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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古月轩

《鬼雨仙踪》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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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6: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1节 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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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时节,北风呼啸,天气阴沉沉的。
  山伯心情沉重,蹒跚着脚步离开了清道原九龙墟,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天气又湿又冷,并非蝴蝶翩翩、花开遍地的时候。如果此时强要化蝶,未免显得太突兀了。因而英台将身形缩得极小,化成一支玉蝶立在山伯的衣领上。

  一路踟蹰,不知不觉进入鄞县县城。

  定睛看去,只见城内大街上行人极少,四周空荡荡的。绝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了门,只有极少数几家半开半闭,却也没有什么顾客。

  “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多想也没有用。”山伯尽力收摄心神,驻足在一家开着门的饭馆前,敲起木鱼开始化斋。

  他自己虽然不需要饮食,无奈老僧的肉体却不能饿着,至少也要每隔几日补充点水米。

  敲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走出来,倒给他半碗剩饭,口中嘟囔着:“方圆百里的和尚道士都去了!怎么还有人化缘?真是见鬼了!”随即上下打量着山伯,提高了声音道:“喂,我说大和尚,你这样化斋能化到真金白银吗?想要银子我给你指个地方:距此五十里有个会稽郡,那里有个姓马的太守,儿子稀里糊涂得了怪病,水米不进,医药无效,正在央求和尚、道士做法呢!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念一天经有二两银子的酬劳!连我都想剃了光头赶着去呢!”

  山伯道了声谢,转身缓缓离去,心中却在疑惑:“马太守的儿子?却不知是哪一个?难道是马文才不成?马家锦衣玉食,连五谷杂粮都不怎么吃,还能生什么病?”

  才走几步,却听英台的声音颤抖着响在耳边:“梁兄莫要去……莫要去,我怕……怕那双眼睛……那双阴恻恻的眼睛……跟黑衣人一样,一想起来就让我做噩梦……”

  山伯安慰她道:“或许是英妹过虑了,你因为心中痛恨马文才,所以连感觉也变得不准了。”

  英台急切地分辨:“不是的!肯定不是!梁兄你想想,早先的马文才识字不多,文理不通,整天求着想要抄你的手稿,可是后来他怎能忽然之间变得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你再想想他的性格,开始时虽然贪玩,却也有几分憨厚,怎会像后来那样心机深沉、行事古怪?还有,梁兄你不知道,那一日,他和一个胖墩墩的女人来到我家,表现的样子……绝对是另外一个人!”

  山伯闻言不觉一震,低声道:“英妹是说,马文才的魂魄被别人控制了?”

  英台浑身颤栗,连带着山伯的头发都跟着抖动起来:“不错,姓马的被恶鬼附了身!那还不是一般的恶鬼,而是像黑衣人一样的大恶魔!大恶魔是冲着我们来的!他先把你推入井中,又想将我娶过门去,最后却因为九龙墟的缘故,什么也没有得到。”

  山伯仔细想了想,说道:“这么说来,马文才只是个幌子,妖人因为找不到我们,便将他这个幌子抛弃了!这个推断颇有几分道理。你我既然有借尸还魂的能力,难保别人不能摄人魂魄操控人的生死。说不定黑衣人跟乔三娘那些人是一路的,都是些修炼多年的山精木灵!”

  英台想起先前在密林深处险些被那些可怕的妖魔捉住,就觉得心中生寒:“梁兄,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到梅花谷,安安静静地修炼,等到练功有成再出来也不迟。”

  山伯却道:“英妹且慢,我们先去太守府看看,趁此良机,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顺便解开其中的谜团。要不然,我心里总觉得不安。”说到这里他伸出手去抚摩着发间的玉蝶,柔声道:“别怕,你只管静静地瞧着,我以老僧之身前去探视,想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听他这么说,英台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轻声笑道:“梁兄会诵经吗?当着那么多的僧侣,你可莫要露馅啊!”

  山伯一面往前走,一面抽出法显赠送的那本厚厚的《大般涅磐经》,准备临阵磨枪赶紧背下一段来,也好应付即将到来的诵经场面。

  他却不知,完整的《大般涅磐经》足有四五十卷,不下二三十万字。他手中的这一本只有十几卷,大该是法显所作的摘要。纵然如此,也有七八万字,足够他背好几天的。

  时间很紧,山伯一面赶路一面诵经:“大般涅槃经,盖是法身之玄堂,正觉之实称,众经之渊镜,万流之宗极。其为体也,妙存有物之表,周流无穷之内,任运而动,见机而赴……弥盖群圣而不高,功济万化而不恃,明踰万日而不居。浑然与太虚同量,泯然与法性为一……”

  经是好经,法显翻译得更好,文采飞扬,读起来朗朗上口,所以山伯很喜欢读。

  可是一想起老和尚所说的话:“诵经百万遍,方可初窥佛经”,他又禁不住摇头:“百万遍?等到颂完百万遍,我的阳寿早就尽了!难不成到阴曹地府接着颂经?”

  想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修仙之路不止一途,佛门之路虽然被法显一句话堵死了,却还有仙道之路可以尝试。只是不知道仙路是难还是易?是否适合我山伯走下去?”

  英台从旁劝慰道:“乌云遮不住太阳,是金子总会发光,凭着梁兄这样的才智,无论是科考,还是修仙,历尽磨难总会成功的。”

  山伯迎着萧瑟的寒风站立不动,说道:“我在想,如果修仙,我该拜到何人门下呢?”

  英台想了想道:“前几日,我听竹林七贤曾经提及,当世神仙最著名的当数黄大仙和葛仙翁。黄大仙闭关数十年,生死不明;葛仙翁却如闲云野鹤,不时在人间留下痕迹,甚至在葛岭建了个抱朴道院,虽然露面的次数少,但也算有个根,相对好找一些。而且葛仙翁自己博通经史百家学说,一生著述甚丰,他招弟子很看重对方学问,放言非秀才不招,这些都刚好适合梁兄。”

  山伯点点头:“英妹说得不错。过些天,等我将肉身还给聂承远,希望有机会化成普通人,再去抱朴道院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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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6: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2节 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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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山伯赶到了会稽城。
  守城的官兵见来了一位宝相庄严的老僧,当即将他领至太守府。

  山伯从偏门入了府,几乎跟上次来时一样,用了些素面之后,便被安排到同一个小院休息,言明次日将有一场很大的法会,设法为马家三公子招魂。

  山伯一听果真是马文才病倒了,不觉叹了口气,看来事情真有可能像英台猜测的一样。

  夜深人静,孤灯不眠。

  英台静静地坐在桌前,一手支起臻首,面带微笑望着身旁正在诵经的山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万松书院,回到当年同窗伴读的日子。

  窗外寒风呼啸,室内一片温馨。

  “如果能这样相依相伴,直到地老天荒,该有多好!”她的心里不住地憧憬,“真希望有一天,我与山伯都修成神仙,那时再没有生老病死的烦恼,再不受世俗礼法的束缚,自由自在地沐浴着暖暖的阳光,无拘无束地面对清风明月……”

  此时的山伯正在用心背诵《大般涅磐经》。他背得很快,一个时辰不到便记下一卷的内容。偶一抬头,忽然看到英台温情脉脉的目光,他的心中不觉一颤,情不自禁伸处手臂,搂在英台纤若无骨的腰间。

  这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谐美丽。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凭借蝶衣化成人形的英台毕竟不是血肉之躯,既没有常人温暖柔和的肌肤,也没有普通人富有弹性的筋肉,山伯感到入手滑腻阴凉,仿佛光洁的玉石一般。

  不过,英台的感觉却又截然不同。她能清楚地感知山伯的手掌透过的热力,摸在身上有种痒痒的感觉,令她禁不住将身体往旁边一侧,低声娇笑道:“梁兄请坐好!若然被人瞧见,一准说你这和尚不守清规戒律。”

  山伯微微一笑道:“老衲与女施主同居一室本已不该,此番笑语相向更属犯戒。说不得,我要伴着青灯古佛独坐到天明了。”

  英台微微叹气,道:“梁兄不独坐又能怎样?你当年便是如此,身为书生尚且不解风情,如今化为和尚难道忽然开窍了?”

  山伯淡淡地道:“莲心昧苦,菊英馨淡,经霜一叶自飘零,片言谁解诉秋心?”

  英台闻言呆住了:“听他言下之意竟似被我误解了!难道说他早就钟情于我?他早就有了难言的‘秋心’?”

  “我身着男装百般遮掩,最后究竟掩住了谁的耳目?莫不成掩不住山伯,掩不住马文才,却成了掩耳盗铃,捂住的是自己的耳朵?山伯啊!你知道内情尚且与我相敬如宾,你是真傻还是真的高尚?”这一刻,英台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静夜难眠,她只能陪着山伯背诵佛经,体味那一分温馨的感觉。

  一夕之间,山伯竟然背下来四卷经书,感觉颇有收获。

  次日早上,他一出门就吃了一惊,因为太守府的外宅竟然聚集了数不清的和尚、道士,而且设了内外两个法坛。内坛挂了数十幅水陆画,由上百位道士打解冤洗业醮。外坛有两百多位僧人诵经,分为华严坛、法华坛、净土坛、药师坛、楞严坛、诸经坛,据说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路道场,驱逐恶鬼,同时为马文才招魂。

  山伯浑水摸鱼走到众多的和尚中间,装模做样地念经,眼睛则一瞬不瞬地望着内坛的方桌。

  寒风吹过,掀起绣满了廿四席诸天圣众及六道众生的水陆画,可以看见身材矮胖的马文才静静地躺在方桌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腹部动也不动,似乎连呼吸也完全断绝了。

  法磬声声,梵唱阵阵,魂蟠飘飘。

  山伯仔细倾听,发现在场的僧人都在唱诵《度人经》,《玉皇经》,《三官经》,可是这些经他一个都不会。

  没有办法,他只得有样学样,一句一句跟着别人唱。

  旁边的僧人以为他是假冒的和尚,只是狠狠地瞪他一眼,却也没有声张。

  诵经一个时辰,接下来是燃灯,也就是“ 啖光荧煌,请光破幽”。因为“死魂一旦堕入阴间,如同漫漫长夜,非有阳光照烛方能超出良难。‘;染灯时必须“法天象地,燃灯告符”。 就是说灯坛铺设要上法日月星辰之悬象,下布八卦九宫之方隅,以交接阳光,开明幽暗,才能使魂魄乘光得度。

  山伯只是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这法子究竟有没有用。

  燃灯之后则是由上百个道士联手举行的拜忏。据说能“九幽脱厄”,即使招不回马文才的魂魄,也可以使其免受磨难。

  拜忏又折腾大半天,山伯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心头却在想:“我自己身为冤魂,适逢这场水路道场,是不是所有的罪孽都可以洗脱了?”年纪轻轻徇情而死,按理是有罪的。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罪孽。

  拜忏完了再接下来还有焰口施食,就是向饿鬼施食。佛经中说,在六道轮回中有 个“饿鬼道”,那些饿鬼口中常吐猛焰,腹大如山,咽如针孔,虽遇饮食而不能受。只有施以法力,使火焰熄灭,开大咽喉,才可解脱。

  等到焰口施食结束,天色已经晚了。

  山伯眼见马文才依旧动也不动,周围也一切如常,感觉这样下去根本破不了谜团,于是决定连夜离开,明天就不来了。

  正在神疲乏力人心思散的时候,忽见一个头戴碧纱方巾,身着白色苎 麻长袍的中年人悄然现身于水陆画掩映之中的方桌旁。

  负责秩序的侍者不知这人是谁,连忙上前欲赶他出去。

  尚未接近五尺之内,那人忽然转过头来,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不经意地在众人面上扫过。

  山伯被他眼中的神光扫中,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心中一阵恍惚。

  尚未醒过神来,忽听耳边传来阵阵高叫:“伏波将军!关内侯!抱朴子,葛仙翁!”“天呐,葛仙翁现身了!”

  山伯定了定心神,睁大双目望着眼前年约五旬的老者,见其方方正正的脸上留着一绺黑须,带有一种威武而又仁厚的神色,禁不住暗暗点头,景仰不已。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昨日刚提及拜师,今天就在这里见到了葛洪!

  葛洪向着众人摆摆手,淡淡一笑道:“诸位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葛洪也是个普通人,并没长三头六臂。大家辛苦了,请先下去休息吧。让我清净一刻,看看马三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群情激昂,谁也不肯退下。

  葛洪向主事之人招了招手,先附耳交谈了几句,然后手捧一只大红葫芦高声道:“诸位!我这里有些虎骨龙涎酒,乃是祛病延年的圣品,请大家跟张管事去,兑成米酒每人喝一杯。”说着将葫芦交在主事之人手中。

  众人一步一回头地跟着主事人去了。

  山伯正待离去,忽听葛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维摩大师,您请留步。”

  闻听此言,众人无不回过头来望着山伯,低声议论道:“这位就是维摩大师?听说他在北方很有名的,怎么有空跑这里来了?而且还跟我们一起诵了半天的经!”

  还有人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哼,浪得虚名,我看他连经都不会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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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6: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3节 七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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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众多的和尚道士都走了。现场只剩下山伯、葛洪和一名执事,再有就是躺在桌上昏迷不醒的马文才以及驻足在山伯衣领上的英台了。
  山伯走近前去见礼:“仙师一向可好?”

  葛洪上下打量着他,十分关切地问道:“我很好。倒是大师你面色泛青,佛光暗淡,不知近来可曾发生什么事?”

  山伯心中犹豫,回头望了那名执事一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里说实话,口中支吾道:“一言难尽啊。此事等下再说,治病要紧,请仙师先看看这位施主怎么了。”

  葛洪低下头去查看病人。他精通医术,先将马文才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三部九叩,辨查脉象,又翻起眼睑瞧了瞧,然后一指点在下关穴,板开嘴巴看了看,最后运起功力催经过穴,探查十二正经、三百六十五络的气血状况。待到全部检查完毕之后,他才沉吟片刻道:“魂魄已经离身,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欲动用天人交通、扶乩招魂之法,看看能否将魂魄请回来。”

  山伯很想看其大展神通,闻言赞道:“我只听说‘扶乩问卜’,‘扶乩招魂’却是闻所未闻。但请仙师施法,让在下一开眼界。”

  葛洪手捋颌下一绺黑须,说道:“大师身出佛门,恐怕不明白仙家的雕虫小技。实不相瞒,扶乩之法用途甚广,非止于占卜问疑。既可以救人,假乩笔而开方调治;也可以度人,假乩笔而劝善惩恶。”说着令站在旁边的执事准备法坛,将乩笔悬挂于柳木架上,下设乩盘,铺满铁砂。

  山伯见葛洪神态轻松,束手而立,于是道:“这么说,您是要以扶乩的方式治病救人了?我听说‘扶乩’就是请笔仙,葛老本属神仙,自不需再求他人。”

  葛洪先挥手让那名执事下去,告诉他:“大神将至,凡人不得窥视”。待其躬身喏喏而去,方才望着山伯说道:“神仙早已跳出五行之外,虽天地犹不能约束,阴阳犹不能陶铸,即使你去请他,他也不一定来,又怎会受符法催逼呢?所以我这不是‘请仙’,而是‘请鬼’!”

  山伯吃了一惊:“请鬼?葛老想要捉鬼降妖?”

  葛洪弯腰在昏迷不醒的马文才身上画了几道灵符,然后面色凝重地道:“有些鬼比较厉害,请来容易送走难。大师佛法精深,万一在下支撑不住,就请颂以‘伏魔封印大神咒经’,帮我一臂之力。”

  山伯面露难色,心道:“我可不会那玩意!我只会几卷大般涅磐经,还保不准会背错几句。”

  葛洪正在低头察看乩盘,并未留神他面色的变化,接着道:“我对佛经了解并不太多,只是曾经听三大神僧之一的释道安提及,《药师经》第七卷有个‘伏魔封印大神咒经’,对于降妖伏魔有着莫大的好处。”

  山伯苦着脸说道:“葛老功力通神,哪里用得着在下出手?”

  葛洪听他说话口吻有些怪异,却也没放在心上,当下登坛做法,擎出宝剑遥指天空,口中念念有词。

  时候不大,院子里忽然刮起了大风,吹得法坛四周的魂蟠高高飘扬,乩笔更是在空中乱晃,重重地点击在乩盘上,形成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短划,根本不成字形。

  葛洪手挥宝剑高声喝道:“五岳在地,五雷经天,五鬼现形,尊吾法号。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院内忽然云黑风号,冰雹如星殒石墬,哗啦暴落,打得人肌肤生疼。

  山伯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浑身发抖,差一点就要躲到桌子下面去了。

  英台更是将身形缩得极小,直似一根细针,躲在山伯衣领内。

  再看那乩笔,一直在空中乱晃,干脆就不下来了,乩盘上的铁砂也被狂风吹成平地!

  葛洪神色愈发凝重,以手击剑谈铉而歌:“干角威风, 独角虬龙, 眼入六丁, 鼻入烟蒙,驱邪千里,万鬼自溃!”

  话音未落,狂风忽然歇了,乩盘之侧现出一个身材高瘦的黑衣人,面色阴冷地望着台上,口中叫着:“什么人招唤老夫?是都活得不耐烦了,叫我来收尸的吗?”

  山伯一见此人就紧张得浑身僵硬,心中又恨又怒,偏又无法动弹。

  英台干脆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身躯只是一个劲地颤抖。

  就连葛洪的声音也有些变了,双目圆睁说道:“在下扶乩招魂,没成想却招来宁幽宫的二宫主,这可是一大奇闻!宁幽宫崛起江湖这么多年,从未有人知道其中的秘密,如今却给我知道了!”

  黑衣人直到此时才看清台上之人竟是葛洪!禁不住惊得退后两步,勉强稳住身形道:“葛仙翁,你究竟知道什么了?”

  葛洪面上一片肃然,朗声说道:“怪不得你叫做宁七魅,原来修成了‘凝魂成魅、魅影幻形’的功夫!不用说,你能幻出七个形魄!贵宫宫主宁九幽能够化出九个魔影了!宁幽一派,竟是由鬼魅修成的魔身!这不是当今天下最大的秘密吗?”

  宁七魅面色变了两变,冷哼一声道:“葛仙翁,本宫与贵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苦与我为敌?不怕‘抱朴道院’从今尔后再无宁日?”

  葛洪双瞳骤缩,朗声道:“还说井水不犯河水!贵派明知葛某坐镇杭城,自当维护周遭三百里百姓安宁,竟然还屡屡犯我辖区,不但掳去少女多名,更将太守之子魂魄摄去,究竟意欲何为?”

  宁七魅话语被阻,口中强辩道:“不知谁给你周遭三百里的辖区?如此一来,你将金华黄大仙置于何地?更何况,玄阴教近在咫尺,也未见你有何举动,又何必跟我宁幽宫过不去?”

  葛洪沉声道:“我与黄大仙互辖互治,不分彼此,对于这种事,谁见了都不会放过!玄阴教困于山林,甚少外出行恶,所以才容它生存繁衍!贵宫却不同,四处惹事,搅得鸡犬不宁,百姓抱怨,倒叫葛某如何处之?”

  宁七魅自觉辨不过他,说道:“葛仙翁,你将我唤来,自信就能擒住我吗?要知道,本宫七魅幻形,并不惧你!”

  葛洪放声长笑:“要是宁九幽来了,或许可以与我一拼!至于阁下,似乎功力稍有不足。再说,纵然我一人擒不住你,尚有维摩大师聂承远在此!二人联手之下,你能逃到哪里去?”

  宁七魅吃了一惊,转头望向山伯,没想到还有个劲敌在此!

  山伯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畏的信念,口诵佛号道:“宁七魅,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他虽然只会一套般若神掌,还有聂承远留下的一成功力,却想拼死一战。

  宁七魅连退数步,口中求饶道:“仙师,神僧,请不要与在下为难。三教盛会不久便至,有什么事何不会后再说?”

  葛洪望了山伯一眼,似乎觉察出他与往日有些不同,禁不住心中一惊,踌躇着要不要动手:“杀贼不死,不如不杀。眼见天色已晚,夜幕降临,凭我一人之力只怕难以擒住这人的幻形七魅。若是最终给他逃了,只怕抱朴道院真的再无宁日,我也不能出门远行了……”想到这里,他口气缓了一缓,望着宁七魅说道:“只要你交出太守之子的魂魄,保证贵宫不再侵入三百里内,我便暂时放你一马又如何?”

  山伯只觉得气馁,没想到闻名于世的葛仙翁竟然就这样算了!连跑到面前的妖孽都不捉,他准备捉谁去?

  宁七魅简直大喜过望,说道:“仙师之请,本宫无不答应!”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只大红的葫芦,先自摇了两摇,然后打开塞子,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只见一道白烟轻轻飘出,悬在空中摇摇欲散。

  葛洪大喝一声:“咄,本体近在咫尺,此时还不进入,尚待何往!”

  不知何故,白烟犹自在空中摇晃,东飘西荡,就是不肯下去!

  葛洪怒道:“镢天金箭,射魔无形,北斗燃膏,四冥破髓!想我动用玄天刑罚不成!”

  闻听此言,白烟忽然一分为二!一者颜色略青,飘向宁七魅;一者颜色惨淡,进入马文才体内!

  宁七魅探手掬住那道青烟,急如闪电,抽身便逃,口中犹自“嘿嘿”笑道:“仙师好眼力,竟然看出有在下的一魅隐身其中!佩服!”

  葛洪勃然大怒:“竟敢当着老夫的面耍此伎俩!妖孽休走!看我神剑沥血,天猷灭类!”

  山伯心中焦急,只想化身为蝶从后追赶。

  可是,如果葛洪不动,他赶上对方又能怎么样?

  片刻之间,宁七魅已经去得远了。

  葛洪似乎早知如此,所以并没有追,而是目光如电注视着山伯,问道:“尊驾何人?为何占了维摩大师的肉身?”

  山伯呆了一呆,目注睫毛瞬动行将苏醒的马文才,不知从何处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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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6: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4节 仙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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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洪伸出手去,在马文才头顶轻拂一记,口气淡淡地道:“一时三刻,这小子还醒不过来,你且说说,聂承远是死了还是活着?”
  梁山伯坦然道:“聂大师受人攻击,已然化作佛影,飘然而去。不过,再有两个月,他就会回来了。我是受其所托帮其照顾肉身。”随即将千槐卧底、幻神殿伏击以及两大神僧联手抢回袈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葛洪面色大见和缓,可是心中仍有些疑惑,问道:“聂承远爱惜羽毛,怎会容你混形于众僧之中,杂陈于水路道场?”

  要想解释这个问题,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完成的。山伯不得不从头讲述自己的经历,说自己本就认识马文才,只是为了查究其中的原因,才来到这里。为了使对方相信,他还唤出英台,令其参见葛洪。

  英台飘然现身,容貌清丽,栩栩如生,说道:“仙师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葛洪吃了一惊,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面上渐渐显出敬重之色,说道:“两位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梁知县为官清正,深受百姓爱戴;祝姑娘坚贞相守,已成当世传奇。如此化身为蝶,比翼双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闻听此言,英台忽然觉得心酸,双膝一软跪倒地上,对着葛洪大礼参拜,口中呜咽道:“化蝶双飞自然美妙,无奈梁兄阳魂残缺,不能久存于人世,恳求仙翁指点一条明路,让梁兄修真有成,灵魂不灭,小女子定然感激不尽。”

  “阳魂残缺?怎会有这种事?是不是化蝶之时不小心丢失了?”葛洪并未在意,一手将英台扶起,同时朗声笑道:“此间万事俱备,待我扶乩一番,看看小兄弟丢失的阳魂到了何处。如能顺利召回,岂不是万事大吉?”

  英台听了心花怒放,当即破涕为笑,说道:“请仙翁快些施法!如能成功,我愿年年烧香,称颂您的大恩大德。”

  山伯却有些犹豫,心道:“化蝶之前,我的阳魂就已经残缺了,天知道丢到哪里?只怕难以召回。”

  英台伸出手去推了他一把,催促道:“机会难得,梁兄但请一试。”

  此时只见葛洪双手虚托,将已经恢复了呼吸、仍然昏睡不醒的马文才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招呼山伯躺上去:“宁心定志,无论有何感觉,切莫起身。否则惊了唤来的阳魂,只怕难以附身。”

  山伯不得不趟在桌上,心中也在期盼,希望能顺利召回阳魂。

  英台双手合掌,对着诸天神佛一番祷告,心中充满了希望:“葛仙翁何等功力,连马文才全部失去的魂魄都能召回来,梁兄只是失去了部分阳魂,自然是一招即来!”

  葛洪再度登坛作法,宝剑遥指九天,口中念念有词。

  这一次,周遭却风平浪静,跟刚才的狂风冰雹纷纷而至截然不同。乩笔更是动也不动。

  葛洪连番运功,将数道灵符打在招魂蟠上,魂蟠无风自摇,发出“丝丝”之声。

  良久之后,乩笔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葛洪心中不甘,牙关一咬,不惜动用“上清石景之符‘;十八枚、“太帝招魂符”三十二枚,将四周的魂蟠逼得根根竖立,“丝丝”之声化作“呼呼”狂吼。

  这一次,悬挂在柳木架上的乩笔终于动了动,左右摇摆,在乩盘上留下了字迹!

  字刚写完,葛洪只感到腹中剧痛,接着喉中一甜,张口吐出大口的鲜血!那血狂喷而出,继而飘飘洒洒,几乎染红了半个神坛!

  英台大惊失色,站在台下手足无措。

  却见葛洪面色苍白地定了定神,遥遥晃晃勉强走下神坛,靠近乩盘凝神去看。

  英台也跟了过去,心中忐忑不安,暗暗想到:“葛仙翁拼着耗损功力倾力作法,不知能否召回梁兄的阳魂。即使不能召回,只要知道它到了何处,以后再要搜寻也就有了方向。”

  谁知近前一看,却见乩盘上歪歪扭扭留了两行字:“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笑话!初犯本尊,饶你不死,如敢再犯,唯死而已!”

  葛洪神色暗淡,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老夫功力不足,倒教两位见笑了!”

  英台虽感失望,却也感激不尽,心中为葛洪受伤而不安。

  山伯也已经走下神坛,瞧过乩盘中的字迹之后,对着葛洪纳头便拜:“谢过仙师,晚辈自知己身,已经认命了。”

  葛洪面现怒色:“‘隆隆者绝,赫赫者灭,有若春华,须臾凋落。’妖孽虽强,岂能以手遮天长盛不衰乎?你身为儒生,当知威武不屈的道理,岂可就此认命?”

  山伯面现羞惭之色,低头道:“弟子受教了!只是拖累仙师,心中不安。”

  葛洪怒色不减,沉声道:“老夫由儒入道,儒道双修,以六经訓俗士,以方术授知音,欲少留则且止而佐时,欲升腾则凌霄轻举,久经磨难,方至今日,岂惧一时之挫乎?”

  山伯心中渐觉坦然,抬起头来望着葛洪,说道:“仙师,请问如何方能修道成仙?弟子阳魂残缺,还能修道吗?”

  葛洪断然道:“欲求仙者,当以忠孝和順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但务方术,皆不得长生!”说到这里他的面色大见和缓,望着山伯叹了口气:“你的德行甚佳,理当长寿。只是修道却不是好的选择。因为除去德行之外,对于修道来说,精、气、神也很重要。阳魂与神、气是相通的,魂不足则难‘炼气化神’。就是说,如果阳魂残缺,修道将变得极其困难。”

  山伯诚心求恳道:“请仙师指点迷津,弟子虽无勇武之气,却有坚韧之心,哪怕修炼千年,也在所不惜。”

  葛洪沉吟片刻道:“你的德行这么高,何不投身佛门?要是找不到名师,待我帮你推荐到神僧释道安门下!”

  山伯面色黯然,轻叹一声道:“佛门之路不适合弟子。”随后将法显为自己摩顶的事说了出来。

  葛洪想来想想不明白:“法显何出此言?这么好的弟子不要,还要什么?你别急,待我见他之时,为你问个究竟!”说到这里,他眉峰微蹙在周围不停地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佛道不通,难道要修魔不成?魔门身残不馁,的确拥有一些奇怪的修炼方法,说不定真能修成!只是由正入魔易,由魔返道难,不行,你可不能修魔!”

  山伯也跟着断然否决:“弟子宁死决不修魔!”

  英台的目光一会儿落在葛洪身上,一会儿落在山伯面上,心中七上八下,生怕两人长叹一声,就此罢休。

  葛洪考虑了很久,最后忽然停住脚步,双目放出光芒,说道:“小兄弟何不试着‘修儒’呢?”

  山伯呆住了:“修儒?怎么修?君不闻世人传言:‘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儒家一日不如一日,所以世人只知谈玄,还有何人愿意修儒?再说,修儒能长生乎?”

  葛洪目光清澈地望着他,缓缓说道:“唐尧虞舜,上天垂象,鹰负八卦,龟背六甲;周公之时,四海咸服,说梦解字,画地为牢;及至孔子,‘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大儒之道,就此失传!如果小兄弟能够找到古代帝王的修练方法,说不定能走出一条新路。”

  山伯又一次听到了古人修儒的说法,只觉得前途茫然,眼前似乎有星光闪烁,又似乎一片黑暗。

  葛洪见其面色阴晴不定,及时激励道:“儒家修心之道别有所长。试想,如能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精神进一步升华,不就是重塑自我,再造‘阳魂’了吗?”

  山伯遽然而惊:“如此重塑自我,再造阳魂?弟子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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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5节 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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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伯静静地坐在四季如春的梅花谷,一面沐浴着暖暖的阳光,一面阅读葛洪赠送的《抱朴子》,心中一直在思考如何方能重塑阳魂。

  葛洪在书中说:“万物有灵。” “山无大小,皆有神灵,山大则神大,山小则神小。”‘;山精之形,如小儿而独足……山中有大树,有能语者,非树能语也,其精名曰云阴。‘; 就是说从天上的神仙,到山神,到蛇精、猪精乃至山中之鬼,都是有灵性的。

  “可是这种灵性是从哪里来的呢?是先天本有?还是后天形成的?”山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如果说灵魂先天本有,不容后天改变,我的阳魂怎会忽然变得残缺起来?如果说灵魂后天形成,那么我山伯就不能再造阳魂吗?按理应该可以!”

  接着往下读,葛洪在《内篇&;#8226;至理》篇中说:‘;夫有因无而立焉,形须神而立焉。有者,无之宫也;形者,神之宅也。故譬之于堤,堤坏则水不留矣。方之以烛,烛糜则火不居矣。‘;《内篇&;#8226;微旨》篇则说:“山水草木,井灶洿池,犹皆有精气。”  “ 阳精魂立,阴精魄成。两精相薄,而生神明。”“万物之老者,其精悉能假托人形。‘;

  看到这里,他禁不住自言自语:“如此说来,无论是人类牲畜,走兽飞禽,还是山精木灵,其拥有的灵魂都是与形体密切相关的,都是由精、气构成的。精气可以后天修炼而变强,魂魄自然可以重新塑造而完善!”看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杜预所说的精气理论,心中更加坚定了“再造阳魂”的信念,面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

  杜预曾经说到修真炼魂的总则:“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

  山伯在《抱朴子》中也找到了几乎同样的内容。

  《内篇&;#8226;登涉》篇云:‘;万物皆有精,山中夜见胡人者,铜铁之精。‘;而且道家炼丹所用的药石同样含有精气在内。“丹精生金。诸药之精,胜于自然者也。‘;道家炼丹的目的,便是将药物蕴藏的‘;精‘;用人工的方式提炼出来。这些提炼出来的精华物质具有远胜于自然物的神奇功效。

  读到这里,山伯心中更加有了底:“如此看来,不管是呼吸吐纳,还是炼丹修真,其目的都是将外有的物质转化为内在的能力。这种修炼的过程既包括元神、魂魄的补足,更包括精、气的不断完善。由此推断,阳魂残缺并非不治之症,只是大大增加我修炼的难度而已!”

  至此,他的心里鼓足了勇气,暗想:“孟老夫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所以我只要坚持不懈地修炼下去,总有一天会重塑自我,再造阳魂的!”

  他缓缓合上书卷,闭上双目,锲而不舍地认真思索:“万物有灵,万灵皆可修真。儒、道、佛、魔,从修炼的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差别只在于具体方法。如果损人利己,强取豪夺,只求结果,不择手段,那就是‘魔’;如果以炼丹为主,通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积累能量,那就是‘道’;如果以修心为主,通过禅定提高心灵的境界,那就是‘佛’;那么‘儒’家该怎么修?古儒是怎样修炼的?”

  他只觉得眼前星光闪烁,似乎找到了修炼的关键,然而又不是很清晰:“相比较佛道两家浩如烟海的修炼典籍来说,儒家只剩下‘圣人之言’,少有关于修真方法的描述。圣人之言说的是做人的道理,讲究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它能用于修真吗?”

  山伯睁开眼睛看着梅花谷遍野的鲜花,看着英台不停地采集各种各样的花露,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新奇的想法:“如果将儒家做人的原则转移到修真中来,以仁义礼智信跟万物之灵相沟通,能否建立起和谐的修真秩序,从而获得自身修炼所需要的精微物质呢?”想到这里,他的眼前不禁一亮,简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想法不错,无论如何都应该试一下!”于是乎他敞开心扉留连在花丛间,试着将自己的心胸扩展开去,与周围的树木花草融为一体。

  练了两个时辰,虽然没什么明显的收获,却也感到心旷神怡,遍体愉悦。

  日近黄昏,英台笑着飞了回来:“梁兄,你找到修儒的方法了?”

  山伯微笑不语,却试着用敞开的心扉将她包容在内。

  英台虽没有明显的感觉,却从他欢愉的笑容里明白他心境的开阔,不禁跟着欣慰:“人说‘笑一笑,十年少’。梁兄今天笑了这么多,定然增添了数十年的阳寿。”

  山伯微微一笑道:“我已经想明白了。生命长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好每一天。我看英妹采集了不少的花露,是不是想酿成花露酒?”

  英台明眸一闪,笑道:“小妹不胜酒力,不出半杯便会酩酊大醉。梁兄如果想喝,我倒可以想法酿制一些。”

  山伯却建议:“以花酿酒能够提高花露的质地,且能延长保存时间。你应该试试。”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有人笑着附和:“花露酒可是好东西!如果自己享用不尽,还可以拿到鬼市、仙墟与别人交换。两位有所不知,好些仙家都是酒鬼呢!老头子我也喜欢喝酒!”

  回头一看,却是多日不见的杜预现身于花丛间。

  “杜老别来无恙?”山伯连忙上前见礼。

  杜预上下打量着他,旋即诧异地道:“竟是佛门高僧的肉身,小哥能耐不小啊!怎么弄来的?”

  山伯淡淡一笑:“这是暂时借用的。不出两月,还要还给人家。”

  杜预更是睁大眼睛:“那人是谁?佛影脱体?夕照还魂?那可是活佛了!如此佛体决不能放过,孩儿们,都给我出来!”

  周围忽然现出众多的鬼影,“呼啦啦”围了上来,几乎将山伯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干嘛?要吃和尚肉可不成!”

  杜预笑道:“小哥多虑了!大家只想靠近一些,吸收一点佛性。佛光普照,每时每刻都在往外发散,你又不会损失什么。”

  听他这么说,山伯方才放下心来:“好,大家都靠近些。”又招手让谷中唯一的童子走近:“小兄弟坐前面!”

  那孩子纵身过来抱住他的腿,笑道:“这算不算抱佛脚?”

  众人哄堂大笑。

  笑声稍歇,就听茅山道士王道凡问道:“梁兄弟,一去近月,你找到九薇树了?”

  山伯摊开双手苦笑道:“不好意思,在下两手空空回来,让诸位失望了。”

  文士裴秀哈哈一笑:“没关系,有了这具佛身,其效不在九微火之下。可惜不能聆听佛音梵呗,要不然,那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英台上前一步问道:“裴先生,请问什么是佛音梵呗?”

  裴秀道:“就是诵经击磬之声了!大家都是鬼身,如能得到大德高僧的诵经超度,那可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啊。”

  山伯探手摸出《大般涅磐经》,朗声笑道:“我也是鬼。不过如今身居佛体,不知诵经有没有效?”

  众人“哇”的一声叫起来:“应该有效!咋会没效?除非那佛身是假的!”

  “快试试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还有个身材五段的汉子叫道:“这真是借来的佛身?莫要还他,我们留下了!”

  话未说完耳边传来杜宇的喝斥声:“贪得无厌!如此心境,永世不得拔脱!”

  山伯将手一摆,开始诵经:“ 尔时世尊。于晨朝时从其面门放种种光。其明杂色。青黄赤白颇梨马瑙光。遍照此三千大千佛之世界。乃至十方亦复如是。其中所有六趣众生遇斯光者。罪垢烦恼一切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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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6: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6节 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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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冬时节,正该身着棉衣的时候,白素贞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绿衫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那朵越长越高的“孽海花”。冷风嗖嗖,寒气逼人,然而她并没有觉得太冷。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个月,她的功力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气血充盈、浑身发胀的感觉。

  功力进境之快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不过想想自己是当世神仙花蕊仙娘的弟子,她又觉得释然了。

  花蕊仙娘每隔几天便过来一次,每次都带来一颗大若核桃的药丸,有时色呈粉红,有时色呈蓝绿,然后亲眼看着她服下去。

  老实说,服药的感觉并不好受。每次她都觉得浑身冰冷,四肢抽搐,仿佛堕入冰窖一般,拿出铜镜看时,连嘴唇都是青黑色的。

  可是花蕊仙娘却自有她的道理:“吃尽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师百般辛苦配成的仙丹,自然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服药之后再按照我教的法子练功,必然以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于是白素贞不得不咬牙忍住。

  日子久了,她的体质果然发生了很大变化,凛冽的寒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这些天里,她还会像从前一样经常梦到许仙。每次的梦境都稀奇古怪,有时看见许仙冷得浑身发抖,有时抱着许仙在水底穿行,有时又帮他砍伐竹子,最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许仙喝酒。

  “该死的许仙!才离开几天,就学会喝酒了!而且还喝那么多!”她在心里轻轻骂着,同时伸出玉手轻抚微微发烫的面颊:“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想起他来?哎呀,这可怎么好?我……我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怎能在梦里跟他那么亲近?日后可怎么是个了局?”

  她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孽海花,这株奇花长得很快,到如今足有一人高了,青枝绿叶,郁郁葱葱,丝毫不受寒风的影响,也没有丝毫想要开花的意思。

  她努力想将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而却很难办到,因而禁不住去想:“若是我能像眼前的孽海花一样,不畏严寒,无忧无虑,该有多好!”

  正在出神之际,身后忽然传来花蕊仙娘甜腻腻的声音:“乖徒儿,难道你已经未卜先知了?知道为师今天要教什么?”

  白素贞转头望去,见师傅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禁不住笑道:“您老人家越来越年轻了!”

  花蕊仙娘咯咯笑道:“人活一世,要的就是开心两个字。趁着年轻,想做什么就赶紧去做,不要等临死之时后悔。”

  白素贞双掌使劲地拍着,笑道:“师傅说得真好,我也想每天开心。”话一出口,她心中的内疚感忽然减轻了很多:“按照师傅所说,人在清醒时都不要拘束自己,又何必在睡梦中强求什么?与其每日烦恼,忧心忡忡,倒不如认真享受每一个绮梦。”

  花蕊仙娘围着孽海花察看一圈,十分欣喜地道:“这花已经长成了!”

  白素贞奇道:“这就长成了?连花都没开呢!”

  花蕊仙娘却笑道:“开花?哪会那么快?没有个三五年的功夫,不太可能开花!”

  “三五年?哪有那样的花?”素贞惊叫起来。

  “三五年还算快的,有的一生都不会开!能不能开花就要看你的功力进境了。”

  “这话怎么说?”白素贞越来越感到难以理解。

  “你可知道,先前所练的功夫叫什么名字?”花蕊仙娘不紧不慢地问道。

  “弟子不知。”

  “你觉得浑身发冷,那是体内有‘寒水’生成的缘故,整个功法叫做‘天一生水’。水,是生成之始,是天道化生万物的基础。所以,这门功夫真要练成了,其威力不在当世任何一种神功之下。”

  白素贞听得高兴:“师傅,我啥时候才能练成啊?”

  花蕊仙娘望着她道:“莫要急,你已经练成了第一层的初步功夫,进境够快的了。今天我再传你第二层的功夫,名字唤作‘碧海生尘’。”

  “这名字真好听,‘碧海’指的是什么?是说蔚蓝的大海吗?”

  花蕊仙娘神情微顿,旋即淡淡地道:“‘碧海’就是‘孽海’。人生世间,烦恼是割不断的,于其被动地退避三舍,不如主动地制造尘缘,控制烦恼的生成,故而叫做‘孽海生尘’,换一个字就成了‘碧海生尘’。”

  白素贞眉峰微蹙,心中有些不安,却也没说什么。

  花蕊仙娘早已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笑着解释道:“举个例子,身为女孩子,你将来总要嫁人的。嫁人之后,与其受到男人的控制和欺凌,不如想法子操控他。如果你的手法高超,就可以操控他的行动,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

  白素贞面带羞色地道:“师傅说到哪里去了!弟子一心修炼,不会嫁人的。您快教我怎么练‘碧海生尘’。”

  花蕊仙娘面色冷峻下来,双目紧盯着她,说道:“练功的诀窍就在于‘对花冥想,无拘无束’,将你的心灵与孽海花连接起来,‘云想衣裳花想容’,仔细体会此花蕴藏的玄机,想得天花乱坠,落英缤纷。你的功力就会大有进步。”

  白素贞半信半疑,暗道:“她的功夫果然奇妙,怪不得叫做‘花蕊仙娘’。”

  花蕊仙娘接着道:“我跟你说,孽海花是有灵性的,开始时你会受到花的操控,可能会见到一些希奇古怪的事,甚至有些可怕的东西。这时候,你要想法奋力挣扎,想着逃出去,想着战胜它。等到你的功力提高到一定地步,你就能控制花的生机,那时候,你想它开花,它便会开花!”

  白素贞觉得难以置信,心想:“师傅是不是危言耸听?左右不过是一朵花而已,怎会有什么灵性?难不成真的能控制我的魂魄?”

  花蕊仙娘自觉已经提醒她了,于是不再多说,开始传授具体的功法。

  白素贞认真地听着,不时就不明白的地方询问着。

  花蕊仙娘一一作答。

  不久,传功已毕,花蕊仙娘便离开了。临走嘱咐白素贞自行修炼,每天至少练两个时辰,不可偷懒,不可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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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7: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7节 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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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仙娘去后,白素贞静立花前试着修炼“孽海生尘”的功夫。
  孽海花虽然没有花蕾绽放,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闻着那股淡淡的幽香,她的心神很快便沉寂下来,进入一种恍兮惚兮其中有象、惚兮恍兮其中有物的境界,隐约之间整个人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稍等片刻,那种异域之感越来越强烈,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高山的半山腰上,仿佛登临泰山到了中天门一般,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眼前却有一个石牌坊,上书‘;太虚圣境‘;四个大字。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门上一付对联,大大地写着:“月白风清,千载情缘吹不尽;痴男怨女,可怜孽海又生尘。”

  白素贞看得迷糊,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宫内有人作歌:“春梦随云至,飞花逐水归,千年梦魂绕,一朝酩酊醉。”

  歌声未息,早见宫门口走出一个年约三旬的女子,蹁跹袅娜,衣带飘飘,相貌与花蕊仙娘倒有几分相似,只是身材要苗条得多。

  白素贞见了忙上前行礼,口中道:“请问仙子如何称呼,这里又是什么所在?”

  女子轻笑道:“本仙自号‘孽情仙子’,又有人叫我‘警幻仙子’。至于这是什么地方?你跟我来,看了就明白了。”说着转身往宫内行去。

  白素贞紧随其后,一路朱栏白石,绿树清溪,香风徐来扑面而至,水声潺潺两耳时闻,不久来到一块突出于悬崖之上的巨石前。

  石上也有四个大字,却是:‘;孽海情天‘;。

  孽情仙子将白素贞引致巨石之上,伸出一手指向山巅,笑道:“你看那儿,山巅有宝树珍禽,天龙白鹤,楼阁高耸,人影双双。那里便是‘情天’之所在,唯情之至者突破生死,方可得享其间。”

  白素贞抬头极目远望,只见山上白云悠悠,楼阁重重叠叠,人影缥缥缈缈,可惜都看不真切,那感觉就像镜花水月,又像遥望月宫空想玉兔、嫦娥一般,向想着美极了,却又无法近前。

  孽情仙子又道:“你再望下方看,那就是你来的地方,又名‘孽海’,水波汹汹,风起云涌,遍地污浊,杀伐不断。有诗为证:‘一片无情血,十秋不起人,淋漓涂宿草,狼藉污尘埃。’”

  白素贞定睛看去,只见下方是一片极为宽广的大海,海水呈黑色,暗淡无光,水浪狂翻。海中却有一个又一个小岛,每个岛上都在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的故事。令人奇怪的是,虽然距离那么远,她站在悬崖边,却能看清岛上每个人的须发容颜,甚至表情动作。

  孽情仙子道:“那就是真实的人生。为了让你更好地体会孽海尘缘的喜怒哀乐,我现在要将你推下去。”

  白素贞吃了一惊,心想从那么高的所在掉下,还不落个粉身碎骨?

  正想往后闪避,身后忽然涌来一股风,那风不紧不慢,将身着绿衫的她托了起来,然后飘飘荡荡往下落去。

  耳闻风声呼呼,她感到又惊又惧,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好在没过多久,她便毫发无损地落在实地上。转头四顾,她却被吓了一跳!因为周围鲜血淋漓,仿佛到了战后的沙场,被砍断的身躯分散四处,被剥下的人皮扔在一边,这里一只手,那里一只脚,东边一个头,西边半具身,看得她面色惶白,呕吐不止。

  “这都是假的!全是假的!”她在心里默念着。可是那种惨烈的景象,还有那难闻的血腥味,却显得如此的真实!

  才过片刻,忽听秃鹫一声长嘶,野狼一声尖嚎,老鹰,乌鸦,野狗,狐狸,争相而来,吞食着四散的尸首,刹那间一片狼藉,血肉全无,只剩森森白骨!

  野狼的嚎叫近在耳边,一双双惨绿的眼睛瞪着她,似乎随时随地都要扑过来。

  白素贞记起师傅花蕊仙娘的话,鼓起勇气想要反抗。她身上没带任何兵器,只能折了根木棍在手,准备迎击扑过来的野兽。

  不知何故,那些野兽既没有倾巢而上,也没有退避远遁,而是龇牙咧嘴地围在那里,好象在等待指示一般。

  时候不大,果有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手提长刀冲了过来,长啸一声将野兽喝得东奔西走。

  白素贞见了长舒了一口气,正要裣衽致谢,忽见壮汉快步如飞来到面前,咧着一张大嘴“嘿嘿”笑道:“真是好运道!一直缺个押寨夫人,这不是找到了?”说着伸手便来捉她。

  她吓得掉头就逃,无奈人地两生,更兼山高林密,想走也走不快。

  壮汉脚下生风追了上来,伸出一指点在她的环跳、肩井大穴之上,然后一手抓住她的头发,另一手则猥亵地在她胸部摩挲。

  白素贞知道那不是真的,可是心中依旧难过得要死,几乎想要嚼舌自尽,可是偏偏没有一分力气!

  那双手从胸前摩挲完了,又要往下摸去,直到小腹还没有停下,吓得她魂魄都要飞到天外去了!

  正在危难之际,壮汉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是一个熟悉而又清亮的声音:“嗨!嗨!你干什么呢?这可是我的夫人!”听声音竟是许仙!

  许仙从背后制住了壮汉,又将白素贞的穴道解开。

  白素贞一下扑在他的怀里,哀哀痛哭不止。

  这时她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她喜欢许仙以这种方式再度出现在梦境之中!

  倏忽之间,周围的场景忽然变了,她似乎跟着许仙到了闽中地区,头戴花冠,身披红纱,好象刚刚跟许仙成了亲,夫妻恩爱,甜甜美美,比翼双飞,举案齐眉。

  “苦尽甘来,可见孽海深处并非全是痛苦。”她在心里这样想着,面上挂着微笑。

  然而好日子才过几天,天有不测风云,许仙竟然被佛道两家害死了!

  至于具体怎么死的?她不是很清楚。她只感觉到刻骨铭心的痛苦难过,整个人都变得迷迷糊糊,浑浑噩噩,以至于随后发生的事都记不清了。

  直到第二次见到孽情仙子,仙子给她看了当时的记录,她才明白其后的情形,也更明白了什么是苦难深重的‘孽海’:“闽中少妇丧夫,不能存活,则遍告之亲戚,言将以某日自裁,而为之亲戚者,亦引为荣,则鸠资为之治槥。前三日,彩舆鼓吹,如迎神人。少妇冠帔衮服,端坐舆中,游历坊市,观者如堵,有力者设宴饮之,少妇手鲜花一束,凡少年之未诞子者,则就其手中乞花,用为生子之兆。三日游宴既尽,当路结彩棚,悬彩绳其上,少妇辞别亲戚,慨然登台,履小凳,以颈就绳而殁,万众拍手称美。”

  看完之后,白素贞怅然无语,感到很是悲哀。

  孽情仙子却笑着安慰道:“孽海生尘,春泥护花,那便是‘孽海花’。佛道两家要堪破生死,美其名曰‘太上忘情’,其实乃是选择了逃避。我与你师傅花蕊仙娘乃是圣门的一个旁支,名为‘花间派’。面对孽海,我们想的是知难而进,及时行乐,哪怕真情如昙花一现,也要努力追求。”

  一番话说得白素贞不得不点头应是。

  孽情仙子随后不紧不慢地唱起小曲儿来:“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歌词美艳,听得白素贞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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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7: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8节 七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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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夜诵经,难助山伯走上佛路。因为他已被神僧法显告知:“没有诵完百万遍《大般涅磐经》之前,佛门之路不会为他敞开。”
  修道之路也已经断了。因为葛仙翁明白告诉他:“如不能再造阳魂,修道之旅便如镜花水月。”

  神僧法显和葛仙翁都是天下闻名的大人物,容不得半点的置疑。

  因而山伯便只能日夜沉思,想着另辟蹊径,想着如何修儒。可是短期内显然难有明显的进步。因为传说中的古儒早就不见了影子,也没人知道修儒的结局会是怎样,更不知是否真的能成仙成圣。

  一个月来,杜预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如果不能成就灵体,就该修炼鬼身,像我一样,走上鬼仙之路,不失为一条正途。”

  裴秀也从旁不住地劝解:“‘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我看还是该找到九薇树!”

  英台被两人说动了心,望着东方天空黎明前淡淡的微光,轻声道:“梁兄,要不我们再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九薇树?”

  山伯略有些迟疑:“‘春窗曙灭九薇火,九薇片片飞花锁。’九薇树乃是神树,中原这么大,天知道藏在哪里?若是这么漫无目的地去找,只怕徒劳无功。”

  裴秀却鼓励他道:“这些天来,我想起了当年绘制《禹贡地域图》的情景,仔细回顾以前所用的大堆的资料,感觉拜火教的总坛离南岳衡山很近。两位不妨以衡山为中心,寻找方圆百里的范围。如果我的判断不错,说不定会有所斩获。”

  杜预也热切地道:“此刻已至早春时节,薇树开始零零星星地开花了。再过几天,九色奇花同时绽放,想要遮掩也掩盖不住。应该不难找。”

  山伯听两人说得有理,不禁开心起来,笑道:“如此说来便成了有的放矢,我们便再走一遭!”

  说话没多久天就亮了。

  梁祝二人化身为蝶,展翅往西方飞去。

  英台低头望着遍野的梅花,轻声笑道:“这些天里,我按照杜公所教的法子,酿制了十坛梅花酒埋在地下,只要过上一百天,就可以取出来喝了,却不知梁兄酒量如何?”

  山伯眼望着她美丽的蝶衣,答道:“既然是英妹亲手酿制的美酒,我总要拼命喝了,醉死也是应该的。”

  英台却轻叹一声:“你看梅花谷如此宁静安详,害我都不想出去了。可是为了采集百种名花,甚至世所罕见的五大奇花的花露,却又不容我困于一隅,不得不四处奔波,让梁兄跟着受苦。”

  山伯微微一笑道:“英妹过虑了。早春二月,山花初放,空气清新,沁人心脾。面对如此良辰美景,怎会是受苦的事?既然要采集花露,我们就慢慢地飞,贴着地面飞,一边飞一边寻找美丽的花朵,不管是什么花,尽数采集了便是。若是花露多了,说不定能酿制成‘百花酒’。”

  英台回望他一眼,四目交投,甚觉温馨。稍停片刻,她忽然说道:“听说仙界有种‘九天回阳百花酒’,能够补助阳气,起死回生,却不知是怎么酿成的。如果小妹也能酿成,说不定可以补回梁兄的阳魂。如此一来,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山伯并未在意,口中淡淡地道:“你从何处听来的?酒的名字倒是好听。”

  英台答道:“前些天梁兄一直在琢磨修儒的事,我闲着便跟谷中众人唠嗑,没想到听来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

  山伯歉然地望她一眼,说道:“这些日子愚兄神思不属,对你关切不周,抱歉得很。你都听到什么了?能否说来听听?”话未讲完,他忽然看见地上有朵火红的花朵,于是低头俯冲下去。

  靠近看时,原来是一株“安世莲”,高有两尺,叶片长心形,与慈菇的叶子相似,叶柄由基部伸出,叶色青翠,中间生出一只形如伸开手掌的红花,掌心上竖起一小条金黄色的肉穗。

  “安世莲”位列百种名花之内。因而英台高兴地尽力采集花露,山伯则帮她将所有的花瓣采摘下来,准备带回去做成百花糕。

  等到再度飞起的时候,英台才想起山伯先前的问话,因而一面轻轻拍打蝶翅,一面道:“听到很多故事,难以一一尽述。不过最奇怪的,还是关于那首歌谣。”

  “哪首歌谣?”山伯随口问道,目光在地面搜索,希望能再找到一种名花。

  “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来欢暂巧笑,还泪已沾裳。依稀如洛汭,倐忽似高唐。别离未得语,河汉渐汤汤……”英台不紧不慢地轻轻吟唱。

  山伯转过头来奇怪地望她一眼:“还是这几句话?杜老先生不是解释过了?怎么?他说得不够详尽?”

  英台道:“这首歌谣的后面几句比较容易理解,可是前面两句却是众说纷纭。梁兄,你说什么是七襄?什么是天潢?仙车来自何方?凤驾里坐的又是谁呢?”

  山伯摇头,他已经多次听说了首歌谣,可是总觉得难以理解。

  英台语气柔柔地道:“请问梁兄是否记得,《诗经&;#8226;小雅&;#8226;大东》中有这样几句:‘维天有汉,监亦有光。歧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焕彼牵牛,不以服箱。’”说到这里,她的眼中星光闪烁,似乎回想起万松书院秉烛夜读的情景。

  山伯沉思片刻道:“英妹专攻于诗,竟然记得这样清楚,愚兄佩服。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首诗说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了。河汉迢迢、星光灿烂,织女每天都要织七色花边彩带,但是由于心绪不宁,总也织不出完整的花样;因为河那边的心上人牛郎‘不以服箱’。哎,愚兄有些不解,你说什么是‘不以服箱’?”

  英台笑道:“就是说‘没有办法驾着牛车来相会’。”

  山伯望她一眼,问道:“英妹没有解错?”

  英台摇头道:“我看过不少的注解,没错的。‘焕彼牵牛,不以服箱’,就是说那颗明亮的牵牛星,徒称牵牛而不会拉车。”

  山伯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沉吟道:“这么说来,‘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湟’,这首歌谣竟与牛郎织女的鹊桥相会不无关系?”

  英台用力点头:“小妹正作此想。或许每年七夕之夜,牛郎都要驾着他的牛车,织女则乘着凤驾,两人相依相伴,遨游于天地之间。因为他们心肠好,不忍见有情人天各一方,于是便在无数的灵、鬼之中挑选三男三女带入天界。”

  山伯眯起眼睛神往了一会儿,说道:“这解释倒也说得通。只是还有一个疑点:‘歧彼织女,终日七襄。’这里的七襄指的是编织,而‘仙车驻七襄’的七襄却似地名。”

  英台笑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根据裴秀之言,七襄乃是襄阳的别称。”

  山伯却摇头表示此说不通:“襄阳人口众多,若有仙车,只怕惊世骇俗。”

  英台极目远望,低声道:“距离襄阳不远,地处湘、鄂两省之间,有一片方圆数千里的沼泽、湖泊,乃由长江洪水泛滥而成,古称‘云梦大泽’。大泽的正中人迹难至,却有一片极其神秘的陆地,世作‘七襄鬼市’。仙车每次都悄无声息地出现于鬼市之中,等到凤驾降临便倏忽不见,大概是畅游四海去了。”

  “七襄鬼市?”山伯听得睁大眼睛,觉得难以置信。

  英台却轻声笑道:“正是听说‘鬼有鬼市,仙有仙墟’,我才酿了那么多的梅花酒,还准备酿制更多的百花酒,拿去交还灵药,好帮梁兄补足阳魂呢!”

  山伯感动地望着她,再不肯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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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7: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9节 薇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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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午后,山伯与英台赶到湘南地区,结果到了地头才发现,南岳衡山并不是一座小山,而是南以衡阳回雁峰为首,北至长沙岳麓山为足,巍峨七十二峰逶,迤盘桓八百余里的一座山脉!

  要想在这么大的地方寻找一株小小的花树,那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决不是容易的事。

  好在两人也不急,南国春早,气候宜人,正好可以仔细游览南岳风光,同时找找悬崖峭壁上盛开的野花。

  随后的几天里,两人比翼双飞游遍芙蓉、紫盖、天柱、祥光、烟霞、轸宿诸峰,又看了“五龙朝圣”、“龙池蛙会”、“玉树琼花”、“祝融莹光”诸景,一路采集了上百种知名、不知名的野花,其中还包括三种位列百种名花之内的珍稀品种,可谓收获颇丰。可惜偏偏没见到九薇树的影子。

  这一日,两人来到祝融峰的北麓,终于在龙凤清溪之旁看到一株开了粉、紫、红三种花色的薇树,禁不住神情一振欢喜雀跃起来。

  “有了这株三薇树,也算聊胜于无了!”英台一面采摘花瓣,一面笑道,“只是这辣手摧花,未免有些煞风景。”

  山伯道:“我们只要些花枝便可,不会伤及整只花树。等到来年春风吹过,残缺的花枝便会发出新芽,说不定更加艳丽。”

  英台点点头,极目远望,说道:“或许真如裴秀所言,这里便是薇树的故乡。我们再找找看,若是能找到五薇、六薇树,那就太好了!”

  两人沿着清溪继续往前飞去,穿过一片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经过数道人迹罕至的峡谷,一路果然见到不少的薇树,有的三色,有的五色,最多的一株竟有七色。

  两人想到说不定真能找到稀世珍品九薇树,禁不住心中兴奋,越飞越块。

  正行之间,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乌啼,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极为刺耳。

  英台心中一紧,蝶衣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当即一拉山伯,悄悄隐身于一株五薇树的繁花之中。

  他们将身形缩作白薇花瓣一样,刚好被红白相间、繁花点点的薇树遮掩起来,几乎达到鬼神难辨的地步。

  两人立足花枝间,静听周围的动静。

  凄厉的乌啼已经消失了,周围万籁俱静,气氛阴沉沉的,仿佛有种无形的压力充斥谷中,那感觉就像回到西湖岸边的密林,仿佛再度见到乔三娘等人一般。

  说实话,周围的树木并不是太稠密,只是因为烟雾弥漫,可视距离变得很短,因而很难辨认那种无形的压力究竟来自何方。

  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两人见始终没有动静,于是便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飞去。

  又飞百余丈,忽然听见前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他们急忙停下来静听。

  就听一个发自年轻人的清亮的声音道:“眼看就三年了!不知道还要到守到什么时候?我实在受不了了!”

  然后是一个老者低哑的声音道:“这还叫苦?又没让你干什么苦差使!”

  “师傅!弟子就是想不明白,本教已经有了神木,为何还要我们守在这里?若是怕别人抢去,何不先手连根拔除?”

  “少胡说!这里是本教根基所在。能够来这里守着,乃是你我的荣幸!”

  年轻人叫道:“荣幸?你看这都什么地方!人烟绝迹还不说,连野兽都没有,好不容易来只乌鸦,都给这花瘴熏死了!”

  山伯听得心中一凛,没想到那鸟竟然是因为花瘴才死的。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脉搏,却又一切如常。“大概是因为蝶衣的缘故吧!”这样一想,他便放下心来。

  此时就听老者低哑的声音喝斥道:“你小子瞎叫什么?只要守满五年,就可以回去升为内堂弟子,那时候还不有你乐的?”

  年轻人“嘿嘿”干笑两声道:“我升内堂弟子倒是一场造化。只是师傅呢?您已经是堂主了,还能有什么好处?”

  “只要能进入圣窟修炼三年,我就心满意足了!”

  年轻人拍手称快,稍停片刻笑道:“师傅,横竖没有人来,我看就别巡视了,还不如回去睡觉!”

  老者喝斥道:“睡你个大头鬼!要是出了事,我看你哭都找不到坟头!”

  年轻人嘟囔着:“出事?能出什么事?别说没有人来,就是来了也没法接近神树啊。”

  老者没有说话,随后听见两人迈步离去的声音,脚踩在枯枝之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离开老远,还听见年轻人不断地埋怨:“以我看来,教主弄那竹阵不是防外人,而是防师傅您呢!要不我们也能折下一小枝,点起一堆圣火!若能对着圣火修炼,岂不远胜这么冷冷清清地呆坐?”

  随后是老者怒骂声:“少给我贫嘴!这话若让人听到,你还有命吗?”

  接下来便没了动静。

  山伯与英台对视一眼,毅然点头,展开双翼向前飞去。

  又行里许,烟雾逐渐变得淡了,转过一道弯,前方忽然现出一道高达百丈的瀑布,瀑布凌空而下,似珠帘倒挂,飞珠溅玉,注入碧潭;潭边生着一片奇异的竹林,林中却有一株细细的薇树,繁花点点,五颜六色,阳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的光彩夺目。

  只是因为距离尚远,再加上薄雾阻挡,所以无法分辨究竟有几种花色。

  深谷幽风阵阵,吹得薄雾上下翻滚,形成一幅幅美丽的图画。

  两人悄没生息地飞向竹林。

  尚在十丈开外,便可看见面前的竹林一根根黄绿相间,中间杂以红色的条纹。近前看时,却见黄色方是竹子的本色,绿的是头尾相接剧毒无比的竹叶青,红色竟是世所罕见的赤练蛇!

  看到那么多蛇盘踞在竹竿上,英台吓得心惊肉跳,几乎连飞舞的力气也没了。

  山伯也跟着心中剔剔,几乎不敢上前细看。

  “既不能穿林而过,何不从上方飞过去?”这样想着,他忍不住抬头望去。然而令他吃惊的是,竹林上方竟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淡淡的黄烟,偶有飞虫掠过,只要接触一点黄烟,便会一头栽倒林中,再也爬不起来。

  见此情景,山伯心中犹豫,想着要不要退出谷外折些七薇树算了。

  英台却不肯罢休。只要能帮山伯找到适合的修炼方法,即使身入蛇吻,她也在所不惜。

  山伯见她跃跃欲试,赶忙伸手将她拉住,同时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那些毒蛇即使速度再快,也未必能赶得上你我。怕就怕困于林中,早晚必为毒蛇所乘。看来要想穿过竹林,必须堪破阵法了。”

  英台心中生出莫大的希望:“梁兄快仔细瞧瞧,看那是什么阵法!我知道你肯定行的,过去一个月你可没有闲着,应该把五行门主所给的阵图看得滚瓜烂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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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7: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0节 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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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伯有苦自己知,因为机关阵法之学十分复杂,绝非三两天就能明白的。要想完全掌握,没有个三年五载的工夫肯定不行。所以现在的关键就看阵法本身的难了,如果太难,太过复杂,他就无能为力了。
  他围着竹林飞了一圈,觉得竹阵浑然天成,看不出一丝破绽。

  他试着将记忆中的阵图跟眼前的竹林一一对照,结果没有一个与其类似的。

  因为外面有人守着,他也不敢以身试阵,生怕闹出动静脱不了身。

  没有办法,他只好退后二十丈,躲在一株五薇树浓密的花枝间,小心翼翼地抽出五行门主赠送的三十六幅阵图,临时抱起佛脚来。

  英台见他的样子很好笑,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她也想不出好的法子,只能立于高枝替山伯望风。

  耳边不时传来那一老一少说话的声音,声音时近时远,好在都没有靠近三十丈内。

  山伯轻轻翻动书页,将所有的阵图重新考虑了一遍,结果依旧漫无头绪。

  迫不得已,他又将向秀赠送的阵法心得也拿出来阅读,一直看到黄昏时分太阳西下,才稍微有点思路,不过要想一时半刻之间破阵,还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他只好收起阵图,准备出谷找个地方休憩,同时好好琢磨阵法,等明日天亮之后再来。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低哑的断喝:“来的什么人?若是本教弟子还请快些现身!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山伯被吓了一跳,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急忙拉了英台准备逃逸。

  随即传来一个浑厚无比的声音:“陆堂主,你为本教看护神树,辛苦了!”

  听了这话,老者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度恭谨:“原来是教主大驾亲临!您老怎么有空来这里?”

  “到了该来的时候了!我问你,神树开花了吗?”

  “开了。开得正盛呢!陆三,过来见过教主!”

  就听年轻人清亮的声音响起来:“小的见过教主!”

  “嗯,起来吧。年轻人,骨骼不错嘛!日后好好调教,该是一把好手。走吧,我们去看看神树。”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久便从花树之后现出三个人来。为首一人身着紫色长袍,年约五旬,须发棕红,面呈古铜色;其余两人一老一少,老者身着红袍,头戴白巾,看上去枯瘦如柴;少者身着玄杉,生得齿白唇红,一表人才。

  山伯和英台眼见拜火教主祝阳亲自到了,当下禀住呼吸小心翼翼藏在万花之中,生怕稍有不慎被对方察觉。若是那样,恐怕又要重演面对玄阴教主云杉那一幕了。

  祝阳径直走到竹林前,抬头望了望林中万紫千红的薇树,喜道:“还是我拿捏得准,来得正当其时!记得五十年前来时还只有八种花色,如今已经有九色了!而且正当花开最盛的时候及时赶到,如此生出的九微火才有奇效!你们退后十丈,看我破阵取木!”

  山伯睁大了眼睛,想看他怎样破阵。

  英台却不由得心中一惊:“他会怎么取木?千万不要连根砍了去啊!”

  却见祝阳深吸一口气,双掌骤然发出一道蓝色的火苗,火苗足有两三丈长,将面前的竹子烧得皮焦叶枯,然而由于阵法的保护并未燃起熊熊大火。毒蛇却没有那种好运,不得不四处逃避,逃不掉的便被活活烧死。

  山伯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人会采用火攻的方式破阵。这一招他自己不是没想到,而是因为火势一起将难以控制,烧毁竹林不要紧,只怕烧坏了中间的九薇树;再说,外面还有那陆堂主守着,若是惊动了他,只怕也不好对付。

  祝阳发出的烈焰持续了好大一会儿,才将竹林烧出一条通道。然后他径直穿过竹林来到九薇树前,一掌挥出,将尺许粗的树干齐根砍断!随即以掌作刀,嘁哩喀喳断头去尾,劈成一根一根粗如儿臂的木材!

  他将木材捆做数捆,自己提了两捆出了竹林,却吩咐林外站着的两人道:“本座还有要事,必须先走一步!陆堂主,你负责将剩下的七十二根九薇木运往总坛。事关本教兴衰,路上千万小心。”

  姓陆的老者踌躇道:“教主,此去总坛尚有两百余里,我怕会出事。若是别派来抢,凭我一人之力,只怕……”

  话未说完,就听祝阳笑道:“谷外有展堂主和百名弟子相候,这么多人,想来不会有什么事。距离又不是太远。”

  “有展堂主在就好。”陆堂主舒了一口气。

  祝阳又转过头去对年轻人道:“你到外面找一株七薇树,移植竹林中。三百年之后,又是一株神树。此地灵气极盛,得天独厚,不愧是本教圣地。”

  年轻人望了竹林一眼,问道:“教主,竹阵已经破了,要不要重新布置?”

  祝阳看看天色道:“本座赶着参加一场盛会,三教、四门的教主都要去。所以今天来不及了。你先移树,过段时间我来布阵。”说到这里,他忽然眉头一皱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对陆堂主道:“你将九薇木交到总坛之后,再和展堂主到河南山阳走一趟,有人在那里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还有一个面色黑红的少年。白衣女不要管她,你将那少年偷偷捉回来。记住,千万莫要声张。若是走漏风声,这事就难成了。”

  山伯越听越是心惊,不知这些人捉那少年做什么。那少年此刻正跟竹林七贤在一起,看上去很是憨厚,却不知怎么惹了拜火教。

  英台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林中放置的另外三捆九薇木,想着如何冲上去抢了就走。

  此时只见陆堂主躬身应是。陆三则在东张西望,似乎想要立马找到一棵七薇树栽入竹林中。

  随后祝阳手提两捆九薇木脚不占地飞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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