怎么会有赵府呢?除非……。村长没有说下去。
但是同志们早已把手电筒、火把等照明的东西准备好了,十几个人组成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往赵府走去。
可是找了一夜都找不到赵府,别说赵府了,连个树都没有,什么猫啊狗啊的什么也没有,同志们都笑着骂小张是胆小鬼,喝了几两墨水不知道又搞什么鬼花样,现在,也许他的革命姐早在村里等着呢!
然而革命同志仍旧一夜未归。
当天快亮的时候,王革命同志还没有回来。
村民们已经都知道了这件事,一起默默地围到了同志们的宿舍前,同志们激动极了,他们一起又往昨天王革命同志出事的地方走。
终于走到了他们快丈完的土地。
“快到了。”小张说到。
可是再往前是坟地啊,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
突然猎人家的狗汪汪地叫起来,猎人一松手,狗跑到一个坟前汪汪地叫起来,大家走近一看,周围全是暗色的湿湿的土。
“手娟!”,“帽徽!”……这都是革命姐随身的东西。而那湿湿的土,不是被血染的么?
“赵府!”小张看到坟前一个锈迹斑斑的碑。他急忙把上面的草清理出来,可是越清理越多,最后竟然清理出一片给死人建好的宅子,这个宅子的名字就是赵府!
坟前的土看起来好像被人翻过。
新新的土还和着一丝一丝的暗色的潮潮的东西,不是血么?
小张忙跑到旁边的坟头,看到碑上写了几个字:“赵妈”。小张叫出声来:“赵妈!”
“哎——你来啦!这么晚才来。”
小张听到说话,猛一回头,赫然看到赵妈站在他的身后,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块肉,小张仔细一看,那不是革命的手指头么,无名指上的金戎指是她无数次向他炫耀过的啊。
“你,你杀了革命姐?”小张大着舌头含混不清地问到。
“吃一点吧,你不是和我说好要来吃晚饭的么?”赵妈把盘子端到小张的嘴前,一股浓浓的血腥直喷到鼻子中,他哇地一口吐了起来,直吐得连肠子都快出来了,小张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同志们都在他的身边,赵妈呢?小张问到,同志们都莫名其妙的,怎么啦你,发烧啦,什么赵妈。小张明白了,却有口难言,自己不是吐了么,怎么周围什么也没有,我不是吐了么?同志们更奇怪了,你什么时候吐了,我们看你在这里睡着了,以为你困了呢。
村长看到这一切,阴着脸只说了一个字:“挖!”
挖开了,村长又阴着脸说:“开棺!”
“啊——”
胆小的人当即就被吓晕了过去。
棺材里面有一具穿着和小张形容的一模一样的赵财主,还有很多尸块,残留的人的脚,手,还有头发,而在赵妈的棺材中,发现了革命的头,已经不成样子了,惟一可以看到是她惊恐的眼睛。可能她死前是多么的恐惧!
同志们全哭了起来,一片一片的,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伤心。
只有小张看到了,脚落上的一个小小的破旧的盘子,盘子上面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好像是手,小张又忍不住想吐。
“撒上石灰,烧!”村长吐出一个字。
村民们都阴着脸,去准备石灰,很快就着起火来,整个坟场火焰滚滚,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很多人说听到鬼哭的声音,半夜里都吓得不敢出门。
后来村长买了好多桃木钉在那片坟地的周围,又在周围撒上了石灰,据说这样子鬼就再也无法出来害人了。
小张和同志们走了,回去报告领导。
回去汇报工作的时候,小张把过程很详细地说了一遍,但是领导又怎么能相信是鬼害了革命同志呢?无论小张如何解释,都没有任何人相信。
小张被怀疑成阶级敌人,也被怀疑是他害了革命同志,但是也只是怀疑,小张受到了记过处分,并被组织秘密地监视起来。
但是小张回到家里后,却一直精神恍惚,不知道吃饭,穿衣,甚至有看到大一点的宅院门就吓得狂奔,就在小张神魂不定的过了一个月后,他终于在一天早上打水的时候,落到井里死了,同志们都传言是被鬼招去的,因为他答应了鬼说一定会回来的!
李村的土改计划被告失败。这非常偏远的山村,在土改的时候,已经被人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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