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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陪葬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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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19 19:53: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约定

  早上七点。

  零零散散的香客正在上香。

  烟气在空气中弥漫、飘荡,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有点凌乱。




  天有点沉,是那种蓝色中加了一点黑色的感觉,灰蓝。

  台阶很长,仿佛走很久都到达不了尽头。

  乐珠停下脚步,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还有十几级就到了。

  微风在耳边缭绕,轻轻的,柔柔的,充满温意,乐珠不自觉伸手轻抚了一下发尖。

  在穿过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后,终于来到大殿前。

  大殿的颜色是暗红的,旧得让人怜悯。

  那里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像。

  世有危难,称名自归,菩萨观其音声,即得解脱也。亦名观世念,亦名观自在也。

  乐珠不信佛。

  但,她还是跪在黄色的已经有些发旧的垫子上轻轻地磕了三个头。

  她没有上香,那只是一种形式。

  人越来越多,络绎不绝的人群让乐珠的心里感到异常的烦躁,她转到了大殿后方,那里有一道门直通后院。

  后院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和尚清扫着院落,还有一棵树。

  那是这座寺里惟一的菩提树,为常绿乔木,叶子卵形,茎干呈黄白色。

  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它依旧翠绿。

  乐珠走到树旁,抬眼看着身旁的这棵树。这就是传说中让释迦牟尼静思了七天七夜终于成佛的那种树。乐珠冷笑,她不明白什么叫大彻大悟,也不明白什么叫逆观十二因缘,明心见性,她只明白世间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信赖。

  乐珠转身准备离开,脚下却碰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菩提籽,紫红的颜色几乎被泥土覆盖,乐珠弯腰将其拾起。

  有种淡淡的香味,乐珠随手塞进大衣口袋里。

  它就像她一样,永远不被人注意。

  在离开的时候,乐珠最后看了一眼那棵菩提树,她在心中许了一个愿,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越来越阴,已经没有了灰蓝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脏色。

  很脏。

  乐珠顺着已经褪色的走廊拐到了一扇圆形小门前,在推开门的时候,左边半扇门差点掉了下来,乐珠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也许早已被寺庙里的人给遗忘。

  走进那座只能容下四五个人的小院,乐珠站住了脚。院里的地面上已经长满了杂草,有半人来高,在杂草丛中矗立着一间三角形的石砖建筑,看上去约有七米高。

  那是间房子,只是它看起来有些个别。

  乐珠拨开杂草走了过去。

  门不大,也就半米来宽一米来高,刚好够一个人弯腰侧身挤进去。

  乐珠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抬起头看向天空。

  一只雄鹰盘旋于空中,乐珠木然地笑了一下。

  它很自由,它可以到处飞翔,它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去阻挠它,也没有人去干扰它,它应该是快乐的。起码比人快乐。

  乐珠推开了那道小门弯腰迈了进去。

  房里没有灯,只有一道像光环一样的射线自上方射下来照在地面上。

  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黄土,黄土看起来很干净没有一点杂质,但是那种黄总会让人心里感觉有点不舒服。

  它太耀眼。

  乐珠盘腿坐在地上,抬眼看着上方。

  这是一间奇怪的房子。房子的里面由上至下呈正三角形,三角形的尖顶上有个碗口大的洞眼,外面的光线正好从那个洞里射进来,这也成为了这间房子里惟一的照明工具。

  乐珠将目光从顶端移了下来,移向正前方,她看不到他,他总是隐在黑暗中,但她知道他就坐在那里。

  “我来了。”乐珠的声音很轻,甚至有点冷淡。

  “我一直在等你。”对方的声音响起,显得很平静,但听起来的确老了,有种沧桑感,他就坐在她的对面,乐珠感觉得到。

  乐珠伸手玩弄着地上的黄土,简洁地说道:“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我很好。”

  乐珠的手停了下来,她诧异地看向对方问道:“很好?”她不懂,对于她来说世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趣。

  “世间一切事情皆为过眼云烟,放下就放下了,放下了心就轻快了。”对方轻咳了两声,显然年岁已经很大了。

  “世上有几个人能放得下,放下了又能怎样,放下就真的轻快了?”乐珠苦笑,伸手抓起一把黄土举起又松开,让黄土肆意地自然撒落。

  对方没有回答,屋子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开始下雪了,雪花透过碗口大的洞眼轻飘飘地滑落下来,落在乐珠面前的地面上,又悄无声息地化了。

  化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乐珠伸手想要接住雪花,可是雪花总是轻易地化成雪水从她的指缝里光明正大地滴落。

  “不要去强求。”对方再次出声,声音中带有某种说不出的感染力。


  “我从来都没强求过什么,但是命运却在强求我!”乐珠收回手,手冰冷,冷彻刺骨。

  “你还没有准备好。”对方显得有些无奈,又有些牵挂。

  “需要准备什么?没人知道,既然如此又何需准备。”乐珠再次苦笑,她的声音中充满着某种说不出来的悲哀。




  雪越下越大,雪花像美丽的花瓣大片大片地落进来,沾湿了泥土,带着那股清香不染世俗的味道在整个房间里慢慢弥漫开来。

  “他一直在等你。”对方又出声了,声音听起来又恢复了平静。

  “他在哪?”乐珠淡淡地问道。

  “他就在你身后。”对方抬起手指向乐珠的右后方。

  他的手上布满粗糙的皱皮,甚至可以看到无力的青筋。他的指尖有些轻微的颤抖,只是他的指甲永远都是那么的干净。

  乐珠没有马上回头,只是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很好。”声音清亮而坚定,自她身后的门旁传来。

  乐珠淡笑道:“你长大了。”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也是。”声音青涩中透着宏亮。

  “我们要走了。”乐珠的眉尖又露出少许忧伤。

  “我随时等待着你带我走。”

  “看来你是准备好了。”乐珠双手伸直交错于雪花中,借着雪花的清纯清洗着手上的黄土。

  “就像你说的准备也无用又何必准备。”

  “说得好。”乐珠冷笑。

  “带上这个。”布满皱皮的老手再次伸了出来,手心托着一个深褐色的信封,“这个对你有用。”

  乐珠并没有马上接过那封信,而是静静地看着。

  信封是那种传统的样式,看上去很干净,干净得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但乐珠知道那封信是给她的。

  乐珠终于伸手接过了信,很麻利地将其放在了自己大衣内侧的口袋里。

  “走吧,你们的母亲一定还在等着你们。”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乐珠没有出声,站起身伸手推开了门,门外射进一道光线刚好照在对面的那个人身上。

  “既然不回头又何必要看。”对方无奈地叹道。

  他真的老了,连胡子都白了,乐珠的双目中流露出漠然的眼神,她没有丝毫留恋,快速地走出了房子。

  “师父我走了。”

  “好自为知。”

  “谢谢师父。”

  重重的磕头声在房子里回荡。

  乐珠再次抬起了头,雄鹰已经不在,只有纯白的雪花从天而降,那种洁白让乐珠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干净。

  干净,有多少人一生是干净的,有多少人一生敢承认自己是干净的。

  乐珠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安宁。

  “我们可以走了。”声音自身后响起。

  乐珠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年轻和尚。

  他看起来有点削瘦,这十几年来他确实长大了很多,个头比她高出了足足有一头,眉宇间已经透出男人的成熟。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旧蓝色的僧衣,颜色有点变浅,手上的念珠黑而光亮,他总是时刻抚弄着它。

  “你叫什么?”乐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悟觉。”他的手还在抚弄着那串念珠。

  乐珠微微地点了点头,她本想问他原有的名字,但是却没有问出口,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出发吧。”何必知道原来的名字,那只不过是人生的一个符号,没有丝毫的意义。

  雪花飘啊飘,好像永远都飘不完。

  一股半透明的液体顺着碗口大的洞眼流了下来,沾染在泥土上,一滴,两滴,三滴……最终汇成一片缓缓地流向黄色的坐垫。

  老和尚睁开了眼睛看着那道光,脸上露出了淡定的笑容。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液体开始沸腾,冒着气泡四处蔓延。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液体缓缓流动,流到了坐垫上,流到了衣襟处,流到了……

[ 本帖最后由 遗忘的世界 于 2008-11-19 20:01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9 19:54:05 | 显示全部楼层
  夜晚总是漫长而寂静,天空上几颗星星正在发着淡淡的黄光,偶尔会有流星划过,也许明天是个好天气。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但茂密的不是绿叶而是干枯的树枝,树枝相错交叉,显得有些凌乱,整片树林隐蔽而幽深,没有人能找到这里,除非事先知道这条路线。




  乐珠正站在那里,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

  那是一座看起来高而厚重的城墙,它的高度绝对不亚于北京的紫禁城,只不过它是灰色的。灰色的感觉总会让人心里平添少许忧伤,况且现在还是黑夜,使得那种感觉更加诡异和凄凉。

  “我们到了?”悟觉小声问道,他有些不肯定,他不喜欢那里,那种感觉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到了!”乐珠答得很干脆,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悟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抚弄着手中的念珠。

  乐珠侧脸看向悟觉,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年她只有十三岁。

  当时她正躲在某个黑暗的胡同里,翻着刚偷来的一个褐色钱包。钱包的主人一定是个有钱人,所以她得到了丰厚的“收入”,她正盘算着为自己买件什么东西的时候,老和尚悄然而至。他的目光看起来显得很慈祥,充满怜悯与疼爱,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和尚,胆怯地望着她,他就是悟觉。她讨厌他们,对于他们的关注充满厌恶,本来她打算离开,但是却被老和尚拦住了。

  老和尚当时一直注视着乐珠脖子上戴着的一个银坠子。

  那是一个相当别致的银坠子,坠子看上去分成上下两个部分,中间由一条看似河流的图形隔开。上部分画着一只眼睛,下部分却画着一颗心脏,坠子的最下面还延伸出一个三角尖,靠近尖的地方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它看起来很特殊,这世上不可能再会有第二个。

  乐珠讨厌被别人看,她将项链收到了衣服内。

  老和尚却指着悟觉告诉乐珠他是她的弟弟。

  乐珠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笑声,那是一种嘲讽。

  可老和尚又说乐珠的母亲还活着。

  乐珠却笑不出来,只是冷冷地盯着老和尚,然后再次想要离开。

  她当时真的以为老和尚是个疯子。

  但是老和尚告诉了乐珠一件事,一个关于她身世的秘密。

  乐珠和悟觉自小失去了父母,父亲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死了,而母亲则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老和尚是父亲的朋友,领养了悟觉,多少年来一直在找寻乐珠的下落。

  乐珠相信老和尚找错人了,她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更不需要什么亲情。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自己对自己才是真的。

  老和尚无奈,最终递给了乐珠一个字条,他希望乐珠准备好的时候去找他。

  那纸上是个寺庙的地址。

  乐珠当时就将纸扔了。

  但是很多年过去,她仍然记得寺庙的位置,甚至再也忘不了母亲这个词。

  不是因为亲情,而是因为恨!

  乐珠恨母亲,恨母亲抛下了自己的孩子,恨母亲的一切,她找母亲只想看看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但乐珠不恨悟觉,但是却也不喜欢他,她对他没有任何感情,甚至非常的陌生,她只希望他自己能照顾自己,不要来打扰她。

  乐珠重新转过了头继续看着那堵厚厚的城墙。

  那里面会有什么?她在思考,思考的同时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玻璃瓶子。瓶子很精致,只有一个女人的手掌来高,形状瘦长,完全是按照女人的身形曲线制作而成的,很是雅致。瓶子里面盛着一种暗红的液体,金色的方形瓶帽设计得简单大方,更突出了瓶子的别致。乐珠伸手拧开了瓶盖,一股香醇之气从瓶子里冒了出来,乐珠将瓶子放在鼻前闻了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连拧紧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悟觉悄悄地看向乐珠,这一路上他们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但是他承认她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丽女人。虽然他见过的女人不多,但是他很肯定这一点。浓密而黑亮的秀发披在肩后,几乎及腰;上身一件长袖的白色大衣,大衣的领子大而外翻刚好衬托出她细长的脖子,下身一件深色喇叭腿的牛仔裤完好地裹住了她那两条又长又直的美腿;清晰有致的五官,每一样都相当到位,淡扫娥眉,尤其是那双充满智慧的双目,其中似乎总是隐含着某种忧伤。她的睫毛很长,每当她垂下眼皮的时候睫毛总是轻轻地覆上,很美。她的嘴唇略显薄嫩,但却粉红有色很是诱人,看得出她很倔犟。

  这就是他的姐姐。

  悟觉的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想试图叫她一声,但却总是张不开口,他有点怕她,她的表情永远都像冰山一样,让人望尘莫及不敢越近。

  “那是什么?”悟觉伸手指向乐珠手中的瓶子问道,声音显得略微有些生硬。

  “红酒。”乐珠笑得很肆意,“一种俗人喜欢喝的东西。”

  悟觉微微一笑,他不懂这些人世间的俗事。“你为什么不喝而是闻?”悟觉有些纳闷。

  乐珠低头看着红酒,秀眉微微皱起,她在沉默了几分钟后,才说道:“这是别人送的。”

  “朋友?”悟觉问。




  “不是!”乐珠似乎很厌恶这两个字。

  悟觉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只是我欠这个人一个人情。”乐珠却给了悟觉一个解释。

  人情?悟觉不会去刻意地弄懂这些事情,他将目光从瓶子上移开,移向了那座高墙。

  “我们什么时候去?”悟觉抿了一下口水,小声地问道,他有些紧张。

  乐珠再次看向悟觉,忽然笑了,道:“你真的准备好了?”那种笑带着一种讥讽。

  悟觉的脸立刻红了,低下头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他的确准备过,也的确认为自己准备好了,只是来到这里看到那堵城墙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中有些发慌。

  乐珠鼻间发出一声闷响,冷眼看着悟觉,他看起来还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自以为可以承担一切,却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黑暗的事情要去面对。

  “你害怕了?”乐珠斜视着悟觉。

  “我……”悟觉本来犹豫,但当他抬起头对上乐珠略带讥讽的目光时,立刻坚定地说道:“我不怕!”

  “你很自信。”乐珠淡笑,从左侧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把红色的剪刀,将一绺秀发揪住,一剪刀下去,秀发断了。

  悟觉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担忧的眼神望着乐珠,他并不明白乐珠的意思,但是他不敢问,也不想问。

  乐珠收起了头发,将其放在一块白色的手绢里,然后转身走到最近的一棵树下,伸出双手将泥土挖开,将包着秀发的手绢放了进去,紧接着重新将泥土埋上,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棵树。

  是一棵枯树,甚至没有了枯枝,只留下一截枯干。

  乐珠不在乎,她拍了拍手上的土,朝着那座高墙走去,悟觉迟疑了一下,但随即跟了上去。

  月亮有点斜,也很朦胧,让人心中不禁产生一种迷离的感觉。

  悟觉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种说不出来的沉闷感,他耸了耸肩。

  乐珠选择了城墙的西侧,从西南角到西北角有一段很长的距离,甚至有种走不到头的感觉。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乐珠低头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步数,悟觉则乖乖地跟在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乐珠在走到第四十四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双目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墙壁。

  “你在看什么?”悟觉的话还没说完,乐珠就示意他不要出声。悟觉赶紧闭上了嘴。

  乐珠抬头看着月光。

  月光微亮。乐珠调整了一下角度,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地看着墙壁上的纹路。

  墙壁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纹路,这些纹路错乱地交织着,凌乱,让人看后感觉头晕。乐珠却双目紧紧地盯着,连眨都不眨,奇形怪状的纹路在她眼里变幻着各种组合,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

  悟觉没有再去打扰她,而是顺着城墙望向北侧,那里很深,似乎延伸到了树林的更深处,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那里的情况,但是悟觉却总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是人吗?是有人在看着他们吗?悟觉不知道,他也无法判断出来,但是他感到紧张。他低下了头继续拨弄着念珠,希望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些。

  乐珠笑了,脸上露出了一种甜美的兴奋之色,她终于看出来了,那是一朵奇怪的花,她叫不出它的名字,但是却被它漂亮的花形所吸引,她毫不犹豫地对着花蕊处按了下去。

  墙发出了“咔”的一声,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寂静荒凉的环境下却显得异常突出。

  悟觉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有种莫名的紧张,他向乐珠靠了靠,想让自己放松一些。乐珠没有动,只是抬眼看着城墙上端。

  悟觉看得出来她的坚持,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他再次确信。

  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城墙的上端发出轻微的一声响,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滑动发出的声音。

  悟觉抬起了头与乐珠同时注视着上端。

  一样东西缓缓地从上端降了下来,看起来像是一个黑色的筐。

  乐珠猜那是铁做的。

  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黑筐落了下来。

  乐珠注意到黑筐的上端系有两根钢索,黑筐就是靠着这两根钢索任意上下的,上面一定还有一个滑轮。

  悟觉却一直看着站在黑筐中的那个人。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袍帽将整个脑袋都套了进去,就像西方教堂里的修道士。他身高有一米八左右,脸庞削瘦,表情淡漠,一双眼睛冷然地看着乐珠和悟觉。他的双手抬起,手中各拿着一块黑布。

  “蒙上。”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冰冷而没有感觉。

  乐珠和悟觉没有出声,伸手接过黑布蒙在了自己的双目上。

  一片漆黑,仿佛真的来到了地狱。

  灰衣人扶着乐珠和悟觉坐进了黑筐。

  黑筐开始缓缓上升。

  又一颗流星划过。




  乐珠却看不到,她仰起头透过黑布望向远方。

  黑,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不清,就像儿时的噩梦,有种窒息的感觉。而梦醒了,一切又会恢复正常。

  梦会醒吗?

  黑筐终于越过了高耸的城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他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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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9 19:54:1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是一段很长的路。

  看不到一切。

  只能听到前面那个人的脚步声。




  悟觉就在她的身旁,乐珠能感觉到。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转过一个弯,地面微微上升,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

  他们上桥了。

  水声是从左边传过来的,乐珠朝着那个方向略微斜了一下头。

  有股芳香的气味扑鼻而来。这种地方还有花草,这倒是出乎乐珠的意料之外,她不喜欢花草,更不喜欢那种招人的香气。

  迈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乐珠在心里开始数数,一级一级地计算,直到最后一级。

  共四十九级。

  那种略带沉闷的开门声响起时,乐珠感觉它像是一道古老的城门,似乎很久都没有开启过,而她和悟觉正被人推进那里。

  那会是什么地方呢?

  乐珠心中盘算着。

  终于有人取下了蒙在他们眼上的黑布。

  光很刺眼,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痛,甚至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乐珠不得不伸手揉了揉眼睛,以最快的速度适应这里的环境。

  举目望去,这间房子大概有十层楼那么高,房顶呈圆形,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圆形的小灯,仿佛天上的繁星一样,整齐而闪亮。房间很大,约有几百平方米,四面的墙壁上分别挂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油画,没有一幅能让人看明白,除此之外,这房间里就再也没有什么摆设,显得很空旷。只有正中间的地方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大理石桌子,桌纹是黑白相间的,看起来格外分明。桌子离地面很近,看起来也就半米来高,桌子上放着一些白纸,一支银色的钢笔和一个黑色的火盆。火盆看上去像是铁制成的,盆里的火烧得正旺。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外套,布料看起来像是毛线之类的东西,将他从头到脚全部包裹起来,甚至连一根头发都看不到,更别说相貌了。

  乐珠看向身旁,悟觉正在观察那个人,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对这里充满了好奇与紧张。

  “这是哪儿?”这是乐珠心中的疑问,也是悟觉想要知道的事情。

  那个人并没有出声,而是伸出手示意二人坐在桌子的对面。

  乐珠和悟觉迟疑地走到了桌子前盘腿坐了下来。火盆中的火焰让他们在刹那间体会到温暖的感觉,身上的寒意开始慢慢退下。

  那个人拿起了放在面前的钢笔开始在白纸上写着什么。

  悟觉伸着脖子想要看清对方的手,起码也要判断出对方是男是女,但是他却什么也没看到,那个人将手包裹得相当严实。

  乐珠冷眼旁观,她在等。

  那个人很快就写好了,将写好字的纸举给乐珠和悟觉看。

  你们进入这里,永远都不可能再出去。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悟觉的心瞬间寒到谷底,虽然他已做好一切准备,但是心跳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倒是乐珠显得异常镇定,她只是很随便地说了一句:“继续。”她并不在乎这些规矩条款,这些在她眼里都是废品,毫无价值。

  那个人将纸丢进了火盆中,白纸瞬间化为灰烬,他紧接着低下头又开始在第二张纸上继续写字。

  乐珠解开大衣扣子,露出了里面紫红色的毛衣,伸手从毛衣右下端的口袋里取出一盒女士香烟。

  烟盒是绿色的,上面写着四个字母MORE。

  乐珠熟练地打开烟盒,从中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悟觉不禁多看了两眼,烟身修长呈棕色,看起来很纤嫩,与乐珠娇小的嘴唇刚好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悟觉见过男人抽烟,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女人抽烟,他不禁轻摇了一下头,闭上眼睛,开始摆弄手上的念珠。他相信他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乐珠则身子半起,脸凑近火盆,右手夹着烟身快速吸了几口,烟头立刻有火星闪动,乐珠重新坐在地上,一股白色的烟雾自口中冒出,她转过头开始欣赏左侧墙壁上的那些油画。

  它们的颜色看起来很单一,每一幅都是由黑色、灰色、白色组成。有的看起来像是扭曲的人形,有的看起来又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只怪兽。

  那简直就是垃圾,乐珠暗自在心中嘲笑,也许她无法欣赏这种抽象派的东西,但是她却真的愿意将它们归集成垃圾。

  悟觉始终都没有动,他再次偷眼看着乐珠,她的行为与她的外表相当不符。悟觉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他想象中姐姐的形象。

  乐珠回过了头正好碰上悟觉的目光,她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心中的厌恶,不禁发出一阵轻浮的笑声。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也根本不会在乎这个弟弟的看法。她只为自己活着。

  悟觉将头转过一旁,他有些难过。

  那个人举起第二张纸的时候,乐珠转过了头与悟觉同时望了过去。

  你们随时会死,有人随时会杀你们。

  悟觉继续抚弄着念珠,他感觉心中越来越不安,一种恐惧自心底传出。

  乐珠又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慢慢升起,又慢慢消失,“为什么会有人杀我们?”虽然他们来到了这里,但是他们始终不知道这里是一个什么样地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这里有一个规矩,住在这里的人如果能将要杀自己的人杀掉,就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就是找外面的人来此陪葬。




  这是第三张纸上的内容。

  “我们是陪葬品?”这是悟觉没有想到的,所以他终于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那个人点了点头。

  “怎么陪葬?”乐珠悠闲地抽着香烟,似乎任何一句话都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那个人举起了第四张纸。

  你们住在这里,会感觉非常舒服,但是你们是陪葬品,随时随地都会被那个让你们来陪葬的人杀死,没有人会告诉你们要杀你们的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住在这里天天等死?而我们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死?”乐珠嘴角微微上翘,一丝冷笑现于其中。

  那个人再次点了点头。

  “来到这里的人都是陪葬品吗?”乐珠问。

  那个人又点了点头。

  乐珠笑了,道:“既然都是陪葬品,那要杀我们这些被当做陪葬品的人又是哪些人?”

  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全都是陪葬品。如果你们不想被对方杀死,那你们就要找出对方杀死对方,这样你们就安全了,你们可以找外面的陪葬品进来,继续这个游戏。

  这是第五张纸上的内容。

  悟觉闭上了眼睛,快速地转动着手中的念珠,这是一场多么可怕的游戏,一个你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人随时随地都会出手杀你,而你为了生存下去又必须费劲心思找出对方杀死他,然后当你快要终老的时候,还要再继续这个游戏。

  乐珠右手夹着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几许火星挣扎地闪了几下,随即熄灭,“找我们来陪葬的人一定是认识我们的人。”她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是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第六张纸: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你们不想等死,就去找出对方杀死他,如果你们等着,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们想要逃,也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人能破坏这里的规矩。你们可以作出选择,是被杀还是杀人。

  选择……

  悟觉相信佛能感化一切,但是一定要选择,他宁愿自己去死,舍身成仁,他静下心重新抚弄着念珠,这是佛对他的考验,他深信。

  乐珠拾起地上那半截香烟扔进了火盆,她的双眼紧紧盯着燃烧的火焰,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她已作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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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9 19:54:20 | 显示全部楼层
  当黑布再次被摘下的时候,乐珠开始环视着整个房间,从今天起她就要住在这里,这就是她的家。

  家,这个字现在听起来似乎有种凄凉的感觉。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她竟然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家。但是这个家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也许这就是她等死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她最后在人间停留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这里,进入这里你可以随便走动,以后的生活全靠你自己,好自为之。”带着乐珠来到这里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有着一张狐狸般的嘴脸,身上依然穿着灰色像修道士一样的外衣,但声音却非常动听,只是动听之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她毕竟是这个地方的人,没有情感的动物。

  乐珠只是瞟了她一眼,根本没理会她,继续看着房间里的设施。这个家看起来还不错,有种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复古的感觉。色彩搭配昏暗中又显鲜活,房子的中间放着一张方形的桌子,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碗,还有几个方形玻璃杯。没有人会把餐桌放在房子里的正中间,但这间房子却是,不过乐珠很喜欢这样的摆设。

  四面的墙壁全部贴有棕黄色圆形花纹的墙纸,地上铺着一层看起来很贵的蓝色纯毛毛毯。在印有深蓝色长叶花纹的窗帘下放着一张看起来松松软软的红色布艺沙发,沙发上蓝色的圆形靠垫刚好与窗帘的色彩相呼应。沙发的旁边还放着一个木头支架玻璃面板的圆桌,圆桌的上面放着一盏华丽的仿古台灯。灯罩为昏黄色,样子像个男士礼帽,边缘呈外翻状,灯罩末端整整齐齐地坠着一层黄色的穗子。灯柱直上直下,看上去像是铜制作而成的,从灯罩里露出一小截灯绳,是用几颗米粒大的白色珠子串成,很是小巧可爱,整体看起来相当吸引人。沙发的对面放着一个两米来长、半米来宽的白色柜子,柜子的表层镶着一块纯白光亮的理石,上面放着三个传统样式的白色花瓶,外貌相同,都是肚大口小,外翻呈花瓣样式的,三个花瓶里分别放着白色、红色、黄色三种不同的玫瑰花,枝枝看上去都相当饱满。柜子上端的墙上挂着一幅色彩暗淡的油画,画上画着一位身穿黄色旗袍的女人,她的眉目间有少许忧郁之色,正斜倚窗前望着远方。远方黑茫茫一片,似乎永远都无法看到尽头,女人一只手搭在窗框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放在腿上。整张画除了女人身上的衣服颜色是亮丽的,其他地方都用浓浓的暗色。乐珠从来没有见过这幅油画,也不知道是哪位画家画的,只是感觉看上去很不舒服。她伸手将画从墙上拽了下来,油画掉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看来你很不认生。”女人冷眼旁观,她从心里不喜欢乐珠。

  “你可以走了。”乐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对方说道。

  女人一愣,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你说过从现在开始这是我的家,主人有权力让谁进这屋,不让谁进这屋,对吗?”乐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脸上露出讥讽之意。

  女人瞪了乐珠一眼,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道:“我不会跟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计较。”

  乐珠淡笑,没有去理会女人继续环视着房间,却发现在白色柜子左边的墙角处放着一个方形木制的深棕色柜子,柜子的上面有一台老式留声机,留声机的颜色已褪掉,但是看起来依然神采不减,让人怀念。

  乐珠起身走了过去,留声机上放着一张黑色唱片。乐珠弯身打开柜子,里面是空的,看来这里只有这么一张唱片。乐珠伸手摇动留声机的摇把,随后拿起唱针搭在唱片上,音乐开始响起来。

  那是一首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歌“The Last Waltz”,乐珠很喜欢这首歌,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听到。她伸了一个腰,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参观房间。

  推开门,乐珠走进了卧室。

  卧室不大,看起来也就十来平方米,墙壁上依然贴着跟客厅一样的棕黄色圆形花纹墙纸。红色的床罩和沙发的颜色刚好一致,床的旁边有一张古旧的写字台,台上依然放着一盏华丽的仿古台灯,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纸及一些笔,再无其他。紧挨着写字台的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一人来高的柜子。乐珠打开柜子看到里面放着一些华贵的衣服,甚至还有旗袍。乐珠对此可不感兴趣,将柜门用力地关上,转身看向床对面的地方。那儿有一道小门,是蓝色的,推开后才发现这里面是一个洗手间,还有浴缸,虽然小点,却也够用。

  乐珠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她还算满意这里:“你们这里的服务还真不错!”算是讽刺也算是真心话。到目前为止,乐珠还没有发现房间里有监视器。

  女人却板着脸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乐珠看了一眼女人,做出思考状,然后走到女人跟前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对方问道:“到了这里,是不是做什么事情都成?”

  “没错!”女人很不喜欢乐珠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将脸侧了过去。

  乐珠笑了,笑容就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一把红色的剪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住女人的脖子,女人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没想到乐珠竟然会对她下手,但随即她就冷笑一声道:“没有人敢杀我们这些人,杀了我们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不需要好处!”乐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红色的剪刀已经刺进了女人的喉咙,女人抿了一下嘴,然后就睁大了眼睛惶恐地瞪着乐珠,可惜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已经下了逐客令,可惜你却不走。”乐珠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绢,手绢展开的时候那颗紫红色的菩提籽跟着掉了出来。

  乐珠瞄了一眼。

  菩提籽已沾染上了女人的血迹,殷红的颜色分外刺目。

  乐珠没有理会,用手绢擦拭着带血的剪刀,直到剪刀完全干净。

  悟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揉了揉,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他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它?

  一个一模一样的房子。

  悟觉曾经在那个三角形的房里生活了快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他对它已经有了相当深厚的感情,他已经习惯了那种黑暗寂静的感觉,但他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一间一模一样的房子。他不禁抬起头,透过碗口大的洞眼,刚好有一道月光射了进来,正巧射在他面前的地上。地上有一堆黄土,是那种看起来相当干净的黄土,悟觉不自觉地弯腰捧起一把黄土端看,发现这些黄土竟然跟寺庙里的一样。他感到很惊讶,摸索着走到角落,那里果然放着一个黄色的垫子,看起来还很新,悟觉走上前坐在了垫子上,很舒服,他满意地露出笑容,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就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寺庙。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房子?”悟觉看向带着他来到此地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带他和乐珠进入到这里的那个人。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应该住得舒服一些。”这就是男人的答案。

  悟觉想要说什么,但还是生生咽了下去,他无话可说,只得弯腰双手合十向男人道谢:“谢谢施主。”

  男人皮笑肉不笑,将一样东西扔到了悟觉面前的地上,说道:“这个对你也许有用。”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悟觉轻叹一声,伸手摸索地拾起那样东西。

  是个手电筒。

  悟觉闭上了眼睛,他不理解人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是非,为何彼此相处是如此之难,但是他深信,人性本善,世间并无坏人。他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也许会有一个人隐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等待机会出手杀他,而他也许真的会成为某个人的陪葬品,但是无所谓,人的生死天注定,他不强求,他只求心静,心静则身静,身静则一切静。

  乐珠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一刻。

  手表虽然是旧的,但乐珠相信它很准确。她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望向外面。

  一片白茫茫的,天又开始下雪了。

  乐珠伸手轻抹玻璃上附着的雾气,尽量使自己的视线看得更清楚些。

  没有人,一切都是那么静。

  五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人。

  乐珠却没有动,继续在等待。

  十分钟过去了,外面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乐珠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放下窗帘,转身看着地上女人的尸体。

  女人的眼睛仍然圆瞪着乐珠,仿佛随时都要把她吞下去,只是喉咙处的鲜血却已经开始凝固。

  乐珠走了过去蹲在尸体旁,伸手将尸体身上的灰色长袍脱了下来,随后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了长袍,将脸隐在了袍帽中。

  是时候了。

  乐珠随手关上灯,拉开了房门,立刻有雪花飘了进来,乐珠缩了缩脖子让自己尽量适应寒冷的空气。

  随着门合上,房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一切都变得那么的安静,包括那具尸体。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缓缓地移向门口,紧接着,房门开启了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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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9 19:54:29 | 显示全部楼层
  凌晨零点一刻。

  空气几乎凝固。有雪花在黑暗中飘动,月亮消失,一切变得异常安静,甚至没有一丝杂音。

  张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放下手中的小铲,找了一把


矮凳坐了下来,是该休息一下的时候了。

  现在是冬季,外面正飘着小雪,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天寒地冻里,但是他这里却例外。

  这是一间温室,里面的温度足可以让任何人感觉到春天般的温暖,甚至还带有一股清新的舒适感。

  张祥是一个爱花、惜花之人,虽然他今年已是年近六十岁的老年人,但是他仍然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也不知道要杀他的那个人哪一天会到来,但是他在这世上活一天,就要快快乐乐的。因为他怕自己寂寞,于是就为自己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植物。这其中有原产自墨西哥的万寿菊,黄色叶片对生,皱皱巴巴的像锯齿一层层叠加起来,还有又能解毒、驱虫、止吐泻的紫藤,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经常见到的水仙、君子兰、茶花、菊花、太阳花等,甚至还有带刺的玫瑰花。连他自己都感觉这是个奇迹,它们都开了,而且这些花竟然都在冬天开放,就像一个奇迹一样,这给张祥的心中又多添了一些暖意。每天有它们陪伴,他的心情会变得非常好。

  张祥站起身,长时间蹲着,他的腿脚已经发麻,他不得不站起身走了几步,这样会让他感觉好一些。他抬起头透过温室透明的房顶望向夜空。

  雪开始下大了,从他站立的角度仰视外面的雪花,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在思索人生,找寻人生的答案,可惜那种感觉稍纵即逝。

  这是张祥在这里迎来的第一个冬天,他到这里已经有将近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尤其是一开始来的时候,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能相信一个人会躲在某处时刻想要杀掉他,他想不出这世上会有什么样的人会有如此险恶的用心。但是直到现在,那个人都没有出现,也许那个人病死了,也许那个人被另一个人杀了,总之,张祥相信自己一定能逃过这些劫难,他很想念家人,即使知道永远都回不去,但是他依然思念着他们,依然想象着有朝一日能与他们相聚。

  温室里除了一扇对外的门之外,还有一扇直通卧室的门,推开那扇门就到了张祥住着的地方,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张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开始清洗手上沾染的泥土。水很凉,张祥身上的暖意立刻被清水给打退,他赶紧关上水龙头拿起毛巾用力擦着手,希望自己的手快些暖和起来。

  “咯吱……”

  张祥的耳朵略微动了一下,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毛巾,仔细侧听。

  “咯吱……咯吱……”

  的确有声音响起,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雪地上行走发出来的。

  张祥的心突然紧了一下。他虽然来到这里将近三个月了,但是却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也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包括那些身穿灰衣长袍的人都没有出现过,现在怎么会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是找他的吗?张祥在心中猜测着,也许只是路过的某个人。

  张祥缓步走到了门前,弯着腰透过半敞的门缝望向温室里的那道门。

  “咯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最终停在了门前。

  果然是来找他的,张祥的心不禁沉了一下,身子跟着开始紧张,他随手拿起了门后的那把铁锹,然后缩在了门后。

  是谁找他?难道是那个要杀他的人?

  一想到此,张祥的身子就开始发抖,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吗?真的是他吗?张祥还不确定,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猛烈地跳动,有种莫名的担忧贯穿全身。

  脚步声只是在门口停了一下后又响起,这次移到了温室的左侧。张祥皱起了眉头,看来那个人似乎在观察着温室的结构。

  张祥轻轻地猫下了腰,他希望尽可能地不让对方发现自己。

  脚步声再次响起,最后还是停到了门口,紧接着门开了,发出“吱”的一声响。

  张祥小心地透过门缝望向对方,对方穿了一件类似于雨衣的深褐色衣服,头部、脸部全部罩在帽子里,从张祥的角度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样子。张祥轻轻地挪低了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结果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是看到对方的袖口处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有一道白光隐约在闪动,但是却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对方动了动,继续向前迈了几步,从走路的姿势上看,张祥断定对方是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而且身形偏瘦,他环视着四周似乎在找什么,当目光移向张祥藏身的那扇门时便停了下来。

  张祥的身子缩了起来,他知道对方一定是猜到了他在此。果然,脚步声朝着这个方向响起,张祥的心已经飞到了嗓子眼儿,他紧紧地握住了铁锹。

  对方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地推门走了进来。

  张祥刚好看到对方袖口处,也终于看清了那道白光是什么。

  那是一把刀,一把锋利无比的切菜刀,刀身扁长,刀把呈棕色。

  张祥的心彻底凉到了谷底,这个人的确是来杀他的。张祥握紧铁锹悄悄站起,他现在只能把心一横,他不能让这个人杀死自己。就是因为他,他才来到这个鬼地方,就是因为他,


他才远离了家人,永远都无法见面,就是因为他,他才要整天担惊受怕。所有的怨气在这一刹那一下子充向张祥的脑门,他用尽全力挥动铁锹朝着对方的后脑砸去。

  对方连声都没有出就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刀被抛了出去。张祥却仍旧疯狂地挥动着手中的铁锹铲向对方的胸膛。

  一铲,两铲……鲜血像水柱般喷了出来,喷向张祥的身上、面上,但是他已完全不顾,拼命地挥着铲子,直到对方一动不动,他才终于停了手,不停地喘着粗气,身子向后仰倒在地上,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神情,大声叫道:“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他流下了眼泪,眼泪与血水融合在一起,他的身子还在不停地哆嗦,他还没有完全从恐惧中解脱出来。

  过了大约十分钟后,张祥终于镇定了下来,他坐起身看向地上的那个人,他的胸前已经烂成一片,简直是血肉模糊。张祥想吐,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伸出左手捂住了嘴,右手颤抖地揭开了对方头上的帽子,看向对方。

  张祥大叫一声后整个人疯狂地冲向温室,将那些平时珍爱的花草全部砸烂,紧接着他又坐在地上背靠着花架笑了起来,笑容看起来相当难看:“我活了吗?我真的活了吗?”张祥低下了头,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那把菜刀,他伸手拾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笑容,然后挥起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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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9 19:54:41 | 显示全部楼层
  外面很冷,刺骨的北风几乎要将乐珠单薄的身子刮飞,她赶紧将衣领立了起来,同时身子略微向前倾。

  这是一个城市吗?乐珠突然感觉有些茫然。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理好思绪,望向前方。前方是一条看起来幽深狭长的街道,两旁临立着各式各样的房子,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而且每个房子前约两米的地方都有一盏路灯。


路灯的形状很简单,黄色球形,下面由黑色的圆形铁棍支起,只有半米来高,但是足可以让路人看清脚下的路。乐珠感到有些意外,她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来到这个鬼地方,还生活在属于自己的那座城市。

  这是错觉。

  它们都是灰暗的,虽然它们的上面已经覆上了白雪,看起来是那么的干净纯洁,但是乐珠依然可以看到它们的颜色。灰暗的房子,灰暗的街道,灰暗的路灯,灰暗的空气,甚至还有灰暗的心情。

  压抑冷漠的感觉,但是乐珠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乐珠继续前行,当走到街道的中间时,她回头看着自己住的房子。从外表看,它没有什么特色,只是一个带尖顶的平房,房子的颜色是灰色的,只是在一些边沿处会有白色的边线稍加修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只有一扇门,一个窗户。旁边的那间房子看起来则像一个两层别墅,虽然同样是灰色,但是从它欧式的外形结构上看要比乐珠住的房子大气得多。

  乐珠不在乎。家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那只是一个能睡觉休息的地方。

  乐珠将手揣进大衣口袋里,顶着风雪继续前行,同时眼睛仍在四处张望,说参观更符合她此时的想法。

  这里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每座建筑都有它自己的特点,有的房子像中国的古建筑,有的房子则完全是个草屋,还有的房子简直像个帐篷。乐珠心中想笑,这里简直就是一个隐蔽在世界某个角落的小城,竟然有这么多不同种类的房子,而且看起来都相当结实牢固。

  一片雪花打在乐珠的脸上,似乎作了片刻的停留后,滑过她的面颊,带着一丝冰冷之意消失在空气中。乐珠停了下来,从裤兜里取出香烟点着抽了一口,抬起头双目紧紧盯着左前方的那座房子。

  乐珠已经走了约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这半个小时里她经过了一条直道,又拐了三道弯,但始终都没有看到人的足迹,但现在她却看见了那座小楼。

  那是一座二层小楼,外形上方方正正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层的房门高出地面一块,需要爬上几层台阶才能走到门口。台阶是石灰的,两边各有一个黑色栏杆。乐珠细心数了一下,共有六级台阶。

  乐珠深吸一口烟,然后轻松地将其吐出,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座房子。

  那座房子亮着灯。

  本来一座房子亮着灯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事,说明房子的主人还没有睡,但是乐珠一路走来发现所有的房子都是一片漆黑,只有那座房子亮着灯。

  雪是半夜才下起来的。

  乐珠再次看向那六级台阶,雪很干净,根本没有任何痕迹,说明主人确实没出来过。

  乐珠并不打算去惊扰对方,她只想站在这里等,等着看她到此地之后见到的第一个陪葬品。

  但乐珠失望了,房子的主人似乎没有出来的打算。

  一根烟抽完了,乐珠将烟带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一脚,乐珠决定继续前行,但是就当她准备迈步离开的时候,她无意瞄了一眼右边的房子,只是这一眼却让乐珠再次停了下来。

  那也是一座二层小楼,样式与左边亮灯的二层小楼样式差不多,只是它的门上方的左侧贴着一幅观音菩萨画像,画像是正方的,高也就十厘米左右,但是却很干净,就像新的一样,看来这房里的主人信佛,而且经常会换这门上的画像。

  乐珠转身走上前,走到那扇门的时候停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门上的那幅画。

  画得还算不错,乐珠赞赏地点了点头,目光从观音菩萨的脸上移到了她手中的净瓶上。净瓶上有一个缺口。

  乐珠笑了,她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男人从门缝里露出了半张脸。

  “你找谁?”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谨慎,也很小声,当他看到乐珠身上的灰色长袍时,眉头不禁轻轻皱起,同时眼皮抽搐了起来。

  乐珠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冷眼看着对方道:“我来找你。”看来这身衣服很容易让人的情绪不稳定,乐珠不禁在心中冷笑。

  “我不认识你!”对方很不友好地将门用力关上。

  乐珠发出一声冷笑,她并不着急,她发现看一个人紧张的样子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她再次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门再次开了,男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我们来了。”乐珠轻描淡写地说道。

  对方狠狠地瞪了一眼乐珠,随手又将门关上了。

  乐珠却站在原地没有动,继续吸着那根烟。

  门却在几秒后再次打开,对方的目光变得相当有神采,他压低嗓音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老和尚。”乐珠回答得很干脆。

  对方咬紧了下嘴唇,身子似乎有些颤抖,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有眼泪渗出。他看了乐珠


足足有一分钟后才轻轻地说了一句:“进来吧。”

  乐珠吐了一口烟圈,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缓步走进了房间。

  房里并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只是能让身体稍微感觉到温度。房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双人床大小的灰垫子横在大厅中央,垫子上放着一堆写满字画满图的纸,还有各种各样的笔。床垫东侧挨着拐角楼梯,从那里可以直接上二层。

  乐珠走到垫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垫子很软,乐珠的身子跟着上下颤动了几下。

  “你在这里生活得怎么样?”乐珠在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不停地在对方身上扫视。

  他的眼中布满红丝,看起来一副几天没睡觉的样子。头发蓬松,凌乱地支起,似乎很久没有梳理。脸倒是出乎的白净,尤其配上那副金丝边的眼镜,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书生气。他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上沾了几滴油迹,深蓝色的西裤上也多了几个洞眼,总体看上去还是有些狼狈。

  “你无法想象这里的生活。”对方看出了乐珠的心思,他摘下眼镜用衬衫衣角擦了擦,然后又戴上,继续说道:“这里根本就是地狱!”

  乐珠没有动容,只是摆了一个优美的姿势继续抽着烟。

  对方看了看乐珠,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她看起来很从容,他相信她绝对是一个不会受任何人影响的人。

  “你怎么会穿这种衣服?”对方目光中透着些许疑惑。

  “衣服的主人已经死了,所以我只是借用一下。”乐珠轻描淡写地说道,同时将袍帽摘了下来。

  对方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她是个美丽的女人,美得让人窒息,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只是她的行为和言语总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感到紧张。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又接着说道:“我一直在等你们。”

  “我们来了。”乐珠重复道。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死,永远等不到你们来的那天,”对方说到此的时候不禁落下了几滴泪,他不得不再次摘下眼镜伸手抹着眼泪,“但我算是幸运的,我找到了那个来找我陪葬的人,我杀了他。”

  “很不错。”乐珠的这句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但是我没有找到你们说的那个女人。”对方有些歉意。

  乐珠看得出他受的苦,一个这么文弱的男人能够活到今天不容易,她根本没有抱任何期望,但是他还算成功。能够杀死那个让他来陪葬的人,这本身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会自己找。”乐珠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你的弟弟呢?”对方重新戴上了眼镜问道。

  乐珠皱了皱眉头,她还不太习惯弟弟这个词。

  “他知道这些吗?”对方问道。

  乐珠摇了摇头,悟觉的确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要去一个可怕的地方,而母亲就被困在了那个地方,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也不能知道,他太单纯,乐珠什么也不能告诉他。

  “不管怎么样,有你们在,我心里也踏实一些,毕竟我不再是孤身作战,而且就是我让你们姐弟来当陪葬品的,所以是不会有人来杀你们的,你们可以放心地在这里生活。”对方像是在给乐珠吃定心丸。乐珠却不在意这些,而是伸手随便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些房子和路,看起来有些凌乱,而且每一个地方似乎都做了标注。

  “这是什么?”乐珠看不太明白。

  对方伸手将纸抢了过去攒成一团扔在了地上:“我要了解这里,就要把自己去过的地方标出来,好知道这里的结构。”

  乐珠看着对方,他显得泰然自若,脸上一点不安的表情都没有,但乐珠却感觉奇怪,他看起来太平静了,这倒引起了她的疑心。

  “以后的日子我会告诉你关于这里的一些事,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你要找的人。”对方避开了乐珠的目光。

  “好的。”乐珠站起了身走到门口,“我走了。”她没有回头。

  “好。”对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乐珠笑了笑没有出声,拉开了门。

  “咚!”突然一个声音自楼上响起。

  乐珠警觉地转过头望向二层,那声音并不大,一般人不会觉察,但乐珠的耳力却相当好,听得相当清楚。

  “二楼有人?”乐珠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这里就我一个人!”对方摇着手。

  乐珠再次笑了,道:“也许是我听错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当门要关上的那一刹,乐珠回过了头,突然伸手挡住了门。

  对方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的名字。”乐珠玩味地看着对方。

  “噢,我叫施翔。”对方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但是乐珠看得出他很紧张。

  “我叫乐珠。”说完这句话乐珠带上袍帽转身走了,她能听到关门声,甚至能感觉到他放松的呼吸声。

  他在说谎,二楼一定有问题!

  雪越下越大,乐珠已经感觉到路越来越难走,她缩着身子凭着记忆沿着原路往回走,厚


厚的积雪一脚踩上去仿佛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响起了。

  感觉上声音似乎很遥远,仿佛是天籁之音,但似乎又在慢慢逼近,直至耳畔。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乍听像是铃铛在响,但仔细听又似乎比铃铛发出的声音清脆缥缈,甚至还带着一丝凄凉之意。

  带着一丝疑问,乐珠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当她终于找到声音的源头时,她站在街道中上下打量着那座房子。

  它很漂亮,乐珠不得不承认,它看上去是透明的,房顶呈弧形,从外面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茂密的植物以及花草。里面亮着灯,这是乐珠一路走来看到的第二间亮着灯的房子,而且声音也是从这间房里发出来的。

  乐珠推门走了进来。

  两个人同时望向乐珠。

  乐珠看着这两个身穿灰色外衣的男人,心中已明白他们是这里的人。

  两个人只是看了一眼乐珠后又低头继续干着手上的活,一个人蹲着,一个人站着,站着的人手上正摇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铃铛一样的银色东西,只是那东西看起来似乎比铃铛更大,而且下部的开口并不是向外而是向内缩了起来,乐珠猜不出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会在摇晃中发出这样的声音,但是她对这个能发出类似铃铛声的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

  地上有两具尸体,他们的身子已经被塞进了像睡袋一样的黑色塑料袋中,袋子上的拉链还没有拉上,脑袋还露在外面,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

  老人头发花白,从乐珠站着的角度还可以看到他额头上的那几条有年头的皱纹。他的脸上有血,像是溅上去的。年轻男子嘴巴大张,眼睛直到现都没有闭上,虽然身体被袋子包着,但是依然能看到大量的血迹。

  他死得一定很惨,乐珠心中猜测,嘴上却没有出声,拾起地上的一把板凳坐了下来。

  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乐珠抬手看了一眼表,四点整,她没有出声,继续观看着二人。

  摇铃的人再次看向了乐珠,他道:“你不走?”

  乐珠摇了摇头,平静的脸上有着自然的表情,就像是在观看一场街头普通的棋赛。

  “这没有什么好看的。”摇铃的人冷冷地说道。

  “他们是陪葬品?”乐珠终于开口发问。

  “是。”摇铃的人回答得很简洁,另一个人则正蹲着收拾尸体,仿佛根本没听到二人的对话。

  “他们是怎么死的?”乐珠问道。

  “年轻的人找来老人陪葬,可是在杀人的时候失手,反被老人给杀了。”摇铃的人如实地回答。

  乐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老人怎么又死了?”

  “自杀。”

  “噢?”这倒出乎乐珠的意料,她以为老人是在搏斗中伤重而亡,“他既然已经杀死了让他来陪葬的那个人,为什么还要自杀?”

  “因为当老人杀死年轻人后发现了一件事。”摇铃的人倒是很耐心。

  “看来老人发现的这件事一定很有趣。”乐珠笑了,只是那种笑看上去有点狡猾。

  “的确有趣,因为老人发现年轻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乐珠的笑容猛地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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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9 19:54:52 | 显示全部楼层
  雪停了,有阳光从房顶碗口大的洞眼射了进来,同时也有阵阵清风吹了过来。

  悟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比较白净,面颊上覆有一层红晕,那是被寒风吹的,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寒冷,也习惯了炎热。一年四季不管什么时候,他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对于外界风雨的变化,他早已不闻不问,只求心中平静。




  “咚咚……”有人敲门。

  悟觉猜不出对方是谁,在这个地方没有他认识的人,除了乐珠,也许是乐珠来找他。打昨天晚上分开,他一直在猜测着她住在哪里,现在不用猜了,她先找到了他。悟觉边想边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门外没有人,只有一股雪后的寒气。

  悟觉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人,有的只是一条街道和一些房子。这里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一切都很正常,看不出有任何的特别, 惟一让人心中有些不安的就是这里没有人,起码到现在为止悟觉还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大白天这些人都去哪儿了?那些房子里没人住吗?悟觉心生疑虑,但他并没有多想,他认为自己也许是听错了,想到此悟觉缩回了头打算将房门关上,却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东西。

  地上放着一个褐色木制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粥和一盘肉。粥看起来比较稠密,黄色颗粒,是小米做成的。肉则肥油油的,表皮光亮而诱人,看起来像是炖好的猪肉。

  是谁送来的?悟觉猜不出来,但他相信一定是一位好心的人送来的。

  悟觉根本不去理会那盘肉,将粥端起来拿进房里。

  粥喝起来虽然有点淡,但是悟觉却很喜欢它的味道,只一会儿的工夫就将其喝光,然后将空碗放回到那个托盘里。托盘里的肉已经冻上,厚厚的一层油已经凝固。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悟觉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关上门重新坐在了垫子上。

  早餐结束。

  悟觉继续抚弄着念珠,外界对于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即使他知道自己已经身在一个不同的环境里,但也不愿意走出去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总是想如果有事会有人来找他的,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

  午餐时间到了。

  门外准时响起了敲门声,悟觉并没有立刻起来,而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那扇门。他在想如此准时应该是那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也许这是他们这里的规矩,每天都坚持给“陪葬品”送食物。

  悟觉打开门的时候果然又看到了午餐,和早餐一模一样,一碗粥、一盘肉,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刚出炉的。悟觉依然拿起了那碗粥回到房里吃完,接着又将碗放回原处。但这次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蹲在地上扒着厚厚的积雪,从中找到了一块略微发尖的石头,然后在地上写了四个字:我是和尚。

  午餐结束。

  依然是敲门声。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色已黑,他猜现在应该有七点了。再次推开门的时候又看到了同样的托盘,只是里面的饭不一样了,没有了肉也没有粥,只有一大碗清清淡淡的热汤,汤里漂着几片零星的菜叶和几块白色的豆腐。汤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大馒头。

  悟觉满意地笑了,这才是他渴望吃到的饭,他毫不犹豫地端起托盘起身走进了房里。

  汤略微有一点咸,但是口感相当好,悟觉本来并不饿,但是汤的香味却对他有了些许诱惑,他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喝过如此好喝的汤,他不得不佩服厨师的好手艺。

  悟觉将馒头撕碎扔进汤里,然后拿起汤勺搅拌了几下,立刻端起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非常饿了。

  当最后一滴汤流进了悟觉的口里时,他脸上露出了知足的笑容,他伸手抹了一把嘴,起身将托盘端到了门口,同时又拿起了中午发现的那块石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深夜十二点。

  敲门声又响了。

  这回悟觉有点发愣,一日三餐都已送完,难道还有加餐?

  门外有跺脚的声音,忽快忽慢,敲门声继续响起。

  悟觉迷糊了,难道这次是有人找他?会是谁?是那个要杀他的人吗?悟觉站起身走到了门口犹豫了一下后拉开了门。

  是一个女人。她看起来很冷,头低着,两手在耳朵处摩擦着,浑身上下都在哆嗦,脚底还在不停地踩雪。她的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左右,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羽绒服,下身则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裤,半长的黑色高筒靴突显了她腿上的线条,细长优美。

  “施主,有事吗?”悟觉看不出来这样的一个弱女子会来杀他,他相信自己一定是误会了。

  女人听到悟觉的声音后猛地抬起了头,道:“原来你是和尚。”

  “是的,在下自小出家,的确是个和尚。”看来这个女人并不认识他。

  “是不是和尚无所谓,但我老公有事找你。”女人看起来很是着急。

  “你老公?”悟觉一愣,他在这里应该没有认识的人,怎么会有人找他?

  “是啊,他让我来找你,而且让你马上去。”女人更加着急,还没等悟觉反应过来,已经伸手拉起他奔向了街头。

  悟觉有些发慌,脸上立刻现出了红晕,他礼貌地甩开女人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请施主不要再拉,我跟着你就是了。”




  女人无奈地看着悟觉,她没想到这个年头还有这么死心眼儿的人,她便也不去理会,自己走在前面,让悟觉跟在后面。

  一路上,悟觉都没有出声,他只是低着头跟着女人,甚至连四周的景色看也不看,只是看着地面。地面很平,透过厚厚的积雪可以隐约看出是水泥的,偶尔会有花纹出现。地面很干净,除了积雪,没有看到任何杂物。 地面上只有他和女人的脚印。

  怎么会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印,难道这里没有人吗?想到此,悟觉抬起了头望向两旁。两旁都是房子,各式各样的,悟觉只是看了看又低下了头,继续前行。

  路似乎有点长,周围也似乎有点太安静,只有他们两个踩雪发出的“咯吱”声。

  “到我家了。”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悟觉抬起了头。

  房子只有一层,但房顶看上去却很大,是圆形的,上面有一个尖儿。透过裸露出来的部分可以看出它是灰色的,那种颜色让人很不舒服。

  “进来吧。”女人在门口蹭了蹭脚,然后推开了门,回头冲着悟觉招了招手。

  悟觉学着女人在门口蹭了蹭脚,毕竟是要进人家里,还是干净些好。

  女人站在门旁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悟觉迟疑地走了进来。

  房间有点冷,好像没有生火,好在悟觉习惯了。

  “请问您那位在哪儿?”悟觉礼貌地问道。

  “他正在里面那间房里等你,你进去吧。”女人边说边拿起门后的拖把擦着带进来的积雪。

  “噢。”悟觉应了一声,缓步走进了里面那间房。

  房间里看起来比较暗,似乎堆着一些家用的东西,显得有些乱糟糟的。悟觉刚迈步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等他低下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是一把倒在地上已经快散架的椅子。悟觉伸手将其扶正,手上却似乎粘了一些黏的东西。悟觉举起手,却发现有红色的黏液,他的心中一惊,将黏液凑近鼻间闻了一下。

  是血!

  悟觉惊叫,但整个人都像被钉在了地上,竟然动都动不了,身子不停地在颤抖。他拼命地在身旁的桌子上抹着血:“有血,有血!”他在叫女人。

  女人没有回应。

  “血!怎么会有血!你在吗?有血啊!”悟觉还在叫。

  女人依然没有回应。

  悟觉的心凉了,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摸着椅子坐了下来,椅子却突然散架了,将他摔在了地上。

  悟觉的身子不再颤抖了,他喘了几下粗气后准备站起身,却感觉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他抬起了头。

  一个男人被吊在半空中,手脚被反捆在身后,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狠狠地瞪着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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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9 19:55:0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具尸体不见了,看来是有人来过这间房子,会是谁?也许是那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就像给那对父子收尸一样。

  热水从水杯中冒出阵阵雾气,然后在空气中消散。

  不知是谁已经将油画挂回了它原来的位置。




  乐珠注视着面前的油画,她一直在思索这画上的女人是谁。

  她看起来应该还算漂亮,成熟、美丽而富有女人味。

  乐珠抿了一口热水,热气从嘴唇暖到了心里,她继续盯着那幅画。

  女人五官清秀,长着一双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流行的凤眼,只是眼神看起来过分阴郁。她的鼻梁微挺,嘴唇娇小红润,在下巴右下方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并不显眼。她的身材略微显瘦,但旗袍穿在身上却相当合适,突显出她的身材。旗袍的色彩是那种明快的黄色,上面点缀着一些闲散的绿色小花,相对来说比较素雅。

  她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正值青春年华,可是她的眼神却似乎过于成熟,她在想什么?

  乐珠猜测着,低头再次轻抿水杯,水有点温,已然没有了热气。乐珠转身将杯子放在了餐桌上。

  也许那个女人只是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像她一样,只不过那个女人死了,而她……

  乐珠拿起笔继续在纸上画图,凭着自己的记忆,她已将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那条街道以及街道两旁的房子都画成了平面图。图虽然有些简易,但是乐珠可以清楚地从上面看出这周围的情况。她低头思考,希望凭着自己的眼力和超强的方向感来画出这里的每一寸位置,也许这样有助于她将来离开这里。

  离开?连乐珠自己也不知道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但是人生就是这样,每一分钟都在不停地找生活的入口,但是当入口找到的时候,却又想马上找个出口赶紧逃脱,可是真正找到出口时,是否有勇气面对?况且她还要找她的母亲。

  一想到母亲,乐珠的心中总会升起某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是一种淡淡的忧伤,或者是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恨,不管是哪种她都希望找到一个答案,一个为何抛弃他们的答案。

  乐珠从大衣中取出那瓶像女人身材的酒瓶,打开盖子,那股诱人的酒味再次侵袭她的鼻尖,她的脸上露出知足的笑容,她只是轻闻一下后重新将瓶盖盖上放回到大衣中。

  灯光有点暗,不过乐珠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有点儿颓废,但是眼睛很舒服。乐珠走到沙发前坐下,整个身子后仰,她现在需要休息一下,昨天晚上被那个声音吵得很难受。

  父子,这就是两具尸体的关系。乐珠试着作出分析。

  分析一:儿子在父亲之前被带到了这里,也许他太孤单了,所以他选他的父亲来做陪葬,他害怕一个人去死。

  分析二:儿子也许被当作陪葬带到了这里,但是他思念家人,所以找到父亲,他本不打算杀死父亲,他想要在临死前见父亲一面,但是儿子没考虑到父亲也许会永远离不开这里,更没想到他自己或许会死在父亲的手下。

  分析三:也许不是儿子要杀父亲,而是两个人都被带到了这里,当儿子无意中发现了父亲后,他想找他,但是却被父亲错认为来杀他的人而杀死了他。

  乐珠呼了一口气,不管哪个分析是对的,现在都不重要了,他们都已经死了,真相查出来也无济于事。

  这就是这个游戏最“动人”的地方。

  乐珠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盏昏暗的顶灯。它只是一个附着琉璃玻璃的灯泡,就像一片叶子下面结出一个圆形的果实,很古朴。

  乐珠记得在施翔房间的对面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可是却没有人出来过,而这里除了乐珠的房子也就只有那间房子还亮着灯,它看起来有点特别。那是个什么地方?又是谁住在里面?

  乐珠拿起沙发上的大衣穿上,将窗帘拉开望向外面。

  没有人,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只有雪还在悄无声息地下着,将一切都掩埋,包括真相。

  乐珠推开门走了出去,她决定去拜访一下那间房的主人。

  今晚的雪下得很大,稍不留意就有摔倒的危险,乐珠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眼睛却还在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情景,跟昨天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当走到那间亮着灯的房子前,乐珠并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看向右侧施翔的房间。

  他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正躲在黑暗中窥探着她?想到此,乐珠不禁冷笑一声,她不信任他,他当然也不会信任她。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很多芥蒂,很多的猜疑,很多的算计,即使是在一条船上彼此也是同船异梦,乐珠太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乐珠需要尽快了解这里,适应这里,只有这样,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乐珠搓了搓手回过了头,那间亮着灯的房里应该会有人存在,起码也要有人去开那个灯,想到此,她步伐稳健地迈上台阶,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里面的灯亮着,但是没人应门。

  乐珠点着了一根烟站在门口静静地吸着,她并不急于进去。

  雪花伴着烟味飘入乐珠的嘴中,冰凉却又刺激,乐珠抬头望向夜空。

  一只鸟刚好飞过,看它的身影像是乌鸦。

  这个季节还有乌鸦飞过,这倒出乎乐珠的意料,但是她喜欢那种动物,它虽然难看,但是它勇敢,它可以勇敢地去面对死亡,去面对死去的尸体,甚至可以去细细地咀嚼它们。




  乐珠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将烟头扔在白白的雪地里,伸手去推那扇门。

  门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开,里面很暖和。

  乐珠走了进去。

  一阵风声突然在乐珠身后响起,来速相当快,乐珠一个侧身快速转了过去,同时挥起一拳打了过去,对方只是嗯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是个女人,她现在已经晕了过去,乐珠刚才那一拳正打在她的后脑处。

  乐珠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身看了看房子里的环境。

  简直是乱七八糟,一片狼藉,这根本不像一个家。房间里散发出的味道足以让乐珠喘不上来气,臭气酸气,四处都扔着脏乱的衣服,椅子倒在地上都没人扶,家具旧得已经看不出原样,有的甚至已经散架。被遗弃的食物堆在角落里,上面还时不时有老鼠冒出。直通二层的楼梯更是积满灰尘,似乎好久都没有人走上去。

  乐珠想吐,这种情景是她没有预料到的。不过她并没有离开,而是扶起一把椅子,随便在地上找了块布在椅子上抹了几下,随后坐了下来看着躺在脚边的那个女人。

  她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五官还算说得过去,看起来比较清秀,只是头发有些凌乱。上身一件红色的翻领毛衣,毛衣上早已留下斑斑污渍,下身则穿着一条灰蓝色的西服裤,脚上没有穿鞋,本来应该是白色的袜子现在看上去已经变成了土黄色。

  像个乞丐,乐珠总结着,同时伸脚踹了女人几下。

  女人鼻间吸了一口气,嘴上下合了几下,似乎还喃喃地叨唠了一句,才睁开双眼,先是坐起身子揉了揉后脑,紧接着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门口。

  “你在找我吗?”乐珠冷笑。

  女人一惊,猛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面前的乐珠,吓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乐珠先是皱了皱眉头,她从来就没想过杀她,但随即又冷笑一声道:“我是新来的。”

  女人似乎并不相信,眼神中充满了疑虑。

  “我只是看你这儿亮着灯,想进来认识一下。”乐珠说的是实话。

  女人上下打量着乐珠,神情紧张。

  “如果我是那个杀你的人,我会在你昏过去的时候下手,而不是现在。”乐珠这句话说得很有力量。

  女人轻叹了一声,竟然哭了起来。

  乐珠讨厌看女人哭,虽然她也是个女人,但是她却从来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哭过。

  女人越哭越伤心,甚至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

  “为什么要哭?”乐珠问道。

  女人略微抬头露出双眼看着乐珠道:“难道你不怕吗?”

  “怕也不用哭。”

  女人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表情异常痛苦,她大声嚷道:“我来这里已经一年了,你知道我这一年怎么过的吗?我时刻都在想着有哪个人会来杀我,我时刻都要提防那个人,这一年我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吃过一顿安心的饭,我总是在等,等着那个人出现,可我又害怕那个人出现,我怕死!我不想死!”女人突然发疯似的抓住自己的头发,脸上现出害怕的神情,她脚下迈着凌乱的步子,来回走着。

  乐珠看得出她心中的恐惧,那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她已经接近疯狂,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也许那样她会好过些,疯子总会忘记很多烦恼。

  “你不会死的。”乐珠承诺。

  这句话果然奏效,女人立刻停了下来,瞪着双眼看着乐珠。

  “我也不会死。”乐珠也在给自己承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女人半信半疑地问道。

  “如果肯和我合作,我相信我们都会有机会离开这里。”乐珠自信地说道。

  “怎么合作?”女人终于肯扶起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安静地听乐珠说话。

  “你来这已经有一年了,那你肯定了解这里的一些事情,我需要知道这些,另外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强,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更加安全。”乐珠说得相当有道理。

  女人开始沉默了,大约五分钟后女人重新开口道:“好,我相信你。”

  女人之间的猜疑可以在一瞬间发生,但信任也可以在一瞬间产生,就是这么简单。

  “你认识对面的人吗?”乐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已经透过窗户上薄薄的雪花望向对面。

  女人歪着脑袋顺着乐珠的目光望向对面,道:“我虽然来这有一年,但是我却从来没跟对面的人说过话,甚至很少见到他,有的时候我都怀疑那房里没人。”

  乐珠双手轻轻地揉搓着,目光却依然望着对面:“照你这么说,他很少出来?”

  “也许是吧,反正我很少见到他。”说到此的时候,女人转过头看着乐珠道,“你怎么知道那房里有人?你认识那个人?”

  乐珠抬眼看着女人,心中却在想:难道昨天她去找施翔的时候,她没有看到?或者说昨天晚上她不在房里?




  “我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我只想了解这里,多认识些人。”乐珠观察着女人每一个表情,想要从中找到些什么,但是女人的表情很自然,只是看上去有些疲倦。

  乐珠站起身准备离开,她需要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她可不想整晚都待在这间发臭发酸的房间,况且她想今天也问不出什么,来日方长,在临出门的时候,她问了女人一句:“我叫乐珠,你叫什么?”

  “我叫蔡子佳。”

  回到自己的住处时,乐珠本来打算先洗一个热水澡,但是却发现餐桌上多了一件东西。

  是一架数码相机。

  乐珠警觉地看向四周。有人来过!乐珠缓步前进,观察着每一个角落,直至卧室。

  没有人影,看来人已经走了。

  乐珠重新回到餐桌旁,伸手拿起了那架数码相机。

  相机很薄也很小巧,是银灰色,很时尚,看牌子是佳能的。乐珠坐了下来随意地摆弄了几下,这种东西使用起来很简单,在按下几个钮后,相机的液晶屏上立刻显示出照片。

  乐珠低头仔细看着上面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看上去灰蒙蒙的,似乎是在黑夜中拍摄的,根本无法看清上面的东西,只是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个人影。

  乐珠看了看右下角,上面有日期,十二月十日,那是三天前的日期,那时她还没来到这里。乐珠感到疑惑,她按了一下向下的键头,希望还有照片,果然相机立刻翻到了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虽然拍摄的光线也不好,但是可以辨别出拍摄的地方就是乐珠所住的这间房子,而照片上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看来果然有人潜进过这间房子,可是又是谁拿相机拍下的这些照片?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乐珠继续按动键头,果然还有第三张照片,而且这张照片上的人显示得非常清晰。

  乐珠放下了相机,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她又拿起一根烟抽上了,烟圈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相机被平放在餐桌上,液晶屏上显示着一个女人的身影,是蔡子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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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9 19:55:12 | 显示全部楼层
  悟觉一直盯着那具悬在半空的尸体,身子僵得连跑的力气都没有,脑子早已是一片空白。直到房门“啪”的一声响,悟觉才回过味来。

  “老公,我回来了。”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悟觉确定自己从来没听到过,他站起身子探出了头,刚好与女人正面相对,悟觉不认识这个女人。




  “你……你是谁!”女人先是顿了一会儿,但随即叫出了声,身子向后连退三步。

  “我……这……”悟觉看看女人又回头看了看房间,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释这一切。

  女人低头刚好看到了悟觉手上的血,脸色立刻大变,冲上前一把推开悟觉跑进了里屋,紧接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悟觉的心快要从嗓子眼儿里飞出来了,他受不了这种尖叫声。

  “是你杀了他?”女人的表情看上去异常痛苦,她的眼神流露出某种怨恨的神情。

  “不……是一个女人……不,也不是女人,是你老公找我…….”悟觉语无伦次地说着,表情越发紧张。

  “原来你就是那个把我老公找来做陪葬的人!”女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伸手拿起桌上的台灯朝着悟觉扔了过去。

  悟觉吓得缩起了身子,台灯砸到了墙上,碎了。

  “我要杀死你!替我老公报仇!”女人发狂似的冲了过来,伸手掐住了悟觉的脖子,悟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甚至忘记了反抗。

  “你这个凶手!你这个杀人犯!你这个变态狂!”女人已经急红了眼。

  悟觉只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终于抬手用力地推开了女人。

  “咚”的一声,女人摔倒在地。

  悟觉快速喘了几口气,走上前伸手想要去扶女人,但女人却一脚将其踹倒,然后扑上前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

  悟觉大惊,赶紧伸手用力推开了女人,女人身子向后一仰撞到桌角处,眼睛突然瞪大,惶恐地看着悟觉,然后身子慢慢地滑落。

  桌角处有鲜血在滴,一滴、两滴,淅淅沥沥地。

  悟觉害怕极了,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圆瞪着双眼怒视着悟觉。

  悟觉心里发虚,他慢慢地靠近女人想要将其扶起。

  血自女人的脑后流出,向外扩散。

  悟觉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的身子开始颤抖,他看着女人的表情心中感到非常的害怕,眼泪在瞬间流了下来,他哆嗦着站起身奔出了房间。

  那个被吊起的男人不是他杀的!

  那个女人死了吗?

  她不会死的!

  悟觉摇晃着脑袋,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他不相信自己会杀人,他不会杀人的!绝对不会杀人的!他只是一个和尚,一个在寺庙里长大的和尚,根本不可能杀生。悟觉只感觉眼前发黑,脚下几乎已经跑不动,但是他不能停下来。

  现在他已经分辨不清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他现在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该有多好。

  声音是突然响起来的,听起来相当的悦耳,仿佛是铃铛发出的声音,只是那声音给人一种迷离感。

  悟觉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四处张望,他还没有分辨出声音的来源,但是这个声音让他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雪在这个时候停了,空气显得格外清新,万物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干净。

  悟觉缓缓地转过头望向远处。

  那个方向就是他刚走过的地方,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两个人正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人手中似乎正摇着什么,而另一个人则费力地拖着什么。

  悟觉没有动,继续等待。

  两个人终于靠近了,他们穿着同样的灰色长袍,左边的人手中摇着一个银色的看起来像铃铛似的东西,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右边的人则弯着腰费力地扯着一块黑色的毯子,毯子延长至其身后,悟觉不禁多看了两眼。

  毯子上放着两个黑色的长条塑料袋子,里面似乎裹着什么,摇摇晃晃地看上去并不稳当。每个塑料袋上都有一个拉链,其中一个拉链顺着前移的惯性拉了下来,露出了半个头以及一双圆瞪的眼睛。

  悟觉的心彻底地凉了,整个身子几乎都站不住。

  是那个女人,是刚才他推倒的那个女人!

  悟觉奔上前一把拉住了拖着毯子的那个人,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后面装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问起。

  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左边的人继续摇着手中的东西,右边的人冷眼看着悟觉道:“两具尸体。”

  “尸体!”悟觉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们都死了?”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想再确定一下。

  “是的。”拖尸体的人给了悟觉一个肯定的回答。

  悟觉整个身子都僵住。她死了,他杀死了她。

  两个人继续前行,根本不理会悟觉的反应,好像从来没看见他似的。

  悟觉终于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上有雪,厚厚的透着寒气,可悟觉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寒风突然刮了起来,像一个恶魔般席卷而来,冰寒刺骨。

  悟觉流下了眼泪,他难过地挥舞着拳头,用力地砸向地面。




  鲜血滴在了纯洁的白雪中,慢慢地渗透。

  悟觉仰面号叫,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说服自己,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他不相信自己会杀人,虽然那只是一场误会,但是他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他只盼望梦尽早醒来。

  又有声音自远处响起,有点发闷,但是在悟觉听来却相当熟悉。他伸手将眼泪擦干,站起身望向刚才的方向。

  一行人走了过来,排成一字,前后共有六个人。个个身着单薄的红色袈裟,神情灰暗,默默地前行,口中还念着经文。

  这里竟然还有和尚!

  悟觉向旁边移了移,将道路让开,一行人从他的面前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

  悟觉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过,心中突然有一丝暖意,在这个地方见到同样的人就像是在异国他乡见到自己的同胞一样让人高兴,虽然他们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他还是愿意与他们一道,也许前方有一座庙宇,而那里可以收留他,让他好好去洗清自己的罪行。想到此,悟觉便快步跟了上去。

  天依旧是一片漆黑,似乎永远都等不到黎明的到来。

  悟觉走在最后一位,始终没有出声,他只是低头背诵着经文,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是那件事却像是游魂一样缠绕在他的脑海里,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前面的人停下来的时候,悟觉差点撞上去。

  看来目的地到了,悟觉抬起头望向前方。

  度母酒吧。

  那四个蓝色的用灯管组成的字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看上去显得格外招眼。字的下面是灰蓝色的墙体,墙体与字的中间多出一块红色的房檐,看起来像是用硬塑料布搭建而成的,现在早已覆盖上积雪。大门是那种老式转门,棕色木头配上光洁透亮的玻璃,门并不大,有两个人来宽。

  没有窗户,从外表看一切都很普通。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些和尚会来到这里?悟觉心中疑虑,但并没有问出口,而是跟着众人走了进去。

  灯光昏暗,但亮度刚好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景,一切都是暗灰色的。

  不过酒吧里面的陈设看起来要比外面时尚得多,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个半人来高的手形吧台,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瓶,里面盛着五颜六色的洋酒,五个手指处挂着不同大小的酒杯。桌子、椅子全部是由灰色钢管做成的支架,桌面看上去则是黑色的带着金丝的大理石台面,每个台面上都放着一朵白色的雏菊,雏菊的旁边则放着一个高脚酒杯,杯里盛着一种黑色的液体。

  没有人。

  六个人彼此似乎很有默契,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大家都各自找了一个桌子坐了下来继续诵经。

  悟觉先是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又左右看了看,最后选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六个人似乎都在等什么,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

  悟觉感到有些迷糊,他不知道这样坐下去到底是在等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现在他只能等。

  钟声突然响起。

  悟觉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他左右来回地看着,终于发现在手形吧台的最上方有一个古式老钟,钟摆来回摆动,发着“咚咚”的响声。

  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悟觉看向周围的六个人,他们分别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要喝这黑色的东西?

  悟觉学着他们举起酒杯,只是轻闻了一下,立刻避开,他不喜欢这种味道,浓浓的刺鼻味。

  “咣当”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六个人全部瘫倒在地上,他们的脸色苍白,但是嘴边都带着一丝微笑,那笑容像是一种满足。

  悟觉站起身走到了最近的那个人身旁,低下身轻声唤道:“喂,你怎么了?”

  对方不应。

  悟觉轻碰了一下对方,对方依旧没有反应,悟觉伸手在其鼻间探了一下。

  没有气息。

  悟觉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几米,但是腿肚子发软,他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你为什么还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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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9 19:55:23 | 显示全部楼层
  酒吧里突然变得有些寒冷,有风从大门处刮了进来,刮得门玻璃嗡嗡作响。

  有人进来了,听声音是个女人。

  悟觉的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现在最怕看到女人,每次见到女人都会有事情发生。




  “你怎么还不喝呢?”女人再次追问,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冰冷的雪花一样没有生命力。

  “咔”的一声,门合上了,酒吧里又现出一丝暖意。

  悟觉缓缓地转过了头。

  她长着一个正常的脑袋。眼角下垂,鱼尾纹像一道道五线谱一样深刻于眼旁,鼻子不高,鼻尖处微微外翻,嘴巴鼓起显得异常突出。头发染成了褐色,烫成大卷。下巴处堆着厚厚的几层肥肉。

  但她却长着一个不正常的身子。有手有脚,四肢虽然俱全,但是却不成比例。身上由上到下套着一条厚厚的黑色绒布长裙,左胸前别着一朵白花,那是一朵小雏菊。

  她是个侏儒,一个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的身上还沾着一层薄薄的雪花,雪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落,看来她出去有一阵了。

  悟觉一直看着她,他不知道她是谁,也没勇气先开口。

  “你不喜欢这杯酒吗?”老太太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很好笑,活像一个顶着满脸皱纹的大头洋娃娃。

  可悟觉并不想笑,他现在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怎么回事,它们发生得都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不喜欢,又为何来到度母酒吧?”老太太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微笑地看着悟觉说道。

  “我……我是跟着他们来的……我……我是和尚……不能喝酒。”悟觉支吾着回应道。

  老太太伸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悟觉坐下,悟觉倒是听话,找了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看来你是新来的。”老太太举起自己桌前的那个酒杯说道。

  悟觉笨拙地点了点头。

  老太太发出了一声轻笑,晃着手中的酒杯接着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悟觉摇头,他的确不知道,但是他明白那可怕的液体能致人于死地。

  “这是一杯美酒,能够让人解脱无限烦恼。”老太太幽幽地说着,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表情。

  “解脱?”悟觉看着地上的那六具尸体。这就是她口中所谓的解脱吗?他们喝了这个都死了,难道……“这是毒酒?”直到现在悟觉才意识到这一点。

  老太太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佛教里度母被认为是救苦救难的本尊佛母,所以这个酒吧就叫度母酒吧。”

  “你的意思是说来这里的人都是被解救的?”悟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现在都躺在地上,而眼前的老太太却提到了度母,把普度众生神圣的度母跟死亡联系起来。

  老太太看出悟觉心中的疑虑,道:“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来做陪葬品的,不是被人杀就是去杀人,有的人坚强就可以在这个游戏中生存下去,有的人懦弱就会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所以他们选择这里,来到这里他们就可以放松下来,不用再去担心有人来杀他们,因为他们已经选择了放弃。”老太太盯着悟觉看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道,“放弃其实也需要勇气。你看他们决定放弃的时候多么轻松,他们不是都在笑吗?”

  他们的确是在笑,那种笑是一种说不出的放松。

  悟觉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作答,他没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这么一个特殊的酒吧。

  “来到这里的人都要喝这杯度母酒,你也应该尝尝。”老太太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我,我还没想喝。”悟觉的心又紧了起来,他的眼睛落到了离门口最近的一条路。

  “进来的人都必须要喝这杯度母酒,即使你事先不知道,但你来到这里也要喝。”老太太轻吻酒杯,然后站起来缓步走到悟觉身旁平视着他,道,“现在轮到你了。”她的神情漠然,伸手将酒杯递给悟觉。

  黑色的液体在酒杯中轻轻晃动,仿佛毒蛇般蜿蜒蠢动。

  悟觉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手中死死地抓住了那串念珠,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那股刺鼻的味道在他的鼻间轻轻飘动,似乎在引诱着他喝下那杯酒。当冰凉的感觉在他嘴唇边产生的时候,他惊慌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打翻了那杯黑色的液体,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出了酒吧。身后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嘲笑声,那笑声像魔鬼的一样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

  东边开始露出了一丝灰蒙蒙的光线,天快亮了。

  悟觉斜靠在墙角处,呆呆地望着天空。

  这就是尘世间吗?

  这些就是人吗?

  人为何生,为何死?

  人明知自己生出来就要死,为何还要去挣那一口活命的气?

  这生生死死到底为了什么?

  悟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突然想起了师父,想起了在寺庙里成长的点点滴滴,虽然生活清贫了些,可是那时的心情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杂念,一心向佛,一心念佛,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他绝缘。

  可是现实是那么的残酷,连他都杀了人。

  悟觉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它们在颤抖,那还是他的手吗?他在质问自己,他突然感觉到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颓废还是无奈?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他猛地将双手插入雪中。




  冰冷……

  可悟觉的心中依然没有感觉,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僵硬。他现在只想洗净这双手,洗净他内心的懊悔,洗净他所犯下的罪恶。

  手,已经被冻得通红,甚至快要失去知觉,可是内心的阴影却仍然存在,悟觉难过地将头埋进了雪中。

  怎么办?怎么办?悟觉的心中在叫。

  乐珠的影像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了悟觉的脑海里。悟觉缓缓地抬起了头。他并不孤单,他还有乐珠,他可以找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况且她是他的姐姐,他们要一起找母亲。想到此,悟觉立刻清醒了过来,站起身走到街道中间望着街道两边的方向。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陌生,也许在这里根本没有方向这么一说,也根本不存在熟悉的问题,谁愿意熟悉,谁又愿意与谁熟悉。

  唉,悟觉心中哀叹。他随便选了一下方向,一切只能靠运气,希望那个方向能到达乐珠住的地方。

  天色渐渐亮了,今天应该算是个好天气。

  悟觉只是瞟了一眼天空,继续前行,脚下响起了“嚓嚓”的雪声。

  一个人影突然一闪而过。

  悟觉停了下来,望向右侧,没有人。

  悟觉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刚才的确有人快速地跑过去。他走上前来到一座房子的墙檐下,果然在洁白的雪面上发现了一行脚印,真的有人!悟觉立刻警惕起来,他顺着墙檐蹑手蹑脚地绕到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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