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场》

黄泉路上断丝连

91.

　　你别瞎说,他们好好的怎么说分就分了呢.我对孟乐的冷言冷语很不满,给了他一下.

　　大勇没有理会我们两个的话,只顾喝着啤酒.我还想说点什么,就见云姐给我使了个眼色,出了包房.我急忙跟了出去.

　　小易,你别劝了,我看他们是真分了.云姐很认真的说.

　　怎么可能,他们感情一直挺好的,吵架都很少.云姐和大勇不熟悉,我估计她不会清楚他们的感情.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吗?云姐反问我.

　　为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不过他们也算老夫老妻了,不就是那点生活上的琐事吗.

　　小雪跟牡丹江一个男的来往,那男的的媳妇跑到哈尔滨来找她来了.大勇这才知道小雪和那男的暗中勾搭了有一年了.就分手了.云姐一气把话说完.

　　我愣愣的看着云姐,不相信她说的话.

　　92.

　　刚和新月分手的那段时间,我恨急了她.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对她一直以来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可以被她那么轻易的弃之脑后,那么轻易的就跟一个只是通过网络认识的人走掉了.我以为是我对她不够好又或者是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直到有一天孟乐酒后说了那样一句话: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啊,总是不满足,她们不喜欢身边一个个可靠的依赖,她们只喜欢遥远的梦想.而等到受了伤害,她们不追悔自己的愚蠢,却去埋怨世界上没有好男人.

　　是呀,女人们要的是什么呢?她们对身边真心爱她们疼她们为她们好的男人视而不见或者践踏如泥土.她们沉醉于谎言欺骗灯红酒绿的浮云中.她们留恋甜言蜜语海枯石烂的承诺却从来不知道兑现的期限.她们疯狂的依赖一瞬间的感觉而忘记可能存在的伤害.她们为自己找种种的借口夸大自己的弱小和可怜.她们不珍惜真实她们漠视诚挚她们鄙夷飞蛾扑火的爱情.她们追逐着梦幻她们向往海市蜃楼她们喜欢流氓的嘴脸她们比男人都渴望刺激更能不顾一切的抛开拥有的生活奔向新欢.有时我会想,或许新月不是不爱我了,小雪也不是不爱大勇了.只是时间久了,我们忘记了继续哄身边的女人,于是她们孤独了寂寞了感觉失去了恋爱时分的激情和宠爱了.于是她们厌倦了枯燥平淡的生活.于是她们想要换个方式活着或者说她们想重温那种公主的感觉.于是爱情破灭了.

　　93.

　　回到包房,我仔细看了看大勇,他憔悴了不少.我能了解他的感受,毕竟在一起那么久,而且一直感情不错,忽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如果换做我也承受不住----事实上,当年当新月背叛我的事实摆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几乎是立刻就崩溃了的.而且我所想的更加势利和深远一点:没有了小雪这个女朋友,大勇的生意还能支撑下去吗.

　　我越想越替大勇担心,顺手启了一瓶啤酒,跟大勇说:女人没了就没了,今天不想她们了,咱们哥们不醉不休.

　　94.

　　当我从头疼欲裂的睡梦中苏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知道这是哪里.大勇躺在我的身边,浑身散发着酒气,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清楚的梦话.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糊着报纸,我们身下是那种最粗糙的木板床.我活动一下睡的隐隐作疼的身体,挣扎着下了床.幸运的是我找到了自己的鞋.

　　穿上鞋,我打开那扇合不太拢的门,门外是条长廊.我小心翼翼的走过黑漆漆的长廊,眼前的景物总算让我熟悉起来.原来我还在那时花开,我睡的地方是客人们平时不涉足的一个区域----估计是那些服务员和调酒师休息的地方,怪不得条件那么差.

　　我找到厕所,先释放了一下憋了一夜的尿,当黄澄澄的水柱喷涌而出的时候有种高潮一样的快感.舒服了之后,我随便抹了两把脸.清醒了一点我开始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记得我和大勇开始喝酒的时候孟乐也跟着我们一起喝了不少,后来他和云姐出去了,再后来我就和大勇一直不停的喝.我们边喝边聊天,他给我讲他和小雪在一起的故事,我给他讲我当初和新月的事情还有我在新西兰的那些屁事,直到失去所有的记忆.看来是我们都喝的不省人事之后,云姐把我们弄到了员工休息的地方.可是孟乐这小子去哪了.

　　胃里有点恶心,我扶着洗手池,想把胃中的污秽吐出来,却没有成功.一阵干呕过后,我缓了缓,心想还是先和大勇回去休息一下再说吧.正要离开,就听见厕所的门响了,我一回头,看见孟乐穿着个衬衣衬裤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95.

　　看到对方我们都是一愣----他也许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我,我也没想到.我更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番装束.还是在我瞠目结舌的当口,孟乐先反应了过来.

　　你起来了?他有些没话找话.

　　啊,是呀,你也喝多了?

　　恩,大勇呢,起来了吗?昨天咱们喝的都差不多了.我一看回不去了,就跟云姐说了一声,在这对付一下.

　　那还得谢谢云姐呢,给她添麻烦了吧.

　　没什么,她仗义着呢.他笑笑,站到我身边,拉下裤子开始小便.

　　我等他抖干净之后问他:

　　我们两在那屋睡,你在哪屋呀.

　　孟乐支吾着说:

　　那边还有个屋….这么的,你回去叫大勇,我把衣服穿上,咱们这就回去睡去.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我看着他推门而出,心想:这里面肯定有事.

　　96.

　　回去晃了晃大勇,他大概还沉浸在昨天晚上的酒精中,死活不起来.我没管他的感受,硬把他拽了起来.等我搀着大勇到了酒吧大厅的时候,就见孟乐穿戴整齐的从另一条走廊走了过来.他跟我一起把大勇搀出去,塞进车里.孟乐正要发动车子,我跟他说:你等一会,我好象落了点东西.

　　走进那时花开,我顺着刚才孟乐出来的走廊悄悄的向里走.没走出几步,忽然听见门声,我向后退了几步,闪到墙角.就看见一扇门里走出来个女子,一身白色睡衣,向走廊深处走去.我在后面看着那背影,心里一咯噔:难道孟乐和云姐搞上了?

　　97.

　　大勇和小雪虽然已经分手,可我和孟乐也不清楚小雪还在不在他们租的房子住,如果就这么回去,恐怕会尴尬.我和孟乐一商量,先把大勇拉到我家.好不容易把睡的跟死猪一样的大勇扒光了扔到床上,我们两个已经是一头大汗了.孟乐嘟囔着要回去洗澡,送他到了门口,他刚要下楼,我喊住他.

　　孟乐疑惑的回头问我:还有事吗?大勇醒了以后就给我打个电话.

　　我忍不住说:小乐,凡事小心点.有些女人是不能碰的.

　　他回头冲我笑笑,留下一句我有数.就走了.

　　听着他急促的下楼声,我有点不安:大勇刚刚失恋已经够我替他担心的了,如果孟乐再跟背景不明的云姐纠缠到一起,那可够让人头疼的.

　　98.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着大勇和孟乐的事情,不知不觉的睡了.直到被卫生间哗哗的流水声音弄醒.我一看身边的大勇不见了,就知道是他在卫生间呢.

　　醒了?我大声喊他.

　　恩,刚起来,吵醒你了吧.

　　没事,我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爬起来,把弄的皱巴巴的床单整理好.

　　昨天晚上喝的太多了,现在头还疼呢.大勇在卫生间说道.

　　我也是,喝的的确多了点.

　　小乐呢,他没喝多吗?

　　他呀….他还行,好象有点事情,刚才把你弄回来之后就走了.

　　弄回来?那昨天晚上咱们哪住的呀.

　　那时花开呀,他们员工住的地方,咱们对付了一晚上,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在我记忆中大勇从来没有这样的醉过,看来这一回他是需要些时间和刺激来忘掉小雪.

　　看来你们和云姐关系还真不一般,咱们待遇还不错呀.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干笑一声应付过去.

　　大勇洗完了,回到屋子里穿衣服,等他穿戴整齐了我问他今天去干吗.他看看表都已经下午一点了,跟我说要回住的地方收拾下东西,现在分手了得回去和小雪分分家.我看他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很自然,不象是有什么痛苦的样子,心想难道大勇这么快就想开了吗?

　　大勇走了,我把家里收拾了一下.然后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我就那样一个人,孤单的一个人,眼睛凝视着墙壁的某个点,似乎想看透那墙,看到对面是否有个美女在洗澡一样.我喜欢这样一个人发呆,脑子里不想任何事情,我会为这空虚的片刻感到安慰,这或许是我安静自己骚动的灵魂的最好的方式吧.

黄泉路上断丝连

　我以为这个下午会在我的发呆里过去,幸亏手机及时的把我从发呆的状态中解救出来----来了条短信,我一看号码是婵娟的,打开来一看:

　　晚上忽然有急事,不能和你吃饭了,你工作了一周也累了吧,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吧,改天一定补上.想你.

　　我有点失望于她的忽然失约,可是最后的那两个字却弥补了这一切.我美滋滋的捧着手机琢磨了半天,好象个初恋的孩子一样.想了想,给婵娟回了条短信:没有关系, 你先忙你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吧.要是有空了就给我发短信,我的手机永远为你开着,我也想你.

　　发完之后,我如释重负的仰天躺在沙发上,幸福的感觉充溢全身.这种幸福是坠落的人抓到跟救命的稻草,失去平衡的杂技演员抱住根柱子一样的依赖感,有些东西可以依赖可以憧憬可以期盼的幸福感好久不曾降临了,还记得上一次有过这种感觉是多年以前,我和新月表白的那个夜晚,虽然我那时候想的只是将要到来的离别,可是当我说出口的那瞬间,我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那时我所依赖的不是飘渺的爱情希望,而是我自己的勇气..

　　99.

　　我的心情好象回到了高考前的时候.高考一天天临近,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开始压抑着我.我一面越来越不可抑止的爱着新月,一方面认定随着高中生活的结束我们将注定不会再见.虽然常常逃课但她仍然是班级里名列前茅的好学生,我知道她的目标是北京的名牌,而我则注定还要在哈尔滨这个灰蒙蒙的城市度过我的大学生活.正因为如此,我决定在高考之前好好的和新月谈谈,我要告诉她我爱她.我可以接受她的拒绝,我可以忍受失恋的痛苦,但我不能忍受我爱着她而她一无所知.我不能忍受当时光匆匆过去,我和她只能如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从此没有消息.

　　距离高考还有53天的时候,我想我该做点什么了.

　　100.

　　哈尔滨的五月是最好的季节,冰雪已成为去年的记忆;阳光和煦,微风拂面.如果你有个好心情的话可以尽情欣赏哈尔滨的蓝天白云.五月的一个夜晚,我想我真的该和新月表白了.

　　晚自习6:30开始,教历史的曲老师好象又喝多了酒,满脸通红的在过道上走来走去.我心里有事,学不进去.痴痴的发着呆.老曲从我身边走过时拍了我一下说:嗨,梦游呢?

　　我吓了一跳,赶忙把书摊开.同学都在吃吃的笑,连新月都回过头来微微笑着看着脸红红的我.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看着新月和她同桌一起出去了,就跟在后面,想找个机会叫住她单独谈谈.她们两个出了教学楼,到外面的小卖部买冰淇淋去了.我远远的看见老庞和孟乐也在小卖部呢,就走过去打招呼.

　　新月和她同桌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聊者什么.孟乐看见我过来了就大声喊:给我买个冰淇淋呗,看别人吃我都谗了.

　　我说: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孟乐嘿嘿笑着,斜着眼瞧着新月.我过去杵了他一下,然后也偷偷的斜着眼睛看她.孟乐打了个口哨对老庞说: 有些人呀,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怎么那么没种呢.是男人就痛快点呀!

　　我横了他一眼:别闹.

　　我可没闹,只是觉得有些人太墨迹了.有种过去呀.

　　我说:你以为我不敢呀?

　　孟乐不屑的撇撇嘴说:你敢过去我把你们班黑板吃了.

　　我说:好,你去吃吧.

　　然后在孟乐惊愕的目光的注视下走到新月身边对她说:新月,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黄泉路上断丝连

101.

　　教学楼的背后是个大操场,晚上的时候常常有情侣躲在墙边树下的暗处亲热,有时候晚自习的课间老庞孟乐我们几个就满操场的偷看.不过和女孩子在这个时间在操场上溜达还是第一次.

　　你要说什么呀.走着走着新月忽然停了下来.

　　我正沉浸在和心爱的女孩一起漫步在月光下的美妙感觉中,浑然没有发觉两个人沉默不语的走了好长的一段了.她这么一问,我又惊慌起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始.

　　你不是说要和我聊聊吗?聊什么.

　　我看着月光下新月的脸旁散发着一种皎洁的光辉,似乎有一层银色的粉末裹着她的身体,让她那样的高贵不可侵犯,让我那样的慌张语无伦次.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哦?

　　我很喜欢你.

　　102.

　　我曾经想象过有朝一日我向新月表白的时候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比如拂袖而去.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她听了我的话以后居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不是开玩笑,真的.我有点着急.

　　新月笑着说:原来是真的呀,我以为他们骗我呢.

　　谁骗你?怎么回事呀?我一头雾水.

　　然后新月就开始给我讲她的朋友们如何听说了我在暗恋着她如何因为她而打了梁光明如何因为不敢表白而经常被朋友埋汰.她边讲边笑,我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羞的直想一头撞死得了.

　　她讲完了,便看着我.我不好意思的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新月说:其实我一直以为他们是骗我的,因为我觉得你好象根本不会喜欢我吧.

　　为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有女朋友吧.

　　没有呀,都是普通朋友.

　　是吗,我有一次在街上看见你和一个女孩逛街,她还挎着你的胳膊呢.

　　你看错了吧,我真的没有女朋友.我惊的一头是汗.的确那时侯在喜欢新月之外我还有点别的风流韵事但是这个时候坚决不能承认.

　　那也许吧,不过你有没有女朋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我恩恩的答应着,心里想着该如何试探她的想法.

　　上课的铃声不解风情的响了,新月向教学楼看了一眼,回头问: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了我们回去上课吧?

　　我急了:新月,今天我跟你说这些,其实不是为了追求你,我只是想做个了断.

　　了断?她有些诧异.

　　对,了断.还有53天就要高考了,我就算想要追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你的学习耽误你的前程,我只是觉得现在是个比较合适的时候说出我的心里话了.再晚几天我怕影响你的情绪,打扰你复习.希望你给我点时间,我真的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

　　新月认真的看了看我,过了好一会她才说话:好,你说吧.

　　103.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了:其实我从高二的时候就喜欢你了.那年元旦,我在联欢会上听你唱了一首歌.然后我就发现我喜欢上你了.可是我一直想我和你也不熟悉,和你说了你也不能答应,再说那时候我还以为梁光明是你的男朋友呢.

　　他才不是呢.她赶忙澄清,这句话让我心里高兴了一下.

　　不是就好,呵呵.上次和他打仗其实也是因为你在旁边,我越看他越不顺眼就把他揍了.

　　这么说是我害了她了?新月接了一句.

　　也不能这么说呀.其实都是我不好,有时候情绪来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

　　可是为什么你这么长时间不说现在快毕业了你跟我说呢?马上高考了以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想你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新月忽然问.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跟你说呢.我一直都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里,我总是以为我自己知道我喜欢你就好,我总是以为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机会让你了解我喜欢上我.你别笑呀,我知道我这样好象有点自做多情.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白,我很害怕,害怕被你拒绝.

　　那你现在不害怕吗?

　　害怕,我害怕被你拒绝,但是我更害怕的是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你就不见了.

　　不见了?我能去哪儿?

　　你觉得毕业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也许呀.要看缘分呀!

　　你的学习那么好,肯定要去北京上海那些好大学的,我呢顶多考进黑大.上了大学之后每个人都要开始自己的感情生活了,距离这么遥远我想就算本来我有点机会也会变的没有了.

　　新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所以现在是了断的时候了.我没有太多的奢望,希望我们以后能怎么怎么样,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曾经那么疯狂的喜欢过你.再过两个月我们的人生就再不相同了,或许再也不会相见.我不想等到那个时候再后悔.

　　新月默默的听着我的表白.我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只能看见月光洒遍大地,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只有我在喃喃自语,渴望爱情的降临.

　　你怎么这么傻呢?她喃喃的说,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我说,你喜欢我什么呀,其实我不好.

　　当时我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后来我又很多次的听见过这句话,我依然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直到分手的那一刹那,我才真正看清楚我这么多年来苦苦追求的爱情,刻骨铭心的新月为什么当初会说出那样的一句话.

黄泉路上断丝连

　104.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好,很漂亮很可爱.我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来讲诉我心里的感觉.

　　我漂亮?我漂亮吗?新月笑了起来.

　　你把头发留长了一定很漂亮.

　　是吗,那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剪了.

　　我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还是这句话的确有某种另外的含义,总之我听到这里感觉到一种亢奋,一种被重视被了解的亢奋.

　　不过,我想我们是不可能的.新月接着说.

　　这个答案我早已知道,我等待这个了断已经很久,那一刻我没有一点的伤心和难过,也许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也许我知道命运不会轻易的就结尾的.

　　我也知道是不太可能的.我说.

　　其实我挺讨厌你的.她忽然转了个话题,吓了我一跳,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啊?讨厌我,不是吧? 我有点吃惊,我知道自己不是很招女孩子喜欢,可是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吧.

　　你走路的时候总扬着头,怎么那么骄傲呀?

　　我不做声了,我自己的毛病我知道,我的确总给人一种趾高气扬的感觉.虽然熟悉我的人都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我,可是我也懒得去和旁人解释那些.该成为朋友的总会理解,不该成为朋友的,我跟他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还有,你们那些人总是打仗什么的,我挺烦的.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我,我是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我冷冷的说,她的话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愤怒.虽然因为对她的喜欢让我我不会轻易的发怒,可是我的心已经凉了.

　　你别生气呀,如果你这样我就不和你说了.

　　你说吧,我听着.

　　以前我真的挺讨厌你的,你好象总是那么傲,上课的时候也总和老师吵,好象什么都是你对似的.有一次你都给语文老师气哭了.那时侯我就想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她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不过慢慢的我觉得你这个人还行,就是有时候不懂事.

　　我本来低着头听她说话,这时候不由的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实际年龄要比我小的女孩.

　　我知道你比我大,可是有时候我觉得你还象个小孩似的呢.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她看出了我的无奈.

　　不会,你跟我说实话我怎么会生气呢.我也只能这么答道.

　　后来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挺实在的,好象不是那么难接触.我看你和苏娟,李菲菲他们处的都不错.她们也总跟我说你是那种表面上冷实际上很傻的人.

　　我笑了,以前还没有人当我的面说我傻呢.而这个女孩今天已经说了两次了.

　　有一次苏娟跟我说你喜欢我,我以为她开玩笑呢.她就说全学校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我一问她们她们就都笑,我才知道你喜欢我.后来我发现你总看我,那种眼神其实挺讨厌的.

　　她微笑着给我讲诉.我微笑着听,显示我的绅士风度.

　　还有你知道吗,你拐弯的时候总是拐直角弯,特别逗.她边说边示范着.那动作的确很古怪,我也笑了.那一瞬间我希望时间就此静止.我愿意在那个哈尔滨的五月的晚上,在月光洒满大地的晚上,在那个女孩的身旁听她讲一生一世.

　　后来孟乐并没有吃掉我们班级的黑板,不是因为学校不允许,而是我让他以陪我喝酒的方式来惩罚他对我的勇气的蔑视.我喝的很多,对孟乐说:小乐,我失恋了,可是我很快乐.

　　105.

　　高三最后的日子过的飞快,无论我如何珍惜能看到新月的每一分一秒,高考依然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自从那次长谈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过任何接触,也许目光相遇时有过会心一笑,也许路上偶遇有过微微颔首,但是那个月光如织的晚上再也没有出现过.

　　马上就要填报志愿了,头一次经历人生重大考验的我们一个个神色紧张.那几天没有人关心学习,大家都在翻着招生手册,讨论着每年的分数线.我添了个黑大的中文系作为第一志愿,以我的水平也只能报考这样省内的大学了.

　　那天下午我在教室无聊的看着英语,新月忽然进来了.临近考试教室没有几个人.她拿了点什么东西,然后犹豫了一下走到我身边说:你的志愿怎么报的?

　　我当时真的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赶忙叫她坐下.

　　我一表一填的西安科技大,二表一填的黑大中文.一表我估计没有什么希望了,我看二表一还是有点希望的.新月边听我介绍边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我问:你怎么填的?

　　我这两次模考成绩一般,我想填的不能太高.一表一填的山东大学,二表一是黑大英语,现在就是三表不会填.

　　你三表还填什么呀,你再发挥不好也至少是个黑大呀,不象我,能考上黑大就不错了.

　　她笑笑说:别对自己没有信心呀.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走出教室.等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就开始胡思乱想,想象着她在山东上大学会是什么样子,她能习惯山东的那些方言吗,能习惯那里的风俗吗.我就那样把那个下午的时光浪费在每一个想象里----甚至于包括如果我去山东找她该坐哪次火车.可是那个时候我所都没有想到的是,命运是那样的会作弄人,那样的奇妙.

　　106.

　　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我兴奋异常,孟乐和我游荡在哈尔滨的大街小巷.我们莫名其妙的痛苦流涕,我们莫名其妙的开怀大笑,为了我们永远不会再拥有的高中时光.

　　107.

　　7月10号那天白群给我打电话说咱们班打算12号去二龙山玩,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我说这种事情怎么少的了我呢.

　　12号早晨6点我和安帅一起溜溜达达的赶到学校门口,大客车已经等在那了.我和几个同学打了招呼就钻了上去,一眼看见新月和她同桌正坐在后面的一排聊天呢.我走到她们前面坐下,回头问她:

　　考的怎么样?

　　她本来挺高兴的,一听到我的问话神情立刻黯淡下来.

　　不太好,历史政治都没发挥好.

　　我知道自己多嘴了,赶忙说:这么待着多没意思呀,安帅,来咱们打扑克呀!

　　一路上我们几个打着扑克,我一个劲的收罗着脑袋里的笑话讲给新月听.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我心里才有一点安定.

黄泉路上断丝连

　108.

　　二龙山那时侯开发的还不是很好,那个我忘记了名字的山庄住宿条件挺一般的.我们一共17个男生22个女生,男生住一个大间,女生住两个小间.安顿好了行李,大家在山庄门口转悠了一圈就开始往山上走.

　　太阳晒的厉害,女孩们都戴着帽子.我和几个男生在前面走了一段回头看见新月和她同桌落在最后.我就故意放慢脚步等了一会.等新月走近了我假装不在意的说:你包沉吗,我给你拿着吧?

　　不用了,不沉.新月的脸也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因为我的话,红红的.

　　不是白给你背,一会野餐的时候你得分给我点好吃的.我尽量装作不在意的说.

　　新月笑了:你这么想背就背吧,说着把包递给我.她同桌这时候很识相的说:我到前面去看看.说着加快脚步走开了.

　　新月看着她同桌走远,对我说:你看你把我同桌都吓跑了.

　　我长的有那么吓人吗,不是吧? 我做个鬼脸.

　　我们俩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往前走.走了一阵前面是个很陡的山坡,.走在前头的男生们拽的拽扶的扶帮着女生往上爬.我和新月走到山坡下,我看看她问:怎么上?

　　她摇摇头,求助的看着我.我把两个包往脖子上一挎,上了几步,然后把手伸给她.新月犹豫了一下,把手递给了我.我还记得那手给我的感觉,她的手上的皮肤并不好,与身上其他地方相比有些粗糙.可是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脑细胞来想这些,我屏着呼吸感受着她的温度,除了紧张没有任何的感觉,我小心翼翼的把她拉上一个又一个陡坡,绕过一块又一块石头,生怕她有什么磕磕碰碰的.好不容易上了山坡,前面是一片树林,我正要往前走,新月晃了晃胳膊.我这才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把手松开.新月脸色微红,她看了看我说:包给我吧,你别累坏了.

　　没关系,走吧,别落下了.我看她也有点喘气了,怎么舍得让她拿包呢.

　　前面安帅不停的回过头来偷看我们,还时不时打个口哨.新月说:他怎么这么讨厌,咱们走快点吧.

　　我答应着,回味着第一次牵新月的手的微妙感觉.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109.

　　大家在树林里找了块宽敞阴凉的地方,铺上一张大塑料布,然后围坐在一起,把包里带的吃的喝的都拿了出来.白群看大家都到齐了就说:啥也别说了,晚上还有正餐,大家先垫垫肚子吧.

　　大家哄了一声就各自开动了.我和安帅坐在一起,新月和几个女生坐在旁边,几个女孩子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我正抢安帅的香肠吃的时候新月在后面拍了我一下.问我:你想吃点什么.然后把包塞给我.

　　我拿了瓶矿泉水,把包还给她.

　　她一笑说:别说我没给你拿吃的呀.就又回去和她的那一小帮女孩聊天去了.

　　安帅从发呆的我手里一把把矿泉水夺过去说:我正好渴了,来一口.

　　我醒过神来,把矿泉水抢回来骂道:我都舍不得喝,给你?

　　下山的时候我走在下面扶着新月,心里盘算着晚上如何把她约出来散步.

　　110.

　　下午一大帮男生在屋子里闹了一会,就开始各找各的乐子了.打麻将的打扑克的.还有去游泳的,打电子游戏的,打台球的.我转悠了一圈,觉得无聊.就在新月她们屋的门口转来转去,听这里面女生的嬉闹声,仔细辨别哪个是新月.心里矛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敲了敲门.门开了是苏娟,没等我说话,她就笑着问:找她?

　　我点了点头.苏娟抿着嘴笑着喊:新月,有人找呀.

　　她故意拉长了声调,屋子里哄堂大笑.新月满脸通红的走出来,看着我恨恨的说:干吗?

　　我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想找你出去走走.

　　新月看了下表说:都快三点了,四点不是就吃饭了吗,去哪里呀?

　　那算了吧,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我知道这不是个约她的好时候,何况屋子里都快闹翻天了,新月肯定也不好意思跟我出去,我只好这么说.

　　先别去了,晚上吃完饭再说吧,好吗?她说.我点点头,心想晚上也好,比较浪漫.

　　

黄泉路上断丝连

111.

　　因为是毕业旅行大家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顾忌,男生女生打成一片.安帅为首的几个男生来来回回的敬酒,他一个劲的捅咕我也敬酒,我赶紧拒绝了.我心想晚上和新月还有约会,可不能喝多了.不过虽然班里的同学都知道我能喝没有人敢来敬我的酒可是新月却不能幸免.先是班长白群和她喝了一杯,然后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也过去凑热闹.我看见新月勉强的喝了两杯就不喝了.几个男生就在一边起哄,说她不给面子.

　　新月,你跟班长喝了一杯,不跟我们喝什么意思呀?我们不是同学呀,不会不给面子吧?

　　新月窘的拿着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在一边终于忍不住了,走到新月边上把酒杯拿过来说:我来喝行吗?

　　几个男生愣了一下,然后一起说:当然可以,不过你们什么关系呀?

　　他们声音大的很,其他人都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了.我和新月一下子成了焦点.新月赶紧伸手拿我夺去的杯子说:我能喝,不用你帮忙.

　　我没理她,把杯里的酒一干而净,然后往椅子上一坐说:还有要敬她酒的吗?我来.

　　112.

　　新月坐在我身边问我:你怎么样了?

　　那时候我已经喝了十一杯了,喝的太急胃里的东西不断的往上冲.我抑制住想吐的冲动小声说:没关系,不过你要记得我们晚上的约会.

　　不但男生们起哄,连苏娟她们几个女生也上来凑热闹.新月怕我喝多了,死活也不让我喝了.谢小敏在一边不冷不热的说:怎么,心疼了.

　　我知道新月和谢小敏平时就有矛盾,虽然这么喝下去死的会很快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撑住.

　　来,倒上吧,今天我来者不拒.我来了豪气,能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显示一下我的英雄气概,喝多了又有何妨.

　　我记得那天喝到第十九杯的时候我终于不行了.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强忍着不让已经冲到喉咙的呕吐物喷出来,大步的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挨到外面.我站在墙角哇的一声就吐了.一阵接一阵的胃部抽搐接踵而至,胃里的东西吐光之后我依然扶着墙角在干呕.直到有人给我递过来一包纸巾.我打开来擦了擦嘴,回过头来,果然是新月.

　　你怎么样了?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没什么,小意思,习惯了.我把嘴角擦干净,四处看了看.不远的地方有台阶.我说:过去坐一会好吗?回去他们还得闹.

　　我们坐在台阶上,我拿出跟烟来,点上火.

　　我们安静的坐在那里,我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我们从始至终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屋里喧闹的声音渐渐平息.

　　她终于开口了:好象吃完了吧,咱们回去吧.

　　我点点头说: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坐一会.

　　她站起来也不离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日的暖风终于肯清凉下来,我看着嘴里吐出的烟雾在风中由浓变淡,慢慢消散.

　　严易,你***坐在这干吗呢?走,咱们再出去喝点.安帅醉熏熏的走过来.

　　还喝呀?都***喝多些了,你看我吐的.我朝墙角一指.

　　是不是哥们呀,怎么的呀,这可是高中最后一次疯狂了.

　　我还没等说话.新月在一边说:你们聊吧,我回去了.

　　我看着她转身离去,身影消失.然后回头对安帅说:走,今天不把你喝舒服了我就不姓严.

　　113.

　　夜色已深.

　　我和安帅他们一大帮子男生直喝到十点钟才一个扶一个的回来.山庄外面的广场上刚开完篝火晚会剩下的一小堆火还在烧着.安帅又来了兴致说:今天晚上谁跟我在这再接着喝呀.

　　男生们不管醉没醉的都兴奋了起来.几个还比较活跃的立刻去搬啤酒了.广场上有一排长凳子,我们把凳子放倒,坐在上面.不知道是谁先哼起的歌,很快男生们操着不同的音调不同的嗓音开始了大合唱.我们唱《刀剑如梦》,我们唱《花心》,我们唱《小芳》,我们唱《水手》,我们唱《新鸳鸯蝴蝶梦》.我们一首一首的唱着,嘶哑着自己的声音.

　　安帅已经喝的醉啦嘛哈的,他凑到我的耳边说:和新月发展的怎么样了?

　　我喝了口酒说:还不就是那样,我们不太可能的.

　　他诡秘的冲我一笑,跳起来,大声喊:兄弟们,就咱们在这里喝酒多没有意思呀,找女生们出来,大家一起玩.

　　然后对我说:我去给你把新月找出来.

　　我看着他摇摇晃晃的往山庄里走去,顺手又打开一瓶啤酒.

　　114.

　　新月和几个女生好象蛮不情愿的跟着安帅出来了,她们也坐在长凳上,每个人手里被硬塞上一瓶啤酒.男生们还在那里放声歌唱,一个个兴奋异常.我独自坐在一边随着他们轻轻的和着.安帅和新月说了些什么,新月就走到我边上坐了下来.我瞧瞧她问:是不是觉得我们特傻?

　　她说:没有呀,毕业了,难免会伤感吧.

　　我点点头,摇了摇手里的酒说:和我喝一口?

　　她笑了笑:看在你替我喝酒的分上,就一口.

　　我把酒喝干,胃里又是难以忍受的抽搐.我点上一根烟来让自己平静.新月看了看我说:给我一根.

　　你会抽?我惊讶的忘记了胃的不适.

　　她没有回答,拿过烟和打火机来熟练的点上火吸了一口:和梁光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学的.

　　我觉得有点嫉妒,不说话了.

　　我和他们在一起吃饭抽烟喝酒唱歌跳舞什么地方都去.我不是个好女孩,至少不象你觉得的那么好.她的语调十分平静,声音很小.可是在篝火的噗噗声中,在大家的歌声里,我还是听的那么清晰.

　　我不介意,我只是喜欢你.其他的问题我不想去想.

　　是吗?沉寂了一会她忽然说:如果你早点对我说你喜欢我,说不定我们真的可能在一起的.

　　现在也不晚呀.

　　现在恐怕不可能了,你认为现实吗?

　　不现实.我不假思索的回答.是呀,连追逐的人本身都觉得不现实的爱情,又怎么会有未来呢.

　　如果以后我们有机会生活在一个圈子里,也许你会有机会的.她吐完最后一口烟雾,在即将熄灭的火光下对我说:一切都结束了,希望你以后能找到一个你爱的女孩.

黄泉路上断丝连

115.

　　随着那个夜晚最后一句歌声在空气中凝固,随着那篝火慢慢的熄灭,随着新月告别我离开,随着那烟头的火星最后跳动了一下,随着我的酩酊大醉.爱情故事和高中生活一起成为历史了.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回忆来祭奠我的青春年华.

　　我以为那是结束,可谁知道命运的手一挥,告诉我那只是刚刚开始的序章而已.

　　116.

　　我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回忆着和新月在一起之前的那些事情,有些东西模糊了,有些还很清晰.我记不得我们的那成千上万的对话,也记不得我们每一次的约会,可是每当生活开始平静总有什么忽然出现掀起波浪,而每当我以为这一切真的就要完结时,又总有峰回路转把我从绝望里解救出来.我不知道是否有命运这种东西,只是曾经天真的想:是不是老天爷在玩我呀?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风雨声,我斜着脑袋看着渐渐昏黄下去的天空,看见如丝的雨点淅沥的落下.雨天总让我伤感,我怀念那些浪漫的雨天和悲伤的雨天,没有雨天的调剂,怎么会有那些略带颓废哀愁的诗句,怎么会有断桥的爱情,怎么会有雨巷里的那个美丽背影.我在这风雨声中,又有了困意,可迷糊间,忽然想起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责任感取代了一直在温暖我的幸福的昏睡感,让我振作起来,给大勇打了个电话.

　　117.

　　大勇,在哪呢?

　　在家睡觉呢.

　　就你一人?

　　恩.

　　小雪呢?我小心翼翼的问.

　　不知道,可能回牡丹江了吧,东西都拿走了.大勇的话淡淡的,听不出来有什么忧伤.

　　我犹豫了一下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吧,你忙你的吧.改天再说.放心我没事.说完他就挂上了电话.我听着听筒里的忙音,不知所措.

　　还是给孟乐打一个吧,看看他干吗呢,我想.

　　喂,小乐,干吗呢?

　　没干吗,有事吗?

　　晚上一起吃饭呀?

　　晚上我约了个朋友,改天吧,我现在忙,不跟你聊了.

　　我放下电话,心里有些空.婵娟的那个短信给我带来的欣喜被一个人独处的周末的孤寂取代.我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雨,有些郁闷.回国这么久了,很久没有这样的孤独过了.在我的记忆中,这样的孤独只是存在于奥克兰那个城市的.那里是块寂寞的天堂,孕育着痴男怨女,每个单身的人都在寻找自己的那一半,然后在绿色的雾中失去方向.

　　118.

　　到奥克兰的那天,天空迷离的下着小雨.我从舷窗望出去,分辨不清楚这个城市的音容笑貌.穿过喧闹的机场通道,在被开箱检查了半个小时的行李之后,我终于看到有人举着块上面写着严易两个字的牌子.虽然离开中国才不到20个小时,可是又看到熟悉的汉字,心情还是没有来由的激动起来.我推着车走过去,看清楚拿牌子的是个相貌清秀的男孩子,看起来比我小上两三岁的样子,他一脸期待的注视着我.

　　我就是严易,你是乔哲吧?我试着问他.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对,我就是乔哲,终于等到你了.

　　乔哲是我父亲一个朋友的儿子,高中没毕业就远渡重洋到新西兰读书了.我来之前爸爸担心我在这边不习惯,特地联系上他,让他照顾照顾我.我看着这个身材瘦弱的哥们,心里有些打鼓.他到是不含糊,三下五除二的把我的行李都装上了他的那辆看上去很老的车里.

　　雨下的有点大,他叫我坐进车里,然后推着装行李的小车跑掉了.我看着他穿过停车场把小车送到原处,又看着他冒着雨跑回来,心想这小子还不错.

　　车子开上了高速,我们也聊了起来.他告诉我叫他JOE就行,我重复了一遍,感觉这个名字怪怪的,不过他姓乔,这个名字也算合适.也许是年纪差不多,我们聊的挺投机.他一面给我介绍奥克兰的基本情况,一面告诉我说房子已经帮我找好了,房东是个黑龙江的老太太,人还可以,房子很大,房租也不贵.我忙不迭的感谢他.他又告诉我说如果不满意可以过几天再换.我心不在焉的答应着,只顾着看窗外的风景.那雨中奥克兰的海和山,绿和蓝交织着,有如水墨画般,浓浓的泼在我心里.

　　119.

　　饿不饿呀.车子开到了一片还算繁华的地方,JOE问我.

　　还好.其实我肚子早就饿了,飞机上的那些东西怎么够我吃的,可是头一次见面,我总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吃点东西吧.他把车东拐西拐,停在一家店门口.这看上去是家和KFC麦当劳差不多的快餐店.我看了看店名叫Burger King.心想,没听说过.

　　他停完车,带着我进了店里,我看着那各种各样的套餐,有点眼花缭乱.他先征询了下我的意见,见我不太熟悉,就替我点了一份.我身上也没有纽币,只能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付了帐,然后端着东西,领我坐下.

　　我们边吃边聊天.他告诉我这里是New Lynn,是奥克兰的一个区,华人很多,Burger King是很有名的一个快餐连锁店.我一边记着他说的名字,一边想这汉堡也就一般,吃起来味道怎么跟纸似的.

　　我在新西兰的第一顿饭,就是那个吃起来跟纸一样的汉堡.我不知道是那种汉堡就是那个味道,还是我的预感从第一顿饭开始就在提醒我,这里的生活是怎样的淡而无味呢?

　　120.

　　来到奥克兰之前,就听说这里是个现代化农村,当时我是死活不信.和新月分手之后我对哈尔滨的一切厌倦极了,那里的大街小巷里到处是她的气息,我拼命的抑制自己不去想她,却又被那怀念的氛围包围不能自拔.我好象一个自残的爱好者一样,用各种回忆来挖心口柔软的肉,让自己在痛苦里沉湎,坠落.所以我要离开,离开那个城市,充满了甜的苦的辣的酸的味道的城市-----那些味道混在一起让我不知道是该去爱还是该去恨,那让我想起垃圾场的味道,那种遏制你呼吸的味道.

　　初下飞机时候的好奇,渐渐的被眼前的事物所掩盖住了.一路走去,我眼里看到的是连个高楼都没有的城市,说不上破败,只是和我心里想象的国际化的都市有些不同.不过我也懒得管这些了,毕竟这里是个适合我重新开始生活的地方,那对于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黄泉路上断丝连

121.

　　不知道穿越了多少条街,车子终于停在了一栋三层的白色楼前.站在门口,能看见栅栏里郁郁葱葱的院子,和一个看起来不错的露台.JOE按了下门铃.过了一会,一个女人开了门.她到不象JOE所说的那么老,看起来也就四十几岁,不过我知道,这个年纪的女人,往往最麻烦.

　　女人显得非常热情:来了,刚下飞机吧,快进来吧.

　　JOE回头对我说:这就是房东,你老乡.

　　我和JOE把我的行李费劲的搬进房子里,房东要我先把东西放到一楼的车库里,然后带了上了三楼,敲了敲一扇门.

　　一个女孩子开了门,长相不敢恭维.房东说:这是新来的房客,我带他看看屋子.

　　女孩让开了门,房东示意我进去.

　　这是个奇怪的房间,不,应该说是套间才对.进门之后是个阁楼型的房间,很大,只有张床,所以显得很是空荡.房间的一面墙上赫然又有一个门.房东跟我解释说那门里是另外一个房间,那女孩住的,我住外面这个房间.

　　我听了面有难色,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呀.就看了看JOE,他把我拉到一边说:这地点不错,门口就有bus站,离超级市场也挺近的,这个房子也挺大的,你这间的房租也不贵才100块.就这点不是很方便,你考虑考虑吧,不行的话就到我那去先住几天,我再帮你找.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于是我跟房东点点头,说:好,就住这了.

　　122.

　　那个晚上,我没有被子,只有靠薄薄的床单取暖,七月的奥克兰蒸腾着潮湿的雾气,我看着头上一扇窗子慢慢的结上水汽,看着窗外的月光,感受着这个不同的城市带来的相同寒冷,头一次的感到了孤独.

　　遥遥望去,白天可以从窗子看到的海在夜里混在那黑夜的颜色中,早已看不清楚,但我的脑海里能隐约的勾勒出那巴掌大的海景.胃里很空,汉堡早已经消化光了,晚上在JOE那里吃的一顿饭也不起作用.我忍受着饥饿和寒冷,辗转反侧.

　　人生中我引以为自豪的一件事情就是我从来不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往好了说这叫做执着,可是换一种说法的话在东北就变成了傻X了.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前者还是后者.我只知道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远渡重洋来到这里,我就要坚持到底.我要拿到那些该属于我的东西.

　　那个夜晚永远在我记忆里,不是因为冰凉的窗冷酷的月空虚的胃寂寞的心,而是因为那一天开始,我从一个垃圾场换到了另外一个,可我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生活将要发生什么重大的变化.直到如今,我才知道,如果一个人已经开始坠落,无论换到哪里,认识什么人,都无法被拯救.

　　123.

　　接下来的几天,我马不停蹄的在JOE的带领下购买生活必须的用品.我如今还保留着当时记帐的本子:

　　被子一床 double size $89.99 = RMB 450

　　床单一条 double size $39.99 = RMB 200

　　枕头一个 $17.99 = RMB 90

　　住房押金 $200 =RMB 1000

　　电话卡 $20 =RMB 100

　　手机卡+充值卡 $55 =RMB 275……

　　除此之外还有一系列琐碎的小东西,让我的心和口袋一起颤抖着承受.

　　那些天我莫名其妙的处在一种饥饿的状态下,吃完饭一会就饿,看见什么都想吃.逛超市的时候拼命咽下口水.我那时候还不会自己下厨做饭,住的也不是homestay,于是每当房东做了什么好吃的的时候,我就躲在房间里泡方便面.每当我想吃点什么的时候,我就习惯性的把价钱乘上五,然后就惊讶的将看好的东西放回原处.

　　一种卑微的感觉开始萦绕在我的生活中.在国内的时候,无论在学校还是和社会上的朋友在一起,我的豪爽大方是出了名的,身为个东北人,我瞧不起那些对金钱斤斤计较的人.对于我而言,只要活的开心快乐就够了,钱不过是快乐生活的一个工具而已.可是到了奥克兰,当我用我那不太灵光的数学技巧换算了物价之后,理智的开始了精打细算的生活.如果有35cent的泡面,我绝对不会买40cent的,如果走十分钟的路程可以让我省下一个stage的车票,我会毫不犹豫的在这个我认为空气永远稀薄的国家里跋山涉水.

　　我对自己的小气感到羞愧,可是我为自己的窘迫找到了很充足的理由:我要用最少的钱活下去,读好书,去证明给新月看,我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个垃圾.我也可以很上进的.人总是要用信念来支持行动的.我佩服那些一路朝拜着去向心中圣地的苦行的人们,他们用宗教来安慰自己的心灵.我也佩服如同新月那样的人,他们有自己明确的人生目标,于是勇往直前,抛开一切的牵挂.我也想做个向上爬的人,我不能让自己再往下出溜了.

　　124.

　　到奥克兰两个星期以后,开学了.我的生活也慢慢的走上了正轨,每天无非就是学校和家两边倒.憋了好久的食欲逼得我不时的买点零食解馋,同时也慢慢的锻炼自己的厨艺,也不知道是我有天分的原因还是烹调的确很简单,从来没碰过柴米油盐的我居然几天下来就能象模象样的弄上几个菜了.

　　至于学习上,由于我没读语言直接上的大学,语言上还有点问题,开始的时候一堂课下来脑子乱糟糟的什么也听不懂.不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买了个能录音的mp3,回家之后再听上一遍也就ok了.

　　一切似乎都开始朝好的方向去了.

　　125.

　　那天放学回家,到了门口看到门开着,门口停着辆车,后备箱打开着,里面塞满了行李.我正想着是谁搬来了.忽然看见CANDY和一个男孩子拎着一个大箱子出了门.

　　CANDY就是我邻居,住在我房间里的那个房间(这样说起来真别扭).我们相处的还算愉快,她每次要出去,都要先敲敲我们之间的那扇门,我应了,她才出门,然后通过我的房门再出去.我告诉她以后不用那么客气,想出去或者进来直接开门就好了,她说要尊重我的隐私.我笑笑随她去了.她是阿姨的homestay,平时有什么吃的,吃不完也给我拿上一份,这样想来我还挺感激她的.今天看这个样子是在搬家,我就纳闷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呢,怎么忽然就要搬家了.

　　CANDY看见我回来了,脸上费劲的挤出点笑容来.我走过去问:这是干吗呢?

　　她苦笑着说:搬家呢.

　　怎么忽然就要搬家呢?我很惊讶.

　　还不是她太欺负人了.CANDY回头看着二楼阿姨的房间,恨恨的说.

　　我知道平时CANDY就和阿姨有矛盾,但是没想到忽然之间就激化了.

　　其实我对我这个房东也没有什么好的印象.最开始她对我还不错,我刚来的时候每次做好吃的都给我一份,我当时口腹之欲旺盛无比,被她这么一施舍,脑子一热就签了半年的合同把自己捆住了.可是等到慢慢接触下来,我才发现她简直也太市侩了.

　　洗澡控制在十分钟之内,这我到没有什么,可是对于女孩子来说未免苛刻了点吧.每周要打扫卫生,这点我能理解,可是我打扫自己房间就可以了吧?为什么要求我连她用的洗手间都要收拾.不准用heater,这我也能理解,可是不至于每天都假装来问候我然后偷偷检查我开没开电热毯吧?说好包水电的,可是等到帐单来了在我耳边哭诉说这个月超了几百块,问我能不能再掏点电费.我想我一个人住,偶尔做点饭用的还是煤气,除了在家用电脑和电热毯之外我连灯都很少开.你们家的那些多出来的电难道都是我用的不成.我刚来的时候每天跟我吹嘘她家在佳木斯多么有钱,她老公现在在国内多么嚣张,她和她儿子多能赚钱,怎么如今又跟我哭穷了?她也不看看她儿子一买东西就是几百块,开的几万块的车,也好意思跟我这个连$8.99一公斤的猪肉都舍不得吃的穷人乞讨那些不该我付的电费吗?

　　我不愿意跟她计较,所以能忍则忍了,毕竟签了半年的合同,闹翻了也不好.我就当她是更年期的症状.不过今天看CANDY这么怒气冲冲的样子,恐怕她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了.

黄泉路上断丝连

　　126.

　　我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跟CANDY道了个别,看着她的车远去,心里有些惆怅,毕竟来了这么久,能和我说说话的也就只有这么个人了---虽然难看了点.

　　回到房间,看到房东正在CANDY的屋子里检查呢.看我回来,先是笑笑,然后问我:她走了?

　　我答应了一声,知道她要开始唠叨了.果然,她就开始跟我唠叨起CANDY 为什么搬家了.

　　中午房东做了些玉米面的饼,留了些给她儿子.吃的时候CANDY在冰箱里拿了黄油涂在上面吃.按房东的原话就是胖成那样了吃饼还抹黄油,她也好意思.我心想人家抹点黄油至于吗,还不是因为你小气扒拉的.可能因为在奥克兰很难吃到这东西的缘故,CANDY 吃了不少.房东有些受不了了,等到吃完了,CANDY 又去留下了两张,房东就问她拿饼做什么.CANDY 说要一会饿了再吃点.于是两个女人就为了这两张饼开始计较起来.房东开始数落CANDY平时好吃懒做,CANDY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说房东是个小气鬼.两人越吵越厉害最后破口大骂起来.CANDY哪能骂过房东这个东北老娘们,被骂的哭了起来,于是坚决要搬家.

　　我听着房东的唠叨,昏昏欲睡,心想她们还真无聊.不过后来一想,说不定CANDY留那两张饼是给我的呢,这么一想,就不由的恨起房东来.

　　房东没想到我的情绪开始偏向CANDY还依旧得意的跟我说这样CANDY的二百元的押金就不用退了,然后又说CANDY弄坏了一个灯泡,得找她要钱.我心里骂:怎么那么不要脸呀.

　　127.

　　房东好不容易走掉了,我刚喘了口气想休息一下.门响了,房东又来了,还给我送来两张饼.我受宠若惊,也正好饿了,狼吞虎咽的把饼吃了,才知道她是有事求我.

　　等我累的一身大汗的帮她把CANDY那屋里的单人床搬走换了个双人床之后,她又不失时机的告诉我,洗澡的时候注意时间.

　　我心里骂:X你个妈的,老子服了.

　　128.

　　晚上房东告诉我,明天有人来看房间,让我把屋子整理的干净点.我应承着.不知道将要来的邻居是不是能合得来.

　　我那时候没有想到,这个邻居的出现将改变我在奥克兰的生活.是的,我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往下堕落了,无论认识了谁,都无法挽救.将要出现的那个女孩子,我曾经以为她能挽救我的灵魂,让我走一条光明的路,可是我错过了可能的幸福.至今我还挂念着她,也在问自己,当初如果不是我的选择,我的生活会不会脱胎换骨,走上金光大道呢?

　　129.

　　我曾经爱过的那些女孩子们留给我的感觉都不相同:姚蕾对我而言更象个启蒙的教师,是她把我变成了男人,在她身上我寻找到了最原始的乐趣,可也因为她,我变的不再相信纯洁的爱情,每次对一个女孩子有了好感之后,我总是怀疑自己是为了心灵还是肉体,为了欲望还是爱情.新月是我人生路上的重大转折,是她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性格,对我而言她如同女神般高贵,直到如今我都怀疑为何我会在心中将她描绘的那么完美,她让我感受到了爱情的残酷威力,曾经的我是那么的痛恨她的存在.可当我安静下来理智的思考问题之后,我不得不感谢她带给我的那些快乐时光,也感谢她的离去让我除了在生理上也在心理上成熟了起来.晶莹是个礼物,命运给了我一个潘多拉的魔盒,那里面有希望也是绝望,有快乐也有痛苦.我打开了那盒子,就看见了晶莹.我以为可以带给她幸福,我想着她光滑的皮肤性感的嘴唇和诱惑的叫床声.那样一个好女孩子理所当然的该过着公主般的生活,被所有的人宠爱着照顾着.我盼望她能够幸福,即使让我赔上我自己的幸福,我也毫不犹豫,可是我却走错了路,再也无法回头.还有婵娟,她是个谜语,我猜不懂她可爱的笑容后面藏着的玄机.她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子,我喜欢她曾经说过的那段关于死亡的故事,也许除了可爱之外,我更看中她心灵上的那种残酷的美,我被那残酷吸引,向未知的地方前进着,无论有什么在等待我都绝不后悔绝不回头.

　　记得网络上流传着这样的一段话:每个女孩都曾是个无泪的天使,当她遇到所爱的男人就有了泪,天使坠落人间变成女孩,所以男孩一定不要辜负女孩,因为她为了你已经放弃了整个天堂!我曾经被人辜负,也辜负过人.当我辜负人的时候我沾沾自喜以为得了便宜,直到天理循环我被人辜负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是有报应的.

　　想到晶莹的时候,我已经让自己蜷缩在被子里,暖烘烘的,让人睡意盎然.我的心为晶莹疼了一下,但也仅仅就是那么一下.奥克兰发生的一切似乎在昨天,又似乎过去了几个世纪,我试着让自己去忘记我带给她的记忆也试着忘记她带给我的一切.我用右手抚摸着左手上的一处伤痕,或许一切都留在这伤痕中吧,或许晶莹留给我的只剩下这个了吧.我一面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太多的过往,一面放纵的让自己沉睡过去.我不介意让生命浪费在睡眠中,既然这是个没有人陪的周末,那么做个好梦也不错.

　　130.

　　周一的早晨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婵娟,得知她正在上班的路上,聊了几句,约好明天一起吃晚饭.

　　第二个打给大勇,这小子还在睡觉,听上去心情不错,于是放心的让他继续睡了.

　　第三个打给孟乐,结果家里没有人接,手机不在服务区内.我心里有点忐忑,心想他不会在那时花开呢吧.

　　打完了电话,我想我该尽的义务也尽了,大勇和孟乐这两个家伙,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我还是先去上班为妙.到了办公室,照例看了半天的报纸,然后才慢悠悠的摆弄起一个企划案.正在修订一个计划的时候,听见我们部的路经理和一个人说笑着走进办公室,我抬头一看,和路经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太子爷李军.

黄泉路上断丝连

131.

　　李军看到我,跟我点了点头,算是招呼.我连忙点头回礼.看着李军和路经理走进经理办公室,我心想这回估计又有什么接待任务了,如果这次能和李军一起出去的话,可以找个机会把姚蕾介绍给他.

　　我胡思乱想了一会,又开始做我的计划了.正做着,电话响了,是经理叫我.进了路经理的办公室,李军还没走,看我进来,冲我笑了笑说:严易,我跟路经理借你一天,一会跟我去接待个客人.

　　我早猜到就是这事,心想今天又能腐败一下了,说不定能顺便把姚蕾的事情给办了,一举两得.

　　132.

　　我们要接待的是广东的吴老板,除了我和李军之外,还有个吴老板在我们公司的老朋友,五十多岁,我叫他高叔.

　　我和李军在饭店订好了房间和菜,聊了几句天,高叔陪着吴老板来了.我和李军赶紧起来招呼,吩咐走菜.吴老板一看就是个健谈的人,刚坐下就滔滔不绝的说起哈尔滨的变化来.说他十几年前在哈尔滨的时候怎么怎么样,我们几个就随声附和着.

　　服务员先上了四个凉菜,李军看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就说今天也没有外人,吴老板和高叔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今天咱们不谈生意,就是给吴老板接风.吴老板对高叔说你们小老板把我当外人呀,管你叫叔叔,叫我吴老板.李军说不敢不敢,您也是我叔叔辈的呀,以后我就叫您吴叔叔了.吴老板说好那罚你一杯吧.

　　酒过三寻,大家也都活跃起来,我和李军频频的向吴老板和高叔敬酒,高叔平日在公司里面总是不苟言笑扳着脸的,别看已经五十岁的人了还是有一股煞气.以前在公司我我就觉得他是个狠角色不敢多接近.今天也许是和老朋友在一起,他居然也难得的露出笑容.李军也来了劲头,和吴老板连干了三杯.喝完以后也有点迷离了,问吴老板:吴叔,你在广东混了那么多年,现在也有了大买卖了,当初你是怎么创业的呀?给我们这些小辈讲讲呀.吴老板一听可来了精神,酒也不喝了,菜也不吃了,把袖子一挽吐沫星子横飞的就讲起来了.

　　我那买卖没你爸爸弄的那么大,当年也就是小打小闹.82年的时候,我和你们高叔我们俩,三十多岁,在哈尔滨当工人,那时侯刚改革,有人就往南边去,整回来些电子表,钥匙链什么的,高价卖,一趟能挣不少钱.我们也动心了.那时侯我在医药公司当保管员,对医药行情挺熟悉,就和你们高叔一合计,凑了三千块钱就去了广州.

　　那时侯广州真是什么人都有呀,我们两个从哈尔滨跑到那可真算是土包子了,一下火车,真是什么都新鲜,听他们说的粤语一句都不懂呀.我俩四处打听终于在越秀山旁边找到个医药批发市场,其实就是一条背街,两边站着几十上百的人,手里拎着兜,里边都是样品,基本上是一个人垄断那么几样.老高,你记不记得咱们那些麝香买的多便宜,六百块钱就买了一瓶,后来卖了四千,那一下子可真是赚了笔狠的呀!

　　你光说赚钱,咱们那可是拎着脑袋做买卖呀.高叔在一边说.

　　是呀.84年我们去广州进一批货,一共拿了三万块钱本钱,那时侯三万块钱可是一笔大数目.都是从亲戚朋友那里东拼西凑的,如果有什么闪失,那我们两个就直接跳珠江了.结果,还真就是出事了.

　　133.

　　当时我们两个跑广州也跑了两年了,刚开始特别小心,跟着人拿货的时候连胡同都不敢进,后来走的多了,胆子慢慢也开始大了.那次我们听说有个叫老黑的那有袁大头,当时那东西可值钱的很,我们就想弄点回去.

　　那时侯广州有个有名的拼缝的混混叫飞龙,袁大头的生意就是他告诉我们的,那次到广州第二天飞龙就来了,跟我们一顿吹这次的生意能挣多少多少钱,说老黑有多仗义.飞龙跟我们也有过几次接触,做成过几次买卖,所以当时我们也没提防.就告诉他打算整点袁大头再弄些药材.飞龙是跑惯了江湖的,看出我们这回斤两不少.回去就打主意了.

　　第二天,飞龙就跑到我们住宿的小旅店找我们,说是去拿货.我俩带上钱就去了.那时侯也没有什么出租车,何况我们出来跑货的能省一分钱是一分钱.就那么跟着飞龙走了两个多小时,七拐八拐的就走到一条胡同了.本来一路上我们三个有说有笑的,可一进胡同,飞龙就不吱声了.一路闷头往前走,我和你们高叔也是老江湖了,什么事没经过?当时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个胡同还又窄又冷清,于是就悄悄告诉老高小心点.

　　果然,走到一半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几个人,飞龙嗖一下就跑过去了.回头一指我们两个.几个人手里拿着砍刀棒子就上来了.我们有了提防,一看事情不好转身就跑.回头跑了几步,一看后面的路也被堵上了,好几个人在胡同口等着呢.当时可真是生死关头呀.我脑袋里什么都不想,只有一个心思,除非把我弄死,不然这钱谁也拿不走.

　　134.

　　李军和我听的入了神.我虽然从小到大也没少经历打架斗殴的事情,可是算起来其实都是小打小闹,哪里有过这种生死关头呀.这时候吴老板说的口干舌燥,停下来喝了口酒,我赶紧问:后来怎么样了?

　　吴老板得意洋洋的说:你们别看我现在又矮又胖,那时侯我可没这啤酒肚子,身手好着呢.你们高叔当年也是一生猛汉子.咱们东北人别的时候你可能看不出来,真到了关键的时候都是敢拼命的主呀.那小胡同也是窄,顶多两个人并肩走,我们两个手里也没有家伙,一路冲到胡同口,迎面一个小子明晃晃的砍刀就冲我劈过来了.当时我脑子也不清楚了,就知道脑袋往旁边一躲,刀就砍在我肩膀上了.当时我也不知道疼,一脚就踹在他裤裆上了.那边你高叔一看见血了,也急眼了.把后面一个家伙一拳就扪倒了.火拼这个事就是看气势,气势被打下去了,也就完了.我当时浑身是血,拎起地上的砍刀见人就砍.这帮小子一看不妙,一下都跑散了.他停顿了下来,挥了下拳头,得意的冲我们笑笑.我偷偷看了看高叔,他的脸上少见的泛起了年轻人的光泽.

　　接着吴老板又大谈特谈后来如何收拾飞龙这小子,如何把他堵在厕所打断一条腿等等.这一顿饭,大家都没吃多少,可是故事听得过瘾.   

　　135.

　　吃过饭高叔说有事先走了,李军就带着我们轻车熟路的转到附近的象牙海岸潇洒去了.我那里我还是头一次去,心里颇有些激动,因为早就听说过那如雷贯耳的大名了.象牙海岸是哈尔滨著名的腐败一条街上鼎鼎有名的娱乐场所,据说全哈尔滨的顶尖小姐都集中在这里.傍晚华灯初上的时候,只要走进腐败一条街,你几乎能看见所有哈尔滨的名车,也能偶尔不小心的看见某些挂着特殊牌照的轿车隐藏在某个角落里.总之这条街是所有在哈尔滨吃得开的人物每天晚上最乐于挥霍的地方,而象牙海岸是这条街上最有名的销金窟.吴老板一路上都在说哈尔滨还是不太开放,然后吐沫星子横飞的吹嘘着广州那里的女孩如何如何奔放,那里的大款夜生活多么多么丰富之类的话.李军笑着说:吴叔叔,你先别夸口,一会到了地方我们也让你见识一下哈尔滨的夜生活.

　　我出国以前一心一意的和新月在一起,平时很少出去潇洒,那时侯顶多找个不错的饭店吃点喝点.更何况那时哈尔滨还没有今天这样满街洗浴中心的景象.所以我在国内在没有真正的潇洒过呢.而在奥克兰的时候,虽然那里的色情事业是合法的,可是我却实在提不起兴趣来.那里天色晚了以后街上的人就比较少了,出来溜达的大多都是中国人----也不知道那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同胞.何况那的消费可不是我能负担的起的,平时需要的时候最多去联络联络老乡,从来也不敢涉足什么红灯区,最多是偶尔去看看show girl.回国进了北方公司,托我们公关部那些腐败活动的福,我也可以经常见识一下我们改革开放以后富人们的奢华生活了。

　　进了象牙海岸的大门,吴老板的看法就改变了.实际上就是我这个自以为在国外见惯了资本家穷奢极侈的人都被眼前的富丽堂皇惊呆了.眼前的一切简直让我以为是身在某个著名的五星级酒店的大堂:将近1000平方米的大堂纯黑色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鉴人,一派肃穆;门口处两边各有8位礼仪小姐各个青春逼人,笑脸如花;墙壁和柱子用一种我不认识的材料装饰而成,美轮美焕;不是前台的领班笑着过来和李军打招呼我还愣在那里欣赏呢.

　　李军看上去是这里的常客,和前台的领班很熟络的样子,两个人打情骂俏了一番李军介绍说:这位是广州的吴老板,这位是我的同事严易,今天吴老板头一次到这,你可要好好安排呀.

　　领班微笑着过来和我们一一握手,自我介绍说:我是前台领班,我姓牧,你们叫我小牧好了,欢迎两位光临我们象牙海岸,就算不看在李先生的份上我们也会尽力招待让二位玩的开心的.

　　这位牧领班也就二十一二岁,一身绛红色的旗袍,露出的大腿性感撩人.吴老板这老家伙也是色鬼一个,握手的时候恨不得把牧领班的小手给捏碎了,我真怕他当场流下哈喇子来.

　　136.

　　李军对这里看来是很熟悉了,他告诉牧领班安排了一间VIP包房,然后问吴老板喜欢什么样的小姐.吴老板笑眯眯的说哈尔滨的女孩子什么样的都好看如果能象小牧这样漂亮最好了.牧领班就笑着去安排了.

　　在包房里呆了不到两分钟,牧领班就领着三个漂亮小姐进来了.我一看还真是三种风格三种味道.心里也立刻明白象牙海岸的生意为什么如此火暴了.三个女孩子岁数都不大,一个短发青春可爱;一个长发幽雅古典;一个棕红色的头发时髦性感.我看的眼花缭乱,心想有钱就是好呀,这么多的美女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投怀送抱.

　　吴老板和李军都是个中老手了,笑着对各自中意的小姐招招手,古典美女和性感尤物就坐在两人身边去了.而剩下的短发的可爱女孩则乖巧的坐到我的身边.牧领班又客套了几句就退出去了.

　　包房里的灯光很暗,吴老板那副肥样在灯光下更显得臃肿,看着他的大手在小姐的身上摸来摸去我就想吐.而那边李军不知道给古典美女说什么笑话呢,包房里的音响开的很大我也听不到.我第一次来这里有点紧张,只知道低头喝酒,把身边的女孩晾在一边.虽然我腼腆一点,可是这女孩果然活泼,看见我酒喝的差不多了,便主动给我倒上,我冲她礼貌的一笑.

　　女孩便凑过来说:第一次来吗?

　　我说是呀.她说:我看出来,你还脸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