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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奇门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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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2:00:54 | 显示全部楼层
8 他和他 (2)

  娄小娄干脆用手指在茶几上写字,写得很大。桑丫紧紧盯着,看了半天,她皱起了眉,说:“你写的是什么字啊?繁体?我不认识!”

  娄小娄愣了愣,站起身,走到书房,拿出字典翻起来。

  桑丫明白,他想把一些字指给她看,连成语言,她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他翻来翻去,似乎找不到他需要的字!

  娄小娄沮丧地摇摇头,指了指那六个字:年月日,将在被,指了指天;指了指那两支笔,指了指天;指了指在茶几上写字的地方,指了指天;指了指字典,指了指天;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指了指天……

  他在告诉她:昨夜那个人说话被遮挡,今天这两支笔写不出字,他在茶几上写,她看到的字却如同乱码,他的嗓子说不出话,他在字典上找不到他需要的字……所有这些,都是某种神秘力量在左右着。

  接着,娄小娄用动作比画起来。

  桑丫说:“哑语?”

  娄小娄使劲儿点点头。

  桑丫说:“好,你想说什么,比画出来,我明天买一本哑语方面的书对照一下就明白了。”

  娄小娄正在比画着,突然像小丑一样乱扭起来,动作很不协调,很难看。桑丫感到,娄小娄好像突然变成了木偶,被几条看不见的线牵扯着,在不由自主地动。她傻傻地盯着他,一时不知所措了。

  炸雷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响。猩红的闪电忽明忽暗,满天乌云乱七八糟,如同被炮火炸遍的土地,坑坑洼洼,残破不全。地下似乎也有轰鸣声,如同一万辆坦克车从地下“轰隆轰隆”开过,楼房微微颤动着——世界好像到了末日!

  娄小娄像中风了一样,还在狂乱地挥舞着手臂,身体一下下扭动,露出惊恐和痛苦的表情。

  桑丫一下站起来,紧紧抱住娄小娄。

  她能感受到支配他身体的那股神秘力量的强大。她用尽全身力气按着他,明明知道不是娄小娄的问题,还是大声说:“娄小娄,你怎么了?你躺下别动,我害怕!”

  娄小娄控制不住,依然舞动着,脸部肌肉都扭曲了。

  桑丫死死抱着他,六神无主地喊道:“你不要向我再透露什么了!让我像所有的凡人一样,低头朝前走,未来听天由命!答应我!”

  过了好长时间,娄小娄才渐渐安定下来。

  他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跋涉回来,异常疲惫,脸色苍白地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桑丫注意到,他左手的无名指还在一下下抖动着。

  桑丫一直抱着他。

  过了很久,娄小娄彻底恢复了。桑丫突然说:“娄小娄,今天夜里你别走了,在这里陪我吧。”

  娄小娄睁眼看了看她,表情有些吃惊。

  桑丫又说了一遍:“仅仅是陪我,我们什么也不做,好吗?”

  娄小娄点点头,紧紧抱住了她。

  两个人合衣躺在床上时,外面的雷雨消退了。刚才它似乎在警告什么。

  他们没有关灯。

  娄小娄仰面躺着,桑丫侧身躺着,静静地观望着娄小娄。她有一种幻想——她结婚了,躺在身边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这样想着,心里就充满了甜蜜和幸福。

  娄小娄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就坐起来。

  桑丫吓了一跳,问:“你怎么了?”

  娄小娄双手搓了搓,做了一个洗手的动作,桑丫就明白了,他要去卫生间。

  接着,娄小娄就下了床,快步走了出去。换了平时,娄小娄去卫生间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今天不一样,桑丫竟然有些担心他。她等了一会儿,想去卫生间看看他,又不方便,只好等。

  过了大概两分钟,娄小娄回来了。

  他对桑丫笑了笑,侧身躺在了她身边,望着桑丫的眼睛。这时候的世界一片安静,似乎所有人都睡了。

  桑丫有些困倦,她聆听着娄小娄的呼吸声,轻轻抚摸着娄小娄的下巴,鼻子,额头,头发……

  摸着摸着,她停止了动作:“你理发了?”

  娄小娄摇了摇头。

  桑丫有些疑惑了。最后一次她和娄小娄在一起逛王府井,是三天前的事情,那时候,娄小娄的头发比现在长许多。

  娄小娄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急忙点了点头。

  他在悔改,他在更正,桑丫的心里一下就布满了阴影。她继续望着近在咫尺的娄小娄的眼睛,忽然头皮炸了——这个人是娄小娄吗?

  娄小娄似乎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了什么,闪过一丝慌乱。他用手把桑丫的眼皮合上,不让她再看他,然后轻轻拍着她,示意她该睡觉了。

  娄小娄的手抚过桑丫的脸之后,她又把眼睛睁开了,这个人的一双眼睛正在近近地观察着她的眼睛。桑丫立即把眼睛闭上了。

  她的心狂跳起来。

  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在背后跟踪自己的那个人呢?

  他是娄小娄的复制品?他是娄小娄不知道的双胞胎?他是附在娄小娄身上的鬼魂?

  如果这个人不是娄小娄,现在桑丫却和他同居一室,并且将度过漫漫长夜,这太恐怖了……

  桑丫的大脑快速飞转着,辨别真伪。

  跟踪自己的那个人,他好像一直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而今天,他穿的是一件米色T恤,一条黑色西裤。她记得娄小娄跟她说过,虽然他这件米色T恤看起来很普通,却是他去阿联酋考察时买的,上面印着阿联酋的国旗。如果面前这个娄小娄是冒牌的,他不可能拥有这件比较特殊的T恤。

  那个跟踪桑丫的男人,似乎不能说话,而眼前这个娄小娄也不能说话!不过,她和娄小娄通过短信的,她知道他的嗓子确实长了息肉,说不出话来。

  还有,娄小娄在短信里跟她说过,他给她买了一条裙子。眼前这个娄小娄如果是冒牌的,他怎么也给自己带来了一条裙子?

  桑丫感到自己太多疑了,心里这才安稳下来。

  她轻轻睁开眼睛,继续看娄小娄。

  他没有合眼,还在望着她。

  她轻轻抚摸他的胳臂,小声说:“娄小娄,你说,假如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我们未来三个人在一起生活怎么样?”

  娄小娄愣了一下,做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桑丫说:“你们两个人上班赚钱,我在家给你们烧菜煮饭。黄昏的时候,我一只手挽一个娄小娄,到公园里去散步……”

  娄小娄闭上了眼睛,静静听。

  桑丫说:“不管你们谁跟我生气了,总有另一个人理我。不管我是跟你们其中哪个人生气了,就统统不理你们了……”

  娄小娄还是不说话。

  桑丫说:“不过,这样的事情好像不可能发生,我觉得那个娄小娄总是在回避你,似乎你们两个人永远不能面对面出现。如果真是这样,我该选择哪一个好呢?”

  娄小娄的眼皮敏感地跳动了一下。

  桑丫继续说:“在天主教堂,那个小孩说的话,肯定是一种暗示,说不定你跟我在一起就会有灾难。你要小心,他在暗处,你在明处……”

  说着说着,桑丫缄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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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2: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8 他和他 (3)

  她低头看了看娄小娄的胳膊。三天前,两个人逛街的时候,娄小娄这条胳膊不小心被雕塑划了一条大口子,短短三天时间,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痕,可是,这个人的胳膊上根本没有一点儿伤痕,很光滑。

  桑丫怀疑自己记错了,她又抽出娄小娄的另一条胳膊看了看,也没有任何伤痕。

  桑丫放下他的胳膊后,他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看桑丫,那个表情是在问:怎么了?

  桑丫摇摇头,说:“没什么。”

  然后,她坐了起来。她看了看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也搓了搓手,告诉他自己去一趟卫生间。

  他点了点头,翻了一下身,仰面躺着了。

  桑丫爬下床,走到客厅,四处寻找她的手机——她要给娄小娄打电话!

  可是找了半天,她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这时候,她才想起来,手机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

  她走进卫生间,锁上门,靠在墙上,用手摸了摸胸口,心跳得要蹦出来。她又摸了摸口袋,那把剪刀还在!她把它拿出来,紧紧抓在手里,又把它放了回去。

  她靠在墙上站了几分钟,假装冲了冲马桶,走出了卫生间。

  她走回了卧室。

  她走得很慢很慢,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那里面装着剪刀。

  终于,她走到了卧室门口,停了一会儿,一咬牙,走了进去。她直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手机。

  床上的人一下坐了起来,警觉地看着她。

  她回过头,两个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她笑了笑,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给妈妈打个电话。一句话就完了。”

  这个人没有表态,直直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来,慢慢地按下了娄小娄的号码。

  里面传来了接通的声音,但是房间里并没有电话响!桑丫的内心一紧,她已经确定,眼前盯着自己的这个人不是娄小娄!

  终于电话接通了。

  娄小娄说:“桑丫,都一点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桑丫说:“妈,你要尽早来看看我。”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回过头,床上的人还在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什么东西。

  桑丫要走出卧室的话,必须经过他。她没有勇气逃跑,于是软软地靠在了梳妆台上,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

  电话急切地响起来。

  桑丫没有看,一定是娄小娄打来的。

  突然,桑丫从口袋里拔出那把剪刀,对准了床上的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他本能地朝后仰了仰身子,然后抬起一只手使劲儿摆了摆。

  桑丫的眼光和手中的剪刀,一直对准他,她慢慢移动脚步,他的身子随着她缓缓转动。终于,桑丫来到了卧室门口,她猛地打开门,一下就冲了出去。

  她冲出家门,冲到楼下,一直跑到小区门口才停下来。

  小区门口空荡荡的,亮着苍白的灯。保安不在,估计睡觉了。

  小区外面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路边有一个孤独的垃圾箱,一只猫站在上面,朝她望过来。它的眼睛闪着绿色的光。

  桑丫发现,她的手里依然紧紧抓着那把剪刀。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口袋,寻找手机,这才想起,她没有把手机带出来。

  她蹲在街道旁边,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委屈,眼泪簌簌地流出来。

  她的大脑里浮现出一幅场景:

  手机在梳妆台上不停地响着,那是娄小娄打过来的。她跑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那个人,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手机前,把它拿起来,摆弄了一下,终于接听了。

  娄小娄担心地问:“桑丫!你怎么了?”

  那个人说话了,他竟然变成了桑丫的声音:“你快救我!”

  娄小娄问:“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人说:“我在芍药地的房子里!你快来!”

  娄小娄说:“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那个人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穿上了那条浅绿色的裙子,又穿上了那件白色无袖背心,接着,从鞋架上取下桑丫的那双坡跟鞋,套在了脚上。

  然后,他快步走进卫生间,用两只手把眼睛捏了捏,就变成了桑丫的眼睛。把鼻子朝上推了推,鼻子就小了,变成了桑丫的鼻子。把嘴巴揪了揪,太小了,又朝外扩了扩,就变成了桑丫的嘴巴……

  这时候,一张娄小娄的脸上长着桑丫的五官,看起来极其恐怖。

  换颜术还没有做完。

  他捧住自己的脸揉弄了一番,终于变成了桑丫的脸型。可是,他的头发太短了。他举起双手,开始拉扯自己的头发,那头发就像皮筋一样,一撮撮地被拉扯长了,很快,就变成了桑丫的发型。

  接下来,他给自己淡淡地抹了一点粉,涂了一点无色唇膏,然后,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桑丫式的安静微笑,似乎很满意。

  这个高大的桑丫走出卫生间,从厨房拿起一把锋利的菜刀,在手上掂了掂。似乎为了练习刀法,他打开冰箱,搜寻了一番,看到了桑丫放学之后买回的一只白条鸡,他把它放在案板上,一刀下去,那只白条鸡的脑袋就掉了,脑袋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吞了进去。

  他走出厨房,把茶几旁那把软凳子搬过来,放在了门口,然后关掉所有的灯,就在黑暗中坐在了门口的软凳子上,朝着门,模仿桑丫微微地笑着,等候娄小娄的到来……

  正在胡思乱想,一辆车开过来。

  桑丫立即抬头看去,正是娄小娄的那辆银灰色宝来轿车。

  她一下就站起来,想朝他挥挥手,举起胳膊之后又放下了。她转身跑回小区,一直跑到她住的楼下,躲在了草丛后。朝上看看,正像她想象的一样,她房间的灯关了,一片漆黑。她把目光收回来,紧紧盯着路面。

  路灯昏黄,有很多蛾子围着光亮,在不知疲倦地无声飞舞。

  那辆车快速开了过来。

  桑丫死死盯着车里的人。她觉得今夜就像一个噩梦,她谁都不信任了。

  那辆车停下来,熄了火,走下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桑丫揉了揉眼睛,心里生出一丝寒意。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娄小娄了。或者两个都不是?那娄小娄去哪里了?

  她没有露头,继续观察这个娄小娄。

  他下了车之后,朝上面看了看,又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快步朝楼门走去。

  如果这个人真是娄小娄,那么他走进那个恐怖的房子,肯定有危险……

  这时候,桑丫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站起来喊了一声:“娄小娄!”

  这个人愣了一下,停下来,猛地转过身。

  桑丫没有走过去,在草丛后盯着他。

  他慢慢走过来。

  这时候,桑丫不知道是该等他走过来,还是逃跑。

  他问道:“桑丫,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桑丫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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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2: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8 他和他 (4)

  他的脸在午夜里模模糊糊,两只眼睛黑洞洞。他越来越近了。当他离桑丫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桑丫突然叫道:“你站住!”

  这个人愣了一下,马上停住了。

  桑丫说:“你是谁?”

  这个人说:“我是娄小娄。桑丫,你怎么了?”

  桑丫说:“那你告诉我,你的胳膊怎么了?”

  这个人想了想说:“你怎么问这个?”

  桑丫说:“楼上还有一个娄小娄,我现在不知道你们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人说:“我们逛王府井的时候,我的胳膊划了一个口子……”

  桑丫又问:“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了吗?”

  这个人说:“你不打电话我怎么会深更半夜跑过来?”

  桑丫说:“我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这个人说:“你说,妈,你要尽早来看看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桑丫有点儿相信他了。

  正要走出草丛,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放学之后,我们通过短信吗?”

  这个人说:“没有。”

  桑丫的心又提起来了:“我们明明通过短信的!”

  这个人说:“今天我确实没有跟你通过短信!”

  桑丫说:“你是不是给我买了一条裙子?”

  这个人说:“没有。”

  桑丫想着想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说:“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你有没有离开过你的手机?”

  这个人想了想,说:“哦,离开过。我去医务科查一个病历,大约离开诊室半个钟头吧,没带手机……”

  桑丫说:“你的嗓子没长息肉?”

  这个人说:“没有。”

  桑丫静默了一会儿,说:“计划太周密了……”

  这个人说:“你说什么,桑丫?”

  桑丫说:“另一个你出现了,他来了我家,我以为他是你。他现在就在房间里,我发现不对头,就跑了出来……”

  虽然这样说,但是桑丫并没有接近面前的这个娄小娄。她依然保持着警惕。

  这个人说:“走,我们上去看看。”

  桑丫迟疑了一下,终于走了过来。走了两三步,她又停下来,盯住了面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说:“我是娄小娄,不要怕!”

  桑丫突然问:“你怎么穿上了这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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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2:01:27 | 显示全部楼层
9 他和他-2

  昨夜,娄小娄在小区里遭遇了另一个自己。

  晚上,他做了一宿怪梦。他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穿着白色睡衣,而他却穿上了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早晨,他醒得很晚。睁开眼,朝阳穿过紫色的窗帘照进来,似乎带着露水的味道。他伸了一个懒腰,坐起来。

  正准备穿衣服的时候,他愣住了:他的衣服不见了。

  他清楚地记得,他睡觉之前把衣服脱在了床头柜上,现在,床头柜上空空如也。

  他四下看了看,头皮一下就炸了:在床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一身衣服——那是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他傻傻地想了好半天,终于没想通这是怎么回事。

  唯一的解释是:昨夜,另一个自己,那个会隐身的人,穿过墙壁,潜入了他的家。他把自己的衣服穿走了,又把他的衣服留下来……

  上班已经迟到了。

  他爬起来,打开衣柜,以前的衣服都没有洗。他拎起那个人留下的衣服看了看,直接穿上了,然后下楼,驾车去单位。

  一路上,他一直在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几次差点儿追尾。

  低头看看身上这套陌生的衣服,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此时在哪里,他变成了自己……

  越想脑袋越乱。

  来到单位,他忙活了一天,晚上,想给桑丫打电话,告诉她这些事,又不想让她害怕,于是就没有打。

  实际上,在桑丫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有睡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在想,那个人此时是不是就在这个房间里呢?

  如果他来了,他会站在哪里?

  他在阳台上发呆?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端端正正地坐着?

  他在头上三尺远的地方盯着自己?

  想来想去,他觉得他应该在卫生间。他站在镜子里,穿着那件他从阿联酋买的米色T恤,黑色西裤,静静等他半夜上厕所,然后突然伸出手来掐住他的脖子。

  他在思考一个逻辑问题。

  有一篇文章,讲述一滴眼泪,能够穿过任何物质。它从一个女人的眼里流出来,穿过地球,从这一端到那一端,到达心爱的男人那里……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滴液体,那么什么是它的容器?

  如果,另一个自己能够穿墙而过,就说明什么都挡不住他,包括大地。那么,为什么他能够在大地上站立和行走,而不会掉下去?

  突然,电话响起来,是桑丫的。

  桑丫只跟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挂了电话。

  她一定是遇到了麻烦,娄小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复制人今夜并不在自己的房子里,很可能在桑丫的房子里出现了……

  他再打电话,桑丫就不接了。

  他的心提起来,穿上衣服,驾车就跑来了。

  现在桑丫问他:你怎么穿上了这套衣服?

  他说出实情之后,桑丫才彻底信任他。她走过来,抱住娄小娄,把头扎进他的怀里,抽抽搭搭哭起来。

  在娄小娄眼里,桑丫从来都是坚强的。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她是个女孩,是个小孩。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宝贝,不怕。走,我们上去看看。如果他还在,我们就跟他谈一谈,问问他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今天,我和他必须有个结果了。”

  桑丫止住哭泣,说:“我担心……”

  娄小娄说:“有我在,你不用怕。”

  然后,他扯着桑丫就走进了楼门。

  两个人慢慢朝楼上走,楼道里一片死寂。桑丫的脚步很沉重,走得很慢很慢。娄小娄一直用力拉着她。

  来到了房门前,娄小娄对桑丫小声说:“钥匙带出来了吗?”

  桑丫点点头,把钥匙掏出来。

  娄小娄接过钥匙,让她后退一步,然后他打开锁,把门轻轻推开了。

  里面黑糊糊的,没有任何动静。

  娄小娄伸进一只手,摸到了走廊里的电灯开关,打开了。门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个高大的桑丫坐在那里等候。

  娄小娄试探着慢慢走进去。

  他打开了客厅里的灯,没人。打开了书房的灯,没人。打开了卧室的灯,没人。打开了卫生间的灯,没人。打开了厨房的灯,没人。

  他又检查了所有的窗帘后面,还有各个衣柜,都没有发现什么。

  他回头看了看桑丫。

  桑丫说:“他确实来过!他还跟我躺在了床上……”

  说到这里,她的脸有点儿红,又解释道:“他似乎来告诉我什么秘密,但是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现象,好像就是不允许他说出来。我很害怕,就让他留下来陪我了……我是让你留下来陪我的,我并不知道他不是你。”

  娄小娄说:“天亮还早,今天晚上我陪你。”

  桑丫点了点头,说:“就是你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

  娄小娄轻轻抱住桑丫,说:“如果你让我一辈子都不走,我就会一辈子留下来陪你。”

  桑丫说:“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两个人合衣躺在了床上。

  桑丫紧紧地抱着娄小娄。

  桑丫说:“你要有一个防伪标识,这样,我才能确认你是你。”

  娄小娄说:“他连一个大活人都仿造出来了,何况一个防伪标识呢?”

  桑丫说:“那……我们定个暗号吧。”

  娄小娄说:“这个主意好像不错。”

  桑丫说:“有了暗号,即使到了下辈子,你变成了一把土,我变成了一根草,我们也能互相认出对方来。”

  娄小娄说:“用什么做暗号呢?”

  桑丫说:“我想想……”

  娄小娄忽然说:“你不要说出来,用短信发给我吧。”

  桑丫明白娄小娄是什么意思,不由打了个冷战,惶恐地四下看了看。

  娄小娄坐起来,从梳妆台上拿起她的手机,递给她。她想了想,给娄小娄发了五个字:带我去过去。

  娄小娄收到之后,回复道:带你来未来。

  然后,两个人同时把短信删除了。

  娄小娄说:“不过,这个暗号只能用一次。”

  桑丫说:“为什么?”

  娄小娄说:“我们看不见他的存在,在我们对暗号的时候,他什么都听得见。因此,我们的暗号要不断改变。”

  桑丫说:“白色恐怖。”

  三十四岁的娄小娄和十七岁的桑丫抱在一起,睡了。

  有个人穿着米色T恤,一条黑色西裤,静静地在黑糊糊的楼道里站立着。看不见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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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2:01:33 | 显示全部楼层
10 两个尾行者 (1)

  第二天下午,自习课,教室里的人不多。

  桑丫闲闲地翻着书,提不起一点儿精神来。

  隐隐约约教室的门开了,有个人在门口探了一下头,她抬头望去,竟然是娄小娄。

  他穿着一件米色T恤,一条黑色西裤。他朝她笑了笑,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她惊了一下,心里闪过两个字:假的!

  揉揉眼睛再看,教室的门关得紧紧的。似乎是幻觉。

  过了一会儿,教室的门隐隐约约又被推开了,有个脑袋闪现了一下,还是娄小娄!这次,他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他朝她笑了笑,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这次是真的……

  桑丫又揉了揉眼睛,教室的门关得紧紧的,似乎还是幻觉。

  她转头看了看其他学生,没有一个人在意那扇门。

  快下课的时候,教室的门又开了,还是娄小娄!这一次,他穿着一身医生的白大褂,探头朝她笑了一下,接着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这次是真的假的?

  她不知道了。

  她不能确定他的工作服里穿着什么衣服。

  下课之后,大家陆续走出去。她趴在了桌子上,想睡一会儿。

  有个声音在门口喊道:“桑丫!”

  这个声音是真实的。

  她抖了一下,抬起头,同学们都走出去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娄小娄又在门口出现了,他探着脑袋朝她笑着。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衬衫。她从来没见过他穿这件衣服。

  她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是真是假。

  他轻轻走了进来,桑丫的眼睛越来越大。

  他站在桑丫面前,说:“你怎么傻了?”

  桑丫说:“你,你怎么来了?”

  这个人说:“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

  桑丫说:“你来过几次?”

  这个人疑惑地看了看她,说:“什么意思?”

  桑丫盯着他,忽然想到了那个暗号,于是说:“带你去过去。”

  这个人想了想,笑了,说:“难道桑丫也出来冒牌的了?”

  桑丫没说话,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人说:“我和你的暗号不是这样的。”

  桑丫更糊涂了。这就是他的QQ签名啊,这就是昨天夜里两个人在手机里定下的暗号啊!

  她低声问:“暗号应该是什么?”

  这个人说:“带我去过去。带你来未来。”

  桑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你把我吓死了。”

  娄小娄说:“我不带你去过去,也不带你来未来。我带你到楼下操场上走一走。”

  走在操场上,桑丫说:“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娄小娄说:“哦,明天就是4月23号了……我一直不太重视自己的生日。两年前,我带一个外地的实习医生。有一天,我偶尔听说第二天是她的生日,于是就把她叫过来,说,明天是你的生日,你怎么不说呢?明天晚上,我要设宴为你庆祝一下。她不好意思地说,您这么忙,不敢麻烦您。我说,不行,生日是大事,一定要重视。第二天,我买来蛋糕,红酒,水果,叫上几个护士,一起给她庆祝生日。闹腾了一晚上,我一个人回到家,躺在床上,忽然想到,这一天其实也是我的阴历生日。”

  桑丫说:“听了让人生气……”

  娄小娄说:“去年,就冒出六个女孩陪我一起过生日了。”

  桑丫说:“听了还是让人生气!”

  娄小娄笑了,说:“今年,只有我们两个人。”

  桑丫说:“我给你做一桌菜!你把酒买回家来,我要跟你喝酒。”

  娄小娄说:“三里屯南街有个饭馆叫‘咱家’,很别致,我带你去那里吃。”

  桑丫说:“那不是咱家。”

  娄小娄说:“不要在家做,太累。你放学之后等着我,我接你。”

  桑丫不再和娄小娄坚持,不过从眼神里看得出来,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两个人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来,桑丫说:“4月23日,我总觉得这个日子似乎跟我也有什么关系……”

  娄小娄说:“什么关系?”

  桑丫说:“想不出来。”

  娄小娄说:“是你哪个亲人的生日吧?”

  桑丫说:“不是。”

  娄小娄说:“哪一年的这一天,你得过什么奖?”

  桑丫说:“不是。”

  娄小娄说:“那就是哪一年的这一天,你被老师骂了一顿。”

  桑丫说:“不是。”

  娄小娄说:“那是什么?用你的直觉思维想。”

  桑丫说:“这一天好像是我的一个什么日子……”

  娄小娄说:“也许……多少年以后,将有一个男孩出生,这个男孩是你的儿子。”

  桑丫说:“他的名字就叫娄小娄。”

  娄小娄说:“他的爸爸一定得姓兰才行。”

  桑丫说:“他爸爸也叫娄小娄。”

  娄小娄愣愣地看了看桑丫。

  桑丫笑了,说:“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叫娄小娄的。”

  娄小娄说:“至少有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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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2: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10 两个尾行者 (2)

  操场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在看书。

  她的两只眼睛形状明显不同,其中一只是疤瘌眼。

  她的鼻子一边高一边低,有三四个丑陋的洞眼。

  她的嘴是一张漏风嘴。

  她脸上的肌肉好像死了,面无表情。

  她的胸出奇地大,好像充了气似的,一点儿不真实。

  她戴着一顶凉帽,遮住了半张脸。她的眼睛从帽檐下书本上穿过去,紧紧盯着娄小娄。

  “完美风暴”整容美容医院关门了,她一直没有找到负责的人。不过,前几天她收到了一张汇款单,钱数是她整容费用的一半。汇款者在附言一栏写了两个字:抱歉。

  她把钱取出来,汇给了东北的父母。

  现在,她不需要钱了。

  她跟踪娄小娄来到了中医大学,就知道他来找桑丫了。过去,她每次看到娄小娄和桑丫在一起,心里就充满了仇恨。现在,仇恨已经消弭。她感觉她和桑丫都是娄小娄的女人,她是妻,桑丫是妾。在阳间,是娄小娄和桑丫在一起的日子。在阴间,是娄小娄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她把下手的时机选在了2007年4月23日。

  她不会像某些人那样,失恋之后一个人殉情。她觉得那种爱还不彻底。她一定要和娄小娄一起走。即使另一个世界存在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她也要紧紧抓住。

  朱玺一边偷偷观望着娄小娄和桑丫,一边慢腾腾地走过来。

  他穿着一件高丽民族风情的白衬衫,那是爸爸从韩国买回来的,一条深蓝色的西裤,裤线像铁轨一样直,一双仿造的黑色贝路帝皮鞋,亮莹莹的。

  他坐在了林要要旁边。

  林要要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林要要一眼,然后他们都朝两旁移了移。

  在花都的时候,朱玺通过木马程序,确实进入过桑丫的电脑。他偷窥桑丫和娄小娄的聊天记录,觉得那只是一种精神寄托,见光必死,因此并没有多少醋意。

  来了北京,他发现,桑丫和娄小娄的恋情见光之后,不但没有死,反而如同禾苗遇到阳光,产生光合作用,更加茁壮了。

  每次见到他们在一起,朱玺的心里就如同百爪挠心。

  他不明白,桑丫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这个老男人,他不知道这个老男人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论钱财,论年纪,他怎么都不应该输给娄小娄。他只是个子不如娄小娄高罢了,不过他还可以继续长啊。

  此时,娄小娄和桑丫就坐在对面。中间隔着操场。

  他和她坐得很近。

  朱玺把脑袋垂下来,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一边玩一边瞄着对面的两个人。

  他在玩手机里储存的“暗杀”游戏。在这个游戏里,杀个人只需按一下键,扔一个手榴弹就OK了。

  他用手狠狠按着这个键,眼睛抬起来盯住了娄小娄。

  杀。

  用炸药,省事。

  如果做得干净些,没人会怀疑到自己。

  如果露馅了,那不过稍微麻烦一些,需要按十一个键——拨老爸的手机。从小老爸就告诉他一个道理,没有什么事用钱摆不平。

  娄小娄被炸死,桑丫在北京无依无靠,说不定就会投奔他的怀抱了。

  上哪儿搞一个手榴弹呢?

  朱玺在琢磨。

  桑丫说:“你看到对面那两个人了吗?”

  娄小娄朝远处看了看,说:“嗯,有两个人。”

  桑丫说:“我觉得那个男的好像是朱玺……”

  娄小娄说:“哪个朱玺?”

  桑丫说:“就是造谣的那个男生。”

  娄小娄又看了看对面,说:“奇怪了,他旁边那女的好像是林要要……”

  桑丫说:“谁是林要要?”

  娄小娄说:“一个药品推销员。”

  桑丫说:“她怎么到我们学校来了?”

  娄小娄说:“可能他们两个人目的一样。”

  桑丫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娄小娄说:“好。”

  两个人走到操场一半的时候,那个女的先站了起来,从操场左侧离开了。那个男的随后站起来,从操场右侧离开了。

  娄小娄说:“看来,我俩的关系很受人关注啊。”

  桑丫说:“下次,你别来我们学校了,我们这样明目张胆在一起,人家更会说我被你包养了。”

  娄小娄说:“流言飞语需要三个器官——首先有人用眼睛捕风捉影,然后用嘴巴传播出去,再有一些听众用耳朵听。抵制流言飞语也需要三个器官,合上眼睛不看别人的脸色,闭上嘴巴不去解释,捂上耳朵不去听无聊的议论。”

  两个人坐在了林要要和朱玺刚才坐过的长椅上。

  再看对面,刚才那两个人已经转到了操场的对面,分别坐在了娄小娄和桑丫刚才坐过的长椅上,依然偷偷朝他们观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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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2:01:51 | 显示全部楼层
10 两个尾行者 (3)

  第二次坐在一起之后,林要要排斥地看了看朱玺。

  朱玺无辜地看了看她。

  林要要:“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朱玺:“不是。你呢?”

  林要要:“我是。不过,我已经毕业三年了。”

  过了一会儿,朱玺问:“可以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林要要说:“我叫桑丫。”

  朱玺愣住了。

  林要要说:“你呢?”

  朱玺随口说:“我叫娄小娄。”

  林要要不信任地看了看他,不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朱玺也低下头,继续玩手机游戏了。

  过了一会儿,两双眼睛慢慢抬起来,一齐射向了对面的长椅。

  晚上,林要要一直徘徊在景山小区的门口。

  娄小娄离开中医大学后,林要要把他跟丢了。现在,她在等待娄小娄回家。

  她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要再问问他,今生今世两个人还有没有希望了,如果他铁了心,依然拒绝,那么她也就铁了心要带他走了。

  此时,林要要的身体显得有些单薄,她瑟瑟地抖着。也许是晚风太凉了。偶尔有情侣路过,他们都穿着半袖,有说有笑。

  她的口袋里依然装着那把蒙古刀,它已经锋利得不能再锋利了。不知道它会不会刺破牛角刀鞘,从里面拱出来。

  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要要抬头看了看,马上闪到了一棵树后——这个人正是娄小娄。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林要要猜测,他一定刚刚跟桑丫吃过晚饭。

  娄小娄没有发现她,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穿着一件米色T恤,黑色西裤。

  当他走过林要要藏身的那棵树之后,林要要慢慢走出来,跟在了他的背后。进了小区之后,她叫了他一声:“娄小娄。”

  娄小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林要要站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娄小娄,我不甘心。”

  娄小娄没说话,只是惊愕地打量她的脸。

  林要要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就那么吓人吗?”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说:“我查过了,桑丫只有十七岁,你和她太不现实了!我希望你从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中拔出来,我希望你能珍惜我……”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说:“我是个直筒子脾气,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你是我唯一爱上的男人!娄小娄,不知道你信不信,到现在我还是个处女。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很傻,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因为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你的注意了……”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说:“我知道,我普通得就像一个鸡蛋。我想涅槃,想变成一只美丽的凤凰,可是我笨,我把自己摔碎了,变成了一地破碎的蛋壳。我希望你能珍惜这些不好看的蛋壳,每一块都是一颗心……”说到这里,林要要哭了。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说:“哪怕你给我一个指望,你说让我等你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都会等,尽管我活不到那一天,我也会高高兴兴地等。这些年里,我不会计较你跟别的女孩相爱……我只想要一个指望。”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擦了擦眼泪,说:“娄小娄,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我?”

  娄小娄难过地看着她。

  林要要的眼睛突然变冷了,说:“我再给你一夜的时间,你如果后悔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转身大步走开了。

  娄小娄想拦住她,他朝前跑了几步,又停下了,呆呆地看着林要要的背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夜幕中。

  娄小娄疲惫地转过身,险些撞在一个人身上。

  他穿着一件高丽民族风情的白衬衫,一条深蓝色的西裤,一双仿造的黑色贝路帝皮鞋。他退了一步,说:“娄小娄,我想跟你谈谈。”

  娄小娄静静看着他,并不说话。

  朱玺说:“你是桑丫的长辈,我希望你不要欺骗桑丫的感情!你和她是不可能的!即使桑丫同意,她的父母也不会同意;即使她的父母同意,社会舆论也不会同意;即使社会舆论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娄小娄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还是不说话。

  朱玺说:“老实告诉你,我是她的男朋友,我们从高中就开始相爱了!你是一个中年男人,就像一缸染料,而桑丫单纯得如同一块白纱,你会污染她的!对于我来说,桑丫是我的染料,她是红的,我就是红的,她是绿的,我就是绿的,因为我爱她!希望你不要破坏别人的幸福!好吗?大叔!”

  娄小娄还是不说话。

  朱玺说:“我刚才都看见了,你有女朋友,她爱你爱得那么深!你为什么不珍惜?你这样做对得起良心吗?”

  娄小娄伸手朝旁边指了指,示意朱玺让开路。

  朱玺眨巴眨巴眼睛,一咬牙挺直了身体,没有动。

  娄小娄朝他走过去。他马上闪到了一旁。

  在娄小娄走过去之后,他开口说:“如果你继续坑害桑丫,我不会放过你!”

  娄小娄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他。

  朱玺一边后退一边说:“你动我的染料,我当然要还你一点颜色!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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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2: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11 我遇见了我 (1)

  这天夜里,娄小娄在单位处理一件棘手的事,很晚才离开北方中医院。

  他去探视过的那个半身不遂的患者,已经嘴斜眼歪,神志不清,大小便失禁。儿孙们带他四处医治,不见任何好转,而且日益严重。

  他们认为,老人是在北方中医院针灸之后,才变成了这个样子,属于医疗事故。于是组织十几个人,到北方中医院闹事。

  他们把老人用轮椅推来了,堵在北方中医院门口,导致别人无法通过。

  他们还四处寻找娄小娄,要讨个说法。北方中医院领导担心出现人身伤害,把娄小娄藏匿起来,然后派人跟这群人协商。

  对方提出了天文数字的赔偿,北方中医院领导没有答应。对方表示,不赔钱他们就不会离开。最后来了警察,总算把这群无理取闹的人弄走了……

  娄小娄回家进了门之后,四下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

  他打开衣柜的时候,发现那件浅黄色正装衬衫和那条藏青色正装长裤不见了,他丢失的那件米色T恤和那条黑色西裤挂在上面,像个悬空的人。

  他马上意识到,那个人又来过了!

  这个家里,好像生活着两个人,往往是,他外出了,另一个就回家了。他回家了,另一个就外出了。即使两个人都在家,互相也看不见。另一个人穿腻了一套衣服,就挂在了衣柜里,换上他刚刚脱下的衣服。他穿腻了一身衣服,就挂在衣柜里,换上另一个人刚刚脱下的衣服……

  可是,他一次次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娄小娄陡然想起了那个梦:

  林要要对他说,今天,他将丢失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可是,直到上床睡觉,他都没有发现丢失什么。可是,半夜他突然醒来,看到一张白脸近近地贴在他的眼前,低声低气地说:你丢了家里的钥匙……

  如果另一个自己不会穿墙遁地,一定就有这套房子的钥匙。可是,娄小娄的钥匙只有一把,一直装在口袋里啊,难道被人复制了?

  那个人不但复制了这套房子的钥匙,一定还复制了汽车的钥匙,复制了单位诊室的钥匙,复制了桑丫那套房子的钥匙……

  娄小娄离婚的时候,走了一个人,财产一分为二。

  现在,来了一个看不见的人,财产再次一分为二。

  娄小娄不关心财产。如果这个噩梦一样的幻影,在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他宁愿把全部的财产都给他,只要留下桑丫就行了。

  他走进书房,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上面写着:

  祝我们生日快乐。

  他仔细观察这些字,竟然和自己的笔体一模一样。

  这时候,有人敲门。

  他一下警觉起来,走到床头关掉灯,慢慢走出去,来到防盗门前,透过猫眼一看,是一个陌生的老头,大约六十岁上下,身体颇健壮。他穿着朴素,拎着一个塑料袋子,还有一杆老式的秤。他站在搂道里,不安地朝楼上看看,又朝楼下看看,等待娄小娄开门。

  娄小娄厉声问:“你找谁?”

  老头急忙说:“对不起,打扰了,我是收废品的。你家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要卖吗?”

  半夜了,他收什么废品?保安也不应该放他进来!

  娄小娄没有发怒,他感觉这个老头肯定有来头,他要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于是高声问:“你收什么?”同时一直在猫眼里观察老头的表情。

  老头对着门板问:“你家有多余的书吗?”

  娄小娄说:“没有。”

  老头对着门板问:“你家有多余的瓶子吗?”

  娄小娄说:“没有。”

  老头对着门板问:“你家有多余的衣服吗?”

  娄小娄说:“没有。”

  老头对着门板问:“你家有多余的电器吗?”

  娄小娄说:“没有。”

  老头似乎没什么说的了,他低头想了想,突然小声说了一句让娄小娄想不到的话:“你家有……多余的人吗?”

  娄小娄哆嗦了一下:“人?”

  老头说:“是啊,多余的人。”

  娄小娄说:“没有!”

  老头说:“你好好想想。”

  娄小娄说:“你什么意思?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老头冷静地说:“不,你家里并不是你一个人。”

  娄小娄说:“他在哪儿?”

  老头说:“你自己找找吧,找到之后,我把他带走。不着急,我在这里等着。”

  娄小娄说:“我都找过了,确实没有!”

  老头盯着猫眼,似乎在盯着娄小娄的眼睛,他突然说:“还有个地方你没找。”

  娄小娄又哆嗦了一下:“哪里?”

  老头说:“你的床下。”

  娄小娄蓦地一惊!离婚前,他和前妻一直住在芍药地那套房子里,卧室是一张双人床。亚运村景山小区这套房子里,只有两张单人床,一张放在卧室里,一张放在书房里。刚才,他怀疑家里有人,哪里都找了,就是没有找床下!

  书房的床下都是书,那里不可能藏人。那么,这个“多余”的人就应该藏在卧室的床下了……

  娄小娄慢慢地转过身,朝卧室望去。

  里面十分安静。

  他一步步走过去,走进卧室,他盯住了床下。床单很大,垂下来,把床下挡住了,有一条黑糊糊的缝隙。

  他猛地把床单掀起来,没有人。他弯下腰,朝里看,床下扔着两只不一样的鞋子,还有一只空可乐瓶子。

  他松了一口气,忽然又紧张起来,站在卧室门口,朝书房望去。

  书房里没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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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2:02:08 | 显示全部楼层
11 我遇见了我 (2)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停在了书房门口,那一纸莫名其妙的生日祝福,影影绰绰地摆在桌子上。他忽然后悔起来,刚才不该随手关掉书房的灯。开关在床头,现在,他想打开灯,必须走在床边。如果下面真的有人,一伸手就会抓住他的脚……

  他四处扫视了一下,忽然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架上的书多了!一周前,他刚刚收拾过书房,把一些不经常看的书从架上撤下来,塞进了床下。现在,这些书又回到了架上!

  床下确实藏着人!

  他一步步退到厨房,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家里的菜刀,于是就拎起一根擀面杖,再次来到书房,对着黑糊糊的床下喝了一声:“出来!”

  床下没人说话。

  他又喝了一声:“你出来,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伤害你。不然,我报警了!”

  床下还是没有声音。

  他弯下腰,朝里看了看,太黑,看不清楚。于是,他到卧室拿来一只手电筒,在很远的地方朝里照了照——下面的书都被搬了出来,摆在了架上。不过,床下空空如也,确实没人。

  他放下擀面杖,打开灯,越想越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走出书房,来到防盗门前,透过猫眼朝外看了看,那个老头还在耐心等待。

  他说:“我检查过了,没有人。也许,白天有人进来过,现在却不见了。”

  老头说:“我告诉你,这个人还在你家里。你的眼睛出问题了。你不让我把他带到废品站,他就会把你扔进垃圾桶。”

  说完,老头蹒跚地下了楼。

  娄小娄追到窗前,看到老头拎着塑料袋,扛着老式秤,朝小区门口方向走去了。正好一个夜里巡逻的保安走过来,他和这个老头擦肩而过。一般说来,在这个时间里,保安见到这样的人,一定会拦住盘问一番,可是,这个保安似乎没看见这个老头,目不斜视就走过去了。

  娄小娄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开始琢磨:老头说,这个人还藏在房子里,那么他能在哪儿呢?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过了……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人隐身了。上一次,娄小娄曾经见过他的背影,可是一拐弯他就不见了。也许,他一直趴在卧室的床下,或者书房的床下……

  朝卧室瞄了瞄,又朝书房瞄了瞄,娄小娄后悔了。刚才,他应该把那个老头请进来,让他帮自己寻找这个人。既然老头知道他还在这个房子里,既然老头说能够带他走,那么,他一定能够看到他,一定能够治住他……

  可是,他让整治病毒的医生走掉了。今夜,病毒肯定要发作了。

  坐了一会儿,娄小娄实在太累了,走进了卧室。

  脱了衣服躺下后,他关了灯,月光一下就涌进来。

  娄小娄在月光下注视着衣柜门,它关着。那里面,挂着米色T恤和黑色西裤,它们组合在一起,像一个悬空的人……

  娄小娄忽然想到,那个人是不是一直站在衣柜里呢?他穿着米色T恤,黑色西裤。娄小娄只能看到衣服,却看不见衣服里面的人……

  床下传来了响声。好像一只老鼠跑过,好像床上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好像一个人躺在床下实在不舒服,轻轻动了动身子……

  娄小娄想起一个段子:

  老师说,人死之后就变成了灰。学生说:我的床下有很多死人。

  床下又响了一下。

  娄小娄警觉起来——刚才他朝这张床下看过了,除了两只鞋子,一个可乐瓶子,没有人啊。

  正这样想着,就明显听见床下有人爬动的声音,而且,这个东西碰到了娄小娄身下的床板,娄小娄的脊梁骨被顶了一下!绝不是老鼠,这个东西比老鼠大多了!

  他一骨碌坐起来,床下已经钻出了一颗脑袋。这个人麻利地爬出来,站起身,静静地看着娄小娄。

  月色不明不白,他的脸黑糊糊的。

  娄小娄怔住了,他和这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脑袋突然就大了——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颤巍巍地问了一声:“你……是谁!”

  对方不说话。

  娄小娄又问:“你想干什么?”

  对方还是不说话。

  娄小娄说:“我报警!”

  对方的眼里竟然流出两滴液体,在月光下,娄小娄看到那是眼泪。接着,这个人猛地抽出一把雪亮的东西,那是菜刀,那是娄小娄家的菜刀!娄小娄急忙后退,靠在墙上,这个人已经扑过来,挥刀就砍。

  娄小娄本能地一闪身,竟然躲过去了,他一边抓起被子护住身体,一边跳下床。对方的刀一下下砍在被子上,娄小娄已经冲到了卧室门口,撒腿就朝外跑。

  对方追出来。

  娄小娄扔下被子,对方被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这时候,娄小娄已经打开了防盗门,一个箭步跳了出去。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楼下,一直朝小区大门口奔跑。

  一个保安在门口走动,他见娄小娄跑过来,迎上来问:“先生,怎么了?”

  娄小娄冲到他旁边,回头看了看,甬道静悄悄的,并不见另一个自己追上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看了看双手,没有血。接着,他又看了看胳膊和腿,都没有受伤。他这才说道:“我家有歹徒!”

  保安问:“几个?”

  娄小娄说:“一个!”

  保安问清了楼号,然后说:“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马上带人去看看!”

  说完,他拿起对讲机,开始呼叫同伴。在一个路口,这个保安和另外两个保安会合了,讲清了情况,一起朝娄小娄家跑去。

  他们来到娄小娄家楼下时,看到娄小娄迎面走过来,手里拎着一把菜刀。保安说:“你不要插手了,赶快报警!这里的事我们来处理!”

  娄小娄看了看他们,没有说什么,顺着甬道朝远处走去了。远处一片漆黑。

  三个保安放慢脚步,走进楼门,一步步朝楼上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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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2:02:16 | 显示全部楼层
12 他们 (1)

  朱玺有一个山西同学,老爸开煤矿,他和朱玺关系很铁。

  朱玺打算让他帮忙,搞一些炸药。

  朱玺要把炸药放进娄小娄的车里,只要他一开动,就会被炸上天。朱玺希望他别下来了,直接飞进天堂。毕竟,他跟他无冤无仇,他只希望他消失。

  这天晚上,朱玺到那个同学的寝室找他,寝室的人说,他出去蹦迪了。朱玺立即给他打电话,说:“我在你的寝室,你马上回来一趟。”

  那个同学说:“老大,什么事啊?”

  朱玺说:“人命关天的大事,需要你帮忙。”

  那个同学说:“你等我,我五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朱玺就躺在那个同学的床上了,随手拿起一本书,是韩浩月的《给美女让座》。他一边翻一边想,现在他要让这个娄小娄给自己让座了。

  他等了半个钟头,还不见那个同学回来。这小子说话从来不靠谱,说不定玩得太高兴了,把这件事忘了。于是,朱玺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你掉下水道里了?”

  那个同学说:“我在路上,五分钟就到。”

  朱玺继续看《给美女让座》。看着看着,一阵睡意袭来,他闭上了眼睛。昨天,他跟几个花都老乡打牌,打了一宿,输了三百块。三百块是桑丫一个月的生活费。在朱玺的概念里,三百块就等于老爸给他买一个小姐。

  朱玺睡了过去。

  他大约睡了十来分钟,却做了一个梦。正是因为这个梦,让他推翻了原计划。否则,一切可能都随之改变了。

  他梦见了花都监狱。

  他给桑丫搞到了一张批条,她要去看望她的父亲。朱玺在大门外等她,情景就像从前。监狱大门外很萧索,没有一个行人。只有对面的店铺里,有一个老头在观望他。

  他左等右等,一直不见桑丫出来。天快黑了,他有些着急,直接走进了监狱大门。

  没想到,他一进去,监狱的门“哐当”一声巨响就关上了。

  他愣愣地回头看了看,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这时候,一个警察走过来,朱玺就问:“你看到桑丫了吗?”

  警察冰冷地说:“她走了。”

  朱玺很诧异,说:“她怎么走了呢?她来看她父亲的。”

  警察说:“他父亲也走了。”

  朱玺说:“走了?去哪儿了?”

  警察不再回答他,却从屁股后掏出了一副闪光的手铐,说:“现在你走不了了。”

  朱玺说:“我是来找人的!”

  警察麻利地给他戴上手铐,说:“你自己送上门来,省得我们去抓你了,你表现不错啊。”

  朱玺说:“我犯什么事了?”

  警察说:“你把娄小娄炸上了天。”

  朱玺一惊,这时候,他看见一排犯人经过,其中就有那个山西同学。他看了朱玺一眼,急忙低下头去,踮着小碎步,随着那排犯人远去了。

  朱玺说:“不是我干的!”

  警察说:“被害人亲自来告你,你还想抵赖!”

  朱玺说:“他不是死了吗?”

  警察就笑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朱玺傻眼了,突然大叫起来:“我有批条!”

  警察的表情陡然严厉起来:“我有逮捕你的批文。”

  朱玺大叫起来:“老爸!救我!”

  警察很生气,一脚把朱玺踹进了一间黑屋子,“哐当”一声锁上了,然后,他通过小窗对他说:“除了老鼠,谁也听不见。”接着,小窗也“哗啦”一声关上了,最后一缕光亮消失之后,这个世界就暗无天日了。

  朱玺又恐惧又悲伤又绝望。

  这时候,无数肉乎乎毛烘烘贼溜溜的东西,从四面八方爬上了他的身体。它们无疑是老鼠!

  老鼠说话了:“我们这里执行死刑,从来不用枪的,一直都是交给我们来执行。既节省子弹,又喂饱了我们的肚子,一举两得。”

  接着,它们就从四面八方撕咬朱玺的肉……

  朱玺猛地坐起来。

  原来,有人拿着一个毛茸茸的玩具熊蹭他的胸。

  是个女孩,朱玺感到很面熟,一时竟没有想起来她是谁。

  女孩说:“你的同学告诉我,说你在这里,我就找来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朱玺一下想起,她是帕丽。他试探着问:“你怎么来了?”

  帕丽说:“怎么?你不希望我来呀?”

  朱玺说:“一直等你呢!……你最近好吗?”

  帕丽说:“不好。”

  朱玺说:“为什么?”

  帕丽说:“和你分手之后,我就不好了。”

  朱玺说:“你那个画家呢?”

  帕丽叹了口气,说:“早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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