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加入灵隐岛
楼主: 古月轩

《鬼雨仙踪》连载中....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4: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青灯残如豆,佛影曳幢幢


--------------------------------------------------------------------------------

  自蒙仙人赐以蝶衣之后,英台的的苦日子就没有断过。先是无尽的思念,孤独的煎熬,继而是父母的催逼,马家的纠缠,然后是惊闻噩耗,入坟共死,最后是对前途的迷惘和对陌生环境的担心,直到今天,眼见心上人意气风发,她才找到了久违的欢快!
  他们无拘无束地随风而行,从山谷到原野,从树梢到云间,欢声笑语,一路不绝。

  飞着飞着,英台忽然赞叹起来:“仙家之物,果然神奇。先前愁眉不战,总也没心思察看,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两件蝶衣制作得实在精巧。梁兄你看,这儿还有好几个口袋,说不定能装些俗物呢!”说着向山伯腰间指了指。

  山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却见蝶衣中间真的有一串小袋,围腰一周,仿佛腰带一般,若不注意委实难以发现。

  “这么小,能装些什么呢?”

  他一面“呵呵”笑着,一面将手伸入袋中,挨个儿摸了摸,结果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从正中的口袋中摸出一截丝绢来。展开看时,只见雪白的丝绢上写满了朱砂小字,顶头是:“彩虹万里百花开,蝴蝶双双对对来,地老天荒人不变,全因化蝶大法在!”

  “化蝶大法?”英台睁大了眼睛,凑近前来仔细观瞧。

  “草木之精尽在于花,人身之精则在于神,勤采万花之露,炼精化气成神,此所谓‘化蝶大法’是也!”下面则是些具体修炼的说明,还有一些关于蝶衣的使用说明:“取天地之精,日月之华,炼注七日,成此蝶衣。蝶衣一出,辄居神器总榜百名之内……唯其择主甚严,非宅心仁厚、魂魄俱在之灵体无以着之,非功力极高、心智超凡之人无以尽展其用……功力愈高,蝶衣愈强,穿行三界,瞬息万里……”

  山伯想起自己说不定那天就要身赴黄泉,禁不住对穿行三界很感兴趣。然而仔细研读之后他才知道,蝶衣的每项功能都是有条件的,比如要想进入冥界,最少要修成鬼仙;要想进入神界,最少要修成真人;要想升入天界,必须修成小仙,虽说要求很低,但是却不可或缺。

  英台也在反复念叨:“瞬息万里,怎能飞那么快?‘吸一滴花露,长一分精神,增一分力气,轻一分体重……神清气朗,御风行空……’”看到这里,她变得十分兴奋,“哇,我这就去采集花露!”

  山伯提醒她道:“下面还有呢,‘昙花一现,人人注目。铁树开花,其花亦珍。稀世之花,采一胜万。如能采齐世间五大奇花,一日之间可登神界。五大奇花者,一曰天仙子,二曰虞美人,三曰念奴娇,四曰孽海花,五曰减字木兰花。除此之外,尚有百种名花,千般芳草,皆有其效……”

  英台笑声忽止,噘起樱唇道:“老天爷真会捉弄人!这些花听都没听说过,却到哪里去找?”

  山伯安慰她道:“慢慢来吧,先从最容易的着手。说不定哪天时来运转,忽然就得齐五大奇花了呢!”

  再往下看,丝绢底下还有些字:“灵魂脱体谓之‘灵体’,魂魄俱全谓之‘全魂’,全魂之人可修此法……”看到这里,英台一阵着恼!登时变得甚是沮丧!因为山伯已经算不得“全魂”,无法照此修炼了!即使道法再好,如不能二人共修,她也提不起精神。

  山伯却不介意,微微一笑道:“只要英妹能成就仙道,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地之间,愚兄高兴还来不及!”

  英台却只是摇头,低着头没有说话。

  山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笑道:“修仙之路万千条,条条大路可通天。如今佛、道、魔三足鼎立,魔门是不能去的,佛道两家都有不少的修炼秘法,待我借尸还魂之后,逐个登门拜师,日夜苦修,就不信修不成大道!”

  听他这么说,英台心里才觉得好受一点,远望前方群山如黛,说道:“不论梁兄选择修仙还是修佛,我都是一只站在你肩头的蝴蝶,除非……除非等我们修成了神仙,找回自身的肉体……”

  山伯忽然一阵心酸,勉强说道:“等到那一天,我再去祝家庄求亲……”

  此言一出,英台的泪水在眼中打转。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心中在说:“我会等到那一天的,哪怕是千年万年!”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往前飞,飞过一道山梁,忽然看见下面有数十个蒙面人围住两个光头和尚厮杀个不停。二僧一老一少,老的年约六旬,体形枯瘦如柴,少的正当壮年,生得方面大耳。

  老僧身形飘在半空,居高临下迎击蒙面人。

  年轻和尚则立足山石之上,双手挥动禅杖,拼命砸向近前之人。

  可以看得出,围攻之人功力不弱,老僧每一掌都重如山岳,然而却不能将那些人逼退。

  年轻和尚越打越心惊,口中高声叫着:“师傅,快下杀手!弟子顶不住了!”

  老僧眼见徒弟岌岌可危,当即口中发出龙吟之声,掌风一变,掌力骤然增强数倍,连拍三掌之后,当即有七八个蒙面人倒在地上。

  正在这时,忽有两支利箭从侧面袭来,一前一后,疾如闪电,笔直奔向身在空中的老僧。

  老僧蓦地飘移八尺,却见两箭竟然也能在空中兜了个圈,再度奔袭过来!

  见此情景,老僧大吃一惊,高声怒喝道:“穿云魔引箭?原来是幻神殿的贼子!渲孔快走,为师为你挡下妖人!”说着将身上的袈裟解了下来,向着下面的年轻和尚抛去,“快走,将袈裟交给竺师伯!”

  说话间,二箭又到眼前。老僧身形倏然化作一道青烟,围着一众蒙面人滴溜溜转起圈来。

  利箭就在他身后三尺之内,然而竟然赶之不上!

  年轻和尚拿了袈裟飞速去了,脚步之快连老僧也觉得诧异!

  老僧眼见蒙面人兀自不退,又有强敌将要逼近,不得不收了慈悲之心,探手提起一个蒙面人向后抛去。

  两箭几乎同时透体而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人被炸个粉碎!老僧背后的僧袍也破了个大洞!就连七八尺外的蒙面人也被震倒好几个!

  老僧不愿恋战,撤身朝着年轻和尚逃走的方向而去,然而令他惊奇的是,只是这么眨眼工夫,徒弟竟然不见了影子!

  “难道说被妖人捉去了?可是刚才没听见什么动静啊!奇怪,渲孔的轻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稍一犹豫,老僧面前忽然现出一个满面金光的汉子,伸出一只泛着金光的手掌,狞笑道:“聂承远,交出佛经,给你一条生路!”

  老僧待得看清面前之人,禁不住心中一紧,忖道:“金光浮面,掌赤似金,那是金魅幻神之功了,想不到幻神殿的二当家竟然亲自来了!”

  那汉子见他默然无语,冷笑一声道:“一出石塔寺就被我们盯上了!事到如今还装糊涂!怎么着?真不肯交?”

  老僧面目一片肃然,双掌合十当胸,说道:“什么佛经?老衲平生经手的佛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施主想要的话尽管跟我去拿!如果幻神殿也准备学习佛法,那倒是中土武林之福了!”

  那汉子“嘿嘿”怪笑道:“说吧,你一路奔波,千里迢迢赶到金山寺,为的是什么?”

  老僧缓缓拂拂袖袍,冷然答道:“此乃佛门之事。三教之会还没到,施主管那么宽做甚?”

  那汉子颇为得意地道:“听说当世三大贼秃之一的法显刚从西域回来,带来一部奇奥难懂的佛经,他自己只能译出一小部分,余下的托你转交另两位老不死的共译,你现在就是去找姓竺的,我说得不错吧?”

  老僧猛然吃了一惊,暗道:“此事极为隐秘,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他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看来大事不妙,佛门之中已然为妖孽渗透了!”然而口中却只是淡淡地道:“没想到幻神殿出动这么多人,连大名鼎鼎的端木弧也亲自来了,原来只是为了区区一部经书!真可惜,那部经书已然被我遣人送走了!”

  那汉子仰天打个“哈哈”,笑道:“聂承远,你也太自负了!别说是你未窥佛径的徒弟,就凭你修行一甲子的功力,也休想逃出本殿的天罗地网!”

  老僧摇摇头,缓缓说道:“施主猜错了,小徒带走的并非经书。你捉住他也没有用!我说的另有其人。”

  那汉子陡然双目一翻,喝道:“我不管那么多,只向你要书便是!快交出来!若是听话给你留下个全尸!”

  老僧面色一变,冷笑道:“老衲倒要看看,幻神殿的功夫究竟强到何种地步!废话少说,动手!”

  那汉子也不客气,大吼一声,陡然上前二步,右拳斜起,平平直劈而出,一道金光罩向老僧。掌风破空,只闻锐响一声,周围的空气好像完全被撕裂开一般。

  老僧神色不变,右掌一拂,左手捏拳自肋下猛翻而出,疾迎而上。

  那汉子只觉手上一重,忍不住吐气开声,左拳再击而出,掌风重越山峦。

  老僧不料对方内力深厚如此,一拳发出,第二掌竟然愈发强劲,心中惊疑之间,左掌反迎,但因力道伧促之间运之不纯,只觉手中一热,身形不由得一阵摇摆! 半边身子也跟着热起来,那分感觉仿佛被刚出炉的铁汁烫着了一般。

  那汉子一阵得意,自觉体内真气澎湃,吐散之际,已达颠沛之峰,禁不住放声狂笑。

  老僧缓缓将双手提在前胸,刹时之间,双目之中射出朵朵精光。

  汉子看得心中一震,连忙右手抬在空中,左掌一弯,踏身、侧身、吸气、翻掌,刹时只见他头上黑发直立而起,右掌一撞,猛冲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老僧面上蓦然生出一层白茫茫的银光,双掌一抬,一前一后疾呈而出。

  半空中响起一阵惊雷之声,犹如平地掷起一阵风暴,金光连闪几下,银光摇曳不停,老僧的身形一步一步向后退,面色变得煞白。

  在看那汉子,此刻也好不到哪里,脸上的金光不复存在,口角已经渗出血丝。

  正在僵持之中,老僧身后忽然又现出一人,对着他的背心猛然拍出一掌。

  老僧连受重挫,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喉中一甜,吐出大口的鲜血!回头一看,偷袭之人竟是幻神殿五大护法长老之中以轻功著称的幻世魔蝠邱宗成!这家伙一直躲在远处树林里,直到此时才忽然现身,一击得手。

  周围正有不少人围着,见此情景,立即有人冲上去将老僧牢牢按住,问道:“端木殿主,这家伙该如何处治?要不要押回神殿?”

  端木弧喘息半天道:“就地解决!不要自找麻烦!等一等,待我动用搜神大法,问问他经书藏在何处。”说着走上前去,一掌搭在老僧头顶,就待运起功力刮脉搜神。

  正在这时,忽见老僧身上幻出一道灰影,轻飘飘飞上天去,迎着日光转了两个圈,迅即不见!

  回头再看老僧,双目已然紧闭,口中也没了呼吸!

  端木弧将老僧身上摸了个遍,结果却没找到佛经的影子!当下恨得只咬牙,对着老僧猛踢两脚,怒道:“气死我了,老家伙竟然炼成了这一手!怪不得有恃无恐!好一个‘青灯佛影’!害得我白跑一趟,还折了这么多人手!”

  幻世魔蝠邱宗成道:“佛经兴许在那年轻和尚身上。三殿主已经追上去,想来此时该得手了。”

  那汉子还觉得不忿,对着老僧的肉身又重重击了两掌,这才对手下人一摆手:“整理现场,别留下本派痕迹。就算整个佛门找上门来,我们也来个死不认账!”

  地上本有十几个死者,都是幻神殿的弟子,此时被他们用白布裹了一道又一道,连背带扛带走了。

  梁祝二人在空中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事简直难以置信。

  英台从来没见过这等血腥死拼的场面,禁不住手扶酥胸口连连叹息:“为了一部佛经竟然闹成这样,真是何苦来哉?”

  山伯看着老僧的肉体孤零零躺在地上,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如此荒山野岭,只怕不久便有狼来。我们做件好事,将他埋了吧。”说着幻成人形飘落在老僧身侧。

  他先伸手摸了摸老僧的脉搏,确定没有了心跳,这才检起年轻和尚丢在地上的禅杖,准备挖个深坑。

  英台忽然道:“佛影会不会回来?若是回来不见了肉身,说不定会着急的。”

  山伯想想也对,于是停了下来,低头察看老僧的肉体。

  老僧虽然经受了数次重击,骨骼竟然完整无损,就连肌肤也看不出伤痕,直似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一般。

  此时日正中天,阳光明媚,两个年轻人静静地守着个死了的老和尚,周围血迹斑斑,一片狼藉,显得十分突兀。

  过了一会儿,山伯耳中隐隐听见有声音传过来,好似老僧在对自己说话:“小施主,能不能帮我个忙?”

  山伯一惊,转头四顾,却又看不到人影,只得大着胆子问道:“大师请说,要我帮什么忙?”

  “请你帮我暂时照看肉身!”

  山伯奇道:“您老不是幻出佛影了嘛,既然在附近逗留,为何不赶紧回来?您的肉身还是好好的!”

  老僧低沉的声音道:“我练的是‘青灯佛影’,不是最上乘的‘夕照佛影’,一旦佛影脱体,至少三个月无法复原,可是,如果三个月不吃不喝,我的肉身就缩水了,以后便不能再用,只能封存在石塔里。所以想请你帮这个忙,事成之后老僧必有重谢。”

  山伯转头看看英台,见她频频点头,于是道:“重谢就不必了,若蒙师傅指点佛法,我便感激不尽。”说着合身一扑,整个人便与老僧化为一体,蝶衣则自动飞回英台手里。

  刚一进入老僧的肉体,山伯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不但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举手投足变得虬劲有力,而且身周环绕着一股无形的罡气,三尺之内仿佛有一道气墙,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都不会逃出他的感知。更有甚者,他竟然体验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慈悲,一种十分神秘的气息,笼罩在周围数丈之内。冥冥之中,他似乎看到正有无数的蚁虫向着自己朝拜!

  他吃了一惊,赶忙低头察看,却又看不出一丝异状。抬头望去,只觉得阳光是那么的明媚,绿树是那么的娇美,就连天上飞动的鸟雀,也变得有情有趣,生机盎然。

  忽然之间,他发自内心地叫了声“阿弥陀佛!”

  话一出口,他觉得是那么自然,仿佛出自修佛多年的老僧之口一般。

  想来老僧的魂魄并未去尽,仍有一星半点保留在肉体之内,足以影响到山伯的内心。好在这种影响来得比较温柔,仿佛春风化雨一般,因而山伯并没有感到不妥,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新鲜。

  老僧的声音再一次远远地传过来:“老衲将一成的功力和佛识留在了体内,你可以用其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我赶着译解经书,不能陪在小施主身侧。你我暂时别过,后会有期。”

  山伯却有些担心,生怕再遇到幻神殿那伙人,叫道:“大师,若遇强敌,晚辈怕保不住您老的肉身!”

  老僧的声音变得更加微细,似乎整个人已经离开很远:“一饮一酌,莫非前定,肉身若毁,勿需介怀!译经之事干系重大,非但事关佛门兴衰,更是三教之争的焦点,老衲顾不得了……你不必太在意,用不着一直守着肉身,只要每隔三日进去一次,帮我进点米水便可……”说着遥不可闻,显然人已经去远了。

  英台将老僧的话尽数听在耳中,此时见其去远,便化成一只寸许大的蝴蝶,落在山伯肩头,凑近他耳边笑道:“梁兄,你现在身入佛门,让小妹感到很疏远。”

  山伯低头看她一眼,笑道:“一饮一酌,莫非前定。女施主,你我就此别过,我要去参禅礼佛了!此事干系重大,不能受人打扰……”

  话未说话,耳朵被蝴蝶咬了一口,耳边传来英台笑嘻嘻的声音:“你也想修成‘青灯佛影’?看我化作一只飞蛾,将你面前的青灯扑灭!”

  山伯心中一颤,双目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转开话题道:“老和尚走得真快,连徒弟的生死也不管了,我们去帮他找找。”

  英台却道:“不用找!就在山梁那边藏着。我刚才飞在空中,看得很清楚,他刚刚跨过山梁就忽然不见了影子,肯定躲在某个山洞里,或者有什么障眼法。幻神殿的人刚走不远,想来他此刻还在。”

  山伯道:“英妹帮我看看,幻神殿的人是不是真的走远了?”

  英台展翅飞上高空,极目望去,只在天边看见一行人影,估计已在数十里外。

  于是山伯放下心来,迈步向着百丈之外的山梁走去。才走没多远,迎面撞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长相粗俗,满面脂粉,一面走一面四处巡视。

  山伯谨记夫子之言“非礼勿视”,只看一眼便转过头去,全然没有注意那人见到自己时神色大变举止慌张的样子。

  英台却看得很清楚,觉得那人面目竟与先前逃走的年轻和尚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在光秃秃的头顶上生出了那满头的黑发。

  转眼之间,女子骤然加快了步伐,向着不远处的树林冲去,一头扎进密林深处。

  英台连忙将自己所见说于山伯听,心中只觉得困惑:“他手足粗壮,面目可憎,喉结突起,分明是个男子,极可能是小和尚假扮的!可是,就凭这种古怪的扮相,怎能躲过幻神殿高手的追踪?既然逃过了追踪,他又为何害怕自己的师傅?”

  山伯听了她的描述,略一沉思道:“这人大有古怪!我们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看他到哪里去就明白了。”

  于是英台再度高高飞起,凌空监视密林的动静。过了好半天,她才看到那人又换了装束,变成一个头戴天平冕冠、身背长剑的道士,从密林的另一侧急匆匆走出来。

  两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决心跟到底看个究竟。

  道士直奔东北,一路忽紧忽慢,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时若无其事坐在地上歇息片刻,有时又急如星矢地赶路,弄得二人追得十分辛苦。

  道士轻功显然很是高明,在他急速飞奔的时候,山伯纵然有了老僧留在体内的一成功力,还是无法追赶得上!

  眼见越追越远,山伯大急,恨不得身生双翼,化蝶去追。

  “可是老僧的肉身怎么办?难道说背在身上?还是说装在口袋中带走?”

  “对了,记得那截丝绢上说过,蝶衣可大可小,腰间每个口袋都能装重愈万斤的物品,说不定可以拿来试试!”

  想到这里,他连忙退出老僧的肉身再度穿上蝶衣,同时口中念了几句咒语。片刻之间,腰部正中的口袋陡然涨大了许多,仿佛一个布袋一般,兜头将老僧罩了进去,然后又慢慢缩小,变得跟先前差不了许多,就连重量也没有增添几分。

  英台看得吃惊:“竟然如此神奇?看来丝绢上说得不错,说不定真有‘化蝶大法’!”略一转头,却见那道人已经奔出数十里了!于是赶紧召山伯去追。

  山伯眼见蝶衣大展身手成功地将肉身收藏了起来,禁不住大喜过望,笑道:“不怕,就算他逃得再快,也休想比得过蝴蝶的翅膀。何况,这还是有可能‘穿行三界、瞬息千里’的蝴蝶。”

  两人一路追踪,大约走了两日,只觉得天气越来越冷,阴云密布,寒风渐紧,都觉得有些诧异:“这家伙究竟要到哪里去?怎么一直往北走了?”

  又行半日,山伯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回到十分熟悉的杭城郊外,眼前不远便是烟波浩淼的西湖,不由得为之一呆。

  英台想起上次来时还是春光明媚的季节,如今却到了昏黄花叶衰的冬天,短短数月之间,一对玉人化作了蝴蝶,往日的点点滴滴都成了前尘往事,禁不住叹了口气:“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寒风凄凄……”

  山伯望着湖边光秃秃的垂柳,心中却想到吹笛的牧童,还有那行事古怪一脸奸笑的黑衣人。正是那神秘的黑衣人,现身于清道原九龙墟,才令他堕入井底,不得不化作蝴蝶。

  英台将身躯靠紧了他,面现恐惧之色说道:“自打见了那人,我就像做了场噩梦,每天梦见一双不住阴笑的眼睛,想起那双眼睛我就像被梦魇住一般,手足都无法动弹……”

  山伯越想越觉得愤懑,恨得牙齿直抖,说道:“事情的起因难道就在这里?那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物?怎会如此的邪恶恐怖?”

  英台面色发白,娇躯颤抖,说道:“那双眼睛……那双摄人魂魄的眼睛……你不觉得?后来的马文才也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山伯想想果然有几分相似。正是从自己见到黑衣人那天起,马文才才忽然变得聪明起来,而且顾盼之间目光流离,分明对英台起了邪念,就像早已知道英台是女儿身一般。否则怎会那么巧?太守要给儿子娶亲,放着治下那么多达官贵人不找,单单将祝员外叫去?放着成排的千金小姐不要,非要娶英台这一小家碧玉?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4: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瀚海几贤劫,魑魅蚿蛇怯


--------------------------------------------------------------------------------

  看来那人已经到了地头,前进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从快步如飞地往前急掠,改作沿湖缓缓兜起***。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冬日的太阳似乎也怕被冷风吹到,早早地落下山去,只在西天留下一抹红霞。那抹红霞也没能持续很久,只是片刻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幕很快降临,周围一片肃静杀。

  那人向四周瞄了一圈,然后忽然腾起身子奔向无人的荒野。

  梁祝二人不敢大意,急忙从后面紧紧跟着。

  三人穿林入谷,一阵急奔,大约过了盏茶工夫,来到一处树木稠密的地方,到处都是合抱粗细的苍松翠柏,还有一些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的榕树,仿佛进入幽深的洞府一般。

  又行里许,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一排根须相连的榕树前轻呼:“三娘,我回来了!是我千槐啊!您老请开门。”

  稍停片刻,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来:“真是千槐?你前日传信回来,说是得到一件佛门奇物,真的得手了吗?”

  千槐躬身答道:“启秉三娘,弟子幸不辱命。卧底十年,终于不虚此行。”

  话音刚落,密不透风的榕树忽然往两边分开了三尺,仿佛打开了一扇门户,门户里是一个身着玄衣的老妪,枯如树皮般的脸上生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再往里看则有些石桌石椅之类的东西。

  千槐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我师傅和诸位师伯都到了吗?”

  老妪双目紧盯着他,道:“他们早就来了,说是肚子饿,外出觅食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东西在哪?快拿出来瞧瞧!”

  千槐奔进去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笑道:“三娘先让我喝口水再说!我一路奔波,口干得要命,快把您老的阴阳泉拿点来喝喝。”

  老妪瞪他一眼,却也没有责骂他什么,只是转头吩咐:“小倩,去拿我精心炮制的阳泉酒来,为千槐接风洗尘!”

  一个柔柔的女声答应道:“是,这就来了。”

  此时那道树缝并未关闭,梁山伯犹豫着要不要飞进去,可是看那树枝繁叶茂,密不透风,又恐进去后出不来。

  英台心中害怕,连忙将他拉住,凑近他耳边道:“别进去,先听听这些人说什么。”

  山伯点点头,不敢再往里闯。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苗条、容貌清丽、年约双十的女子走出来,手里捧着酒具,轻移莲步走到千槐身边,小心翼翼地帮他倒酒。

  杯尚未满,那只倒酒的纤手已经被千槐握住,想挣也挣不开,只能转头向老妪求救:“姥姥……”

  老妪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道:“你跟我时间不短了。老呆在屋里也不是办法,该当出去见见世面。千槐是教主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本派未来的希望。若是能跟着他,将会是你的造化。”

  小倩身子扭动了两下,似乎不太情愿,可是挣又挣不脱,只好任对方轻薄。

  千槐得意地“哈哈”大笑:“妹子别怕!三娘说得不假,跟着我真的是你的福气!你修了这么多年,身上集聚的全是阴气,连一分阳光都不能见。我可是本派极少数阴阳兼修的人,嘿嘿,你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小倩闻言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老妪还帮着对方说话:“不错!教主连本派至宝‘还阳丹’都给他服了!要不然他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来去如飞?哼哼,连我老人家都不敢呐!”说到这里竟似有几分不满。

  千槐听得明白,“嘻嘻”笑道:“三娘过谦了,您老哪用得着服什么‘还阳丹’?凭着自己精修千年的功力,只要不是烈日当头,哪里去不得?您老有所不知,师傅令我服下丹丸,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让我肩起重任,为本派建功立业,却令我拜在老和尚门下,整天端茶倒水伺候贼秃,那个苦啊,多少年没有风花雪月!小倩妹妹,你别不信,我可是守身如玉的好人呢!”

  老妪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你一去十年,带回的东西在哪?”

  千槐面现得意之色,解下背上背着的包袱,取出一个大红的袈裟来。

  袈裟普普通通,既没有镶嵌宝石,也没有织以金丝,然而却能放出淡淡的佛光!红光隐隐,十分温馨,令洞内阴霾沉沉的感觉一下子减轻了大半。

  霎时间,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小倩紧闭着眼睛拼命挣脱千槐的手,掉头向树荫深处跑去。

  乍见袈裟,就连乔三娘也吃了一惊,禁不主后退两步,怒道:“千槐,你拿这东西回来做甚?想要害死本门弟子吗?你难道反了不成?”

  千槐将袈裟平摊在石桌上,得意地抚摸着道:“这可是佛门至宝啊,我一去十年,就弄了这么件宝贝回来……”

  乔三娘怒道:“一件穿了几十年的破玩意,怎么是宝贝了?你要不说清楚,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就算你是教主的徒弟也不行!”

  千槐左顾右盼,笑道:“师傅怎么还不回来?他若见了这件宝贝,高兴还来不及!”

  听他这么说,乔三娘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准备上前仔细观看,瞧瞧袈裟到底有什么古怪。

  梁祝二人在外面静静地瞧着,心里也是十分好奇。

  正在这时,林内忽然变得阴暗了许多,一股冷风从背后吹来,迫得他们急忙闪身躲在一株十分高大的松树之后。回头看时,却见一个身材极高的巨人领着十余人走过来。那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其中包括两三个老翁、四五个妇人,还有几个年轻人。年轻人手里则各自提着一些猎物,有的是野猪,有的是猎豹,还有一个赫然提着个断了胳膊的人!

  巨人用力吸了吸鼻子,眼中精光连闪,向周围望了望,说道:“奇怪,我怎么闻到生人的味道?”

  一个稍显年轻的女子笑道:“教主啊!您太过虑了吧?怎么可能有人来到这里?方圆十里都是我们的领地,无论是脚下的绿草,还是头顶的枝叶,都是我们的手足,除非来人脚不沾地,手不攀援,或许能够接近此处。”

  山伯听得心中一惊,急忙将靠近松树的英台拉开了一些,同时将身形缩成指甲大小,隐藏在浓浓的夜色里。

  巨人只是冷哼一声,然后领着众人进入树缝之内,一眼看见摊在石桌上的袈裟以及站在旁边的千槐和乔三娘。

  千槐见了赶紧上前拜见,一面兴奋地叫道:“师傅,我为本门立此大功,该得到什么奖赏?”

  巨人只是轻哼一声,也没问别后情形,而是径自上前查看袈裟。

  旁边几个老者也都围上去看,几个年轻人则只能远远地看着,似乎抵不过袈裟发出的佛光。

  大红的袈裟上以浓墨写就很多字。

  巨人一眼看到顶上的两字标题:“‘贤劫’,什么意思?”

  再往下还有一段话:“千载之前,有劫‘庄严’;千载之后,有劫‘星宿’;千年之内,有劫曰‘贤’!千佛竞出,万鬼沦落,故而又名‘善劫’!”看到这里,众人都皱紧了眉头。

  看起来,这像是佛门精心设计的策略书了。

  然而佛门又有什么法子,能令“千佛竞出,万鬼沦落”呢?

  千槐看着众人十分震惊的样子,越发显得得意起来,笑道:“师傅,你看徒儿多有先见之明!当年一下山就拜在维摩大师聂承远的门下,苦候十年,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聂承远千里奔波赶到金山寺,拜见刚刚从西域回来的神僧法显,法显给了他两件宝贝,一件是本金箔织就的厚厚的经书,据说里面的经文十分难懂,连他自己都不能全部明白;还有一件就是这件袈裟,据说上面的字迹乃是由参加灵山法会的菩萨根据佛祖之言纪录下来的,时间不超过十年!”

  巨人抬头看他一眼,只是点了点头,旋即低下头去接着往下看。

  只见袈裟上写着:“十方三世尽虚空界一切诸佛,归命忏悔,至心忏悔。所谓六道果报,种种不同形类各异,当知皆是业力所作。所以佛十力中业力甚深,凡夫之人多于此中好起疑惑。行善之者触向轗轲,为恶之者是事谐偶,谓言天下善恶无分。如此计者皆是不能深达业理,何以故尔?经中说言,有三种业:一者现报,二者生报,三者后报。现报业者,现在作善作恶,现身受报。生报业者,此生作善作恶,来生受报。后报业者……”

  看到这里,众人无不摇头笑道:“全是废话!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还弄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只能偏偏小孩子而已!”

  巨人更是嗤之以鼻:“说得不错!对于我们圣门精英来说,追求的目标就是今生无限的享乐!至于死亡之后,谁管它洪水滔天!”

  千槐见众人对着袈裟取笑不已,似乎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宝贝竟是废物!禁不住叫屈:“师傅,再往下看,下面还有呢!”

  巨人又低头往下瞧,却见下面文风一转,词句变得通俗了很多,语气却显得十分凌厉,大意是说“眼见世上坏人越来越多,好人越来越少,佛祖准备改变六道轮回的管理制度,将原来的‘一罪一罚’改作‘一罪三罚’!就是说除了保持生报和后报的强度之外,还要加强现报的幅度,特别是将现有的天劫次数加强一倍!从‘四九天劫’,改为八九七十二次劫难!从而减缓心术不正之人修真的速度,达到扶助正气、建立人间乐土的目的。”

  看到这里,众人全都面色大变,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巨人一下子勃然大怒,骂道:“卑鄙!无耻!老和尚欺人太甚!无法凭着修炼胜过我们,就想着投机取巧改变规则!他***!仗着手中有点小小的权力,竟然如此对待我们圣门!气死我了!”说着双手用力撕扯袈裟,恨不得一把将其撕成粉碎!可是不知何故,那袈裟竟然十分柔韧,撕了几下竟不见功。

  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人还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关键,问道:“教主,天劫增加一倍又怎么了?我们不是有避劫之法吗?”

  巨人怒不可遏,一把将石桌掀翻,同时将袈裟甩出数丈远,怒道:“避劫,避劫,避个鬼劫!凭什么佛道两家都能光明正大地四处招摇,而我们圣门却只能小心翼翼地潜伏在阴暗的角落里?这难道公平吗?你个傻瓜,避劫之法并不是回回有效,一旦不灵你就等死吧!”

  众人听了禁不住连声怒骂,一个个显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耸着胡子道:“我们不能任人宰割!必须采取行动,设法显示圣门的实力,逼佛祖改变主张。”

  一个双目俱盲的汉子恨恨地道:“什么改变主张!以我之见,就应该联合圣门各派高手,发动新一轮的‘圣战’!彻底推翻佛道两家的通知!”

  此言一出,几个年轻人当即兴奋起来,纷纷叫道:“不错!”

  “刺槐公说得对极了!”

  “多少年了?现在的江湖太平静!简直能淡出个鸟来!再这样暗无天日下去,迟早要把人憋死!”

  “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下地狱!”

  听着年轻人慷慨激昂的叫声,几个老妇面色却显得很晦暗。她们显然对所谓的“圣战”心有余悸。

  乔三娘更是皱紧了眉头。想起当年自己一败再败的惨状,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紧着摇头:“不成的,上一次的‘圣战’就输得不明不白,这次可不能乱来了,先得瞅准了才能下手。”

  先前说话的白发老翁道:“上次我们实力不弱,本来一路顺风,高奏凯歌,若不是许逊那厮从天庭借得兵来,我们早就赢定了!如今许逊不在,说不定有门儿……”

  话未说完,就听乔三娘叱道:“谢逊没了还有张逊、李逊……只要天庭还有兵闲着,就不会坐视人间乱象不管。除非……除非圣门各路人马同时动手,千军万马围剿天兵,才有几分成功的希望。”

  千槐极力想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抢着插言道:“弟子以为,如果现在动手,圣门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只知道圣门的情况,并不了解佛道两家的情形。经过这么多年,佛道两家都有很大的变化,涌现出不少的年轻高手。我觉得,如果能等到三教盛会之后,每家的实力都清楚了,动起手来底气才足。”

  巨人一直在榕树下走来走去,此时听了千槐之言,忍不住赞了声“好!”,然后道:“圣战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人所能决定的!还是设法层层上报,看看上面的意见再说。柳四娘!”他转头吩咐一位静立在旁年约五旬的妇人:“请你动用千里传音之术,将袈裟上的字一个不漏地通知圣门各派,同时将千槐的话附在后面,就说是我云杉的意思!”

  千槐面现得意之色,只觉得自己终于露了个大大的脸。

  妇人答应一声,弯腰捡起袈裟,转身出了榕树的树缝,向着不远处一株苍老的柳树走去。

  夜幕阑珊,黑雾沉沉,林内显得十分冷清。然而袈裟却能一直不停地发出淡红色的微光,并不因为四周浓重的阴气而有所减弱。看来端得是一件佛门宝贝。

  柳四娘虽然修行多年,却也有些畏惧那淡淡的佛光,故而只是伸出小指轻轻钩住袈裟的一角,任其像旗帜一扬飘荡在身后。

  山伯眼见对方恰好经过眼前,袈裟只在距离自己不足三尺的地方,立时心中一动,真想伸手将其抢过来!可是眼见不远处就有那么多的魔门高手,周围又是遮天蔽日的树木,只怕抢过来也无法逃脱,因此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实在无法想象!这时候,一直静静观望的英台忽然动手了!只见她眨眼之间身形暴涨三尺,一把将袈裟捉在手中,同时对着山伯娇斥:“快走啊!”说着展翅向外飞去!

  山伯本在跃跃欲试之中,见状闪身就走。

  他见英台急切之间来不及将袈裟收入袋中,生怕硕大的袈裟会被树枝勾住,于是赶紧飞上去帮她收好。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啸音,似狼嚎,如鹤唳,又像人死之前发出的一声惨叫,听得人浑身发麻,毛发根根直立。

  啸声过处,周围的树木、花草忽然动起来了,各自摇摆着枝叶,仿佛忽然生出无数双手臂,在空中乱舞乱摇。

  只是一霎那间,英台已经看不见出去的路,只觉得眼前现出重重帘幕,又像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笼罩过来!

  再一转眼,却见十余个魔门高手都已经围了上来。

  耳边响起乔三娘肆无忌惮的尖声狂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嘿嘿,还是个女娃,好啊!正好收过来给小倩做个伴!千槐,下面看你的了!”

  千槐往后缩了缩身子,笑道:“有师傅和诸位师伯在,哪里有晚辈班门弄斧的道理。三娘,这里是您的地盘,还是您老亲自出手吧。”

  乔三娘眼中发出凌厉的寒光,口中念念有词,发出奇怪的“呜呜”声。

  时候不大,周围的树木全都疯狂地摇曳起来,尤其是梁祝二人身旁的树木,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竞相伸出手臂去捉两人。

  英台被逼得不停地左躲右闪,蝶影在树枝之间飞来荡去。那些树枝看似来势凶猛,不过却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山伯紧紧跟在她的身侧,一面飞一面察看出去的道路。

  他见头顶全是密不透风的枝叶,脚下却有一条数尺宽的通道,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往何方,于是急飞两丈,领着英台沿着通道往前飞去。

  “什么人啊,胆子不小!”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众人正待腾身去追,却见乔三娘摆了摆手,神态轻松地道:“不用急,他们会回来的。”

  时候不大,果然看见两只蝴蝶又从另一个方向飞了回来!那通道竟然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处!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见蝴蝶距离很近,乔三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张口喷出一股乳白色的烟雾。

  烟雾带着一股浓烈的甜香,迅速将蝴???渲小?

  千槐大概作惯了下人,时刻不忘拍马屁的好处,大声叫道:“三娘好厉害,迷魂之雾一出,看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乔三娘默不作声,探手摸出一个小小的葫芦,拔起塞子向着掌心倒了几滴液体,然后又是深深吸一口气,旋即猛地吹了出去。

  一股淡黄色的烟雾升起来,微微有股酸味,就像闻到发霉的隔夜饭,又像刚刚腐烂的人肉发出的气味一样。

  众人见了黄雾齐齐退后一步,生怕自己被卷入其中。

  千槐再次夸张地大道:“三娘,这才几年不见啊!你连腐骨之烟也炼成了,好厉害!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乔三娘眼见梁祝二人在迷雾之中飞来窜去,然而却始终无法摆脱迷雾的束缚,于是“嘿嘿”一笑道:“迷雾算什么?若是由教主出手,早就擒住这两个家伙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山伯将众人的话听入耳中,心知眼前的烟雾必然有毒,然而自己却没有办法。他既无法长时间闭住呼吸,也不能找到捷径急速飞出去,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利,头顶笼罩着密不透风的树叶,脚下是无数蠢蠢欲动的花草,四周更有看不透的烟雾,仿佛处于天罗地网之中,禁不住连连叫苦。

  英台却不管那么多,眼见通道走不通,于是腾身而起向上飞去。

  无奈头顶却有无数的树枝连续不断地拍打下来,逼得她左闪又避冲不上去。

  白发老翁见了,远远地叫道:“千机门的小子,不要再挣扎了!赶紧交出袈裟,饶你们一条小命!”

  山伯闻言一愣,心道:“什么千机门?他说我们是千机门的,此话怎讲?”

  见两人没有反应,白发老翁又道:“我跟你们教主也算有一面之缘,交出袈裟饶你们不死!不要怕,仔细说起来,大家都是圣门一脉。只不过,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跑到我们玄阴教的地盘来!还敢动手抢我们的东西!”

  山伯和英台依旧不理不睬,懒得出言辩解,只是一个劲想法往上飞。可惜往上飞的路困难重重,好半天才腾起丈许距离,头顶依旧是无尽的树枝树叶,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厚。

  时间过去好大一会儿,乔三娘眼见迷魂之雾和腐骨之烟都没起作用,禁不住恼羞成怒,探手摘下一把树叶,抖手抛了出去。

  树叶急如流星,笔直飞向两人。

  梁祝二人看得真切,只是将身子扭了两扭,便将树叶从容让了开去。他们有着护身蝶衣,虽然尚不能瞬息千里,却可以避开敌人的攻击。

  巨人云杉看得不耐烦,大喝一声:“咄!”同时抬手就是一拳。拳风呼啸而过,形成一个直径五尺的风柱,直向英台击去。

  英台正在躲避头顶不住拍下的树枝,见到拳风袭来,只是稍稍往旁边闪了闪,她却没想到此拳乃是玄阴教主所发,范围又是如此的宽广,威力更是说不出的强悍,结果没有避开拳风,身上重重地挨了一记。虽然有十分坚韧的蝶衣护体,她的身体还是陡然一震,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双臂变得绵软无力,再也无法伸展蝶翼,只能径直向地面落去。

  山伯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右手将她接住,同时扑打着另一侧的蝶翼,斜身横掠,不分东西南北地乱闯。

  云杉见他还不肯投降,禁不住怒哼一声,抬手又是连续三拳击出,拳风完全笼罩了山伯周围两丈之地。

  山伯见事不妙,只得陡然从半空中落下来,改为贴着草尖急掠。

  可是身后还是不断有拳风逼过来,令他苦不堪言,不得不狼狈逃窜。

  云杉见自己连番出手都无法将其拿下,不觉感到奇怪:“天机门不过是个小门派,纵然门主亲至,也未必逃得过我三五掌!不对,这人不是天机门的。大家别光看着,都给我出手,快点将其擒住,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十余人猱身而上,拳掌交击,兵刃齐出,向着山伯追去!

  眼见各式法器劈头盖脸袭来,山伯只能仗着轻盈的蝶衣拼命逃窜。

  可是奔来奔去找不到出去的路,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阵阵梵唱,听声音似有两人在同时诵经,一高一低,一悠长,一短促,初起似在数里之外,倏然之间已到眼前。

  随着阵阵梵唱透入,本来摇曳不定的树木忽然停了下来,密不透风的森林跟着现出一条又一条的道路。只有来自云杉的拳风却忽然加强了几分,看来他是想再加把劲,争取在最后关头擒住山伯。

  可惜除了他自己之外,玄阴教其余众人的攻击无不减缓下来。几个年轻人更是捂着耳朵远远地避开了。

  山伯见机不可失,连续闪过数道拳风之后,沿着一条最宽的道路飞速往外飞去,眨眼出了森林,赫然看见两个身披袈裟的老僧盘膝坐在林外。

  两僧宝相庄严,身上袈裟闪闪放光,头顶彩云环绕,脚下草地隐隐现出莲花之形。声声梵唱发聋醒聩,短促者宛如春夜惊雷,悠长者恰如慈母轻歌。

  危急关头忽逢救星,山伯激动得几乎要留下泪水。他不敢怠慢,连忙一闪而过躲在老僧身后。

  转身回望,玄阴教主的影子已经现身于树林的边缘。不过他并没有走出树荫,只是远远地瞄着老僧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会有两大神僧联袂而至!尤其是竺法护,你已经闭关三十年了,怎会忽然跟法显走在一起?”

  二僧之中,一位身材瘦消,面色黝黑,下唇宽厚,眉间生有寸许长的白毛;另一位身材较高,额部宽阔,鼻梁高直,嘴角浮现出一丝温雅、恬美的笑意。

  此时,身材瘦消的老僧双掌合十道:“云施主,别来无恙乎?昔日匆匆一别,转眼已是数十年,时间过得可真快!”

  云杉“哼”了一声,道:“稀里糊涂几十年,有什么好说的!倒是‘神僧竺法护’的威名越来越盛,深受天下众生景仰,貌似混得很不错呢!怎么着?你现在功力大进,就想欺上门来灭了我玄阴教?”

  竺法护神色肃然道:“不敢,老衲想求云施主帮个忙,不知施主是否肯给这个面子。”

  云杉眉毛一挑,问道:“究竟是什么事?禅师请讲。”

  竺法护拨了拨眉间的白毛,说道:“维摩大师聂承远乃是老衲的师弟。他有一个名叫‘渲孔’的弟子,近几日忽然失踪不见,因而托老衲帮忙寻觅。老衲动用‘天视谛听’之术,算定渲孔已经到了这里。所以想请云施主赏个面子,将他交给老衲。”

  云杉将手一摆,断然道:“从未听说‘渲孔’两字。不过,小徒千槐出行十年刚刚回来,你说的若然是他,轻恕本教恕难从命!”说着将手向后一招,叫道:“千槐,出来见过两位神僧!将此事做个了断!不要怕!两位神僧何等身份?怎会与小辈为难?”

  话音刚落,千槐从浓密的树荫里走到林边,对着竺法护躬身行礼,口中“嘻嘻”笑道:“师伯,您是在找我吗?我师傅到哪里去了,他怎么没有同来?”

  竺法护望着他道:“你究竟是渲孔,还是千槐?”

  千槐笑道:“小的既是佛门弟子渲孔,又是圣教弟子千槐,而且是先有的千槐,后有的渲孔。也就是说,我一直都是玄阴教中人,师伯您明白了吗?”

  竺法护眼中放出朵朵神光,面色愈发冷峻,说道:“你身入佛门,修行十年,究竟修了些什么?难道说纯粹是虚度光阴?真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点没受到佛法的影响?”

  千槐被对方眼中的神光照得连连后退,面上勉强笑道:“不错,我真是虚度光阴来着。别看我每天被聂师傅逼着念经,一刻不停地背诵禅诗佛理,其实我是左耳进,右耳出,口中过,心不留,所念的佛经一点也没记住!”说着回头望了云杉和乔三娘等人一眼,生怕被他们误解,又道:“这可不容易呢!幸亏云师傅有先见之明,传我‘一心二用、过目辄忘’之术,否则早就挺不住了。我口中念着经书,心里想着纵横江湖叱咤风云的快活日子,哪里知道经书中讲的是什么!”

  云杉显得很满意,赞道:“真是难得,等下看赏!你想要为师赏你什么?”

  千槐躬身道:“多多益善!师傅赏赐的东西,总归是最好的。”随即得意地哈哈大笑,对着竺法护上前两步,笑道:“师伯您请回吧。回去帮我谢谢聂师傅,老实说他待我不薄,不但逼着我念书识字,还教我佛门武功。我虽然不喜佛经,却不讨厌佛门武功,跟着聂师傅学了那么多年,佛门功夫也算是小成了!现如今一人身兼佛、圣两家的功夫,怎么说都有他的功劳。”

  竺法护双目生出异彩,依旧紧紧地盯着他,不紧不慢地道:“你能熟读千卷经书而不动心,倒令老衲有些难以置信。待我问你几句,看看你是否真的一句也没有记在心上。若是你始终摇头,那便是魔门弟子。若是答出一句,便算是佛门弟子了,跟我回去如何?”

  千槐默然点头,心道:“不论你问什么,我想都不想就说不知道!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云杉担心对方使出狮子吼的工夫,上前两步将手搭住千槐的背心,准备一旦千槐顶不住,自己便输入功力帮其抗衡。除了狮子吼之类的音功之外,他倒不信竺法护能有什么法子单凭两句经书就能拉走千槐,尤其是双方距离那么远,中间隔着七八丈的空间。再说,千槐的功力本就不弱。

  “好好回神僧的话,让他死了这条心!”云杉将弟子往前推了推。

  竺法护回头望了躲在身后的山伯和英台一眼,微微一笑道:“两位既然适逢其会,也请好生听着,说不定对日后的悟道有些好处。”

  山伯已经凭借蝶衣化成人形,闻言躬身应道:“谢神僧提点。”

  英台的神智一直未曾丧失,此时虽然仍觉得浑身乏力,不过已能勉强站起身来。

  竺法护神目如电望向远方,发现树林之内站了不少人,除了云杉、千槐之外,还有几个妇人、老翁,甚至还有几个年轻人,于是冲他们微微颔首,轻声梵唱道:“无边***眼中眼,不尽乾坤灯外灯; 柳暗花明千万户,敲门处处有人应。千槐,你听过这首禅诗吗?知道它说的是什么意思?”

  千槐捂住耳朵摇头:“没听说过!不知道!”

  竺法护神目如电,目光直透对方心底,朗声道:“这首佛偈说明人生之中,如果事事都能以慧眼彻见,用心灯明照,那么,无论遭遇何种困难,都能从容不迫,周到圆融。”

  山伯和英台禁不住点头,心中仿佛有豁然开朗之感。

  千槐虽然用力捂紧了耳朵,可是依然不管用,那些话仍旧一字不漏地传入耳中,甚至像铁锤一样不断敲打内心深处。

  竺法护接着梵唱:“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千槐,后面一句是什么?”

  千槐听着熟悉的诗句,心中已然冒出“满船空载月明归”几个字,可是却咬牙忍住没说出来,口中兀自叫道:“不知道!”

  他说话的声音明显低了许多,显然底气不足,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竺法护梵唱又起:“逝水不复返,黄叶无枯荣。万物有终极,浮生欲何成?……及时不自惜,时去空伤情……”

  听着听着,山伯心中生起伤感之情,禁不住伸手握住英台的柔胰。

  听着听着,千槐似乎回到聂承远创办的藏经阁,想起自己被师傅逼着背诵经书的情景。

  耳边传来竺法护不绝的梵唱:“千年苔树不成春,谁信幽香似玉魂?霁雪满林无月丽,点灯吹角坐黄昏。”

  听到这里,英台仿佛看到自己孤灯静坐思念山伯的情形,想起自己一寸相思一寸灰,然而却无法等到山伯的影子,她就感到浑身发冷,禁不住将身躯靠近了山伯。

  梵唱不止,声音愈见低沉:“茫茫复茫茫,满眼皆埃尘。莫言白发多,茎茎是愁筋……”

  此言一出,众人眼前更是一阵迷惘,不知道自己这样终日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人生百年,忙忙碌碌,辛苦执着,不过是‘茫茫复茫茫,满眼皆埃尘’而已。

  山伯心中难过,只想拉紧英台的手,找个暖融融的小屋,围着炉火相拥夜话。

  千槐手足颤抖,只觉得纵横江湖好像是一场梦,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

  梵唱延续不绝,愈发显得深邃透彻,直似醍醐灌顶一般:“千年石上古人踪,万丈岩前一点空;明月照时常皎洁,不劳寻讨问西东。曲径通幽踏晚霞, 几声暮鼓绕香华, 远山隔水拥残月,千槐,后面是什么?”声音问得很是亲切,听起来好象是聂承远在说话。

  千槐本在神思不属之中,闻言习惯性地答道:“‘镜里观花花非花’。师傅,我答得不错吧?”

  “不错,佛门广大,回头是岸,渲孔,跟老衲回去吧。”声音又唤作竺法护的语调,一张老脸满是笑容。

  千槐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云杉。

  云杉狠狠地瞪他一眼,旋即对着竺法护道:“神僧枉费心机了!千槐不会跟你去的。我劝你还是早些走的好,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竺法护并不答话,只是将双目锁定了千槐,左手做掐花状,手指轻弹,发出一道无形的佛光。

  千槐如受雷击,浑身颤抖,眼睛不敢与对方相视,只能低下头去说道:“竺师伯,我已经没法回去了!跟您说句实话,是我将聂师傅携带佛门宝物的消息走漏给幻神殿的,希望他们派人来抢,我才有机会夺取袈裟。事已至此,你说我还能回去吗?”

  久未说话的法显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贫僧和竺师伯为你说话,还愁师傅不原谅你?”

  千槐依旧摇头:“一日为魔,终生难返。”说着双膝跪地,对着竺法护叩了两个头,接着又对云杉叩了三个头,沉声道:“师傅,您老多保重。弟子心神恍惚,浑身难受,只想退隐反思几年。请您原谅。”语毕拔腿就跑,离开山林向着无人的荒野跑去。

  云杉怒道:“你这小兔崽子,真的被贼秃三言两语就说动了?你,你给我滚回来!”

  千槐身形骤然加速,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离去数里之后,他的耳边犹自传来竺法护十分亲切的声音:“心佛入体,逃到天边也逃不掉的,你还是早些回来吧。”

  眼看千槐去远,云杉再也按捺不住,厉声高叫道:“姓竺的,你现在满意了吧?达到目的还不快滚!”

  竺法护合掌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助人向善,乃是无量功德。施主脾气还是这么差,动不动就冒粗口,以后可要改一改。”

  云杉心中怒极只想破口大骂。可是当着两大神僧的面,他也不敢过度撒野,于是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转头望向身材较高的老僧,冷冷地道:“法显,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近百年从未有过交涉,你现在来凑什么热闹?”

  竺法护面带微笑,如坐春风,淡淡地道:“云施主忝为玄阴教教主,正是当今武林的风云人物,贫僧一直未曾识荆,心中颇为遗憾,今日幸喜得见,也算一偿夙愿。”

  云杉心中稍感舒畅,仰天打个“哈哈”,说道:“这才是当世神僧!说出的话让人听着爽。说吧,你来是为了何事?难道说也有一个弟子失踪了不成?”

  法显双掌合十,道:“贫僧不远万里从西域带回来一件袈裟,听说到了云施主手里,不知是不是真的?”

  一想起那件袈裟,云杉就禁不住气得七窍生烟,那倒不仅仅因为 “贤劫千佛,增加劫难”的事,而是因为袈裟竟然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抢去了!而且仇人就在眼前却无法动手,怎能不令他气得发狂?

  因而他双目圆睁,怒声狂吼道:“什么袈裟?我这里没有!”

  法显低声求肯道:“施主留着袈裟也没有用,就请还给贫僧吧。”

  “快走吧!你到别处去寻!”

  “不得袈裟,贫僧无颜回寺,只好守在这里不走了。”法显露出坚定的神色。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就在这里等上一百年也没用!”云杉不再理睬法显,转身向着密林深处走去。既然当世两大神僧同至,他只好放过抢去袈裟的梁祝二人,并且不说破其中的原因。如果梁祝二人心存歹念,说不定会将袈裟偷偷藏起来,那样他云杉说不定还有重新夺回的机会。

  他心中明白,若是动起手来,玄阴教人手虽多,但都不是两位神僧的对手。他自己虽不至于就此丧命,手下的长老和弟子们可就不好说了。因此他宁肯忍气吞声退入林内。林内机关重重,树木阴森,对他和门下弟子来说极为有利。

  法显见对方不肯交出袈裟,反而掉头就走,当下面色微变,盘膝坐在地上,双掌相合,口中吐气开声,诵经梵唱起来:“若入大海,百千亿垓众生豪贱,处海深渊无底之原……假使风吹其船,流堕黑山回波,若经鬼界值魔竭鱼,众中一人窃独心念我佛之名,皆得解脱一切众患,及其伴侣众得济渡,不遇诸魔邪鬼之厄……”声音远远地传开去,十里之内袅袅不绝!远非适才竺法护轻轻低吟可比。

  梵唱一起,林内众人齐齐皱眉,几个年轻人拼命捂住耳朵,抱头逃窜。

  乔三娘心情烦躁,叫道:“老贼秃欺人太甚,老娘跟他拼了!”

  柳四娘道:“教主,是否动用千里传音,唤圣教之人前来支援?”

  云杉双眼冒火,强忍住怒气道:“再等等,看他究竟能折腾多久。先别传音,免得惹人笑话。”

  于是几位长老各自塞了耳朵静静等待。可是梵唱声实难阻挡,塞了耳朵也照样听得真切,惹得众人越来越烦躁。

  不知何故,英台和山伯两人竟然非常喜欢听法显诵经,只觉得那声音仿佛天籁一般,每听一句都觉得浑身舒畅,就像久旱逢甘霖,别提多么爽快了。所以他们都不忍心打断梵唱之声,只盼着法显多念一会儿是一会儿。

  山伯一面倾听一面用心记忆,只觉得这段经文说不定对自己的修行有些好处。

  林内众人早就把法显骂了个祖宗八代,连带着把梁祝二人也骂了百遍千回。

  眼看过了半个时辰,山伯觉得如此下去不是君子所为,于是令英台取出袈裟呈上去。

  诵经声嘎然而止。法显接过袈裟看了英台一眼,十分欣喜地道:“多谢姑娘赐还佛门圣物!贫僧感激不尽!”

  英台颇有些后怕,手扶胸口笑道:“为了这件袈裟,我和梁兄差点殒命。大师可要补偿我们呐!”

  山伯拉了拉她的衣襟,轻声道:“宏法扬善,我辈当为,要什么补偿呢?”

  英台偷偷向他摆手,意思是:“你不要管,瞧我的好了”。

  法显见她形象天真,不由得笑道:“贫僧身无一物,既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修真秘笈,只有几本世人皆知的经书。不知施主想要什么?如果贫僧能做得到,一定尽力而为。”

  英台见法显答得干脆,禁不住心中大喜,鼓掌笑道:“经书我不喜欢,就请送给梁兄吧。我想求大师另外一件事,您可不能食言啊!”

  法显将她视作鬼魅,以为她想求自己诵经超度,于是微微一笑道:“贫僧佛法修为甚浅,只恐帮不上忙。你且说说看。”

  英台拉起山伯的手,对着法显深深鞠了一躬,又对竺法护深鞠一躬,面现凄容道:“请大师帮我和梁兄找回失去的肉身!”

  法显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高难度的要求,不由得“嚯”地站起身来,双目神光四射,上下打量她和山伯,停了片刻方道:“两位魂魄俱全,偏又非魔非妖,非仙非佛,又不同于山精木灵,走兽飞禽,从灵性上看还是普通的人类!这倒是一件奇迹。”

  英台又鞠一躬,祈求道:“所以才请大师垂怜,帮我们找回肉身。”

  法显皱了皱眉,说道:“肉身已坏,贫僧也没有法子。你们只有转世投胎,或者借尸还魂了。其实,就这么灵体修仙下去,一样可以成仙成佛,不是很好吗?又何必要什么肉身?”

  英台愁容满面,心有不甘地道:“如果肉身真的坏了,我们也不会麻烦大师。问题是肉身并没有坏,而是困在某处无法取出来。”

  竺法护向来看不得别人受苦,尤其又是楚楚可怜的女孩,当下上前一步道:“肉身何在?是否为妖物所侵?抑或陷身于魔窟之中?若是要我们除妖降魔,尽管开口,哪怕是幻神殿,宁幽宫,也不是全无法子。”

  英台摇了摇头:“那里既没有妖,也没有魔,只是机关重重,阵法极其复杂,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竺法护闻言叹了口气:“我自幼出生西域,虽然精通三十种语言,译过数百本经书,却不明白中土的阵法是怎么回事,所以帮不上你们。法师兄,你怎么样?能不能帮他们一把?”

  法显也跟着摇头:“我懂的阵法十分有限。若是佛门之阵还稍微好点,若是别的复杂的阵法就无能为力了。”说到这里,转眼看见英台十分失望的神态,他又觉得很是不忍,心中一动,回望竺法护道:“说不得要去五行门走一趟,请邹门主亲自出马,想来问题不大。”

  竺法护眼前一亮:“不错,我怎么将他给忘了!”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4: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尧舜逝已远,帝陵王气存


--------------------------------------------------------------------------------

  五行门总坛位于河南淮阳,行程约有千里。
  竺法护自觉帮不上忙,而且又急着翻译那本神秘的经书,于是先回去了。

  山伯取出聂承远的肉身,化成老僧的样子,跟着法显徒步赶往淮阳。

  英台则化成一只寸许大的蝴蝶,驻足在山伯肩上。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红日初升,行在山野林间,不时可以瞧见野生的腊梅。

  法显一面呼吸新鲜的空气,一面笑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上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山伯赞道:“大师好心境!”

  法显回头望他一眼,忍不住啧啧称奇:“两位未经修炼而能徜徉于世,不惧狂风,不怕骤雨,不畏烈日当头,端的是人间奇迹!”说着伸手摸了摸山伯身上的蝶衣,点点头道:“看来是这件衣服的缘故了。”

  山伯道:“是啊,幸亏有这件蝶衣,否则魂魄早就散了。”

  法显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们失去肉身还能继续修炼,真是可喜可贺!”

  英台问道:“大师,请恕弟子愚钝,‘修炼’究竟有什么意义?当世之人为何都要修炼?”

  法显微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作为任何一种生灵,如果不想彻底消亡,都必须努力提高自己,使自己具备更高更强的能力,这就是‘修炼’。譬如书生要努力读书,工匠要提高技艺,医者要实习医术,这都是修炼。”

  英台难得有机会向当世神僧请教,心中兴奋,笑道:“大师,我问的是修仙之道,不是普通的修炼。”

  法显道:“修仙是修炼的极致。无论哪种修炼,到了最高境界,都有可能获得极大的自由,甚至突破生死,翱翔于天地之间,那就是修仙、修神、修佛、修魔。”

  英台忽然心中一动:“这么说,如果能凭着奇巧的构思获得极高的能力,那也算修仙了?”

  法显答道:“从广义上说是不错的。比如武林中有个唤作‘天机门’的小门派,就能设计出不少古怪的玩意,并且凭借那些东西纵横江湖。”

  英台叫道:“还真有天机门啊?昨夜有个老妖说天机门是‘圣门’的一支,我还以为他在信口胡说。”

  法显眉头一皱:“这消息很有价值。天机门名声还不错,没想到却是魔门分支。看来像这样隐匿下来的魔门分支还有不少,日后正邪对决的时候说不定是个麻烦。”

  山伯奇怪自己竟然在一夕之间听到那么多门派的名字,禁不住问道:“大师,世上究竟有多少门派?”

  法显答道:“知名的不下百家,不知名的就更多了。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九十六净土,一百零八魔窟,究竟隐藏着多少修真人士,没有人能说得清。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飞禽走兽、山精木灵、魑魅魍魉。”

  英台很是不解,问道:“为何飞禽走兽也能像人一样修炼?”

  法显侃侃而谈道:“万物有灵。所有的灵魂一开始被造出来的时候都是人,人在六道轮回之中居于中等偏上的地位,其上有神仙、修罗,其下有牲畜、饿鬼。作为一个普通的人,如果勤加修炼可以升为神仙,如果自甘堕落可以进入地狱。飞禽走兽虽属于牲畜道,但从灵魂的本质上跟人是相通的,不同的只是所处的境界和修行的方式。它们如果勤加修炼可以转生人类,也可以成为山精木灵,甚至可能机缘凑巧一步登天;如果弄不好,也可以堕入地狱,成为饿鬼,甚至走入魂魄消亡的终结。”

  山伯想了想,觉得乔三娘、柳四娘大概都属于山精木灵之类了。

  英台又问道:“师傅,什么是妖?什么是魔?既然都是修真,为何有神仙妖魔之分?”

  法显宣了声佛号,双目放出神光,缓缓说道:“修真修的是心和力,两者缺一不可。如果忽视修心,一味追求力量,为了获得超凡的能力不惜巧取豪夺,甚至杀人越货,那就是妖魔的行径。他们修炼的速度虽然快,但是天劫也多,而且即使炼成了也难以持久,往往如昙花一现很快就凋谢了。至于妖、魔之分,则在于境界之不同,从山精木灵修成的属于妖,从人类修成的属于魔,从魂魄修成的则是魑魅魍魉。”

  山伯插言道:“像我们身着蝶衣而修仙,那又算做什么?”

  法显为之一怔,想了想道:“你们是直接从肉身脱出来的,魂魄俱全,属于灵体,不过比山精木灵要高出一大截,修炼起来相对容易得多。”

  英台娇笑道:“师傅,既然修炼的方法那么多,您看梁兄修什么最快?是仙家还是佛家好呢?”她自己有了灵体化蝶大法,已经不想要别的了,因而想帮山伯问问。

  法显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对山伯道:“让我仔细看看你的心性、资质。”说着伸手摸向山伯的顶门。

  山伯站着不动任他施法,心想:“我现在用的是聂承远的肉身,你若是摸得出倒奇怪了”。

  法显一面用心摸索,一面闭目凝思,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睛,瞪着山伯呆看了半晌,深深叹一口气:“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修佛之难,难于上青天,你还是不要修佛了,去试试修仙吧。”

  英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着问道:“师傅,梁兄不能修佛?没有弄错吧?他聪明好学,与人为善,这样的人不能修佛,还有什么人能修?”

  山伯也很奇怪,连忙躬身施了一礼,道:“请大师明言其中的原委。”

  法显连连摇头:“说不得。若然说出,便违天条,我辛苦多年的修行就损失一多半。你也不用急,其中的原因将来总会知道的。”

  山伯听得呆住了:“天呐,是谁剥夺了我修佛的资格?”

  法显看着他无比失望的表情,又叹一口气,同时从怀中抽出一本厚厚的经书,道:“你不是不能修佛,而是限于某些原因进境极慢。或许等你将这本经书读过百万遍之后,才可以将其中的困难克服吧。”

  山伯接过经书,只见封皮上写了“大般涅磐经”几个字,略微一翻足有数百页,不禁苦着脸道:“这么厚的书,一天只能读两三遍,需要多少年才能读够百万遍?看来修佛之路真的断了。”

  法显安慰他道:“不要灰心,有空就多念两遍,念一遍有一遍的好处,日久天长,说不定也能成功。”

  山伯难过地收起经书,心中怎么也想不通:“老天,我究竟做了什么孽?需要你如此惩罚我?”

  如果不是有法显领着,山伯恐怕找上十年也找不到五行门总坛的位置。因为那里既没有名山大川,也没有洞天福地,只有一个人口不过十万,宽广不过五里的小小县城。

  县城西北角有一个宽敞的大院,院内靠墙根摆了张宽大的太师椅,此刻正有一个年约五旬、身着长衫的儒士,手捧书卷躺在椅内看书。

  那人便是五行门门主邹凡。

  据说邹凡本来是个落第的秀才,弱冠之年父母就死了,其后便一直三餐不济,穷困潦倒。没想到他三十五岁时忽然交了好运,竟然被上一代的五行门主收为入室弟子,收他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姓邹,而且对邹衍的五德终始论有些研究。而邹衍正是五行门的祖师。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太阳暖融融地照着,墙根又没有风,正是难得的享受之所。

  邹凡一面沐浴着暖暖的阳光,一面摇头晃脑地朗读:“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样乎于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蝼,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及禹之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木气胜,故其色尚青,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金气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乌衔丹书集于周社,火气胜,故其色尚赤,其事则火……”

  正读到得意之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阿弥陀佛”,紧接着是敲击木鱼的声音,显然是有僧人化缘来了。于是他合上书本转头吩咐:“邹风,拿两个馒头给他。”

  一个年轻人答应着去了。

  时候不大,年轻人回报:“门主,和尚不肯去,说要见这里的主人。”

  邹凡皱眉道:“再拿点碎银子给他,让他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见外人。”

  年轻人匆匆跑出去,然后又匆匆赶回来,手里拿了串硕大的佛珠,叫道:“门主,那人还是不肯走!”

  邹凡很是不耐,说道:“馒头银子都不满意,他到底想要什么?”话未说完,抬眼看见那串佛珠,当即惊得“噌”的一声跳起来:“你……你拿的是什么?”

  “是门外老和尚给我的,让我拿给您看……”

  邹凡一把抓住佛珠,飞步冲了出去。

  刚出大门,便见当世三大神僧之一的法显伴着一个老僧站在门外,他心中诧异,禁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叫道:“法显大师,数十年不见,哪阵香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

  法显双掌合十笑道:“幸喜施主还认得贫僧,否则贫僧只好跑路了。”

  邹凡讪讪地笑道:“看您说的!您老乃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敝派没少得到您的照顾。快请入内奉茶。”

  山伯跟着法显入内坐定,随即有童子端上茶来。

  邹凡亲自给客人倒茶,恭恭敬敬地道:“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大师。想起十年前那次‘左道奇门’大会上,本人接任掌门不久,准备得十分仓促,若无您老在台上照拂,本派哪能挤进三甲之内?就连天机门还排在我们后面呢!”

  法显微微一笑道:“施主如此说,倒显得贫僧作裁判执法不公一般。老实说,贵派的奇门遁甲、机关之学也算是武林一绝。岂能轻易便遭埋没?”

  邹凡转头望向山伯,问道:“请问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山伯略显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照实说吧,只怕会走漏聂承远化身佛影的秘密;如果不实说,又恐对不住面前之人。

  法显见了忙打圆场:“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维摩大师聂承远的兄弟,名叫聂承光。”

  邹凡闻言双目放光,说道:“幸会,幸会!人说维摩大师聂承远乃是不可多得的高僧,再过十年便可进入佛门十大高手的行列。聂家一门竟然出了两位大师,真是可喜可贺。”

  山伯口中喏喏,不知说什么好,心中却想:“身为神僧也打诳语,不怕下阿鼻地狱?”

  法显神态轻松,显然到了心中有佛,无执无相的地步,并未将一句两句善意的谎言放在心上。

  邹凡举杯示意两人用茶,笑道:“不知神僧到此有何指教?”

  法显手模念珠道:“三五年内又有一场左道大会,却不知五行门准备得怎么样了?”

  邹凡坐直了身子答道:“若然单论奇门阵法,本门胜算较大。若再加上别的,综合起来就不好说了。不过,只要本门能拿下一项桂冠,我就心满意足了。”

  法显笑道:“贫僧知道一处地方,阵法极其复杂,却不知施主敢不敢闯?”

  邹凡听了精神大振,一下子站起身来,急着问道:“是不是准备进袭魔教?先攻幻神殿还是宁幽宫?”

  法显缓缓摇头:“都不是。那是一个神秘的所在,机关重重,有人陷进去出不来。我们是去救人的。”

  邹凡松了口气,道:“阵法我倒不怕,就怕里面藏着蛟龙猛兽!要是有您老陪着,当然没有问题!您先说说,大阵究竟在哪儿?只要位于中土地界,我都不怕。要是位于西域、南疆,机关之学则有些不同,那就不好说了。”

  听他这么说,山伯心中生出莫大的希望,于是起身代法显答道:“大阵位置在清道源九龙墟,传说那里是禹帝的衣冠冢。”

  邹凡听了如受雷击,整个人一下子变蔫了,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山伯心头一沉:“怎么,你以前试过?破不了?”

  邹凡摇摇头,抬头望向窗外,停了半晌才说出三个字:“不敢去。”

  由于是初次见面,山伯不敢细问其中的原因,只好转头望着法显。

  法显似乎有些明白,猜测道:“你是怕被世人唾骂?说你是盗墓贼?”

  邹凡又摇头,这次说的话更少,只有一个字:“否。”说完继续呆呆地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伯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又看不到任何东西,禁不住心中纳闷。

  法显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邹凡开口。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邹凡忽然站了起来,轻声道:“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去了你们就明白了。”说着迈步向外走去。

  邹凡低着头往前走,领着两人出了城门一路往北行去。

  行不过两三里,便见一座高达十余丈的陵墓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墓前有一个巨型青石墓碑,上书“太昊伏羲氏之陵”。

  山伯见了不觉心动,没想到自己到了太昊陵,这可是受人景仰的风水宝地啊!

  邹凡转到石碑背后,手摸碑文感叹不已,说道:“大师请过来看。”

  山伯和法显走近前去,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

  石碑上刻了不少字,或许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已经模糊了,不过仔细辨认还可以认出:“帝者,天下之所适;王者,天下之所往。帝者天号,王者人称;皇者,煌煌也,天人之总,美大之称也。天有五帝以立名,人有三皇以正度。昔盘古开天辟地,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功成身退,去而有陵。帝陵者,王者之寝也,受万民之朝拜,散王者之余风,佑华夏之昌盛,启天下之大同。”

  读完之后,山伯若有所思:“王者之风,天下大同,这便是古圣先贤的理想了。”

  法显略一沉思,点头道:“贫僧明白了。帝陵重地,不容打搅,所以邹施主不肯破阵,这也是人之常情。”说着转头看了山伯一眼,神态略显无奈。

  邹凡却摇了摇头,辩解道:“敝派祖师早有遗训,不入帝陵并非仅仅出于尊重,也非由于阵法复杂的缘故,而是因为墓内充斥着极强的王者之风,非宅心仁厚之人入者即狂!更兼有神灵相护,唯德佩天地之人受邀方可进入!在下虽没行过大恶,却也算不得宅心仁厚。我是不成的。”

  山伯奇道:“什么王者之风?不过是夸张罢了。难道说真有此事?”

  邹凡抬手一指陵墓上方道:“你看,墓顶那些人在做什么?”

  山伯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墓顶平台上正有五六人盘膝坐地,五心向天,双手抱于胸前,看样子似乎在练呼吸吐纳的功夫。

  邹凡神色庄重地道:“那些人确实在修炼,为的是吸收王者之风。太昊陵内王者之风太强了,入者非死即狂。然而陵外散逸的王者之风却能助人修炼,尤其适合于胆小怕事、心虚胆怯之人。”

  山伯觉得难以置信,叹道:“尧舜已远,王风犹存;孔孟已逝,何来大德?现如今还有谁能称得上‘德佩天地’?”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头望向法显,惊喜地道:“大师历尽艰辛远赴西域,译经度世受人景仰,自然算是大德高僧。您老或许可以进入陵墓。”

  法显用力摇头:“贫僧还差得远,纵有微德,何能达到‘德佩天地’的地步?况且,贫僧乃出家之人,不懂得什么是王者之风。更不可能受到神灵的邀请。”

  山伯低头想到:“如果说有王者之风,我与英台为何能够进入禹帝之陵?难道说我们到了‘德佩天地’的地步?”

  法显见他低着头,以为他心中难过,于是忙从旁劝解:“莫急,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山伯抬头望着他道:“一饮一酌,莫非前定。既然如此,我看这件事就算了。”

  邹凡眼见两人不远千里来找自己,结果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心中觉得过意不去,于是背过身去不停地摸着青石上的碑文。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过身来,说道:“我知道距此百里有一片竹林,林内聚集了不少的文人雅士,其中有个人名叫向秀。据说向秀此人德高望重,名震天下,更兼精通阵法,或许你们可以找他帮忙。”

  法显尚未说话,却听山伯抢着道:“我看还是算了,去了也是碰钉子。文人雅士向来循规蹈矩,见了帝王朝拜还来不及,哪敢惊扰五帝之陵?”

  邹凡笑道:“那人狂放不羁,百无禁忌,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山伯还待再说,却听法显道:“反正距离不远,贫僧决定去走一遭。”

  邹凡又道:“那里的路不太好走。特别是进入竹林的通道,有些古怪。在下陪大师去。”

  法显刚想婉拒,忽然看见一个容貌极美的白衣少女从远处脚不沾尘走过来。

  山伯和邹凡也看见了,两人都觉得诧异。因为那少女穿着不俗,应该出自大户人家,或者出自官宦之族,像这样的富家千金一般都守在家里,很少有像她这样孤身一人出游郊外的。尤其她又生得如此美丽。

  少女看三人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禁嘻嘻一笑,说道:“大和尚,听说太昊陵附近有座蓍草园,请问究竟在何处?”

  山伯和法显都答不出,只好转头望向邹凡。

  邹凡向着陵后一指:“就在那边,离此五十丈!”

  少女柔声道了声“谢”,然后莲步轻移向陵后走去。她走得很快,衣袖飘过带起一股浓郁的香气。

  法显用力吸了两下鼻子,忽然之间面色微变,低声道:“我们跟过去,看看什么是蓍草。”

  声音虽低,还是传入少女耳中。只见她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盛了。

  山伯看得心跳不已,当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心道:“法显神僧怎能做这种事,莫非他忽然动了凡心不成?”

  邹凡则在呆呆地看着,觉得那少女的笑容虽然单纯,却有极大的吸引力。

  三人跟在少女之后,绕过太昊陵便看到蓍草园。

  那是一个方圆八十步的花圃,里面长满了一人高的蓍草,叶呈长线状披针形,篦状羽裂,裂片边缘有锐锯齿。虽是冬天,尚自开满了白花。

  少女旁若无人地跳入花圃中,挨个儿去数蓍草的茎数。

  法显面色冷峻,目光紧盯着少女,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邹凡看着少女脚步轻盈地在花丛中穿来绕去,心中感到奇怪:“她数那蓍草的茎数干什么?”

  山伯却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因为根据史书记载:“伏羲用蓍草画卦。”《史记.龟策列传》曰“王者决定诸疑,参以下筮,断以蓍龟”。《博物志》说“蓍千岁而三百茎,故知吉凶”。看来少女是想找一株超过三百茎的蓍草用来占卜了。

  英台一直在山伯肩上静静地立着,此时忽然想起“勤采万花之露,炼精化气成神的化蝶大法”来,记得蓍草之花便属于仅次于五大奇花的百种名花之一。这可不能当面错过!

  于是她急忙展翅飞入花丛,忙着采集花露。

  那少女数了一株又一株,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娇笑:“我找到了!”然后稍一用力,将那株蓍草连根拔了起来。随即手提蓍草向着众人晃了晃,转身便想离去。

  刚行两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慢行。”

  少女转身对着法显,面色变得有些不善,嗔怒道:“大和尚有什么事?”

  法显面色冷峻地道:“女施主煞气甚重,理当避入深山大泽潜修,不该到这里来。”

  少女心中一惊,明白眼前的和尚绝非等闲之辈,更非不守清规的狂蜂浪蝶,于是急忙换了付笑脸道:“禅师过滤了。小女子宅心仁厚,从不伤害弱者。”说完急匆匆又待逃走。

  法显提高了声音道:“且慢!既然来了,就请听我诵一篇经文再走!”

  少女花容失色,似乎很怕听法显诵经,急切之间忽然取出一块令牌,叫道:“禅师,您是否认得这个?”

  法显双目圆睁:“医仙令!原来到了你的手里!”

  少女勉强笑道:“请禅师莫要为难小女子。大恩大德,容后报答。”说着转身离去。

  法显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4节 素梅


--------------------------------------------------------------------------------

  河南当阳,正当卫河上游,有一片奇异无比的竹林。竹子千奇百怪,形象各异。有的粗至碗口,如同参天大树,有的修长飘逸,绿叶婆娑,有的竹杆红色带有绿纹,有的竹杆绿色间杂金色,还有的竹杆呈黑色,紫气飞天,柔和发亮。其中甚至有几种世所罕见的竹子,比如“金丝慈竹”,色叶青翠成树状,如团花簇锦,美不胜收;还有一种叫做“乌哺鸡竹”,竹杆黄色间有绿色条纹,颜色鲜艳,竹枝飘洒。
  时值冬日午后,阳光旭暖,一个身材粗壮、肤色又黑又红的少年来到竹林之外,手扶一株粗大的毛竹抹了把汗,自言自语道:“终于到了!真是多亏了皇甫先生。要不是他故布疑阵,我许仙哪能逃过妖人的追踪!”

  稍微喘了 两口气之后,他开始围着竹林转圈,想要找到入林的通道。

  无奈走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一条小径。

  眼看着林内火光闪闪,耳边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却偏偏无法进去,心中很是着急。

  面前的竹林又高又密,而且范围极广,足有三五里方圆,若是冒然闯入,只怕会陷进去出不来。而且林内说不定有蛇,若是冷不防被咬上一口,那可就惨了。

  对着竹林发了一阵呆,他忽然想起师傅交待的东西,于是打开包袱高声叫道:“金华山赤松观门下弟子求见一位姓刘的师傅,现有书信一封呈上。”

  喊了好久,忽然看见一个童子从竹林内现出身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书信在哪?”

  许仙急忙递过书信,一双眼睛满怀希冀地望着对方,希望他能看在书信的份上领自己进去。

  没想到童子十分淡漠地接信在手,一句话不说便转身进了竹林。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童子又出来了,怀里抱着个大大的酒坛,脚步走得踉踉跄跄,似乎有点抱不动酒坛的样子。

  许仙心中奇怪,不知道这人拿酒坛出来做什么,难道说要到林外招待客人?

  童子气喘吁吁地将酒坛放在地上,大声叫道:“喝完这坛酒才有进入竹林的资格。若是喝不完,您请回!小心点喝,别浪费了!若是洒掉一滴,就别想进去了!”说完转身复入林去,留下许仙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

  眼看童子不见了影子,许仙不得不走上前去查看酒坛。

  他抱住酒坛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发现里面似乎装满了酒,总量不下六七十斤!

  望着矗立眼前大大的酒坛,他苦笑着连连摇头:“老天!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想我许仙平日滴酒不沾,现在却要一下子喝这么多!喝完还不得醉死?”

  “这可怎么办?”他抱着脑袋想了半天,然而却想不出一丝法子。

  没办法,他似乎只有喝酒一条道!于是只好打开盖子,斜倾酒坛喝了一口。

  那酒入口又苦又辣,全然没有一丝香甜的感觉,跟传说中沁人心脾的美酒截然不同,里面似乎加了某种奇怪的药物一般。

  他皱着眉头又喝两口,但觉药味越来越重,苦涩的感觉很不好受!简直难喝极了!

  没奈何,他只好闭上眼睛往下灌,“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酒刚下肚,就觉得手足发软,浑身懒洋洋的,再没有力气抱住酒坛,只能松开双手就此作罢。

  他斜躺在林外的山石上,头顶着旭暖的阳光,腹中是腾腾的热气,身侧则有阵阵寒风吹过,寒热相间,气血乱窜,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浑身舒畅,朦朦胧胧之中仿佛回到皇甫先生的蒸笼一般。

  “真是一番奇妙的享受!”首次喝这么多酒,他竟然体会到喝酒的妙处。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美妙的琴音,同时伴随着悠扬洒脱的歌声:“以天地为一朝,万朝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

  听着听着,许仙的心里也有了几分“无思无虑,其乐陶陶”的感觉,只觉得就这么醉醺醺的也不错!“我活得好好的,干嘛去修什么仙?岂不是自寻烦恼?”

  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眼见天色渐晚,宿处却没有着落,此时此刻,他也懒得去想了,只知道捧起酒坛“咕嘟嘟”喝下去,然后很快进入黑甜乡里。

  当他醒过来时,已是次日早上。

  睁眼一看,首先看见身上盖满了竹叶!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好心,大概怕他着凉,竟然弄来大堆的竹叶盖在他的身上。

  他努力揉揉太阳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一定是林中人弄的!”他心中有些着恼:“这些人也真是的!有弄竹叶的工夫,却不请我进去!这真是岂有此理!”

  环顾四周,静悄悄没有一个人,竹林还是那样的稠密,酒坛还老老实实地立在那里,风声阵阵,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一般。

  “看来不喝完这坛酒,我是进不去了!”他从竹叶堆中爬出来,双手抱住酒坛摇了摇,发现里面的酒还有很多,跟昨日相比几乎没见减少,于是深深叹一口气,倾斜酒坛接着再饮。

  他饮得很慢,直到午后也不过才喝了一两斤。

  正饮着,忽然看见白衣少女熟悉的身影正从远处姗姗行来,手里抱着一捆蓍草,一面走一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少女渐渐走到跟前,对着许仙笑了笑,珠玉之声响在耳边:“那酒难喝死了,我帮公子倒掉!”

  许仙吃了一惊,连忙抱住酒坛道:“不成!姑奶奶请放手!若是洒掉一滴,便进不去竹林了。”

  少女晃了晃手中的蓍草,颇有些得意地笑道:“本姑娘也学过三个月的奇门遁甲,公子看我的吧,不用喝酒也能进得林去。”说着取出几根蓍草开始起卦。

  许仙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小小年纪怎会懂那么多。

  少女将蓍草摆来摆去,不到盏茶工夫,画出个艮卦,卦象如山,方位在东北方。

  只听她银铃般娇笑一声,纵身向着竹林的东北方跑去。

  许仙老老实实地跟在她的身后,想到这次又要承她的人情了,不禁很是气馁,觉得自己真没用,堂堂男儿汉老是要一个小姑娘罩着!

  少女见他走得很慢,回头关切地问道:“公子你没事吧?是不是昨夜受了寒?有没有生病?竹叶还是太薄,恐怕挡不住寒气。”

  许仙这下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身上的竹叶竟然是少女堆上去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连忙紧走几步说道:“谢谢姑娘了。请恕小子愚笨,至今不知姑娘芳名,不知能否赐告?”

  少女放缓了身子,眼波流离望着他笑道:“我姓白,至于名字嘛,你愿意怎么叫都成啊。”

  许仙一怔,心道:“这叫什么话?认识这么久,她还是不想告诉我名字。唉!我许仙何德何能?怎配知道她的芳名!”

  少女见他神情呆滞,似乎猜到他心中不悦,旋即笑道:“我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公子帮我取一个好吗?”

  许仙以为她在逗自己玩,心中更加难过,面上故做轻松地道:“你也姓白?不会是白得财的亲戚吧?说实话,你长得跟白素贞像极了,是不是她的姊妹?”

  少女笑道:“白素贞?是不是那个家里养了孽海花的小姑娘?你猜得不错,我是她姑姑!别看我年纪轻,辈分却比她高。”

  许仙看她眼珠乱转就知道她在瞎说,于是跟着笑道:“那你就是白得财的妹妹了!既然如此,我叫你‘白财妹’怎么样?”

  “什么‘白菜妹’?难听死了!不行,再换一个。”少女双手乱摇。

  许仙看着少女吹弹得破的面庞,当即想起很久未见的白素贞来,禁不住轻叹一声,说道:“ 我看你年纪甚轻,做素贞的姑姑似乎显得太老,不如这样吧,我帮你取个跟她差不多的名字,叫做‘素梅’怎样?”

  “‘白素梅’,这名字不错!嗯,我喜欢。”少女娇笑着往前跑去。

  不久跑到竹林的东北角,少女站住了身子,前后左右瞄了瞄:“看来就是这里了,我们从这里闯进去。”说完脚步轻盈地迈步入林。

  许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心中尚有些疑惑。

  少女每走三五步便停下来起一卦,辨明方向再往前走。如此行了大半天,竟给她深入竹林三十丈。

  耳听林中人的歌声越来越清晰,显见距离越来越近,少女走得大致不错,许仙的心里简直佩服极了。

  又行一会儿,少女忽然站定了身子,皱着眉头道:“惨了,再往里阵法完全变了!我没将奇门遁甲学全,所以只能算到这里!这可怎么办?”

  许仙一下子呆住了!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5: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5节 五雷


--------------------------------------------------------------------------------

  (本书原名《浮光之扉》,现改为《鬼雨仙踪》。原因是前者虽雅,但不能体现本书的玄幻特征。《鬼雨仙踪》意为“鬼雨弥漫之中寻找修仙之路”:昔我往矣,蝶梦依依,今我来思,鬼雨霏霏,行道迟迟,仙踪难觅,我心执著,莫使我哀! )
  少女看着许仙很是吃惊的神色,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说道:“让公子见笑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传我阵法的那人。他说我只要学三个月就够了,除非碰到当世阵法大家,否则天下尽可去得。谁知道竟会在这片竹林里碰到高人。”

  许仙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竹林,略微定了定心神,淡淡地道:“没事,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回去继续喝那该死的药酒。”

  少女却显得很不甘心,轻咬朱唇道:“我偏不信这小小的竹林真能困得住我!破不了阵法我就硬闯!先将这些竹子砍他个稀巴烂再说!”说着抽出宝剑砍向身前粗如手臂的毛竹。

  宝剑重重地落在竹节上,发出一声脆响。

  说也奇怪,她那劈山裂石的一剑竟没有砍断竹子,反而被竹子夹住了剑尖!

  “咦?怎么会这样?难道说我削铁如泥的宝剑忽然变钝了?还是说这里的竹子生来就这么坚韧?”少女抽回宝剑看了看,发现宝剑跟先前一样光亮,用手摸了摸剑刃,剑刃依旧像先前一样锋利。

  她不甘心地挥剑又砍了五六下,这才好不容易将竹子砍断。

  “气死我了!”她心中嗔怒不已,对着已经到下的竹子又砍了一下!

  然而这次竹子却变得很脆弱,宝剑穿竹而过,仿佛切豆腐一般!

  少女提着宝剑沉思片刻,最后终于明白那是由于阵法的缘故了:“看来,眼前的阵法果然非同凡响,竟能将普普通通的竹子强化到如此地步!”

  虽然明白了这一点,她仍然不肯罢休,随即提聚功力去砍下一棵,又是七八下才将竹子砍倒。

  如此砍了许久,两人才走出丈许距离。

  许仙见少女额头香汗淋漓,心中不忍,走上前去想帮她砍两下。

  少女稍有些迟疑,心想“连我都砍得这么费力,你能行吗?”可是这话又不能说出口。眼见许仙伸着手,她不得不将宝剑递了过去。

  许仙接剑在手,学着少女的样子对着面前的竹子奋力砍了一记。

  宝剑飞速斩落在竹杆上,发出“梆”的一声,然而却只能留下一个白色的印迹,甚至连些许刻痕都没有!

  他吃惊地望着竹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看少女砍得吃力,他也知道这些竹子十分坚韧,然而却没有想到,竹子竟然坚韧到这种程度。

  少女怕他面上难堪,笑着安慰他道:“公子刚开始修道,时日尚短,功力不足情有可原,只要再过两年,你的功力将会大有进步,赤松观的功夫还是天下闻名的。”

  许仙默不作声,心中想着师傅传下的五雷正心法印:“雷法为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盖行持以正心诚意为主。心不正,则不足以感物;意不诚,则不足以通神。神运于此,物应于彼,故虽万里,可呼吸于咫尺之间。五行之妙用,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地以至虚中生神,至静中生气。人能虚其心则神见,静其念则气融……”一面心中默念,一面正心诚意再度挥剑砍出。

  少女不忍看他出丑,低下头不敢再看。

  没想到耳边却传来“噗”的一声,声音低沉,跟刚才的轻响绝然不同!

  抬头看时,只见宝剑入竹两寸!几乎将粗如碗口的竹子砍断一半!

  只见许仙神色不变,照着缺口挥剑又砍了一记。这次竹子应声而倒,整个过程显得干脆利落。

  少女睁大了眼睛,惊讶道:“公子好厉害!你这是什么心法?竟然有如此神效?”

  许仙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一击建功,手摸断竹迟疑了片刻,答道:“临来之时,师傅传我五雷正心法印,我刚才用的就是其中的心法。”

  少女很是羡慕地道:“我听说道家有几种神功非常厉害,什么正一斩邪,三五飞步,先天五雷,一旸炼度……公子才入门几天,竟能学得无上大道,好生令人钦敬!”

  许仙面现羞赧之色,道:“我……我才修行一个月,这只是初步功夫,还差得远呢。如果能练到极致,据说可以通天彻底,呼风唤雨。”

  少女愈加羡慕得紧,面现红云,嫣然一笑道:“什么是五雷正心?公子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许仙抬头望着她,发现她面如桃花,娇靥生春,眸波四射,妖媚蚀骨,不觉看得呆住了。

  少女低下头,以手揉弄衣带,含羞带笑地道:“公子!我问你话呢,何谓‘五雷正心’?”

  许仙骤然惊醒,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盯着对方看,于是连忙转过头去,答道:“我也不太明白什么是‘五雷正心’,但可以将歌诀背给你听,然后我们一起参详。”

  少女面现兴奋之色,口中却道:“公子不怕师门怪罪?此乃道门秘笈,说不定你师傅会不高兴的。”

  许仙一怔,心想:“大概五雷正心法印算不得道家最高深的功夫,要不然师傅传授这门功夫的时候为何没说不能传于外人?何况少女屡次救助于我,功力远远在我之上,自不会留恋这点雕虫小技。”

  他却没想到五雷正心法印并非什么雕虫小技,而是师傅石叫天拔苗助长,为了快速提升他的功力,早早传授于他的道家功夫核心秘诀。这种秘诀一旦落入魔门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少女心中忐忑,有些后悔提醒他这些,可是又不想让他说出之后再后悔,当下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并没有继续施展媚术诱惑他。

  许仙依旧不敢看她,口中缓缓诵道:“斩勘五雷法者,以道为体,以法为用。内而修之,斩灭尸鬼,勘合玄机,攒簇五行,合和四象,水火既济,金木交并,日炼月烹,胎脱神化,为高上之仙。外而用之,则新除妖孽,勘合雷霆,呼吸五气之精,混合五雷之将,所谓中理五气,混合百神……以我元命之神,召彼虚无之神,以我本身之气,合彼虚无之气,加之步罡诀目、秘咒灵符,斡动化机,若合符契。运雷霆于掌上,包天地于身中,曰旸而旸,曰雨而雨,故感应速如影响……”

  少女一面侧耳倾听,一面用心记忆,生怕遗漏一分一毫。

  待得许仙颂完,她闭目沉思片刻,然后一跃而起,抢过许仙手中的宝剑,挥剑砍向密不透风的竹林。

  这次果然与先前大不相同,宝剑砍竹直如摧枯拉朽一般!

  却原来,林中人布下的这个大阵主要是防备妖邪之辈进入的,对于修成五雷正心的正道中人基本没有作用!

  许仙跟在她的身后,见她手臂轻挥便砍出一条长长的通道来,不禁暗自佩服:“她的功力好高,悟性更是极佳,却不知这么美丽的女子出身何门?”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眼看竹林即将全部砍通,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阿弥陀佛,此处竟然有条通道,倒生了邹门主费心。”

  少女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先前在太昊陵见到的几个人,其中更包括那位法力通神,一眼就能看破自己行藏的老僧!

  “死和尚竟然追到这里来了!怎敢连医仙令都不放在眼里?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少女心中一慌,持剑的手顿时软了,宝剑“梆”的一声砍在竹竿上,那竹子竟没有断!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5: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6节 劝佛


--------------------------------------------------------------------------------

  稍一迟疑,法显等人已经来到跟前。
  老和尚手扶念珠诵道:“阿弥陀佛,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女施主。”

  少女看他面色如常,似乎不含恶意,不禁松一口气,敛衽为礼,笑道:“真是巧啊,大师怎么也来了?”

  法显淡淡地道:“老衲行走天下,化缘四方,只为度化有缘之人。女施主又为何来到此间?”

  少女见他双目如电紧盯着着自己,根本容不得自己说谎,于是不得不据实答道:“这位许公子是金华山赤松观门下高弟,想要进入竹林向一位姓刘的请教,不料却为竹林所阻,因而小女子想助他一臂之力。”

  许仙见是两位宝相庄严的老僧,还有一位气度不凡的文士,显然都不是平凡人物,急忙上前见礼:“在下许良,见过诸位师傅。”

  山伯听他说话的口音有些熟悉,似乎曾在某处听到过,然而看面目却陌生得很,不觉感到有些奇怪。

  法显上前两步,上下打量着许仙,问道:“尊师是哪一个?”

  许仙躬身答道:“家师石叫天,赤松七子中排在第三位。”

  法显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道:“原来是他!石叫天崇尚道法,小施主资质不错,想来很得他的欢心。赤松观不乏修道高人,黄大仙更是地仙级的人物,你只要勤于修心,不受妖邪袭扰,当可修成正果。只是……”说着有意无意地望了少女一眼。

  少女眉峰一蹙,心中很是不悦。

  许仙见老僧言语未尽,连忙问道:“只是什么?还请菩萨上师明言。”

  法显盯着他得面庞缓缓说道:“小施主双眉低垂,印堂不显,天庭有些阴暗,只怕前路多阻,劫难重重。”

  许仙心中一惊,连忙施礼道:“求上师指点一条明路。”

  法显见他说话彬彬有礼,给人的印象极佳,于是向他招手道:“小施主请过来,让老衲仔细看看你的仙路如何。”

  许仙心中生起希望,急忙走近前去。

  法显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臂,轻轻搭在许仙的头顶,一面摸索一面闭目沉思。

  良久之后,他才面色晦暗地收回手臂,问道:“小施主是许真君的什么人?”

  许仙吃了一惊,抬头望着老僧,只觉得对方双目深邃,似乎可以一眼看透自己的前尘往事,于是不敢隐瞒,当下老老实实地答道:“小的是许真君嫡孙。您老人家怎么猜到的?

  法显点了点头,口中淡淡地道:“你的体内存有一股‘精一执中’之气。‘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那是许真君独创的净明道派独有的功夫。这么说,你是打小修行此功的了?

  许仙摇头道:“家祖离去之时,弟子尚不满十岁,并未听说过什么‘精一执中’的功夫,虽然说从小跟家人炼过坐功,那也不过是些极为寻常的呼吸吐纳功夫。

  法显闭目沉思了片刻,然后“嚯”地睁开眼睛,双目放出精光,望着许仙道:“令祖在你睡梦之中帮你输入了不少的真气,所以你自己不知道。这些真气将能会对你的修行大有裨益。尽管如此,根据老衲的推断,你的修仙之路仍旧极其艰难,可谓前途漫漫,步步危艰!倒不如跟着我修佛呢。”

  许仙出身于修仙世家,心中从没有过修佛的打算,闻言十分为难地道:“小子已经拜在赤松观门下,若然改换门庭,只恐家师不允。”

  法显叹了口气:“大错已成,如之奈何?大劫频降,极难渡过。唉,修什么仙啊……难!”说着转头望着少女,语气冷冷地道:“还请女施主好自为之!莫要耽误他的修行。

  少女心中恚怒,面上又红又白,恨不得一剑将他砍作两截,心道:“我又没做错什么,死和尚凭什么这样说话?

  许仙也觉得老僧说得太过了,转过头来满脸歉意地望着少女。

  山伯看了少女一眼便早早地转过头去,印象之中只觉得她楚楚可怜,不像是坏人,却不知法显何出此言。

  英台化身蝴蝶在少女头顶飞了一圈,心中也替她鸣不平:“老和尚自己四大皆空,因而见不得别人男欢女爱,未免太过于执迷了吧?

  五行门主邹凡更是不忍心看见少女受到责备,连忙打着哈哈道:“眼看就要到地头了,大家快些走!我已经闻到酒香了!”说着绕过少女和许仙,左三右四,曲曲折折地穿林而过。他也算是当世阵法大家,自然不会被面前的阵法困住。

  少女默不作声地跟在许仙身侧,时不时帮他拨开挡在面前的竹叶。

  山伯和法显走在最后,耳听林内传来“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同时伴随着阵阵欢声笑语,只觉得那里似乎很热闹。

  不久众人终于走出了竹林,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片宽敞的空地。

  空地中间有几间竹子搭成的小屋,屋前正有几个汉子围着红彤彤的炉火打造兵刃。炉火边则摆了一张桌子和数张椅子,桌上放了两坛酒,桌下则有几个空坛。

  见到有人现身林内,那些人并未聚拢来观瞧,只是远远地招呼道:“邹先生怎么来了?快请过来喝两杯!

  邹凡一马当先走了过去,一面走一面高声笑道:“叔夜兄,一年不见,您的广陵散已经登峰造极了!适才小弟远远地听到美妙的琴音,端的是人间绝响!还有那余音绕梁的歌声,却不知是哪位在引吭高歌?

  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笑着答道:“那是刘伶兄弟在唱刚刚写出的《酒德颂》,这会儿他已经烂醉如泥了,正在屋内睡觉呢!

  话音未落,一个光着上身的精瘦汉子摇摇晃晃现身竹屋门边,口中高叫道:“哪个说我烂醉如泥?‘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嵇老弟怎能小瞧我的酒量?邹兄弟,这几位都是何方高人?请给介绍一下。

  邹凡赶忙一一介绍:“这位是当世三大神僧之一的法显!另一位是维摩大师聂承远的兄弟。至于这两位年轻人,还是让他们自己介绍吧。

  许仙正待上前拜见,却见那些人根本不愿瞅自己一下,不觉有些沮丧。

  几个汉子听说两位老僧之中竟然有当世三大神僧之一的法显,急忙整了整衣冠上前拜见:“哎呀呀,竟然是法显大师来了!请恕我等有眼无珠,刚才竟没有认出来。

  刘伶跑进屋里找了件宽大无袖的袍子披在身上,站在门口笑道:“人说‘玄佛一体’。我们几个虽说是道家玄学流派中人,却也对名动江湖的法显神僧钦佩已久。今日难得大师法驾光临,就请给我们好好讲解一段经文再走。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5: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7节 阵图


--------------------------------------------------------------------------------

  
  却听法显笑道:“竹林七贤,天竺七僧,佛玄合流,大势所趋。不过老衲今天来不是跟诸位谈玄论佛的,而是又事求向秀施主帮忙。”

  一位相貌清秀、年约三旬的儒者越众而出,手捋长冉笑道:“神僧找我何事?向秀除了空谈之外并无所长,只怕帮不上神僧的忙。”

  法显转头看看少女,心中踌躇要不要当着这小妖女的面说出自己的来意。说是冒然说出,只怕会弄得满世界沸沸扬扬,那就大事不妙了。

  刘伶本是玲珑剔透的人,虽然喝得半梦半醒,却也明白法显的心思,当下向着许仙喝道:“你这小子,怎么恁的不听话,叫你喝完那坛酒再入林内,你却径自闯进来!如此不听教诲之人,岂可拜入我的门下?你给我滚出去!”

  许仙被训得面红耳赤,口中嗫嚅道:“我为先生送来信笺,如今使命已完,这便回去了。”

  刘伶怒道:“你往哪里去?石叫天将你交托在老夫门下,说是‘修不成炼精化气的功夫,不得回转赤松观!’你小子怎么着?才来第一天就跟我抬杠。若非看在你师傅面上,我一脚把你踹出去!快滚,到林外好好待着!不喝完那坛酒,哪里都去不成!”

  少女瞪他一眼,强忍着没有骂出声来,心中愤恨不已:“谈玄,你谈个鬼玄!脾气这么暴躁,跟那不分青红皂白的老贼秃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许仙被骂得灰头土脸,只得低着头往外走,心中暗叫晦气:“我哪知道师傅让我跟你学习道法?早知道我还不老老实实在外面呆着?鬼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喝酒,灌那马尿有什么用?喝完又不能长生不老!你自己是个酒鬼,就想让所有人跟你一样。若是喝酒能增长功力,我就捏着鼻子往下灌又怎么了?”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跳:“哎,且慢,这姓刘的是看了师傅的书信才捧出酒坛来的,说不定那坛药酒真的能增强功力呢?”一想到这层关系,他忽然高兴起来,回头对着刘伶躬身一礼,说道:“徒儿误会了师傅的意思,还请您老原谅。我这就出去喝酒,喝完再聆听您的教诲!”

  刘伶面色阴沉着没说话,眼角连瞥都没瞥他一眼。

  少女气得要死,银牙紧咬暗暗骂道:“等老贼秃走后有你们好受的!要不拆了你们的狗窝,毁了这片该死的竹林,我就不姓……不姓白!”

  许仙却高高兴兴地向她招手:“走了,别惹得师傅不高兴。”

  当着法显的面,少女不敢作怪,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许仙往外走。

  见得两人去远,向秀再次问道:“神僧有事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邹凡上前一步代答:“有个佛门弟子陷入机关阵法中了,想请向老弟前去搭救。素知老弟研究阵法有独到之处,当着我的面,你可不要推脱自己不会!”

  向秀惊讶地望他一眼:“邹兄身居五行门主之位,奇门遁甲之术当世无双,若是连你都不能建功,小弟就更不成了。”

  邹凡面带难色地望他一眼,道:“那个地方有些古怪,我限于师门之约,不敢前去。”

  向秀狐疑不定地望着他,口气淡淡地道:“还请邹兄说得明白些。”

  这时候,站在法显旁边的山伯突然开口解释:“那里是禹帝之陵,乃是古国圣地之一,邹先生不敢打破师门禁忌,因而不能去。闻听先生为人狂放,不拘俗礼,故而想求您出手。”

  闻听“禹帝之陵”,向秀面色微变,沉吟着没说话。

  旁边几个汉子急忙凑近前去,围着他低声私语,似乎在急切地讨论着。

  山伯等人只能静静地等着,待他们做出结论。

  时间过了好大一会儿,却见向秀对着法显深施一礼,面色郑重地道:“实在对不住,在下虽然张狂,却也不敢逾越人伦底线,不敢打扰先帝清静。”

  山伯自从听了邹凡的解说,就没对这件事抱太大希望,因而也没有很失望。

  法显只是道了声“阿弥陀佛”,面色如常,波澜不兴。

  邹凡却有些急了:“我说向兄弟,你平日百无禁忌,怎么今天却束手束脚?这不是给我难堪吗?是我领他们来的!”

  向秀面带歉意地望着他,正色道:“世道险恶,人心不古。曹魏挟天子而令诸侯,杀异己而后篡位。曹操、曹丕父子行事不良树立榜样,司马懿父子善于模仿如法炮制。这是一个礼法丧失,价值观念大颠覆的时代,颠覆得让人抓狂,让人精神短路!我等正义之士不得不退居山林,以吟诗作画,饮酒清谈来回避政局。世人不知,赐我等‘狂生’之名,然则我等由儒入道,其心仍赤,对于三皇五帝只有钦敬有加,而不敢稍加亵渎。还请邹兄见谅。”

  山伯本是读书人,对于其中的原委自然再明白不过,闻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强求了。竹林七贤乃是天下景仰的人物,如果做出钻窸掘墓的事未免有伤大雅。”

  向秀等人还是连连拱手作揖,深表歉意。

  这时,旁边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人忽然插言:“邹先生,你自己不能深入禹陵,为何不将破阵之法传于他们让其自行前去?难道怕名动天下的神僧法显学成之后会有害于贵门不成?”

  邹凡面色一变:“王戎小兄弟,你这叫什么话?若是法显大师看中我这点旁门左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阵法复杂牵涉甚多,纵然是天资聪颖之人没有十年的功夫也难大成。与其学个半瓶醋置身于险境之中,倒不如不学!”

  向秀眼见神僧到此自己却不肯帮忙,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当下从粗布长衫中摸出一卷薄薄的经书,递在法显的手中,道:“这是在下新近悟出的破阵心得,就请神僧收下。若是你老自己没那分闲心,不妨找个天资聪颖的弟子传授下去。”

  法显刚想拒绝,忽见邹凡也苦着脸走近前来,从袖中摸出一截长长的丝绢,一面递到他的手中,一面道:“这是我苦心搜集的三十六幅阵法图,也献给大师了!”

  法显稍加迟疑,随即将丝绢和经书都交在山伯手里,朗声笑道:“老衲却之不恭,只好收下。并愿将修行多年的般若神掌传给诸位,也算是投桃报李。”

  众人无不欢喜雀跃:“哇,天上掉馅饼了!这可是佛门神功啊!”

  却听王戎叫道:“见者有份,小子也要沾点光了,谢过神僧!”

  邹凡献出阵法图本来还有些肉痛,如今听说般若神掌,当即跳了起来,说道:“本门阵法虽精,手上功夫却是极差,如能得到大师传授,实乃万千之喜!”

  只有山伯手捧阵法图一动不动,心中感激,不知该如何表达。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5: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8节 古儒


--------------------------------------------------------------------------------

  法显在竹林待了好几天,每天跟刘伶等人不是切磋功夫,就是谈玄论道,只说得天花乱坠,落英缤纷,百鸟齐鸣,顽石点头。
  山伯一直在琢磨阵法,无奈每种阵法都极其复杂,决不是三两天就能掌握的,没有几年的功夫很难臻于大成。

  他对谈玄论道不太感兴趣,此时被逼着听了那么多,也觉得受益匪浅,就连般若神掌的心法也明白了七七八八,甚至可以凭着老僧留在体内的一成功力施展得像模像样。

  英台一面倾听众人的言语,一面在竹林内飞来飞去,采集各种各样无名小花的花露,然后根据化蝶大法的引导,用花露修炼为内气。随着一天天的修炼,她首次感到体内有一股气游移不定,同时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盈,飞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至于许仙,自从被刘伶撵出竹林之后,一直在林外苦着脸喝酒。那坛酒已经被他喝下去一半,也没见着丝毫炼精化气的影子。

  而那位姓白名素梅的少女正手提宝剑砍来砍去,对着一株又一株无辜的竹子出气,一边砍一边嗔怒不已:“死和尚,臭狂生,有你们好看的……

  到了第五日,法显与竹林七贤谈到了佛、道、儒三教融合的问题,山伯忽然来了兴致,忙凑过来加入到谈玄的众人之中。

  只听法显道:“佛学与儒学是想通的。佛门五戒可比作儒家五常,内典初门,设五种禁,外典仁义礼智信,皆与之符。不忠不义不孝不智,非佛弟子。”

  随即是向秀摇头晃脑地道:“我听说,有一位无名比丘写了本《提谓波利经》,把佛教教义和汉儒的阴阳五行、天人感应结合起来,以五戒配五帝、五行、五方、五星、五脏。甚至引用“月令”来解释佛教的斋戒日。佛言:正月者少阴用事,阴阳交精,万物萌生,道气养之,故使正月一日持斋。九月者少者少阳用事,乾坤改位,万物毕终,神气归本,故持九月一日斋。依道生没,天地有大禁,故使弟子乐善者避禁持斋,救神故尔。由此也可看出,中土佛教已经受到儒学很大的影响。”

  赤着脚板、面色紫红的山涛也发话了:“非但佛、儒能够相容,道、儒也可以相通。闻言许真君创立‘净明道’, 以忠、孝、廉、谨、宽、裕、容、忍为‘垂世八宝’,‘净明者,无幽不烛,纤尘不染,愚智皆仰之为开度之门,升真之路。以孝悌为之准式,修炼为之方术,行持为之必要。’由此可见道、儒相融的程度。许真君正因为悟透了这一点,才能够领袖群雄,建立不朽功勋,最后成仙得道,拔宅飞升!”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一时间沸沸扬扬,欢声笑语传遍竹林。只是却苦了林外的竹子,因为那少女每一次听见笑声都增加一分恼怒,于是便有一片竹子遭殃。

  法显听众人争执了大半天,最后手捋佛珠微笑道:“释以戒为本,道以德为本,儒以仁为本。是故三教圣人,所同者心,所异者迹也。”

  这时候,甚少开口的阮籍忽然提出个问题:“我兄弟七人聚会于此,托言谈玄,实为避世,更为寻求超凡脱俗、长生久视之道。现如今,‘成仙’‘成佛’虽然很难,却还有迹可循,只有‘成圣’却如镜花水月,甚至良久未闻。我在想,既然三教同心,为何独有儒家不能长生?”

  此言一出,众皆默然。

  良久才有刘伶皱着眉头道:“儒家是入世的学问,佛、道乃是出世的法门,所谓圣人者,皆治世之圣人,非得道之圣人,得道之圣人,则黄老是也。治世之圣人,则周孔是也。儒家好好在世间治国平天下就够了,何必非要长生不老?阮兄就不要强求了。”

  阮籍依旧闷闷不乐,似乎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惑了很久,找不到答案寝食难安。

  山伯难得有个插言的机会,此时忙道:“圣人虽远,儒学不堕,流传千古,气贯长虹,从广义上说,这也是一种长生不老了。”

  阮籍摇摇头:“那不算。我们之所以谈玄,而不是谈儒,为的就是真正意义的长生不老,并非为了四海扬名。如果儒家也有长生不老之术,我们又何必以文人之身改弦更张,求什么玄之又玄的道法?”

  披头散发的嵇康也同意他的说法,将头发猛地向脑后一甩,说道:“相传远古时代有所谓的‘贤人’,能够 ‘法则天地,像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同时也有所谓的‘圣人’,可以‘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欲,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长生久视。’只是我一直怀疑,这种传说中的贤人、圣人是否真的存在?”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纷纷神往,然后又一一摇头:“几曾见过儒家长生不老的?所谓圣人不外三皇五帝、孔子、孟子而已。孔子才活了七十三岁,孟子也不过活了八十四岁,连百岁都不到呢!”

  山伯也跟着摇头。他只觉得贤人、圣人的称谓很熟悉,却没见过真的圣贤。可惜这不是科举考试,要不然,他也可以侃侃而谈说上半个时辰。

  只有五行门主邹凡竖起食指说道:“诸位听我说一句!五行门虽然是个小门派,却也渊源流长,况且历代祖师都有手记留下。其中第一代祖师邹衍曾经说过:儒学并非由孔孟二人所独创,而是古已有之,谓之‘古儒’,都可以跟神仙直接沟通,就像那些传说中的大巫一般。况且,同是圣人,孔孟虽不能长生,三皇五帝却是神仙之属,而且是身为五老帝君,个个功力通玄,号令神仙数十万。正是因为这层因素,敝派才禁止门下闯入帝陵。”

  听他这么一说,山伯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了,禁不住一拍大腿:“嗨,我怎么把自己亲身经历的事都忘了!禹帝之陵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奇迹嘛!”

  虽然听邹凡说得煞有其事,刘伶等人却还是不信,纷纷道:“此言不通。若说‘古儒’能够沟通神灵,为何到孔孟这样的大儒却偏偏不行?是因为二人德才不足?还是因为儒学失传?”

  邹凡面对众人诘难却显得不慌不忙,抖抖身上的丝袍说道:“这其中有一个关键,涉及到一个故事,其实大家也该听说过,那就是黑帝颛顼‘绝天地通’的壮举。黑帝眼见神仙经常扰乱百姓平静的生活,于是命两个孙子一个将天往上扯,一个将地往下拉,于是天地便分得远远的。从那以后,天仙不能随意下凡,巫师和‘古儒’也都不能沟通神灵了。”

  一番话听得众人瞪大了眼睛,虽说仍是半信半疑,却也打心眼里宁愿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宁愿给本土之学增加一条出路。

  山伯更是大叫可惜:“如此说来,真正能‘成仙成圣’的儒术就这样彻底失传了?”

  邹凡跟着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谁让我们生得晚,又有什么法子呢?”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5: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9节 酒仙


--------------------------------------------------------------------------------

  令人敬畏的老和尚法显终于领着另外两个人走了。压在白衣少女素梅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只见她剑已入鞘,席地坐在酒坛边,正面带微笑欣赏许仙皱着眉头喝酒的痛苦表情。
  许仙好不容易喝完了最后一滴酒,只觉得四肢发麻,昏昏欲睡,脑袋又重又痛,简直难受极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遥遥晃晃走向竹林。

  少女见他走得艰难,不得不伸出手来扶在他的腰间。

  盏茶工夫,两人再度来到竹屋之前。

  却见那几个狂士还没有喝醉,依然在一边饮酒一边打铁,口中叫嚣着,说是要铸造一支干将、莫邪出来。

  刘伶的上衣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露出精瘦见骨的胸膛,迎着阵阵寒风,也不觉得冷。看见山伯脚步不稳的样子,他禁不住摇摇头,皱着眉头道:“资质太差!才一坛酒就醉成这样!这样下去何时方能完成炼精化气的功夫?”

  许仙醉眼朦胧地望着他,苦笑道:“师傅,弟子弄不明白,喝酒就是喝酒,怎能跟炼精化气联系在一起?”

  刘伶瞪着眼睛问道:“你小子知道什么是‘炼精化气’?”

  许仙挠着头皮道:“弟子刚入师门,修道尚浅,还请师父多加指点。”

  刘伶“哼”了一声:“炼精化气是道家修仙的基础,就是通过修炼,将先天之精炼成先天之气!而酒呢?酒乃水谷之精,熟谷之液。其气悍以清,常先谷而入,后谷而出。”

  话未说完,就听少女素梅插言道:“水谷之精不过是后天之精,如何能炼成先天之气?这中间距离很远呢。”

  刘伶仿佛这时才发现她的存在,上下打量她一眼,问道:“姑娘骨骼清奇,相貌不俗,怎会跟这黑咕隆咚的臭小子走在一起?”

  少女听他这么说,禁不住嫣然一笑道:“我是他师姐,比他入门早,总要照顾他的。”

  许仙呆呆地望她一眼,心知她爱开玩笑,所以也没拆穿她的把戏。

  刘伶掰着手指头细数:“赤松七子只有老二、老四、老五是有家室的,你是哪一个的后人?”

  少女眼珠一转道:“我爹爹在黄仙翁的众弟子排在第二位。”

  刘伶点点头,也没再追问别的,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先天与后天是相通的,有了后天的滋养才会有先天的强劲。酒可是好东西,常人服之便能够活血通络,强心提神,消除疲劳,促进睡眠。修道之人服之好处更大。如果有适当的功法运作,就能将酒气转化为内在的真气。”说到这里,只见他单掌挥出,对着七尺外的竹子虚空砍了一记,那粗如儿臂的竹子竟然“咔嚓”一声断作两截!

  许仙的酒意一下子被吓醒了,禁不住十分钦佩地望着刘伶,赞道:“师傅好高的功夫!”

  少女本想找个机会好好修理在场的几个人,此时见了刘伶这手功夫,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面上的笑容显得更加迷人,声音更加柔美:“您天天喝酒就能成就这等功夫?该当是酒仙了!”

  刘伶被二人拍得很舒服,用手摸着光光的胸膛笑道:“酒仙不敢当。真正的酒仙只有一个,那就是杜康!”

  提起杜康,天下谁人不知?许仙虽然平素滴酒不沾,却也知道杜康酒的名字。更在小时候就被家人逼着背诵魏武帝的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甘露,去日苦多。 慷当以慨,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刘伶颇有些得意地道:“老实跟你们说,我的‘以酒炼气法’就是从杜康那里学来的!想当年,我听说伊阳有个老头造酒极佳,便亲自上门赊酤。那老头却吓唬我:‘此酒力特强不可多饮,如果致醉,非三年不醒’。我一听就斥道:‘你也不看看对谁说话!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醒! 知道不?’那老头只是笑眯眯地望着我,却没说别的。后来我归家大饮,没想到果然烂醉如泥。我妻以为我已醉死,就把我埋了!三年之后,那老头竟然亲自来我家,要收我赊欠的酒帐。我妻便与他哭闹不休。那老头让人掘开墓穴,撬开棺椁,一手抓住棺材内的我,大叫道:‘还我酒帐’。直到这时候我才醒过来!后来经过仔细询问,才知道他就是酒仙杜康。他已经活了近千年,而且越活越潇洒。见我嗜酒如命,他便传了我一套功法。”

  许仙神往道:“这么说,还真有以酒炼气的方法了!”

  刘伶脸一板,冷声道:“尽说废话!若没有炼气之法,我们几个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又没有兵!再说,石叫天又何必让你千里迢迢到我这来?”

  许仙双膝跪倒:“弟子恳求师傅传授此法。”

  刘伶没好脸色地喝道:“再喝两坛酒,我就传你酒仙之术!要想完成炼精化气,不喝完百八十坛,岂不是白日做梦?”

  许仙目瞪口呆,只觉得腹中一阵阵抽动,真的是苦不堪言:“还喝啊?我,我……弟子这就去喝……喝死也要喝够数!”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反正这时候那些妖人还在四处寻找自己的踪迹,若是回到金华山,反而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以后再没有下山的机会。与其困在山上受同门师侄的白眼,还不如在这里被几个长辈呼来喝去,何况还有那明艳无比的少女陪着说说话。若能迅速修成炼精化气的功夫,闲暇之时再学点诗书,那么吃再大的苦也值了!

  少女却不以为然,心道:“不就是炼精化气嘛,哪至于如此辛苦?要是我啊,就去多弄点灵丹妙药,一阵狠补恶补就成了!”不过这番话她却不敢说出来,因为她想看看正派中人究竟是如何修炼的。虽然就目前为止,她所看到的许仙除了服石就是饮酒,跟魔门修炼没有本质区别,但是那个五雷正心法印却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她只炼了三两天就感到受益匪浅。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2 14:35: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0节 守陵


--------------------------------------------------------------------------------

  清道源,九龙墟,寒风萧瑟,树木凋零。
  山伯驻足于自己的坟墓前,低头察看那堆土坟。

  英台也停下了脚步,化成本来的样子,静立山伯身侧。

  想起坟底深处便有自己的肉身,取出来就能再度活转,从此风花雪月徜徉人世,该是何等的自由自在!一想到这一点,两人就觉得心情无比激动。

  可是怎样才能进入地宫呢?眼前的坟墓本来是一个进口,不过时机已过,通道已经完全合拢了,再也无法硬闯进去。看来要想入陵墓,必须另寻他法才行。

  山伯在周围走来走去,想起大禹秘录中所说的:“为了练功时图个安静,故而在九龙墟周围布了个十分复杂的大阵,能够挡得住天下九成九的神仙,只有功力达到玉清天神的人才能自由出入。”禁不住深深叹一口气,看来纵然自己精通破阵之道,只怕也难轻易进去。

  “玉清天神?九成九的神仙?什么是玉清天神啊?”英台耳听他喃喃自语,一点都想不明白。

  山伯使劲甩了甩头发,想将所有的烦恼抛之脑后。转头四处观望,他忽然发现山顶多了个凉亭,不觉感到奇怪:“此处即非风景秀丽之所,又非古道驿站之侧,究竟是谁闲来无事,跑这里建那无用的亭子?”

  英台也看到了,于是伴着山伯快步走过去。

  来到近前,却见那是一个竹木搭成的八角凉亭,八根柱子支撑着圆圆的木顶。每根柱子上都题了字,分明是:“至情化蝶,千秋同穴” “蝶舞凝山魄,花开想玉颜”“彩蝶双双人间处处传佳话,芳园奂奂柳下年年寄相思”……

  山伯吃了一惊,连忙转头去看英台。

  同一时间,英台恰好用同样的目光望着他。

  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是既感慰籍,又觉疑惑:“莫非是鄞县百姓帮我们立的?”

  想到这里,山伯心中很是温暖,连那萧瑟的寒风也变得轻柔了许多。

  正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忽然出现在凉亭内,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面带狐疑地望着英台,似乎奇怪这个钻入坟墓的姑娘怎会再度出现在这里。

  山伯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正是自己身为县令治理姚江时见过的那位言辞古怪的老者,不觉心中一震,脱口问道:“老人家,许久未见,别来无恙乎?”

  老者望他一眼,见是一位素未谋面的老僧,不禁呆了一呆,不知他为何跟自己这样说话。

  山伯心念电闪,想到老者或许是解开九龙墟之秘的关键,于是面带微笑提醒他道:“在下姓梁,两月之前还是本县县令,曾与老丈有过一面之缘,听您说过一席话。当时您说:‘舜葬于苍梧,象为之耕;禹葬于会稽,鸟为之田。’又说‘古之会稽地方千里,非今日区区一县可比。此处黄沙只恐便是先皇之墓有些古怪的缘故。因此,还请县君令河床改一改道,也算是给华夏先人留一寸安息之地。’于是姚江便前移五十丈。这些事老丈该不会忘记吧?”

  老者吃了一惊,瞪大眼睛在他面上看来看去,只觉得难以置信,叫道:“县君竟然从井中出来了?”

  山伯苦笑道:“出来的仅是魂魄,肉体仍留在墓内,还求老丈指点,助我二人取出肉身。”

  老者听说出来的是魂魄,禁不住面色骤变,后退三步道:“不,不……小老儿无能为力,只知看护此陵,却不知如何进去。还请县君见谅。”

  山伯向他招手:“老丈莫怕,在下生性懦弱,纵成鬼魅也不会害人。只想向您请教几句话,还请不吝赐告。”

  老者回想起梁知县当年面色苍白的样子,还真于面前此人所说的生性懦弱有些吻合,于是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小心翼翼地走近前来,问道:“县君有什么话就请问吧,只怕小老儿所知有限,帮不上什么忙。”

  山伯沉吟道:“请问老丈看守此陵多少年了?”

  老者并没有当即作答,而是双目紧盯着他,想知道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山伯见他如此慎重,不得不仔细说明自己的来意,同时低声恳求:“老丈请放心,我二人只想取出自己的肉身,并不想损害禹陵的一草一木。求您多帮忙。”

  老者见他面色坦诚,神情可悯,旁边的英台也是楚楚可怜,当下心中不忍,坦然答道:“本家承先祖之命看护此陵,代代相传已有三十代了。”

  山伯点点头:“那么久了,你们也很辛苦。”旋即觉得奇怪:“禹帝已去,不下三千年矣!若是从他死的那一天开始算,该有百代才是,怎会只看了三十代?”

  老者踌躇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很快的,他想起山伯率领全县百姓灭蝗、修堤的功绩,想起山伯精神恍惚踟蹰在九龙墟,心中便不再犹豫,说道:“禹帝虽去,可是并没有死。帝乃神仙中人,每隔三五百年即会来此巡视一次。每来一次,都会重新选定一户人家帮其看守陵墓。旧人则会跟他移居天界。当他选到我们时,年代已经比较近了。”

  英台听了欣喜不已:“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禹帝还真的活着?要是这样,我们可以一直等在这里,说不定不用百年便能遇到他老人家,然后求他帮我们取出肉身。”

  老者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按该理当如此,不过……此事近年来有些变故……”

  “究竟怎么了?”英台变得焦急起来。

  老者望她一眼,神态显得很不自然,低声道:“当初我家与帝君有约,最多帮他看陵五百年。可是不知何故,他竟然爽约了!千年已过他都没有来!到今年已有一千零五十年!”

  山伯惊讶得倒吸一口凉气,高声道:“帝君乃千古传颂、万世景仰的圣人,自然是一诺千金的人物,绝不会无故爽约的。既不能来,只怕他有了意外的变故!”

  闻听此言,老者也变得焦躁起来:“会有什么变故呢?我听祖上传言,禹君乃神仙榜百名之内的人物,还有谁能耐他何?”

  “神仙榜百名之内?神仙还有排行榜吗?”英台只觉得闻所未闻,禁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老者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禹帝功力极高,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若说他也会发生变故,实难令人相信。哎呀,这可怎么办?我还要帮他看护多久呢?”老者六神无主,好半天才定下心神,叹口气道:“不论如何,总要接着看下去的……”

  山伯只觉得又一条通道被堵得死死的,眼前感觉不到一丝光明。

  英台却不肯认命。她想得很远:“实在不行,我们飞到天界去找禹帝!既然他是天下闻名的神仙,想来该不难找。”

  山伯却觉得前途渺茫,因为要想飞到天界,单有蝶衣还不够,尚需将自身的功力提高到仙界以上。可是对于他这样阳魂残缺,化蝶一时折损十日阳寿的人来说,还有那样的机会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灵隐岛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灵异志

GMT+8, 2024-11-15 07:54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