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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奇门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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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1:49:42 | 显示全部楼层
4 神秘力量 (2)

  第二天,娄小娄下班的时候,刚刚走出门诊楼,迎面走过来一个妇女,穿着一双白鞋子。他没有太在意,和这个妇女擦肩而过。走过去之后,他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那个妇女也停下来,正在那里看着他。

  他感觉这个妇女有些面熟。几年前曾经雇过的保姆?不是。在北方中医院诊治过的一个患者?不是。小区里的清洁工?不是。

  看着这个妇女的方脸,大眼,龅牙,他忽然想起,她是在他扔传真机的时候,出现在垃圾场的那个捡破烂的妇女。

  不管什么人,只要一和传真机挂上钩,娄小娄就紧张起来。

  妇女辨别了一下娄小娄的相貌,走了过来,操着一口河南话说:“我来给你送东西的。”

  娄小娄说:“你给我送什么东西?”

  妇女说:“你扔掉的那台传真机,给你发来了一份传真。”

  娄小娄感觉自己在做梦,他说:“那台传真机不是被我砸瘪了吗?”

  妇女说:“我把它抱回家了,想给老公看看,还能不能拆些零件下来,卖几个钱。老公说零件都报废了,我就把它扔在了院子里。没想到,夜里它发出了一份传真。”

  妇女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那台传真机已经被娄小娄砸变形了,它吐出的纸也不平展,皱巴巴的。

  娄小娄没有接,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妇女说:“那天你离开之后,我在地上捡到了一张名片。”

  娄小娄说:“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跑这么远给我送传真?”

  妇女说:“传真上说,必交原主人。这台传真机本来都报废了,又没接线,深更半夜却发出来一份传真,你说这是人发的吗?我和老公都吃斋信佛,我们可不敢违抗天意。”

  娄小娄把传真接过来,说:“你不要扔它,哪天我去取回来。”

  回到家,娄小娄在灯下查看这份传真,讲的是奇门遁甲的人盘。

  所谓人盘,就是根据五行八卦,根据不同方位,对人间之事产生利弊影响的八门——

  与北方相对,五行属水的休门;与南方相对,五行属火的景门;与东方相对,五行属木的伤门;与西方相对,五行属金的惊门;与东南相对,五行属木的杜门;与东北相对,五行属土的生门;与西南相对,五行属土的死门;与西北相对,五行属金的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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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1:49:49 | 显示全部楼层
5 妈妈出差了 (1)

  周五这天,妈妈穿得整整齐齐,准备出差了。

  出门前,她抱走了跳跳。她知道桑丫不喜欢它。实际上,桑丫挺喜欢小动物的,不过,因为跳跳是妈妈的宠物,她排斥妈妈,也就排斥她的“同伙”了。

  妈妈说:“我三天之后才回来,把跳跳送到姥姥家去,让姥姥照看。你在家好好看书。”

  桑丫淡淡地说:“嗯。”

  妈妈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的态度不满意:“妈妈一个人拉扯你,供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今年就要上战场了!你怎么还这样不温不火?只有考出好成绩,上了好大学,才有好未来,这是硬道理!”

  谁会知道,不到一年,也就是2007年4月23日,那个雷雨交加的日子,桑丫就死在了北京的那条死胡同里。

  她没有未来。

  跳跳在妈妈怀里扭动起来,似乎要下来。

  桑丫笑了笑说:“妈,你看跳跳都急着要走了。”

  妈妈白了桑丫一眼,说:“我知道你烦我。”

  接着,她又啰嗦了一番生活的注意事项,这才出了门。

  桑丫麻利地走到窗前,看妈妈走远了,这才坐下来,打开了电脑。娄小娄不在线。不见娄小娄,这个世界就少了一个方向,变得残缺不全。

  尽管,桑丫至今没见过娄小娄,但是他的体态、容貌、微笑、气味,越来越明晰。而爸爸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她每个月都会跟爸爸通一次信。

  她知道,她成了爸爸在深牢大狱里的唯一的精神支柱。娄小娄却是她的精神支柱。

  她浏览了一会儿情色网站,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了。她到厨房转了一圈,懒得做饭,就拿了些零钱,下了楼。

  她来到附近吉野家,买了一份中碗牛肉饭,一份泡菜,一杯可乐,打了包,然后回家。

  从吉野家到她家,大约一公里。她走在人行道上,一直低着头,看路砖的花纹。一只红蚂蚁在爬行。如果她抬着头走路,也许就把这只蚂蚁踩死了。可是,现在她看到了它,于是小心地绕开了。

  走着走着,她又感觉到了那个看不见的人,这次他和她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离她大约十几步远的样子。

  她回头看了看,没有人。

  但是她没有动,双眼一直在搜寻。最后,她盯住了刚刚走过的一个公告栏。

  公告栏下有一双脚。

  桑丫观察了一会儿,突然大喊一声:“朱玺!”

  那双脚一动不动。

  桑丫又喊了一声:“朱玺,你出来!”

  那双脚还是没有动。

  她不再喊了,慢慢转过身,继续走。

  背后那个人似乎又继续跟随了,距离她还是十几步远的样子。桑丫再次回过头去,那双脚还在公告栏下面,看来,走动的是另一双脚!

  她知道,噩梦又来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或者神经出现了问题,如果背后确实有个人存在,那么,她断定,前几天的那个人和今天的这个人,绝对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在桑丫脑海中有个模糊的模样:

  三十多岁,高高的,瘦瘦的,脸色白白的,没有什么表情。他朝前走的时候,目不斜视;停下的时候,也是目不斜视。他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医院的味道。

  她没有再回头,只是走路轻多了,双耳严密地捕捉着背后的声音。

  那双脚好像一直踩着她的步伐,这样,她自己的脚步声就成了干扰的噪音。

  迎面走过来一个盲人,他拿着一根竹棍,一边敲打一边前行。他听到了桑丫的脚步声,停下了。桑丫马上躲到一旁,不再走,盲人这才继续前行。

  桑丫转身看他。

  他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走出了十几步远,又停下了,等了等,才继续前行。

  桑丫的头皮就像过了电,陡然一麻。

  前面就是那条小巷了,她不敢再走,拐进了一家路边的服装店里。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她迎上来,热情地问:“小姑娘,喜欢什么衣服啊?”

  桑丫说:“随便看一看。”

  老板就围着她介绍起来,天花乱坠,宝雨缤纷。看来,这个店生意太冷清了。

  桑丫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衣服,一边转头朝外看。她感觉,那个人的脸好像就贴着橱窗上,直直地盯着她的不诚心的举动。

  桑丫对老板说:“你帮我看看,橱窗外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老板愣了一下,朝外看去,说:“没有啊。”

  桑丫说:“谢谢。”

  老板说:“遇到坏人了?”

  桑丫说:“好像是。”

  老板说:“别怕,你住在哪儿,我送你!”

  桑丫说:“没事的,我能行。”

  然后,她怀着歉意离开了这家服装店。

  拐过那条静悄悄的小巷时,她忍不住又回了一下头,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没有看到那个高高的瘦瘦的男人,却看见了那辆婴儿车!它又出现了,它还是忽左忽右地朝前滚动,那个婴儿还在纱帘里隐隐约约地看着她……

  她加快了脚步,想躲避一个噩梦的纠缠。

  走着走着,背后突然传来那个婴儿的哭声,那分明是哭给她听的。她没有回头,直接走进了密云小区。

  爬楼梯。

  掏钥匙,开门。

  楼里静极了。这时候,桑丫突然想到,应该把跳跳留在家里,看看它是不是还像上次那样狂吠不止,这样就可以检验出背后是不是真有一个什么东西了。她是一个普通女孩,是一个肉眼凡胎,对于自然之外的东西,是一个盲人。而跳跳可以借给她一双眼睛。另外,晚上妈妈不在家,跳跳在家里,还可以壮壮胆。

  她打开门之后,似乎有一股力量拽了一下她手中的袋子,“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她愣了一下,回头看看,没人。她蹲下身,把牛肉饭和可乐重新捡起来,然后急忙进了家,把门反锁了。

  她来到窗子前,朝外看去。有两个小孩在踢足球,一个女孩在轮滑,三个老太太在聊天。

  没有什么异常。

  她平息了一下心跳,走进卫生间洗了洗手,然后坐在电脑前,一边吃一边继续看QQ。

  奇怪的是,她找了半天,也看不到娄小娄,他在她的QQ里消失了。她没有删除他啊!

  不过,她牢牢记得他的号码,于是又加了他一次。

  此时,他在线,很快就通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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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1:49:59 | 显示全部楼层
5 妈妈出差了 (2)

  娄小娄:怎么了?

  桑丫:我也不知道,我在QQ里找不到你了。

  娄小娄:是不是有病毒?

  桑丫:我不懂电脑。

  娄小娄:我也一样。

  桑丫:今天我又感觉有人跟踪我了……

  娄小娄:如果我精通奇门遁甲,就可以帮你预测出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了。

  桑丫:我只想知道他是人是鬼。

  娄小娄:我给你出个主意,下次你带一个录像机,放在书包里,镜头朝着身后,拍一路。回到家,你看看拍到了什么……

  桑丫:想一想都害怕。

  娄小娄:如果你永远都看不到他的长相,那不是更可怕吗?

  桑丫:今天妈妈又出差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娄小娄:没事,我陪你聊天。

  桑丫:谢谢你。

  吃完饭之后,桑丫让娄小娄等一会儿,她要拾掇一下桌子。她把餐盒和可乐杯装进袋子,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又拿来抹布,把桌子擦干净。又到卫生间刷了刷牙,这才回到电脑前。

  她愣住了——娄小娄又一次在她的QQ里消失了!

  她在QQ里上上下下找了很多遍,还是没有,于是,她只好再加他。

  娄小娄通过之后,他又回到了桑丫的QQ里。

  桑丫:你又在我的QQ里消失了!

  娄小娄:肯定是病毒。

  桑丫:我怀疑是老天跟我作对,不让我跟你说话。

  娄小娄:不可能。我们的相识就是老天安排的。

  桑丫:既然它安排我们相识了,那就再保佑我考到北京吧。

  娄小娄:你还要考中医大学吗?

  桑丫:不管什么大学,我只想考到北京去。

  娄小娄说:因为我在北京?

  桑丫:我从小就向往北方。

  娄小娄:我等你。

  桑丫:在你心中,对我是女儿的感觉,还是女人的感觉?

  娄小娄:女儿和女人之间。

  桑丫:偏重于女儿还是女人?

  娄小娄:你的内心很成熟。我和你认识之后,一直用文字聊天,我一直在跟你的内心对话,因此,我对你的感觉偏重于……女人。

  桑丫:这是我喜欢听到的答案。

  娄小娄:但是,你毕竟只有十六岁,等我们见了面,我对你的感觉就会变成女儿。我给你做干爸吧。

  桑丫:人家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

  娄小娄:这个说法很浪漫。

  桑丫:我不希望是这样。

  娄小娄:你希望怎么样?

  桑丫:我希望女儿是父亲来世的情人。

  聊着聊着,桑丫抬起头,看到外面已经万家灯火了。

  桑丫:真抱歉,耽误你吃晚饭了。

  娄小娄:我们一起吃。晚上我们再聊。

  桑丫:好的。

  离开电脑之后,桑丫走进厨房,下了点儿面,吃了。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是朱玺。

  “你在干吗?”

  “学习。”

  “学习网恋?”

  “朱玺,你现在越来越神秘了。”

  “是你变神秘了,我才变神秘的。”

  “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

  “没有。”

  “你就嘴硬吧!”

  “你要相信我,桑丫!如果有人跟踪你,我可以让我老爸派人查清这件事。”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挂了。”

  “哎……”

  朱玺没留住桑丫的声音,她挂了。

  朱玺再一次打过来,桑丫没有接。

  她回到电脑前,准备和娄小娄继续说话的时候,又一次发现娄小娄在QQ里消失了!一种巨大的惊恐涌上心头——这个房间里,肯定还有一个人,他三番五次阻止桑丫和娄小娄的聊天!

  桑丫回头查看了一圈,似乎又闻到了那股奇怪的医院味道。

  她把头转过来,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实际上她在聆听背后的动静。

  她感觉到,那个人跟她回家了……

  可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呢?桑丫家住在七楼,爬上来显然有难度……

  想着想着,她忽然想起,刚才她进门的时候,袋子曾经掉到地上。如果没有这个细节,她打开门,进来,接着把门关上,即使那个看不见的人就在她背后,他也没有机会挤进来。说不定,就在她蹲下身捡东西的时候,那个人从旁边跨了进来。

  他在这个房间里!

  今天,桑丫一个人在家,她将和这个看不见的人同居一室,度过漫漫长夜……

  她越想心里越冷。

  电脑的电流声,吱吱地响着,这影响了桑丫的听觉。她慢慢滑动鼠标,关闭电脑。关机的音乐声很大,把她惊得一哆嗦。

  电脑关了,娄小娄一下变得遥远,他在千里之外的北方。世界一下安静下来,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桑丫似乎察觉到,房间里越安静,背后那个人越小心翼翼。

  她猛地转过身,伸手朝后摸去,没有摸到任何东西。她像盲人一样朝前摸着,一直走进厨房,操起一把菜刀,然后慢慢走进了卧室。

  她把菜刀塞到了枕头下,关上卧室的门,锁上,没有脱衣服就躺下来。躺了一会儿,她又把那把菜刀抽出来,放在了枕头旁边。然后,熄了灯。

  这一夜很黑。

  桑丫悄悄朝里挪了挪,靠在了墙上,心怦怦怦狂跳不止。

  她开始胡思乱想:

  也许,多年前,她就读的那个重点高中还有一个叫桑丫的女生,考大学落第,自杀了,现在她沾上了另一个叫桑丫的女生……

  也许,有个男人爱上一个女孩,女孩不同意,男人殉情。那个女孩跟桑丫长得一模一样……

  也许,妈妈杀了一个人,那个人很可能是当年爸爸的同事,他把爸爸告发了。妈妈把这个人碎尸之后,一块块藏在了冰箱里……

  桑丫感觉这个人直挺挺地贴在了卧室门外,隔着门板,她似乎听到了他压抑的呼吸声。

  如果换了一个人,也许不会发觉这个人的存在,但是桑丫能。娄小娄跟她说过,人类有三种思维:逻辑思维,形象思维,直觉思维。

  她属于直觉思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熬到半夜的时候,桑丫依然没有睡着。她一直在绷紧神经和门外这个人对峙。她不知道他是为色,还是为钱,还是为命。或者什么都不为,他只想在她旁边站着……

  什么事情都要有个结果。桑丫不相信,他就永远这样站着,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也许,在她睡着之后,他就会从门下的缝子一点点爬进来,就像一条扁扁的虫子然后站起身,恢复原形,慢慢地爬上床……

  突然,客厅里响了一声,似乎有人摸黑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椅子上,接着,他敏捷地把椅子扶住了,很慢很慢地恢复了原样。

  接着,就再没有动静了。

  桑丫抓紧被角,吓得想吐。终于,她忍受不了了,颤巍巍地叫了一声:“谁?”

  漆黑的客厅里没有任何声音。

  她再也不敢出声了。她意识到,只要对方知道她还没有睡着,就不会暴露自己。于是,桑丫渐渐发出了伪装的鼾声,细微而均匀。

  她相信,门外的人在严密聆听她。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又听到有人在厨房吃东西,在这深深的夜里,那个咀嚼的声音显得极其恐怖。

  这时候,桑丫已经困极了,脑袋里像糨糊一样。平时妈妈管得严,十点半必须睡觉。而此时至少已经凌晨两点钟了。她不能确定,这个吃东西的声音是不是幻觉。

  听着听着,这个声音又消失了。

  她隐约又听见沙发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有人轻轻坐在了上面……

  天亮之后,一夜未合眼的桑丫下了床,打开卧室门,警觉地看了看客厅里的沙发,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她慢慢走进厨房,看了看每一个角落,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她拉开冰箱,眼睛落在了那袋面包上——面包是妈妈给她买的,留给她当早餐。她还没有动过,现在,塑料袋却被打开了,里面的面包少了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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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1:50:10 | 显示全部楼层
6 神秘短信

  桑丫莫名其妙就掉线了,再也没有上来。

  娄小娄不知道她怎么了,他关了电脑,想看看书,却没有心情。

  他发觉,这个叫桑丫的女孩在他心中越来越重要。

  尽管未曾谋面,他却认定她是一个高贵的女孩。男人想高贵,需要很多附属的东西,比如金钱,比如地位,比如修养,比如服饰。而女人不同,只要她清高,立即就没有人敢轻视了。

  第二天早晨,娄小娄出门上街了,他要买一块腕表。

  他走出小区,朝附近的南辰商场走去。这时,他的手机短信响了,打开看了看,写着这样一行字:

  请不要去南辰商场买表,否则你会破财。换一家商场!

  这个短信太奇怪了!对方怎么知道他要去买表?又怎么知道他准备去南辰商场买表?他停下来,前后左右看看,没有任何可疑的人。

  他想了一会儿,怎么都想不通。

  他回了一条短信: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南辰商场买表?

  对方没有回复。

  娄小娄不信邪,偏偏就去了南辰商场。

  商场里的人摩肩接踵。娄小娄特别警惕,注意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没有人故意接近他。

  他来到一个柜台前,选表。表的款式琳琅满目,有天价有地价。很快,他就选中了一块,去收银台交了钱,然后转身去取表。

  一个小孩蹒跚地走过来,拽住他的衣襟,叫道:“爸爸爸爸!”

  他低头看了一下,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大约一岁左右,卷头发,小脸蛋白嫩得能挤出水来。她应该刚学会走路和说话。她认错人了。

  孩子的妈妈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也在买表,回头看见孩子拽住一个陌生男人喊爸爸,急忙跑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对不起!”

  娄小娄也笑了,说:“你女儿真可爱。”

  妈妈把女儿的小手从娄小娄衣服上拽下来,说:“宝宝,爸爸在门口等咱们呢!你怎么乱叫啊!”

  然后,她抱起孩子,抱歉地朝娄小娄笑了笑,急忙离开了。

  这一刻,娄小娄下定了决心,假如自己要小孩的话,一定要生个女孩。把她放在两个手掌中,一直养育到十八岁,然后郑重地交给另一个男人……

  买了表,戴在手腕上,他走出南辰商场,一路上依然保持着警惕。

  商场门口,有人卖炒栗子,热气腾腾,很香。他停下来,想买一些带回去当午饭。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却没有抽出来——他的钱包不见了!

  想起刚才那个短信,他呆住了。

  他买表的时候,一直留意着身旁每一个人,没有人接触过他的身体,钱包怎么会丢失呢?

  在回家的路上,他又给刚才的那个人发了一条短信:请告诉我,你是谁?你怎么了解我的动向?你怎么测算出我今天要破财?谢谢。

  终于,对方回复了:朋友,你发错了。

  他不甘心,又发去了一条短信:刚才,你的这个手机号码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提醒有人要偷我的钱包,结果我的钱包真丢了。我想知道你是谁?不方便告诉我就算了,总之我要感谢你的热心。

  对方回复了:刚才我去卫生间了,这个手机在办公桌上放着,不知道哪个人恶作剧,溜进来给你发了那条短信。不用谢,那个雷锋偷偷做好事,连个人影都没留下。

  回到家,娄小娄一直在琢磨这件蹊跷的事。

  他的思路是这样的:总共两个小偷,其中一个经常出没在娄小娄身边,比如北方中医院的清洁工。昨天,娄小娄跟一个同事通电话,说了打算去南辰商场买一块腕表的打算,碰巧被这个人听见了。他不会偷,只是个情报提供者。于是这个人就通知另一个同伙在南辰商场等候。可是,这个人跟同伙闹翻了,改变了主意,又发短信提醒他,不要去南辰商场……

  这样的推断太牵强了。

  他索性不想了,打开电脑,继续等待桑丫。

  QQ在闪,有人请求加好友。还是桑丫。

  他加上她之后,问:你在家吗?

  桑丫:我现在在网吧。一个人在家空落落的,有点儿怕。

  娄小娄:昨晚怎么了?

  桑丫:我也不知道。我在厨房里吃了一点儿面,回来就发现,你又在我的QQ里消失了。

  娄小娄:真是怪了!

  桑丫:昨天夜里,我还听见有人在厨房吃东西……最近,我的精神可能真的出了毛病,出现了幻视幻听。

  娄小娄:你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你认为自己出了毛病,这是你唯一的毛病。你明白了吗?

  桑丫:你很强大。你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感染力。

  娄小娄:在我看来,你就像一棵阴郁的小草,天天垂着头,面对自己的影子发呆。你极其需要一颗太阳把你晒一晒。

  桑丫:我跟你聊天,就是在晒太阳。

  下线之前,娄小娄让桑丫服用一些安定神志的中药:

  茯神,合欢花,首乌藤,朱砂,合欢皮,远志,柏子仁,酸枣仁,龙齿,龙骨,马宝,猴宝,珊瑚,琥珀,磁石,金精石,紫铜矿。

  这天夜里,娄小娄睡不着,继续想今天的经历。

  想来想去,他进入南辰商场之后,只有那个一岁左右的小女孩拽过他的衣服,而她抓的地方正是他装钱包的位置……

  她揪着娄小娄的衣襟,嫩嫩地叫道:“爸爸,爸爸!”

  想到这个场景,娄小娄的心一下就掉进了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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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1:50:19 | 显示全部楼层
7 脚印 (1)

  天黑之后,桑丫才离开网吧。

  一想起今夜还要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里,恐惧就油然而生。

  她想去姥姥家,可是,姥姥比妈妈还严厉。而且,舅舅结婚之后,和姥姥一起过,房子根本住不下。

  她在大街上转悠了一会儿,看到一家粮店,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走进去,买了五斤面粉,装进一只不透明的袋子中,抱着回家了。

  爬楼梯的时候,她把脚步放得很轻,像一只猫。到了家门口,她停下了,竖起耳朵,聆听房间里的动静。

  房间里没有一点儿声音。

  过了一会儿,声控灯灭了。她还在听。

  终于,她听见了一男一女在嘀嘀咕咕对话,声音很小。

  桑丫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就在这时候,突然“哐当”一声响,楼道里的灯亮了。桑丫一哆嗦,回头看去,对门打开了,那对夫妻站在门里,警惕地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赶紧掏钥匙,打开门,走进了自己家。

  过了半天,她才听到对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她把面粉抱进卧室,放下,然后走出来,四下观察。

  书房的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两张打印纸。她走过去,看到最上面的纸上写着一个日期:

  2007年4月23日。

  2007年4月23日。

  2007年4月23日。

  2007年4月23日。

  2007年4月23日。

  2007年4月23日。

  这是谁写的?妈妈?在她的记忆中,桌子上本来是没有纸的。

  她把第一张纸翻开,发现下面一张纸上是一组四格漫画:

  1.一个女孩走在过街天桥上。

  2.她在市场买菜。下着雨。

  3.她举着伞,穿过一条胡同。

  4.雨水浇在一朵花上,花在胡同里笑着。

  她看了半天,没看懂什么意思。最后,她又拿起第一张纸,久久端详起来:2007年4月23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日子让她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惧怕。

  睡觉前,她把家里所有的门都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厨房的门,妈妈卧室的门,衣柜的门,电视柜的门。

  她决定,今夜不关客厅的灯。

  回到自己的卧室,她关上门,没有锁。接着,她小心翼翼地用菜刀割开了那袋子面粉,后退着,从门口均匀地散到床前,直接上床关灯。

  明天早上,她要看看,地上会不会有脚印。

  这一夜外面有风。

  风一下一下推搡着窗子,啪啦,啪啦,啪啦。这影响了桑丫的听觉,她再也捕捉不到客厅里那些细碎的声音了。

  她依旧感觉到,他就贴着门板,站在她的卧室外。

  客厅的灯亮着,她转头朝门板下看了看,有一条明晃晃的缝隙,没有脚的影子。但是,这不能证明他不存在,白天的时候,桑丫同样看不见他。

  桑丫一边听着客厅的动静,一边回想那个日期:4月23日。一想到这个日子,她的心里就生出一种黑暗的情绪来。她想不通。真相隔着一个拐角,她又感觉自己是一个盲人了。

  客厅里一直没有什么声音。

  昨晚,桑丫一夜未睡,现在又临近午夜了,她的眼皮千斤重。她告诫自己:千万别睡着,千万别睡着,千万别睡着……

  可是,她实在挺不住了,大脑的转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门外的人干笑了一声……

  桑丫一觉睡到天大亮。

  她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然后一骨碌坐起来,朝地上看去,顿时目瞪口呆——面粉上清清晰晰有一行脚印!

  她下了床,蹲下来,仔细观察这些脚印。大约四十三码,跟爸爸的脚差不多。

  不管过去她听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都可以找到一种借口:幻觉。现在,这双脚印真实地印在地上,谁也欺骗不了谁了。

  就是说,确确实实有个人,一个男人,跟她同住这套房子里。半夜之后,他还走进了她的卧室,停在她的床前,在黑暗中静静地观望她,很久很久……

  桑丫傻傻地坐在了床上,盯着这些脚印,使劲儿地想,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不伤害她?他为什么执意要走近她?他为什么不喜欢她和娄小娄交往?他为什么画那张漫画?

  忽然,她的思路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爸爸。

  爸爸身陷囹圄,对这个家,对心肝女儿,那种思念可想而知。他要回家,他要见到桑丫。仅仅是看一眼,而没有任何举动,这样的男人,只有父亲。地上那双脚印,和爸爸的尺码一致……

  爸爸越狱了?

  他怕女儿担心,一直躲藏着?

  这世上没有隐身衣,桑丫怎么可能连爸爸一根头发都看不到?

  只有一种可能:爸爸在监狱里自杀了。

  可是,从桑丫第一天感觉到这个看不见的人存在,到现在已经很多天了,监狱方面不可能不通知家里啊。

  还有一种可能:监狱方面已经通知妈妈了,而桑丫临近高考,妈妈不想影响她,把这件事隐瞒了……

  想到这里,桑丫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拿起电话,拨妈妈的号码。

  偏巧妈妈关机了。

  她穿好衣服,走出卧室,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卫生间。她不知道那个人在哪个方位,但是她相信他在看着她。她匆匆洗漱完毕,出了门。她下楼来到小区门口,上了一辆黑车,对师傅说:“花都监狱。”

  黑车司机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小声说:“那地方太偏远了,不管你回来坐不坐我的车,我都要收双程的钱……”

  桑丫挥挥手,说:“随你了。”

  于是,这辆黑车载着桑丫,朝着和北京相反的方向奔去。

  这一天不是探监开放日,直系亲属来了也不让接见。桑丫被隔在高墙之外,无论她怎么央求,值班的武警都不放她进去。

  最后,桑丫说:“哥哥,我只要你带我进去,远远看一眼,只要看到他就行了。”

  武警目视前方,摇了摇头。

  桑丫又说:“那么,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只要你告诉我,我爸爸还活着,我马上就走!”

  武警还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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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1:50:26 | 显示全部楼层
7 脚印 (2)

  桑丫悲伤地退到了路边,坐下来。

  她望着眼前的高墙,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这时候,朱玺正巧打来了电话,嬉皮笑脸地问:“桑丫,你在干吗?”

  她病急乱投医,马上说:“朱玺,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朱玺问:“什么事?”

  桑丫说:“我来监狱探视老爸,可是进不去……”

  朱玺说:“我现在就赶过去,你踩在我的肩膀上,然后跳进去。”

  桑丫说:“你不帮忙还调笑我!”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接着,泪水就涌出了眼眶。

  哭了一会儿,桑丫站起来,打算回家了。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是朱玺的,这一次他的口气比较严肃:“桑丫,你等着,我正在联系人,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桑丫:“好的,我等你。”

  放下电话后,桑丫的心里有了一些光亮。现在,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朱玺这个家伙身上了。

  监狱大门对面,隔着一条窄窄的马路,有一些低矮的小商店。有几个人坐在门口,朝这个孤单的女孩张望着。远方,就是碧绿的山了。桑丫避开那几个人的目光,低着头在高墙下徘徊。

  半个钟头过去了,在桑丫已经感到没有希望的时候,朱玺的电话又来了:“桑丫,你别急,我老爸现在去监狱管理局了,他去找人批条子,你等我,一定没问题的!”

  桑丫的心里一热,低声说:“朱玺,真的谢谢你。”

  朱玺说:“跟我客气什么。”

  过了中午,桑丫终于看见远方出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朱玺来了!轿车停在桑丫面前,朱玺下了车,拍拍桑丫的肩,没有说什么,牵起她的手,就朝监狱大门走过去了。

  两个高中生依然费了一番周折,终于被放行了。

  桑丫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既然监狱同意她见爸爸了,说明爸爸还活着!

  朱玺停在监狱大门外,对桑丫说:“你去见你老爸吧,我在外面等你。”

  桑丫说:“好的。”

  由于不是探监日,接见室里空荡荡的。这里还算宽敞明亮,设有餐厅和客房,颇像招待所。

  桑丫等了一会儿,爸爸终于出来了。现在接见犯人,旁边已经没有警察监视了,只是墙角多了一个摄像头。

  爸爸依然穿着那身灰色的囚服,他好像刚刚理过发,干干净净的。他见到桑丫感到有些意外,一边走过来一边问:“妈妈呢?出了什么事吗?”

  桑丫说:“老妈出差了,没什么事。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很担心你,就来看你了。”

  爸爸隔着长条桌,在桑丫面前坐下来:“我很好,担心什么。”

  说着,爸爸伸出手,似乎想握住女儿的手,中途却放在了长条桌上,两只手掌抱在了一起,局促地捏弄着:“今天不是开放日,你怎么进来了?”

  桑丫说:“我有个同学,他找他老爸帮我搞到了一张批条……”说到这里,桑丫从爸爸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愧疚和尴尬,急忙转换了话题:“爸,你近来好吧?”

  “我很好,还当了组长……哦,我写信跟你说过了。爸爸减刑三年,很快就要出狱啦,还有——七百二十二天。那时候,你已经上大学了,对吧?今年你要高考了,不要牵挂我,要心无杂念。”

  “我的状态很好。”

  “有人是国王,是富豪,他们给他们的儿女带来荣华和富贵。但是,爸爸特殊的经历,却给了你另外两种东西——敏感和坚强。敏感,让你的生命更柔软,更丰盈,热爱这个世界。坚强,让你战胜一切,赢得未来。”

  “爸,我要考到北京去,干一番事业,接你去过好日子。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梦了。你放心,爸爸会活到九十九,直到你成家立业生小孩。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

  “很好。等出狱之后,我帮你把把关。”

  桑丫笑了:“我不相信你的眼光。”

  “爸爸的眼光不差。我甚至看得出,你今天之所以搞到批条,是一个男生帮忙,现在,他就在外面等着你。”

  “老爸,你真神哪!”

  “嘿嘿,我猜的。”

  离开监狱的时候,桑丫感到心情很畅快。

  看到桑丫出来了,朱玺降下车窗,朝她笑了一下。桑丫也朝他笑了一下。

  朱玺说:“你回哪里?我送你。”

  桑丫说:“进城就可以了,我自己回家。”

  朱玺说:“反正我也没事,把你送回去。”接着,他对司机说:“刘叔叔,密云小区。”

  郊区的路很颠簸,朱玺观察着桑丫的脸色,小心地问:“你是不是没睡好?”

  桑丫说:“失眠。”

  朱玺说:“应该买点儿补品,蜂皇浆,龟鳖丸,铁皮枫斗,印尼血燕……我老妈天天让我吃这些东西。”

  桑丫看了看窗外,说:“我家跟你家哪能比。”

  走了很远,车终于驶上了宽敞平坦的大路。司机打开了音响,放的是李珉宇的歌。刘师傅都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了,他不可能喜欢韩国歌曲,看得出来,音乐也是为小主人服务的。

  朱玺问:“桑丫,你准备报哪个大学?”

  桑丫说:“北京。”

  “那我也考北京,有什么事还可以照应你。”

  一直看窗外的桑丫突然转过头来,对朱玺说:“你今天晚上可以不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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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1:50:37 | 显示全部楼层
8 另一个女孩

  娄小娄丢钱之后,并没有报案。

  他感觉,这个小偷是个高高手。

  她可能是那个小女孩。

  她可能是小女孩的妈妈。

  也可能是一个看不见的隐身人……

  商场那么多人,流水一样进进出出,想查到这个高高手,无异于大海捞针。那就不给警察添麻烦了。

  丢钱固然郁闷,但是娄小娄更关心昨天那个短信。

  这两天,他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越来越觉得,给他发短信的人,精通预测术,提前为他测算出了丢钱的结果。而且,藏在暗处的这个人,和自己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否则,他不会如此关注自己。

  这个人是谁呢?

  “咚咚咚!”有人敲门。

  他走到猫眼前,朝外看了看,是林要要。她穿得十分鲜艳,隔着门,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娄小娄打开门,说:“你怎么来了?”

  林要要笑着闪进来,说:“路过,来看看你。”

  娄小娄还闻到了另一股香味,看了看她手里提的袋子,问:“什么东西?”

  林要要把那个袋子举向娄小娄,说:“炒栗子,吃吧,谗猫。”

  娄小娄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炒栗子?”

  林要要说:“门口有卖的,我就顺便买了。”

  娄小娄一边吃一边说:“今天,你怎么没出去推销你们那起死回生药啊?”

  林要要说:“大哥,我也需要休息呀,不然我就得吃我们的药了。”接着,她四下看了看,说:“没有别人吧?”

  娄小娄说:“有。”

  林要要问:“谁呀?”

  娄小娄指了指电脑上的QQ,说:“都在那里面。”

  林要要说:“大周末的,你一个人憋在家里,要修炼成仙哪?”

  娄小娄说:“我准备学习奇门遁甲。”

  林要要说:“听说,那东西弄不懂就走火入魔了,你小心点儿。”

  娄小娄说:“不是仙就是魔,我就是不想当一个凡人。”

  林要要说:“凡人才好呢,可以吃法餐,可以蹦迪,可以K歌,可以看《越狱》,可以玩‘嘉年华’……”

  娄小娄说:“没追求。”

  林要要笑嘻嘻地说:“谁说的,我有追求,我追求你。”

  她一边说一边走进卧室,打开衣柜门。

  娄小娄说:“你来搜查吗?”

  林要要说:“我又不是你老婆,没有那资格!我只是一个钟点工,给你洗衣服的。”

  说完,她拿出一团脏衣服,去卫生间了。

  桑丫出现了,这时候已经是下午。

  娄小娄在电脑前坐下来,跟她说话。

  桑丫:我去监狱看爸爸了,刚回来。

  娄小娄:他好吗?

  桑丫:他呈现在我面前的,应该都不真实。虽然他很乐观,但是我怀疑,每次我离开之后,他都会哭,只是不让我看到而已。

  娄小娄:一切都会过去的。

  桑丫:你怎么没出去玩?

  娄小娄:一个人待着,我感到很愉悦。狂欢了,尽兴了,最后剩下的只是沮丧。你太小了,不理解的。

  桑丫: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太孤单,两个人太拥挤。

  娄小娄:也许恰恰相反,两个人才孤单,一个人才拥挤。

  桑丫:那你准备一辈子单身吗?

  娄小娄:可能。

  桑丫:你等我。

  娄小娄愣了一下:你?

  桑丫:你等我长大。

  娄小娄发去一个笑脸,说:那我就不长了,等着你。

  桑丫:我是认真的。

  娄小娄:你……多大?

  桑丫:你知道的。

  娄小娄:哦,十六岁……等你十八岁再说吧。然后他又给桑丫发了一个笑脸。

  桑丫:是真心话吗?

  娄小娄:你说呢?

  桑丫:有一天,我学会了奇门遁甲,就可以预测出你的话是真是假了。

  娄小娄:那时候,我们互相预测。想想,一男一女,都精通预测术,心怀鬼胎地生活在一起,在背后互相预测对方有没有外遇,有没有隐藏工资,有没有不洗脚。结果呢,互相都预测到了对方正在预测自己……太喜剧了。

  桑丫在电脑前哈哈大笑。她很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

  林要要忙活儿完了,走出来,在背后趴在娄小娄肩上,静静地看。

  林要要问:“你在跟谁聊天?”

  娄小娄说:“一个女孩。”

  林要要问:“她是哪儿的?”

  娄小娄说:“南方的。”

  林要要问:“干吗的?”

  娄小娄说:“高中生。”

  林要要问:“多大?”

  娄小娄说:“十六岁。”

  林要要瞪大了眼睛,说:“你不会有洛丽塔情结吧?”

  娄小娄说:“她管我叫叔叔的。”

  林要要强行把娄小娄的身子转过来,霸道地说:“我要你给我预测一件事。”

  娄小娄无可奈何地问:“你要预测什么?”

  林要要说:“今夜我会不会有桃花运?”

  娄小娄煞有介事地扳着手指算了算,说:“有。”

  林要要惊喜地说:“真的吗?在哪里?”

  娄小娄说:“花店。”

  林要要捶了他一下:“讨厌。你再测测,今夜你会被劫色吗?”

  娄小娄又假装算了算,说:“嗯,有这个苗头,不过我奋起反抗,她没得逞。”

  林要要一下把娄小娄掀翻在地,说:“我倒看看,你怎么反抗!”

  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一团,娄小娄一边推她一边说:“林要要!别闹!”

  林要要骑在娄小娄的身上,双手按住他的脖子:“我就闹我就闹!”

  娄小娄说:“我不想!咱俩就是闹到联合国秘书长那里去,他也会判定你这样做是在侵犯我的人权!”

  林要要笑嘻嘻地说:“联合国秘书长才没工夫搭理你,因为他也面临同样的难题!”

  娄小娄抓住林要要的两个手腕,朝两旁一掰,林要要一下就趴在了娄小娄身上,娄小娄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然后迅速站起来,整整衣领,说:“你的力气还真大!”

  林要要坐起来,把头扭过去,没有说话。

  娄小娄感觉到了什么,走过去扳过她的脑袋,看到她满脸都是泪水。

  电脑QQ上,桑丫问:你在干什么?

  娄小娄很在意桑丫的每一句话。

  她说:你等我。

  她说:你等我长大。

  她说:我是认真的。

  自从和桑丫相识之后,娄小娄的内心就交织着两种情感——甜蜜而悲伤。

  他接触过很多女孩,却都是异性相吸。相吸,就会贴在一起,某一天再分开。可是,他和这个未曾谋面的桑丫,却不是相吸,而是相融,一男一女混为一体,就再也分不开了,所谓真正的爱情,估计就是这样子了。这是甜蜜。

  可是,他三十三岁,她十六岁,他们各有各的生活,无法交叉在一起……这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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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1:50:54 | 显示全部楼层
9 空位
  天黑之后,朱玺来到了桑丫家——他回家跟父母请假去了。

  他提着一只很大的袋子,里面都是食物:开心果、巧克力、饼干、薯条、瓜子、啤酒……

  夜越来越黑,小城的灯火越来越鲜艳,赤橙黄绿青蓝紫。

  朱玺和桑丫并排坐在沙发上,喝酒。

  朱玺感觉桑丫好像有心事,就不停地给她讲笑话。讲着讲着,他不再说话了。

  桑丫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了?”

  朱玺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然后继续讲。

  桑丫说:“你这些段子都在手机上传滥了,会不会点儿新鲜的?”

  朱玺苦思冥想了半天,说:“那我给你讲一个黄段子吧?”

  桑丫说:“好呀。”

  朱玺就讲起来:“有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年龄很大的男人结婚了。第二天早晨,这个年轻女子扶着墙壁走出新房,骂道——”

  桑丫接着说:“妈的,他说他有三十年的积蓄,我还以为是钱呢!”

  朱玺眨眨眼,说:“你怎么都听过啊?看来,我得给你讲恐怖段子了。”

  桑丫说:“不听。”

  朱玺顺势用胳膊搂住了桑丫的肩:“有我在,你不用怕。”

  桑丫没有阻止他的胳膊,也没有阻止他的故事。

  朱玺讲道:“一套老房子里,住着一对母女。这天夜里,母亲醒了,听见女儿的房间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她轻轻走过去,贴在门上听。女儿似乎在跟一个男人聊天,声音很小,就像谈恋爱的人在说悄悄话,始终听不到那个男人说话。母亲使劲儿敲了敲门,十八岁的女儿就走出来了。母亲问,你在跟谁聊天?女儿说,我老公呀。母亲问,你什么时候结婚了?女儿说,我都结婚十八年了,你不知道?他一直在外面奔波做事,今天终于回家啦!母亲感到全身发冷,推门就进去了。茶几上,摆着两个杯子,插着吸管,都剩下了一半饮料。茶几两旁的沙发空荡荡……”

  朱玺停了。

  桑丫又抬头看了看他。

  他把胳膊从桑丫肩上移下去,又开始四下张望。

  桑丫跟着他的视线,在房间里看了一圈,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朱玺说:“桑丫,我想说件事。”

  桑丫说:“你说。”

  朱玺说:“我怎么感觉这个房子里……还有一个人?”

  桑丫喝了一口啤酒,半晌才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最近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现在,我怀疑他潜入了我的家……老妈出差了,我特别害怕,只好找你来陪我了。”

  朱玺的表情有些复杂。

  在此之前,他误会了桑丫的用意,现在终于明白了,脸上不由显出不安的神色来。

  桑丫说:“你怕吗?”

  朱玺说:“你检查过房间吗?”

  桑丫说:“跟你讲的故事一样,我从来不曾看见过他。但是,我怀疑,现在他就站在我们旁边,静静地看我们说话。”

  朱玺的脸一下就白了。

  桑丫说:“你怕了?”

  朱玺说:“要不……我把刘叔叔也叫来吧?”

  桑丫低下头,半天才说话:“我一个人在家里住了两夜了。”

  朱玺想了想,说:“好吧,桑丫,我不怕。”

  桑丫继续说:“说他不存在,可是,我总能听到他的某些声音,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来苏水味道。说他存在,可是他从来没有显过形,只有……”

  朱玺警觉地问:“什么?”

  桑丫本来想说:只有昨夜,他踩出了一行脚印。但是,她担心朱玺害怕,就改口道:“只有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停了停,朱玺问:“你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

  桑丫说:“你怎么知道?”

  朱玺说:“我随便问问。”

  桑丫说:“是的,一个北方的男人,叫娄小娄。”

  朱玺说:“他是医生?”

  桑丫说:“你怎么知道?”

  朱玺说:“猜的。”

  桑丫说:“是的,他是一个中医。”

  讲起娄小娄,桑丫眼里的不安、阴郁、孤独,一扫而光,流露出明朗的憧憬。

  朱玺一直在听。

  讲完之后,桑丫看了看他:“你在想什么?”

  朱玺说:“我在想来苏水……”

  桑丫不解地问:“来苏水?”

  朱玺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跟你在QQ上聊天的这个人,其实就是一直跟在你背后的人?”

  桑丫头皮一炸。

  要睡觉的时候,朱玺试探地问了一句:“我睡哪儿?”

  桑丫想了想,说:“你睡我的卧室,不过,不许乱动。”

  朱玺说:“我睡觉很老实。”

  桑丫说:“我怕你的心不老实。”

  这一夜,两个人躺在了一张床上。

  他们躺在床的两端,中间距离将近两尺宽。

  桑丫靠着墙,说:“你再朝外一点儿。”

  朱玺说:“宝贝!再朝外,我就掉地上去啦。”

  桑丫说:“你要朝我这面移动一点,我就睡沙发去。”

  朱玺说:“睡着之后我不敢保证。”

  桑丫说:“我不管你睡着不睡着。”

  朱玺说:“你爱上QQ里的那个人了。”

  桑丫说:“我爱他。通常说来,喜欢是浅的,爱是深的。我却觉得,爱是广义的,有各种各样的爱,喜欢才是狭义的,专指男女之情。我知道我爱他,而且很深很深,不过我不能肯定这是不是喜欢。”

  朱玺:“我对你百分之百是喜欢。”

  桑丫:“你喜欢我什么?”

  朱玺:“每一个地方。”

  桑丫:“我很感谢。”

  朱玺:“其实,我的胆子很小,十四岁的时候,还和老爸老妈一起睡。但是,今天你让我变成了英雄。”

  桑丫:“我怀疑,你陪我喝酒之前,你根本没沾过酒。”

  朱玺:“是的。酒太难喝了,我喜欢喝饮料。”

  停了停,朱玺说:“你现在害怕吗?”

  桑丫:“你呢?”

  朱玺:“心里有点儿虚虚的。你知道抵抗恐惧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桑丫:“不知道。”

  朱玺:“我是指一男一女在一起的时候。”

  桑丫:“你不要难为我。”

  朱玺:“好吧,等我们长大的时候,读大学以后,或者工作以后。”

  桑丫:“这些不重要。等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吧,现在我把你当朋友。”

  停了一会儿,朱玺突然说:“睡觉之前,我可以……吻你一下吗?”

  桑丫没说话。

  朱玺:“吻额头。”

  桑丫还是不说话。

  朱玺就爬起身,把嘴凑上来。

  就在他要吻到桑丫额头的时候,突然停下了。

  外面传来一种声音:“哗啦,哗啦,哗啦,哗啦。”书房没有开灯,是谁在黑暗中慢慢地翻书?

  桑丫一下就抓住了朱玺的胳膊。

  朱玺把手指竖在嘴巴上,轻轻“嘘”了一声,然后小声问:“你老妈回来了吧?”

  桑丫颤颤地说:“不可能。”

  朱玺说:“那就是风吹的。书房的窗子关了吗?”

  桑丫说:“我忘了。”

  接着,两个人都不出声了。

  房子里一片死寂,再也出现任何声音。

  过了很长时间,桑丫小声问:“你睡着了?”

  朱玺口齿不清地说:“没有。”

  桑丫说:“你不能先睡,你要等我睡了你再睡,答应我。”

  朱玺说:“好。”

  承诺过去几分钟,朱玺就发出了鼾声。

  桑丫一下就陷入了孤独中。窗外挤进来的风,一下下撩动着纱帘,如同桑丫的心绪。她在想念娄小娄,以此驱赶恐惧。每次想起他,都是最初那个情景——

  桑丫和娄小娄并排朝前飞。

  远方大海辽阔,鲜花盛开。

  飞过朱玺,他想拦住桑丫。娄小娄一挥手,就出现了一个胖乎乎的女孩,于是,朱玺和她手拉手欢快地离开了。

  飞过学校,面孔冰冷的老师跳起来,勒令她不要异想天开,马上降落,脚踏实地,投入学习,这牵扯到学校的升学率问题。娄小娄一挥手,老师就满脸桃花笑春风了,朝她伸出两根手指,摆成V形晃了晃,鼓励她远走高飞。

  飞过考场。千千万万的学子都在紧张地答卷,无数家长在周边焦急等候。娄小娄一挥手,桑丫就得了全省最高分。

  飞出花都,妈妈拽住了她的裙摆,严厉地呵斥她,不许她离家出走。娄小娄一挥手,妈妈就放了手。

  飞出国界,戴着白手套的士兵,威严地阻止他们前进,请他们出示护照之类。娄小娄一挥手,士兵就退避两旁,纷纷敬礼放行。

  飞过高山大川森林湖泊,出现怪兽,娄小娄一挥手,怪兽就化成烟雾,消弭了……

  桑丫终于在想象中沉入了梦乡。

  不知道几点钟,朱玺在半梦半醒中,感觉桑丫的身体挨着了自己。他迷迷糊糊地想,她一定是害怕了,慢慢靠了过来。在黑暗中,朱玺试探着把胳膊伸过去,抱住她,却被她一下推开了。她的力气很大。

  桑丫也醒来过一次,她迷迷糊糊感觉朱玺紧紧挨着自己,就狠狠踹了他几脚。可是,朱玺纹丝不动,似乎睡得正香。这小子也许是害怕了,半夜靠了过来,他并没有过分的举动,桑丫就不再踹他,翻个身,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又睡着了。

  第二天天一亮,桑丫就醒了。

  她睁眼一看,朱玺还在睡着,他和自己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叫道:“喂,今天我们得上学,快起来吧。”

  朱玺睁开惺忪睡眼,说:“你先起,我再眯一会儿。”

  桑丫说:“你蒙上被子吧,我穿衣服。”

  朱玺就蒙上了被子。

  桑丫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睡觉就像一头猪,我踹了你几脚,你知道不?”

  朱玺说:“不知道。”

  桑丫说:“谁让你睡着睡着就跑我身边来了。”

  朱玺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桑丫惊叫了一声,一下就把外衣裹在了身上:“你干吗!”

  朱玺看着桑丫半天,说:“有问题……”

  桑丫说:“什么问题?”

  朱玺说:“昨天夜里,我一直睡在这个床边,没有动啊!”

  桑丫说:“可能是你睡迷糊了。”

  朱玺说:“不可能,我从小睡觉就特别老实,从来不乱滚!”

  桑丫也愣了:“你的意思是?”

  朱玺说:“昨天夜里,有个人躺在了我们中间!”

  一股寒气从桑丫脚掌涌上头颅。

  朱玺继续说:“我昨天半夜,也感觉你跑到我身边了,我伸手……想搂着你睡,你把我的胳膊推开了,力气好大!”

  桑丫摇摇头,说:“我根本就没有……”

  两个人同时看床中间,那里空荡荡的,正好躺下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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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1:51:03 | 显示全部楼层
10 跟踪狂 (1)
  这一天是周二。

  娄小娄吃完晚饭,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步。

  林要要打电话来,说:“娄小娄,我们一起去泡酒吧,好不好?”

  两天之内,她已经约过娄小娄三次了。这些医药代表都如此执著。

  娄小娄:“不去。”

  林要要停了一下,委屈地说:“你连个理由都懒得编吗?”

  娄小娄:“我有约了。”

  林要要:“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难道是和月亮有约吗?”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娄小娄转转身子,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林要要的影子。她怎么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最近怪事连连,娄小娄都有点儿麻木了。

  娄小娄步行了几十分钟,一直走到了西坝河。

  水中晃着一轮圆满的月亮,河边草深风凉。

  娄小娄坐在石凳上,望着河水发起呆来。

  他知道林要要的心思,但是,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况且,他早已经打定主意,永远不再结婚。

  他和前妻在人生的中途走散了,说明他们的婚姻只是一个人为的错误。那么,未来他也许会遇到真正的另一半,他与她默默相守,好一辈子。结婚证是没用的,除了离婚的时候才用得着。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领结婚证不是多此一举吗?

  想到男女之事,娄小娄有些伤感。

  在这个尘世上,有很多很多很多条河,横亘在男和女之间,人类无能跨越——

  生死之河。通常,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1+1=2,两个人恩恩爱爱一辈子。可是,有的爱情宿命却是1+1=1,其中一个必死。留下一个,孤单地活在世上,永远无法跨越幽明,挽回曾经的甜蜜与幸福。

  时间之河。茫茫时间无限,不同年代的人,如果生活在同一个年代里,会有多少可歌可泣的爱情发生?可是,这些爱情却被时间隔离了。即使相隔几十岁,不管两个人爱得多么深,也不能跨越时光距离……

  等级之河。一个人爱上了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一个是贵族或名流,光芒万丈。她(他)不能接近他(她),如同不能接近太阳,否则只能自毁,成为他(她)的祭祀……如果这条河不存在,这个尘世不知有多少对爱情要重组。

  地域之河。一个在东半球,一个在西半球,如果他和她相遇,将是世间最完美的一对,但是茫茫人海,万水千山,他和她就像两粒沙土,被命运的风裹挟着,永远不可能在半空中相遇。

  舆论之河。不管两个人爱得多深,可是他结婚了,她也结婚了,他和她中间隔着她和他……

  机缘之河。她一眼就爱上了风一样清爽的他,或者他一眼就迷上了水一样纯净的她,可是,两个人一个向左转,一个向右转,再没有相遇过……

  单爱之河。一个爱了,另一个却不爱,这是最无望的一条河。你爱一个人,爱到了骨头里,血液里。可是,痴情总是遇薄情,对方一句尖刻的话就戳穿了你的全部柔情,就像打掉身上的一枚雪花,根本不在意它经过了那么漫长、那么精心的准备,根本不在意它其实是那样的晶莹剔透,那样的完美无缺。对方繁华着,根本不在意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经受煎熬,就那样轻易地冷落了你一辈子,就如同不在意路边的一颗石子……

  梦幻之河。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有一个模糊的异性影像,那是梦中情人。真实与梦想隔着一条河,现实中,没有任何一个异性,可以和梦中那个影像完全叠合,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一点偏差,我们匆忙而仓促地和这个现实中的人生活在一起,对方占据了你一半世界。你在孑然一人的时候,望着冷月,心情黯淡,忽然就想起梦中那个人来,泪水就悄悄蒙住了双眼。这泪,是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的。你无法说清楚,你怎么哭了……

  周期之河。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人性的某些规律,更是一条河,我们不可能超越。有时候,爱情之无奈,恰恰是因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爱是鲜活的,如花如草,它绿过、开过之后,就该枯了谢了……

  短信又响了,还是林要要:

  宝贝,河边太凉了,小心感冒,回家吧。

  娄小娄猛地抬起头,朝对岸看了看,草木阴森,不见人迹。

  难道这个女孩一直在暗处监视自己?

  他想起最近看过的几篇报道,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报道说,有个女孩总怀疑男朋友另觅新欢,渐渐变成跟踪狂,天天尾随监视男朋友,一直跟踪了半年,最终还是没抓到实据,竟然把男朋友杀死了。调查显示,美国百分之九十被配偶谋杀的人,生前都被对方“跟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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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0 11:51:13 | 显示全部楼层
10 跟踪狂 (2)

  娄小娄刚进家门,电话就响起来。

  他以为又是林要要,拿起来看了看,是母亲打来的。

  娄小娄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两年后母亲改嫁一个姓常的男子,现在和继父一起生活。娄小娄结婚之后,很少回去。

  母亲问:“小娄,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娄小娄一愣:“我在北京啊。”

  母亲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娄小娄说:“我最近一直在上班,没出差。”

  母亲说:“你不是给我写了信吗?你说你在南方,一切都平安,让我别挂念。你说你一定会回来的,只是事情还没有办完……”

  娄小娄问:“我还说什么了?”

  母亲说:“你还叮嘱我,犯胃病的时候,揉内关穴有神效……”

  娄小娄沉默了半天,低声问:“妈,你收到的是纸信?”

  母亲说:“是啊,怎么了?”

  娄小娄说:“那笔迹是我的吗?”

  母亲说:“怎么不是你的?歪歪斜斜的。小时候让你练字,你就是不听!”

  娄小娄说:“那封信还在吗?你再看看。”

  母亲从什么地方拿出了那封信,娄小娄听到了纸张的声音。母亲翻了半天,似乎有些犹豫了:“好像比你写得好看些……你说不是你?难道有人冒充你?谁能知道我有胃病呀?”

  娄小娄说:“信是哪里寄来的?”

  母亲说:“没写。”

  娄小娄说:“你看看邮戳。”

  母亲看了半天,说:“邮戳模糊了,根本看不清。”

  娄小娄说:“可能有人恶作剧。没事,妈,明天我就回去看你。”

  母亲愣了一下,突然问:“你是小娄吗?”

  娄小娄笑着说:“妈,你耳朵出毛病了吗?”

  母亲说:“我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太像……你一个人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夜,不要酗酒。”

  娄小娄说:“我好长时间不喝酒了。”

  母亲说:“还有,遇到合适的女孩,赶紧结婚吧。你一个人飘荡,我不放心。”

  娄小娄说:“这事不用你牵挂,你和常叔叔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挂了电话,娄小娄又陷入了恐惧中。

  这个给母亲写信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冒充自己?

  琢磨来琢磨去,他一下想到了一个不该想到的人——母亲改嫁之后,和继父生了一个男孩,叫常役,他比娄小娄小八岁。虽然这个弟弟和娄小娄同母异父,两个人长得却特别像,脸面都像是母亲脸面的影印件。不过,他们的人品和性格却截然不同。

  常役有一个怪毛病——嗜好跟踪和偷窥。

  有一次,他盯上了高年级的一个女生,连续跟踪十几天,终于被那个女生察觉报了警。从那时起,家里人才发现他的心理有病。

  常役十七岁那一年,带着一副游泳镜,一根长长的塑料管,来到郊区的一条河边,蹲在草丛中,一连守候了好几天,终于来了几个当地女孩,她们说说笑笑地跳进河里游泳。于是,常役从远处潜进水中,慢慢靠近,想偷窥女孩们的身体。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他中途突然窜出水面,大呼救命,喊了两声他就沉下去了,再也没上来。警方在河里搜寻了五六天,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认定他被河水冲走了。母亲为此哭得死去活来,经过很多年才渐渐平复这个伤痛……

  想着想着,娄小娄的心里有些发冷了。

  当年,这个常役溺水而亡,尸体不知被河水冲到了何方。难道他顺流而下,一直漂到了千里之外的岸上,慢慢站起来,拧干身上的衣服,挖出嘴和鼻孔里的沙子,出现在了南方另一个城市的街头?

  最近,发生在娄小娄身上的事情,越来越荒诞。

  他索性不再想。

  睡觉之前,短信又响起来,他以为又是林要要,原来是电子邮件提醒短信。

  他打开电脑,登陆电子邮箱,是一封广告邮件,专卖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他发现,有三封邮件,他还没来得及看,已经被什么人看过了。三封邮件都是他大学时代的女朋友写来的,她一直没结婚。

  娄小娄很惊诧——谁破译了自己的邮箱密码?

  他又登陆QQ,却发现上不去,系统提示说:“你已经登陆了一个相同的QQ账户200826414,不能重复登陆。”

  这一刻,他忽然对桑丫充满了担忧。

  他和桑丫唯一的交流渠道就是QQ,现在他上不去QQ了,就好像一个娇弱的孩子在视野中突然消失了一样。

  他觉得林要要的嫌疑最大。这些医药代表像特工一样,不但能搞到任何一个医生的手机号,还能搞到他们配偶的手机号,甚至知道他们的家人都有什么喜好。

  几个月以来,只有林要要和他走得最近。而且,只有林要要才关心哪个女孩给他写了信,都写了什么。只有她才在意他在跟哪个女孩聊天,都聊了什么。

  他又登陆自己的博客,竟然发现有人为他更新了博客!只有两行字——

  我在四面八方看着你

  你在千方百计躲着我

  娄小娄忽然感到了林要要的可怕。

  虽然娄小娄一直在拒绝林要要接近自己的生活,可是她却利用网络的通道,从四面八方渗透进他的一切隐私中……

  夜里,他梦见自己上班了。

  林要要打来电话,说:“娄小娄,今天你将丢失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他不以为然地说:“你会预测啊?”

  林要要说:“你不信就算了。”

  说完,她挂了电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挂电话。

  下班的时候,娄小娄检查了自己的钱包和手机,都在。到了停车场,他的车也在。他驾车回到家,打开门,看到房间里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被翻动过的痕迹。

  他放下心来,觉得林要要在捉弄他。

  有些女孩专门没事找事,给你制造一点儿小麻烦,作为接近你的方式,或者说是一种撒娇的表现。

  到了半夜,他睡着之后,感觉有人在他耳边吹气,他一下就醒过来。

  一张白脸近近地贴在他的眼前,说:“你丢了家里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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