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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古月轩

《知北游》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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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5 17: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册 第五章 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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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册
    和这位小兄弟多聊了几句。还望楚兄恕我怠庄梦笑容和煦,眼神充满了对我的欣赏。

    我的一颗心向下沉去,庄梦这句话分明是想挑起楚度对我的猜忌。

    拓拔峰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楚度淡淡地道:“庄掌教的星宿大阵的确神奇。你我可以动手了吧?”

    庄梦讶然道:“楚兄好豪气,竟然不愿稍作休憩么?既然如此,那就放手一战吧。”五指如钩探出,到半途忽地暴长,瞬息递到楚度面前。

    “星谷四大绝艺之一的摘星手?”楚度目射奇光,不闪不退,五指挑动宛如鲜花盛开,以蝶恋花秘道术迎上。

    拓拔峰拉住我,退出两人战圈,悄声道:“他没为难你吧?”

    我哼道:“你说呢?”

    拓拔峰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庄梦的相术从未失算过。他要对付的人,也从来没有一个能逃出掌心的。我虽然不赞成他的意思,但也劝阻不了他。你今后——小心了。”

    “今后?”我心头一震,庄梦还有今后吗?听拓拔峰的口气,似乎庄梦今晚死不了?

    拓拔峰凭什么这么有信心?就算他自己,对上楚度也是凶多吉少。而庄梦的法术虽然奥妙无穷,但还没有迈入知微的境界,又如何从楚度手上逃命?

    我越想越不对劲,一个快死的人,怎么还有心情问我格格巫的事?甚至不惜用星罗棋布秘道术来交换?庄梦又不是那种朝闻道,夕可死的人。

    “啪啪”,清亮的交击声响彻山谷。庄梦和楚度硬拼数下,连连后退,发髻也散开。

    庄梦在示弱!我陡然冒出这个念头。只有白痴,才会和楚度硬拼法力。身为清虚天第三名门掌教,又怎么会犯傻?

    楚度如影随形。广袖流云般卷向庄梦。

    “星罗棋布。”庄梦清啸一声,手指在空中虚划,一道道星光纵横成广阔无垠的棋盘,困住楚度,仿佛将他变成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楚度飘然跃起,双拳连环击出,将几十道灿烂的星光击灭,欲破盘冲出。庄梦轻灵游走,掌心吐出一团团璀璨地星芒,纷纷落在楚度周遭。星芒和星芒之间彼此交错。形成一盘盘千变万幻的棋局。楚度刚刚破盘,又陷入新的棋盘,一时间,竟被层出不穷的棋盘死死缠住。

    “看情形,庄梦是在消耗楚老妖的法力。”我刻意大声道,暗盼楚度能除掉对方。我隐隐有一种预感,如果庄梦不死。定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拓拔峰又好笑又好气地瞪了我一眼:“闯过星宿大阵,楚度至少耗费了两成法力。如果庄梦能再设法消耗他一成法力,就有取胜的机会。”

    我不服气地道:“楚度早已达到精气神合一的地步,只要一息不灭,消耗再多的法力也会很快恢复。”

    拓拔峰摇摇头:“庄梦又怎会给他喘息的时间?”

    楚度在棋盘中腾挪飞跃,一口气连换四十多种法术。法术和法术之间转换流畅,不带一点滞塞。饶是如此。他还是无法脱困,身影被越来越盛地星光淹没。

    我瞧得入神,对星罗棋布秘道术中的“弈”字有了更深的体会。对手一旦陷入棋盘,就变成棋盘上的棋子,在被动中苦苦挣扎。而掌控棋盘的庄梦可以步步先机,自如调动、变幻棋局。换作三个月前的我,恐怕也会被星罗棋布秘道术活活困死。但如今凭借神通秘道术中的依通,或是补天秘道术,大可逃出棋盘。

    楚度地身形忽然凝立不动。刹那间,无数个拳影呼啸击出,时快时慢,忽曲忽直,如同大海咆哮肆虐,连本体也消失在惊涛骇浪般的拳影中。

    轰然巨震,地面抖动了一下,纵横的星光棋盘被拳影击得粉碎。庄梦面色苍白,脚步跟跄。

    “哇靠,两千七百多拳!”我倒抽一口凉气:“短短一息。楚老妖竟然击出了两千多拳。”

    “你错了,是三千拳。不多不少。刚好三千拳。每一拳都到了雄浑古朴,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只是——,”拓拔峰的眼神慢慢亮起来:“眼下他又少了一成法力。”

    “砰”,楚度拳不停顿,运用时间差的快慢转换,狠狠一记砸中庄梦左肋,将他击飞出去,鲜血狂喷。

    缩地成寸,楚度倏然逼近庄梦身前,又一拳击向对方胸膛。

    庄梦不躲不闪,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地神色:“斗——转——参——横。”充满诡异节奏的语声,像一句从幽冥地狱地最深处冒出来的诅咒。

    奇变突生!星谷霍然一片黑暗,充满了冥冥沉沉的死气,天空的星辰仿佛也被吞噬了。楚度的拳头递到庄梦胸口,无法再进一寸,被死气硬生生地定锢住了。

    转瞬间,死气又化作生气,从三百六十五口水井里迸射出一束束辉煌的星光,如同三百六十五根光索,经纬纵横,锁住楚度浑身上下。

    双方形势陡然互易,庄梦出其不意地发动阵法,反将楚度压制。

    拓拔峰嘿嘿一笑:“星宿大阵其实是一个连环阵。一阵主生,一阵主死。生阵在明,死阵在暗。庄梦先前并没有发动死阵,任由楚度破除生阵,麻痹对方。再等到楚度认为大局已定,精神松懈的机会,突然发动死阵,抛出决战的胜负手。”

    我目瞪口呆,想不到先前庄梦只发动了一半的星宿大阵,而留了一半作为后手。此人不但机智绝伦,而且隐忍深沉,真是太可怕了。

    庄梦手中地羽扇猛力一抖,变得大如风帆。再一抖,羽扇急剧扩大,连夜空也遮

    。

    “这是什么?”我盯着羽扇,扇面隐隐环绕着电闪雷鸣,带起气流急促涌动,听起来像鬼哭狼嚎。

    “魂器黄泉扇。”拓拔峰道:“这件魂器很邪门,听说被庄梦用黄泉天幽冥河的河水淬炼过。”

    我吃了一惊:“活人也能搞到幽冥河的水?”

    “据传北境三大玄师都有这个本事。借助部分魂魄离体的奇淫巧技。短暂来回黄泉天。只是谁也没有亲眼见过。”

    “部分魂魄离体。”我不由得心情激荡,这无疑是操控意识的奇术,要是能深悉其中的奥妙,对我应付龙蝶大有好处。

    呼地一声,风云变色。庄梦手执黄泉扇,对准楚度遥遥扇去。后者被三百六十五道光索紧紧缠住,暂时无法动弹。只好施展水法,虚空中裂开一匹晶莹的瀑布,护住楚度全身。

    “哗啦”,一扇过后。瀑布支离破碎。庄梦紧接着又是一扇,把瀑布扇得倒卷而回,强行破除了水法。

    “好!”楚度气度从容,不见丝毫惊慌,双目闪过异样地神采。庞大的气势透体而出,狂潮般冲向三百六十五口水井。

    “斗转参横!”随着庄梦的低吟声,几百口水井喷出阴惨地死气。直冲云霄,与夜空中的星光交相辉映,形成生气、死气互为倚助,生转死,死转生。不但化解了楚度地气势,还将它反弹出去。令楚度脸上红光一现,身躯微颤。

    我心中一动。想不到星罗棋布秘道术也可用于阵法,先前庄梦却没有告诉我,无疑是留了一手。

    庄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黄泉扇再次挥向楚度。

    虚空裂开,一根干枯的花枝探了出来。

    花开,花谢,妙的线条,不停地盛开、谢败。忽枯,忽荣。时而明艳照人,充满了摄魂荡魄的魔力,时而颓败成干瘪的枝条,平淡无奇。

    短短一瞬间,花枝仿佛经历了无数回季节地更换,千万次的开谢。

    三百六十五道星索同时断裂,三百六十五口水井同时炸开。花枝不徐不疾,轻轻击在黄泉扇上,握扇的庄梦口中鲜血狂喷,身子也向后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掉进一口炸裂的水井里。

    拓拔峰仰天长叹:“以花开化解星罗棋布的死气。以花谢消融星罗棋布的生气。以生对死,以死对生,实在是妙!庄梦也算死得不冤了。”

    我冲到井边一看,井中水波激荡,庄梦已经尸骨无存。

    楚度轻轻舒了一口气,从怀中抽出一块雪白的丝巾,捂住嘴。抛掉丝巾时,上面渗染了一团鲜红地血。

    “几千年来,这还是楚某第一次受伤。”楚度默然片刻,向谷外走去。

    “等等,井里怎么找不到黄泉扇?”我狐疑地嘀咕,没看到庄梦的尸体,我始终有点放心不下。

    “这一次我已将花法施展到了极限,力量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楚度头也不回,飘然出谷:“无论庄梦拿了什么宝物,都和他一起被毁灭了。”

    我欲言又止,我当然相信楚度的本事,但不知怎地,总有些惴惴不安。拓拔峰出神地注视着楚度的背影,从他脸上,也瞧不出一丝端倪。

    “下一战就是老子了。”拓拔峰豪笑一声,大步出谷。我犹豫了一下,再朝井里仔细看了看,还是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但愿庄梦真的死了。否则,一个让楚度都差点阴沟里翻船的角色活在世上,还视我为敌,老子一定寝食难安了。压下心中忐忑地情绪,我跟上拓拔峰的脚步。

    前方,蓦地传出楚度地厉啸声,在夜空中久久回荡。我心中一惊,飞速掠去。

    星谷外,幽灵般立着三十来个白袍蒙面的人,仿佛和冷耀的雪光融为一体,把楚度团团围住。楚度脚边上,还躺着两具白袍人的尸体。

    我惊骇地张大了嘴,我见过他们!在夜流冰的梦境中,就是这些白袍蒙面打扮的人把龙蝶逼入了黄泉天!

    拓拔峰也吃了一惊,稍作思索,主动向后退去:“楚兄,这些人和清虚天绝无瓜葛。”摆明态度,不会落井下石,也不会相助。

    为首的白袍蒙面人扫了我和拓拔峰一眼,涩声道:“这是我们和楚度的恩怨。不相干的人不要插手。”

    “没人爱管闲事。”我也退出了几丈外。这些白袍蒙面人全是高手,加上楚度又受了内伤,栽在他们手里也不是不可能。

    楚度仰天狂笑:“你们也配和楚某有恩怨?”青袍飘飘,冲天飞起。他不是笨蛋,不会傻得和对方硬拼,多半是想用飞行地绝技采取游斗,个个击破。

    几十个白袍蒙面人各自翻了个筋斗,脚下生出五颜六色的彩云,踏云冲向楚度。

    筋斗云!他们难道是吉祥天的人?我正要开口,拓拔峰却对我做了一个噤声地手势。

    我会意地闭上嘴。喝破这些人的身份没什么好处,搞不好还会惹来杀人灭口。只是吉祥天为什么非杀楚度不可呢?他们此时出动,确实选择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这莫非又和庄梦有关?

    楚度脸上露出一丝异色,在半空倏然变向,向远处疾飞。白袍蒙面人紧追不放,脚下的筋斗云光华氤氲,激荡得雪片簌簌四散。

    筋斗云被老太婆师父称作飞行之冠。速度远胜羽道术和吹气风。几息间,白袍蒙面人就追上楚度,里三层、外三层,将楚度远远地合围堵截。看他们在空中分布的位置,颇

    层次,疏密有间。人多而不乱。

    青衫呼地贴身,楚度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骤停动作。从容顿在半空,眼神闪过淡淡的嘲弄:“想不到高高在上地吉祥天,也会对楚某感兴趣。”

    白袍蒙面人一言不发,纷纷扑上。楚度凌空踏出一步,看似上前迎战,身躯陡然下沉,一脚似快似慢,踩上一个白袍蒙面人的头顶。脚立刻化作一柄尖锐地匕首,插入对方天灵盖。

    “这么快就杀了一个?”我又惊又佩。只见楚度身法奇幻。气势如虹,拳头快似奔雷,眨眼又杀了一人。

    “这是最耗力地打法。瞬间毙敌,表面上很威风,但消耗的法力要比游斗多得多。”拓拔峰目不转睛地望着半空:“可惜楚度只有这个选择。时间拖得越久,和庄蝶决战时受的内伤就越加剧。”

    清啸一声,楚度冲向人数最稀疏的西面,白袍蒙面人立刻分出十多个赶来堵截。眼看双方正面交锋,楚度忽地倒退,看似向左飞出的弧线倏然变向。直直冲向正东方的六个白袍蒙面人,令赶到西面的一批人扑了个空。

    一拳击出。凶厉披靡,生出千军万马般地庞大杀气。“砰”,只听到一声闷响,六个白袍蒙面人胸膛同时中拳,炸开血花。赫然是六丁甲御术练到极致,连拳影也消失的结果。

    眼看前方被杀出了缺口,楚度不进反退,一腿反向撩出,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背后追袭的一个白袍蒙面人猝不及防,惨叫声中捂住下体,从高空直坠。不等他落地,一轮纯青炉火从上喷下,把他烧成一团焦炭。

    “好豪气!好神勇!”拓拔峰呆呆地望着楚度,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原来他不是想逃走,而是要全歼对方。”

    大笑三声,拓拔峰喝道:“这样的伤,这样的劣势,竟然还有君临一切地气势!楚度,楚度,我拓拔峰从不服人,今日也要对你说一声——老子服了!”

    我看得热血沸腾,也忘了和楚度是敌非友,兴奋地嚷道:“这才是魔主啊!”

    “轰”!又是摧枯拉朽的一拳,重若千钧,打得一个白袍蒙面人筋骨寸断。楚度在半空中,以微乎其微地轨迹飞速移动,瞬息变向,屡屡冲出白袍蒙面人的合围,再反客为主,倒戈一击。每次出拳,必死一人。半注香下来,白袍蒙面人只剩下十多个了。

    夜空下,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一片也沾不到楚度身上。

    “砰”,楚度声势惊人的左拳,被一个白袍蒙面人的双掌稳稳接下。楚度的拳头立即化刀,谁料到,对方的双掌也同时化刀。楚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手刀变回轻柔五指,曼妙弹出。

    对方的手掌就像是一面镜子,手刀也在这一刻变回灵巧十指,盈盈弹出,蝶恋花秘道术的出手姿势被他模仿得丝毫不差。

    趁楚度被此人缠住的当口,几个白袍蒙面人从后方飞至,袭向楚度。后者头也不回,右手广袖向后拂出,犹如一片连绵地流云罩向对方。同时欲抽回左手,然而怪事出现了,左手就像和对面的白袍蒙面人的双掌粘在了一起,竟然抽不回去。

    “是天刑宫九大镇宫绝技之一的镜像手。只要和对手的拳掌接实,就能摹拟出敌人的攻击法术。而且会生出一股奇特的粘缠力量,让对方难以挣脱。”拓拔峰虎目灼灼生辉:“此人的身份比其他人高得多了,应该是天刑宫的长老。”

    “天人?”我不由想起甘柠真的话。看来吉祥天这一次围剿楚度下了血本,连天刑宫地长老也出动了。

    “嗯,居然是难得一见的镜像手。”楚度饶有兴趣地盯着天刑宫长老地一双手,左手连换十几种法术,而对方也依样画葫芦地变换法术,牢牢控制住楚度的左手,让他只能靠右手应付后方层出不穷的攻击。

    “呲啦”一声,楚度的广袖撕裂开来。身后,一个白袍蒙面人的手臂化成了蠕动的白蚁群,咬破衣袖,还要向楚度手上爬去。适才,楚度以变幻不定的方位瞬息移动,对方往往来不及施展绝学,就被击杀。现在他被镜像手缠住,这些白袍蒙面人终于得到了一展所长的机会。

    淡碧色的纯青炉火“蓬”地闪出,白蚁群灰飞烟灭。纯青炉火顺势暴涨,卷向几个白袍蒙面人。其中一个瘦小的白袍人不慌不忙,空手插入纯青炉火。火焰由青转蓝,由蓝转紫,由紫转红,最后转变成一团普普通通的火焰,被轻松扑灭。

    另一个白袍蒙面人旋风般冲了上去,无视楚度向后撩出的一脚。“噗哧”,鲜血喷溅,楚度的脚深深踹入对方小腹,却面色微变。

    这个白袍蒙面人小腹里喷出的血,竟然是纯白色的,比雪还要惨白上几分。白血溅在楚度左脚上,像诡异的活物一般,急速向肌肉内渗透。纯青炉火顿时从楚度脚面上冒出,但被瘦小的白袍蒙面人空手抓住,再次把它转换成普通的火团。

    其余的白袍蒙面人趁势夹击,各种稀奇古怪的拳风、电光、劲气、光焰劈头盖脸地砸向楚度。后者右掌轻拍,空中飞舞的一片片雪花变成一个个胖乎乎的傀儡雪人,将对方密集的攻势挡住。然而一眨眼,傀儡雪人被打得破碎四溅。

    长笑一声,楚度双目闪过凛冽的杀机:“就让你们吉祥天的人,见识一下什么叫阿赖耶态吧!”

    楚度的左手、左脚应声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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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5 17: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册 第六章 四大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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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册
    我和拓拔峰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楚度不会是靠自残肢体来脱困?

    相应地,施展镜像手的长老左手也不得不炸开,渗透肌肉的白血也在爆炸中,随着楚度炸毁的左脚荡然无存。

    “砰”,楚度转身一拳,将能转变纯青炉火的瘦小白袍蒙面人击得头颈断折。

    他用的是左拳!

    修长的手指、晶莹的指甲、光润的肌肤,滑嫩得就像是初生的婴儿。炸毁的左手赫然奇迹般地再生了!

    我和拓拔峰瞪圆了眼,变成了两只呆呆的木鸡。

    “可惜没功夫研究你的镜像手了。”楚度淡淡地道,重生的左脚向后退出一步,右腿横扫,将背后的长老踢飞出去,标出的鲜血在半空划过一道艳丽的红泉。

    瞬息移动,楚度再杀两人。雪花纷纷飘落在他身上,眉发沾了莹白。我清楚,楚度的速度、力量不如刚才了。没有喘息的连番剧斗,使他的法力接近强弩之末。剩下的白袍蒙面人也察觉出来了,悍不畏死地扑上,与楚度硬抗。

    楚度击出的一拳突然被另一只拳头顶住,拳锋交击,楚度和对方同时一晃。

    这个白袍蒙面人就像是蛮荒巨汉,足足比楚度高出两个头,拳头大如酒瓮,泛出灰蒙蒙的光泽。虽然楚度的法力只剩下两三成,但此人能和他硬拼一拳,抵住其中暗蓄的龙虎秘道术,同样是力量惊人。

    “砰砰砰”,空中仿佛响起一连串的炸雷。没有片刻停顿,楚度和巨汉硬拼了十多拳,身躯剧震,青袍怒浪般鼓荡。巨汉拳头周围的十丈之内,空气凝固。片雪不存,隐隐呈现出一条黑龙、一只白象的光影。

    “龙象般若拳。”拓拔峰苦笑一声:“这也是天刑宫九大镇宫绝技之一。***,天刑宫居然动用了两名长老。”

    “不用镜花水月大法,楚老妖是混不过去了。”我断然道,龙象般若拳的威势控制了方圆十丈,凝固地劲气犹如实质,逼得楚度不得不耗费妖力,和他硬拼。

    “再施展镜花水月大法,楚度的妖力就将近油尽灯枯的地步了。”拓拔峰沉吟道:“再怎么样,他也会留一点妖力防身。谁知道吉祥天还有没有后援?”

    激战中,两团彩光潋滟的筋斗云分别从楚度两侧飞近,上面的白袍蒙面人被云气包裹,身形若隐若现。也不见他们出手,楚度突然身躯急速晃动,“嗖”的一声,楚度青袍左肩裂开一道口子。对面的巨汉紧跟上去一拳。震得楚度向后飞退。

    两团彩光潋滟的筋斗云又飞了过来,一左一右,同时起伏,划过的轨迹也一模一样,像一双对称的鸟儿翅膀。

    两团筋斗云掠过来地一刻,楚度如避蛇蝎。迅疾下沉。“嘶”,一偻乌黑的发丝从楚度飘散的长发上断落。下方几个白袍蒙面人齐齐出手。攻向楚度,而巨汉的龙象般若拳又在此时追至。

    “砰”,龙象般若拳结结实实地轰中楚度,如击腐木。巨汉盯着忽然变成一段烂木头的对手,一时反应不过来。刹那间,楚度的身影出现在下方,左晃右闪,挥拳再次击杀三人。

    李代桃僵的妖术,让楚度争取到了一点宝贵地时间。将白袍蒙面人的数量减少到了五个。但也中了一人临时反扑的重击,背部衣衫尽裂。

    两团光彩氤氲的筋斗云又飞了过来,左右对称,将楚度夹在中间。这一次,楚度不再躲闪,凝立如山岳岿然。虚空骤然裂开,浮出菱形明镜,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向外伸出,恰好抓在两团筋斗云的中间空处,不偏不倚。恰好是对称地中心一点。

    两声尖锐的惨叫同时从筋斗云内传出,鲜血喷溅。两具血肉模糊地尸体从筋斗云里翻落下来。

    下一刻,明镜消失,镜法转换成花法。一根干枯的花枝轻灵探出,迎向巨汉不断逼近的龙象般若拳。

    惊艳绽放的花瓣轻轻碰上拳头。

    一时悄寂无声,巨汉两眼发直,一动不动。诺大的拳头一点点消失,再到手臂、肩膀、躯干、大腿直到整个人消失在空中。

    收回花法,楚度负手停在半空,平静地望着最后剩下的两个人。天色渐亮,衬得积雪耀眼,几十具残破的尸体东倒西歪地横在地上,洁白的雪地宛如红梅绽放,鲜血斑斑。

    “此时无论你我谁出手,都有斩杀楚度,名扬北境的机会。”拓拔峰地眼神锐利如电,在接连施展镜法、花法后,楚度实已到了力竭的边缘。

    我心头一热,杀了楚度,我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杀了楚度,就能为师父和黄真报仇。杀了楚度,从此天高任鸟飞,我大有希望成为北境的第一高手。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拓拔峰不露声色地道。

    仰望楚度孤傲的身影,我忽然心头一凛,我林飞怎么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念头转过几回,我长叹一声,还是坚定摇头:“即使我要杀楚度,也要堂堂正正地击败他。大叔,还是你来动手吧,我为你摇旗呐喊。”

    拓拔峰哈哈大笑:“老子难道连你还不如?”

    我像是放下了一个重包袱,轻松地做了个鬼脸:“我们是聪明人,但也是傻子。”相视一笑,彼此莫逆于心。我和拓拔峰虽然都是机变不羁,会耍花样的性子,但在内心深处,始终保

    点坚守的底线。

    两个白袍蒙面人全身冒出异光,劲气鼓荡,如同垂死挣扎的困兽。楚度如同未见,凌空踏步,向对方徐徐走去。

    对视一眼,两个白袍蒙面人一个往西,一个向东。猝然向外飞逃,终于丧失了再战的勇气。

    楚度从容飘落,也不追赶对方,目光在我和拓拔峰脸上扫过,微微一笑。我不由意动,虽然老子不杀楚度,但脚底抹油,趁势逃跑未尝不可。

    正在犹豫,一记惊栗地吼叫从东方传来,筋斗云上。白袍蒙面人像发狂的野兽,双手撕扯头脸,把自己地眼珠、鼻子、耳朵血淋淋地抓下来,塞进嘴里大嚼。

    “吓疯了?”我瞠目结舌。

    “龙眼雀拜见魔主。”随着娇滴滴的语声,一个肥胖地美女手抓油腻腻的鸡腿,从东面款款而来。

    “嘶”的一声,向西飞逃的筋斗云陡然一分为二。披靡的刀气纵横直上。鲜血溅开。一颗头颅冲天飞起,筋斗云上,僵立着一具无头尸体。

    头颅从高空直掉,落在一个白衣如雪,雄伟如山的男子手中。望向我的狭长凤目里,闪动着温暖的光。

    “碧大哥!”我激动地大力挥手。

    “小飞。”碧潮戈大步走来。冰雕般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春风笑容。

    “夜流冰拜见魔主。”

    “悲喜和尚拜见魔主。”

    北面、南面。陆续走出了夜流冰和一个蓬头垢面的邋遢和尚。

    四大妖王竟然齐齐而至!

    和拓拔峰判断地完全一样,失踪的四大妖王潜伏在了清虚天!

    楚度果然留了后手!

    我顿时感到一阵后怕,还好老子仁义,没对楚度落井下石,否则现在已经死翘翘了。真是善有善报啊。

    拓拔峰目光闪动,豪笑道:“先前楚兄连绵不绝的长啸声,应该是通知座下的四位妖王吧?有他们在,再来几个吉祥天的长老也不必担心啦。”

    楚度坦然相告:“他们早我一步,先行潜入清虚天。平日里自有一套暗中联络的方式。用以预防意外。”嘴角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他当然知道拓拔峰也有一种传递消息地秘密法子。关于楚度此行的任何音讯,都会被清虚天各派了如指掌。

    拓拔峰故意扮了个苦脸:“好险,幸亏老子刚才没对你下黑手。”

    楚度正色道:“没有他们,拓拔兄也不会对我动手。就算有他们,又怎能挡得住拓拔兄的神威?楚某深悉你的为人,没有一定的胸襟气度,怎能达到知微?”

    拓拔峰肩头微颤,避开楚度的目光,仰天打了个哈哈:“老楚你再这么说。来年你我可就打不起来了。”

    楚度默然一会,道:“其实我已不愿和你生死决战。然而楚某知道。就此放弃地话,反倒小瞧了拓拔兄,拓拔兄也是断然不肯。”

    拓拔峰仰头看天,衣衫激烈抖动:“嘿,你倒是了解老子。”

    “所以来年一战,我必将全力以赴。”楚度长叹一声,对拓拔峰弯腰一揖:“阎罗之死,还望拓拔兄见谅。”

    拓拔峰木然而立,神色黯然,终于受了楚度一礼。

    龙眼雀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扔掉手里的鸡腿骨,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我等护救不力,累及魔主受伤,请魔主降罪。”

    楚度淡淡一笑:“是我不让你们出手地,何罪之有?何况今日一战也有好处,终令我清楚了自身的极限。”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染得衣襟深红一片。

    “魔主大人,以后万万不能这样冒险。”夜流冰跪伏在地,面色苍白,露出又惊又痛的神情。四大妖王中,似乎他对楚度最虔诚忠心。

    楚度摆摆手:“流冰,你若事事谋求万全之法,此生休想再做突破。”话没说完,又“噗哧”吐出大口鲜血。打斗时他强行压制伤势,现在放松了,内伤也大肆发作起来。

    楚度盘膝坐下,缓缓闭上眼睛,调息疗伤。四大妖王分散四角,呈方阵将他护在当中,以防再有外敌来袭。我兴高采烈地走到碧潮戈边上,刚想和他聊聊,突然发现他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白色的光影倏地一晃。

    “小心!”四大妖王齐声惊呼。雪地上的一具尸体突然跃起,掠向楚度,速度快得像一抹寒冽的白光。

    尸体的位置本来就距离楚度不足三尺,猝起发动下,瞬息到了楚度身侧。四大妖王别说救援。连施术阻拦的时间都没有。

    我恍然大悟。

    这才是吉祥天围杀楚度最精彩,最致命的杀招!也是楚度彻底松懈,完全失去防备,精气神最弱地时刻!这个人无疑法力卓绝,但故意假死在楚度手里,伪装成尸体,耐心等候最好的时机。

    先前所有的惨烈厮杀,仿佛都成了陪衬,在这一击下黯然失色。

    楚度倏地睁开双目,正要所动。

    “倒!”白袍蒙面人摊开左手。掌心赫然印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符咒——“倒”字。楚度身躯一僵,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没有多余的动作,白袍蒙面人挥动右掌,掌心印着一个“锐”字的符咒,一道尖锐的气流呼啸着喷出掌心,直射楚度心脏。

    “符咒掌!”拓拔峰面色一变:“天刑宫九大镇宫绝技之一,他们居然出动了三名长老!”

    楚度连施

    桃僵妖术的时间都没有。

    “轰”!一个震耳欲聋的霹雳平地炸开。楚度暴喝一声,震得尖锐气流微微一偏,从心脏边上擦过,直没胸口,带起一蓬血雨。

    白袍蒙面人也被蓄满摄魂音秘道术的暴喝震得一呆,等他反应过来。龙眼雀地精神大法又使他身形一滞,一道凌厉无匹的刀气从后掠至。将他双腿斩断。“噗”,一朵黑色地冰花闪烁着寒光,嵌入他的额头,从后脑勺穿出。

    三大妖王同时出手,威力骇人,将一名吉祥天的长老瞬间斩杀。

    拓拔峰仔细看了看尸体,沉吟道:“这个人一定会龟息秘法,能敛闭浑身所有气息。”他和楚度都迈入知微境界,对各种生命的气息、动向都有微妙的感应。寻常高手装尸体根本瞒不过他们。

    “绝对是万中挑一地高手。”楚度神色淡定,手扶胸口,缓缓跌坐。这一道尖锐的气流杀伤力十分恐怖,伤口血流不停,胸口附近的肌肉尽毁,白骨都裸露出来。过了许久,楚度才止住了血,伤口开始愈合,慢慢生出娇嫩的新肉。

    “吉祥天若是多安排一个长老伏击,我必死无疑。”楚度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呼吸变得绵密稳定。

    “魔主大人天命所定,岂是区区吉祥天可以暗杀得了的?”夜流冰敬慕地看着楚度。目光忽又阴冷:“只是今日的血债,一定要从吉祥天讨回来。”指尖弹动,一朵朵冰魄花激射出去,洞穿满地尸体。

    我努努嘴,挑衅地看着夜流冰:“葬花渊那些女人地血债,又找谁去要?”

    夜流冰冷森森地盯着我:“你要想找死,本王一定成全。”

    碧潮戈哼了一声,茫茫刀气透体而出,劈向夜流冰。后者面色一变,全身冒出色彩缤纷的气泡:“海龙王,你又发什么疯?”

    刀气忽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碧潮戈轻松地道:“一不小心,体内地刀气失控了。不会伤了你吧?”

    我哈哈大笑,龙眼雀咬着一根香喷喷的腊肠,兴致昂然地盯着我们,没有一点劝架的意思。

    楚度眉头微微一皱,顿时四下噤声。

    悲喜和尚慢悠悠地走到一具尸体前,刚刚揭开蒙面纱,一股青烟“滋”地冒出,尸体的脸迅速腐烂,很快,躯身也烂成了一滩稀泥。

    “哦,原来面纱上还附了秘法,揭开后就会毁去面容,来个死无对证。”悲喜和尚咧开大嘴,发出沙哑的笑声。

    我悄悄打量着这个冒牌货,秃顶圆脸,枯眉亮目,一袭破烂肮脏的袈裟松松垮垮地裹住瘦弱的身躯,脖子上,还套着一圈怪兽头骨雕刻的骷髅珠。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悲喜和尚?像是察觉到我注视的眼神,悲喜和尚冲我一呲牙,“桀桀”地嚎笑几声,听得我汗毛倒竖。

    “既然这些尸体没用了,不如留给本王。”夜流冰冷酷地一笑,冰魄花犹如利刃,在每一具尸体上快速切割,血肉内脏横飞,白骨断裂地“咯吱”声令人牙酸。

    半个多时辰后,一具具形状各异、造型奇特的白骨出现在众人眼前。有的像森森枪戟,尖锐丛立。反射出明亮的冰光;有的似玉树琼枝,妖娆多姿,斑斑点点的血晕如同枝柯上盛开地红梅;还有的根本看不出像什么,古怪得很。

    割雕完毕,夜流冰欣赏地望着白骨:“从此清虚天又添一处名胜了。”

    我看得只想吐,夜流冰真是太变态了,尸首也拿来乱搞。

    “呸。”龙眼雀一口吐掉嘴里的腊肠,厌恶地直皱鼻:“夜流冰,你恶不恶心啊?尽弄这些丑陋肮脏的玩意!还让不让老娘吃东西了?”

    夜流冰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楚度微微一笑:“昔日,魔刹天曾有一位叫波德来地巧匠。自创一门‘恶之花’的雕刻绝学,擅长从丑恶中发现美。流冰地骨雕倒和他有些类似,不但深具天马行空的想象,而且线条流畅,意韵奇妙,给人无限启迪。”..

    “魔主大人真是流冰生平的唯一知己。”看夜流冰感动的样子,恨不得跪下来吻楚度地脚了:“波德来正是我的师叔祖,魔主大人见识渊博,流冰钦佩万分。”

    楚度续道:“过去你是以美入法,如今以丑入法,丑中见美。可见你的妖术又有长进了。是否和上次被林飞大闹葬花渊有关?”

    “正是拜这小所赐。毁去了我大半的夫人藏品,倒让流冰有些感悟了。”夜流冰眼中含着刻骨的恨意:“魔主大人。能否让我好好感谢一下这个小子呢?”

    “我自有主张。”楚度沉思了一会,道:“流冰,你的心胸需放得宽广一些,才能再有所突破。”

    顿了顿,楚度目光投向龙眼雀:“雀儿,你不可被表象误导,而忽略了流冰骨雕中的独特真意。”

    “是。”龙眼雀恭恭敬敬地道。

    听到楚度称呼龙眼雀为雀儿,再看看浑圆肥大地龙眼雀,我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是啊。夜流冰不算恶心,因为还有一个更恶心的!雀儿,赫赫!笑死我了!”

    夜流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龙眼雀似笑非笑,一缕精神波动倏地袭来。霎时,眼前的龙眼雀变得娇小玲珑。我赶紧运转神识大法,驱除幻象。却不管用,龙眼雀还是一副苗条婀娜的体态,眼波盈盈流动,看得我直发愣。

    “假作真时真亦

    :

    我立刻醒悟:“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容!我想呢。你和龙眼鸡一母所生,怎么体形差那么多。”

    龙眼雀白了碧潮戈一眼:“就你多事。我还想耍耍这小子呢。有你这个结拜大哥撑腰,这小子还不知要惹出多少祸呢。”

    “再大地祸我也替他担着。”碧潮戈淡淡地道,两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瞄向楚度。我心头一暖,终于明白了他们这番话地用意,是希望楚度能看在他们的份上,对我手下留情。

    楚度莞尔:“潮戈,你是想求我放过他么?”

    碧潮戈默然片刻,道:“是。”

    楚度淡淡一笑:“我记得你从不求人。”

    碧潮戈缓缓地道:“潮戈孤独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当然在意他的安危。何况小飞和我们魔刹天并没有不可化解的深仇,魔主有什么非杀他的理由吗?”

    “大哥,你何必求他?”我又焦急又感动。

    “若我一定要杀他呢?”楚度平静的语声充满了摄人心魄的威压,庞大的气势海潮般压向碧潮戈。短短一个时辰,他的伤势居然好了大半。

    碧潮戈凤目中爆出凛冽地光芒,澎湃的刀气与楚度分庭抗礼,毫不退让。

    “碧大哥!”我心情激荡,眼都红了。替他担心,也为他高兴。因为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楚度的手下,不再是一个俯首听命的妖王,一个顺从的追随者。他是海龙王碧潮戈!他是傲立在琅玕崖上,白衣如雪,风采凛冽的天神!是一柄孤峭不折的刀!

    “大胆!”夜流冰变色道:“海龙王,你竟然对魔主大人不敬!”

    看到碧潮戈正面冲撞楚度,龙眼雀也吓了一跳。悲喜和尚似乎幸灾乐祸,滴溜溜地转着眼珠,也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碧潮戈仰天长笑:“魔主,昔日潮戈跟随你,是为了追求刀道的极致。如今我已经明白,在这个世上,还有比刀更重要的东西。”

    出乎众人的意料,楚度没有发怒,反而流露出赞赏地神色:“好!”顿了顿,又道:“但还不够好。”惊人的气势倏然消散。

    除了悲喜和尚,其他三个妖王一脸迷惑,猜不透楚度地意思。拓拔峰大笑:“楚兄说好,是因为碧兄不再把刀道看得最重,从而摆脱了人为刀役的下乘境界。说不够好,是因为你还不能把刀道彻底忘记。听说碧兄舍弃了魂器无量刀,但你心里的刀,还没有完全舍弃哩!否则,你又何必刻意丢掉无量刀呢?”

    碧潮戈身躯一震,闭目沉思,一言不发。

    楚度和拓拔峰相视一笑,前者缓缓地道:“先得后忘,忘而再得,此谓真空生妙有。”

    见楚度没有怪罪碧潮戈,我总算松了口气。仔细咀嚼两个知微高手的话意,我不由暗暗称妙。目光一瞥,发现龙眼雀和夜流冰也在低头深思,只有悲喜和尚专心致志地用手指挖鼻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不由疑心大起,楚度和拓拔峰的一番话,绝对是金玉良言,道法真。一般的人想听还没机会,怎么这个假货一点不在意?要么他妖力没到这个层次,听不懂;要么就是超越了这个层次。而前者的可能性极小,没有强大的妖力根本冒充不了一代妖王。

    难道他也达到了知微的境界?想到这里,我心头骇然。

    半晌,碧潮戈霍地睁开双目,对楚度深深一礼,又对拓拔峰一礼,郑重地道:“多谢魔主成全,多谢拓拔兄提点。”

    拓拔峰嬉皮笑脸地道:“别谢我,老子也是从别人那里照搬来的。公子樱学艺有成后,就把魂器一点黛眉刀沉入了碧落赋的瀑潭。然后闭关潜修十年,重新把一点黛眉刀捞了出来。”

    楚度轻叹一声:“公子樱惊才绝羡,名不虚传。”

    碧潮戈也露出神往之色,龙眼雀津津有味地舔着一块奶糕:“真想见见这个北境第一美男子呢。”色咪咪的眼神,似乎嘴里舔的不是奶糕,而是公子樱了。

    我满不是滋味地哼道:“沉来捞去,也不怕麻烦,多半在装模作样。”

    “是啦是啦!既然捞了,又何必沉?既然沉了,又何必捞?还是放不下嘛!”悲喜和尚忽然嚎啕大哭,捶胸顿足:“可怜了这把刀啊!”

    我瞠目结舌,这个冒牌货的演技不错,装疯卖傻的确不会引人生疑。龙眼雀没好气地道:“死驴子又发痴了。整天疯疯癫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楚度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芒,一拂青袍,飘然而起:“你们都散了吧。”

    夜流冰不安地道:“魔主大人的伤?”

    “他的伤应该好了七、八成了。”拓拔峰眨眨眼:“刚才楚兄和我们交谈时,语调抑扬顿挫,节奏与呼吸相合,分明是一种借助话音来疗伤的奇术。”

    “还是拓拔兄厉害。”楚度微微一笑,目光扫过犹自迟疑的碧潮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多谢魔主。”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不作任何儿女之态,碧潮戈大步而去,和其他三大妖王消失在茫茫远方。

    雪停了。站在一棵银妆素裹的树下,我怔怔地望着碧潮戈离去的方向。寒风吹过,枝柯的冰雪簌簌落下,恍惚又听见琅玕果清脆鸣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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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5 17:1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册 第七章 破坏六字真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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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初十,午时,破坏岛。

    红日当头,蔚蓝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最后一批破坏岛的门人登上小舟,停泊在海上,远远观望。几百艘雪白的舟船在海水中载浮载沉,如同蓝天里的朵朵白云。

    楚度负手立在浅滩上,青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十丈外,乱礁林立,怪石峥嵘。拓拔峰高高地站在一座悬崖顶上,衣襟敞开了,露出坚实雄壮,被冷冽海风吹得发红的胸膛。

    两人一高一低,目光隔空紧紧相锁。一个如大海深不可测,一个似崇山高不可攀。

    摸了摸怀中的破坏第六字——“化”字真诀,我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岬角的边缘上,心情一阵激动。

    这是旷古绝今的一战,也是我一生绝佳的机缘。可以亲眼目睹两大知微高手决战,对我日后法术的修行好处多多。

    浪潮澎湃,卷起千堆雪。双方气势遥遥相应,谁也没有先动。

    “楚度,有什么遗言趁早说出来!有私生子也快点告诉俺,老子替你照顾!”拓拔峰喝道,雄浑的声音压倒了波涛声。

    楚度微微一笑:“拓拔峰,你有何未了的心愿,尽管开口,我替你完成。”相处多日,两人终于开始直呼对方的名字。听起来,却比“楚兄,拓拔兄”来得亲切。

    “哈哈哈哈!”拓拔峰仰天长笑:“我早就交代好徒子徒孙了,我死了以后,他们会把老子的尸骨扔进大海,省得埋来埋去地添麻烦。”

    楚度的目光竟然投向了我,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神色:“告诉她,只要挖出龙鲸的内丹。混合沙罗铁树的树根服下,便可解开毒咒。”

    我心中一震,惊异地看着楚度,半晌没回过神来。

    “但你恐怕不会有这个机会。”那一丝温柔,就像是昙花一现,转瞬消失在楚度淡定的脸上,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一刻,他又是冷漠无情,高高在上,君临北境。胸怀大道地魔主。

    “屁话说完,老子要动手啦!”拓拔峰大吼一声,冲天跃起。他的身影越拔越高,一直冲向天上的太阳。

    向上望去,拓拔峰仿佛嵌入了一轮耀眼的红日中,浑身放射出灿烂的光辉。这一刻是正午,也是阳光最强烈的一刻。

    “轰”!。他一拳抰着千万道太阳的光芒,俯冲下来,击向楚度。

    这一拳似烈日流光闪耀,炽热的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这一拳“轰”字诀,轰出的是太阳!是天象!

    观战的破坏岛门人喝彩声如同雷动,楚度一动不动。双目低垂,宛如入定。四周地浅滩被拓拔峰的拳势波及。泥沙猛烈炸开,灰飞烟灭。

    直到拓拔峰接近头顶,楚度目光倏地一闪,向后飞退,宛如一缕青烟无声滑入了大海。碧浪滟,起伏跌宕,楚度似已变成了千万波浪中的一朵,清啸一声,挥拳迎向拓拔峰。

    无数拳影带起重重叠叠的波涛。冲向轰下的千万道光芒。远远看去,就像是大海敞开了怀抱,迎接辉煌的落日。

    两只拳头终于碰撞在了一起。波光日光交相辉映,灿烂不可方物。

    轰然巨响,耳朵都快要聋了。拓拔峰被震得直飞出去,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跟头,不偏不倚,落在崖顶上。“砰”,他脚下悬崖裂开,岩石迸溅。双足深深没入石下三尺。

    楚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半个身子被压入海下。浑身湿透,还在海中飞速旋转,一直转了几十个圈,才化去拓拔峰这一拳的余势。

    “他娘地,敢正面接下我这一拳轰字诀,楚度你还是第一个。”拓拔峰不停地挥动拳头,似是十分疼痛的样子。

    “半条命被你轰掉了。”楚度苦笑道:“破坏六字真诀不愧是北境威力最刚猛的法术。如果不借助海潮,我也不敢硬接。”

    “再试试老子的断字诀!”狂笑声中,拓拔峰双臂一振,大鸟般俯冲向楚度。

    双方身影不断接近,拓拔峰一拳击出,大海断流!

    在断字诀下,涌动的海水竟然凝固了!截断一切的拳威压得楚度身影僵直,难以动弹,眼睁睁地看着拓拔峰地拳头由远而近。

    楚度背后的虚空骤然裂开,现出晶莹剔透地瀑布,在海中高速搅动,硬生生地驱使海水流动,形成声势浩荡的漩涡,终于使海水复流,波涛滚动。楚度的身形也在同一刻展开,脚踏奇步,在水面上瞬息移动,绕着拓拔峰展开眼花缭乱的法术,进行反击。

    “卷!”

    的拳势又化作“卷”字诀。大海咆哮,巨浪翻腾,如同千万头发狂的凶兽,排山倒海般卷向楚度。先前楚度制造的流动旋涡,反倒成了拓拔峰的利器,要把他卷入吞噬。

    楚度突然直直沉入海中,急速下潜,避开巨浪席卷地锋芒。深海下,海水的流动远比海上平静,卷字诀的威力无法深达海下。

    “楚度你这个老滑头,看老子把你逼出来!”拓拔峰狂笑一声,左拳卷字诀不变,右拳击出轰字诀,直插海水。

    “轰”,海下仿佛炸开了锅,无数道暗流激荡奔腾,形成一条条冲出海面的怒啸巨龙,翻江倒海,上天入地,似要把海床也轰穿。

    整个大海变成了沸腾的滚粥,没有一处是安宁的。海面上,巨浪墙立而起,呼啸席卷。海下,深洞漩涡无数,雪玉似的浪头纷纷炸开,轰然崩溅。

    楚度的身影倏然出现在波涛中,陀螺般急旋,数千拳影顷刻间向外击出。每一拳速度不同,轨迹不同,法术不同,如同几千个门派不同的高手同时施术,眼花缭乱。变幻无穷。

    不断化去海潮的“卷”、“轰”之力,楚度在旋转中越拔越高,冲出巨浪地包围,向天空飞去。

    “再卷!”拓拔峰一拳击向上空,风起云涌。

    明朗灿烂的晴空,忽然变得一片昏暗。黑压压地乌云密布,完全遮住了上空。狂风大作,雷声隆隆,厚重的云层像翻滚地怒涛卷向楚度。拓拔峰也顺势让乌云卷起自己,藏入浓密的云团。蓄势待发。

    对照拓拔峰传授的破坏六字真诀,我看得心醉神迷,领悟良多。破坏六字真诀,最大的特点就是引动天象,以强悍猛烈的天威横扫一切。

    它是自然力量的极致!

    楚度直冲天空,眼看要陷入重重云层,突然以一个超出常理的势子。缓缓向下飘落。急速拔高和缓慢下落这两种矛盾的节奏,被楚度不可思议地结合在一起。

    “他娘的,没阴到!”拓拔峰刚好从云团里扑出,拳头从楚度头顶上空擦过。落了个空。

    双拳轮番击出,拓拔峰不断催动卷字诀,云层如同滚滚弥漫的浓雾。剧烈翻腾,与下方席卷地海潮形成交击之势。把楚度活动的空间压缩得越来越小。

    眼看楚度要被云浪卷噬,一根干枯的花枝倏然探出。花开花谢,枝枯枝荣,似是道尽了自然的沧桑变化。

    霎时,云灭、浪平,风静。花法所至,一切灰飞烟灭。

    花枝向拓拔峰掠去,带着某种玄妙难明的时间韵律。这一枝花仿佛豆蔻梢头,初沾雨露;又似繁华落尽。斯人憔悴,只剩几瓣凋零的叹息;却又像随时会破茧化蝶,来年重生,开出烂漫的姹紫嫣红。

    光阴流年,花事来去。我赫然醒悟,花法中,已不仅仅包含了宇,还有宙!

    昂然伫立,凝视着曼妙变幻地花法,拓拔峰的神色变得十分复杂。欢喜、期待、激动。有的表情归于无。我从来没有在拓拔峰脸上,看到这样冷漠无情的神态。

    拓拔峰一拳击出。封字诀!

    花枝忽然静止下来,不再变化,仿佛一段被尘封的光阴,静静地搁置在某一个点上。这一拳封字诀,无声无色,绝情绝性,封住了光阴流动,封住了繁华兴衰,沧桑变更。

    这一拳的天威,是无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威是漠视一切喜怒哀乐。花开花谢,不过是自然规律。盛衰繁败,只是天地循环。天若有情天亦老,花开有意,天却无情。

    “好一个以无情破有情!”楚度身在半空,仰天狂笑,热泪滚滚:“花法终于被破,我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悲哀。”花枝缓缓缩入了虚空。

    “什么是无情,什么是有情,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度你是有情之人,为何要行无情之事?我真想以一条命,来换取清虚天地安宁。”拓拔峰低叹一声,收拳于背后,雄壮的身躯如同海中岩礁,岿然不动。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楚度神色转为平静,淡淡地道,“你我道不同,不为谋。今日一战,只求打个痛快罢了!”

    拓拔峰哈哈大笑,像一枚激射地花炮射向楚度,拳头频频击出,巧妙转换破坏各字真诀。短短一刹那,双方在空中交击了无数下,一时天昏地暗,风生水起。

    “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分开,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楚度从高空坠向海滩,拓

    空倒翻,重新落到悬崖上。

    双方的目光凌厉纠缠,气机紧紧相锁,强大无匹的气势让整座岛屿都在微微发抖。

    相视许久,拓拔峰须发眉张,一拳击向天空,裂字决!

    天崩地裂,电闪雷鸣,风云变色。一道道雪亮的闪电破空穿出,凌厉劈向楚度,似要将他活生生地撕裂开。

    “啪啪啪!”,闪电宛如暴雨击下,无数银蛇狂舞,曲曲折折地闪耀在半空。岛上的岩石险峰一块接一块迸裂,破坏岛猛烈震颤。“轰”的一声,一道狂暴的闪电击过,全岛裂开一条深深的壑沟,海水从深壑内喷涌而出,岛竟然被切成了两半!

    楚度背后地虚空裂开,施展镜法。镜子里的手抓住每一道击来地闪电,拽入镜中。

    “轰!裂!”拓拔峰狂吼一声,扑向楚度。炸雷为轰,闪电为裂,狂雷怒电击向镜法。即使以我的法力,也听得受不了了,耳膜像要被撕裂开,赶紧退得远远的。

    滚雷厉电也不知轰击了多久,“锵”的一声,菱形明镜裂开几百道细缝。猛然炸开,镜子里的手也炸得粉碎。

    楚度跟跄后退,青衣破烂,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变成了大花脸。拓拔峰摇摇晃晃,背靠住坍塌一大半的悬崖,不住地喘粗气。

    饶是如此。双方庞大的气势还是在瞬间交击了几十下。

    “他娘的,为了打破你那块破镜子,老子都快散架了!”拓拔峰胸膛起伏,半晌,喷出一口鲜血。

    楚度鼻血长流,咳道:“看来你我不得不使出全力。一决生死了。”

    拓拔峰黯然一笑:“来吧,反正你我只能活一个。”

    楚度轻轻叹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和你坐在三人亭时地情景。”

    “那时老子一心想着怎么悄悄干掉你哩!”

    两人哈哈大笑,同时深吸了一口气,交击的目光似有电光石火迸溅。

    “化!”拓拔峰沉声道,慢悠悠地击出一拳。这一拳同前五字真诀不同,出拳柔和,拳势平淡,速度也慢得像老牛拉破车。

    楚度脸上露出庄重之色,身后地虚空缓缓裂开。

    拓拔峰的拳头一点点逼近楚度,霎时。无数天象涌现:仿佛风和日丽,云淡风轻;又好像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时而变得烈日炎炎,时而变得和风细雨,时而又化成繁星点点的浩瀚夜空。让人目不暇接,心神沉醉在无穷无尽,千变万化的天象中。

    这一拳化字诀,转化所有天象为己用。第六字的真诀不再一味刚猛,而是迈入了返璞归真,刚柔兼备的境界。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气象万千。

    一轮金黄色的满月浮现在楚度身后。月光缭绕,楚度似也化成了一偻流泻地清辉。楚度清啸一声。满月光影斑驳,变幻阴晴圆缺。

    镜花水月中最强的月法,对破坏六字真诀中最强的“化”字!

    四周一下子静得出奇,拓拔峰变化无数天象的拳头击上了月亮。然而,他击中的仿佛只是一个虚幻的月影,没有碰到任何实质。而他也像是奔月地嫦娥,硬生生地嵌入了月亮,成为其中的一道风景。

    霎时,月亮变得一片漆黑,如同月食一般,吞噬了拓拔峰。

    片刻,黑色地月亮消失了。虚空仿佛裂开了一个洞,拓拔峰跌跌撞撞地奔出来,与楚度面对面而立。

    海风吹得两人须发飞扬。

    “这就是月法?”沉默了许久,拓拔峰喃喃地问道。

    “是。”楚度的声音十分虚弱,鲜血从嘴角缓缓渗出:“施展月法,化解你包罗万象的化字诀,我已拼尽了全力。”又喷出大口的鲜血,剧烈咳嗽着。

    “原来月法的真意是道。”又沉思了一会,拓拔峰的眼神一点点明亮起来:“人追求道,但也会在道中迷失,变成道的附庸品。我明白了。也许,我早已迷失在清虚天中,失去了一些东西。”

    他狂笑着流泪:“换作多年前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阎罗送死的。”

    楚度神情一震,隔了片刻,喘息着道:“可惜。”

    “可惜什么?”拓拔峰瞪着楚度,嚷道,鲜血从全身激溅而出:“打得痛快,还有什么狗屁可惜地?”

    他不停地笑:“痛快,他娘的痛快!”笑声越来越轻,渐悄不闻,只有脸上还挂着一丝凝结的笑意。

    “拓拔兄一路走好。”楚度轻轻伸手,扶住了拓拔峰倒下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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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5 17: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册 第八章 墓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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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册
    逃跑是我唯一的选择,飞行的话等于找死。四肢划~力,头也不回地全速游逃。海水淹没了身躯,我向下急沉,同时化出一个傀儡水人,操控它向东面飞快游去。

    以楚度目前的糟糕伤势,追上我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何况他还要应付公子樱和庄梦。只要楚度稍作迟疑,就错过了抓住我的机会。

    不断向深海潜去,我并不急于逃离破坏岛,而是折转身,悄悄绕到岛的西北岬角,游向几天前我偷偷观察好的一个海下岩洞。

    岩洞四周,长满了深褐色的海藻,遮住了洞口。拨开海藻,我潜入岩洞,熟门熟路地向洞深处径直游去。来破坏岛的第一天,我就借着洗澡的机会,游遍了岛屿附近,发现了这个隐蔽的藏身之所。

    楚度一定想不到,我不但没有远远逃离,反而游回来,躲到了他的眼皮子低下。

    岩洞内灌满了海水,峥嵘凹凸的洞壁上,密布一层厚厚的海苔。十几条色彩斑斓的胖头鱼懒洋洋地来回游动,见我闯进来,也只是吐了几个泡泡,并不躲避。我屏住呼吸,凝神倾听片刻,没有察觉任何人追来的迹象,才继续向前游去。

    洞很深,曲曲折折地游了十多丈,洞道开始变得狭窄,尖锐突兀的岩石割破了我的外袍。我小心翼翼地抓起撕缠在石角上的布料,手指轻搓,把它们揉得粉碎,不留下一丝痕迹。

    前方,一块棱角分明的岩礁从洞壁凸生出来,堵住了通道,只留下一个窄小的缺口。施展软骨妖术,我全身绵软如蛇。轻松从缺口里挤了进去。

    到了里面,岩洞又豁然宽敞起来,洞势向上攀延,海水越来越少,最后只是漫过了我的腰。再往前,便是洞的尽头,被岩壁牢牢封死。

    长长地松了口气,我一屁股坐下来,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岩壁上,攀附着一只只灰纹白底蚌。蚌壳半闭,米黄色的蚌肉肥硕浑圆。我不客气地打烂一只蚌,取出蚌肉,生吞大嚼。

    “爸爸,我也要吃。”绞杀倏地跳出我的耳孔,娇躯慢慢涨大,触手一下子卷起十来只蚌。刺入硬壳,把蚌肉吸噬得一干二净。

    腥味多汁地蚌肉入喉,我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乖女儿蜷缩在我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猫。四下里一片漆黑,只有澎湃的波涛声。过了很久,我才确信。我终于逃出了楚度的魔掌。

    也不知楚度和公子樱他们情形如何,不过楚度的脸色一定不好看。想到这里。我就偷笑。从现在开始,我要在这里委屈几个月,等到楚度离开清虚天以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这是最稳妥的做法,也能让楚度摸不清我的行踪。然后,就要去找三个美女了。当然最好是月末一战,楚度和公子樱双双毙命,同归于尽。胡思乱想了半天,一丝倦意袭来。靠着岩壁,我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天天呆在岩洞里,苦修法术,仔细参研一路学到地各大名门秘芨,试图将步斗秘道术、补天秘道术等融为一炉。

    自从告别师父,我已经很久没有刻苦修炼了,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在暗无天日的岩洞内,仿佛又重拾过去在龙鲸里的岁月。我常常在想。那些日子虽然很苦,但回忆起来。却有说不出的快活。

    手指凌空虚划,我在洞壁上,刻上第十一道刻痕。今日是一月的最后一天,也是楚度与公子樱一决生死的日子。强烈克制跑出岩洞观战的念头,我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运转神通秘道术。

    生生不息地红华神种在体内流转,灵犀脉生机盎然,与身外的天地水乳交融。也不知过了许久,当我运行到神通秘道术的依通时,体内轰鸣,白芒大盛,耀眼的光海将我淹没。

    我飞升到了灵宝天。

    好像刚下了一场暴雨,湿漉漉的群山滴淌翠绿,白烟袅绕,空气里渗出草木的清香。碧蓝如洗地天空中,彩虹潋滟,浮出一座座水汽蒙蒙的空中之城。

    幢幢城宇在虹色地辉映下,越发艳丽多彩,飘渺不定。

    “啊,回到灵宝天了!”螭在神识里感慨万千,连连大吼。

    “哇靠,老螭你别大发离骚了,难不成还要做几首缠绵悱恻的回乡赋?快尽尽你的地头蛇义务,带老子去寻宝!寻常的宝贝就不用跟我说了,老子没兴趣。”我兴致勃勃地道,敏捷地爬上一座山,摘了几十个黄精菌菇,丢进嘴里。连续吃了半个月的蚌肉,可把我吃得反胃了。

    “伙伴?这就是伙伴吗?倒像是你的寻宝向导啊!”螭义愤填膺地叫屈,想了想,道:“要是你的胆子够大,就去空城转转吧。”

    “胆大?难道逛逛空城还有性命之忧?”我不解地问道。

    月魂解释道:“空城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事,谁也解释不清。有的人飞升灵宝天后进入空城,会离奇失踪,再也回不去了。当年,魅也只在空城里稍作游览,就立刻离开了。”

    我哈哈一笑:“老子不信这个邪,偏要去空城转转!走!”毫不犹豫地攀上峰顶,纵身跳上彩虹桥。

    盈盈流烁地虹芒,忽暖忽凉,软绵绵的,脚踩上去像陷进了云堆。我一路飞跑,很快到了虹桥的尽头。

    眼前宛如琼绡瑶纱,水光迷蒙,变幻着绚烂斑斓的彩光。空城一座连着一座,楼台浩浩,檐阁莹莹,城与城之间,漾漾云烟吞吐,水雾弥漫。

    我走进了第一座空城。

    出乎我的意料,城里竟然一片荒凉,与外面看到的华美光鲜就像是两个世界。四周悄寂无声,泥泞的黄土街道上,空空荡荡,两边灰暗的房舍高低参差,门户紧闭,如同一头头匿伏的怪兽。

    “哇靠。这就是号称灵宝天藏宝最多的空城?”我怪叫道:“开什么玩笑,月魂,你让老子来捡破烂啊!”

    螭幸灾乐祸地道:“那是你地运气太烂。不同地时辰进

    ,见到地景物也会不同,这也是空城最神奇的地方。

    我吃了一惊:“难道空城一直在变化?”

    “不错,空城是一个千变万化的地方。”月魂道:“不过你也别泄气,我们可以去下一座空城。”

    “岂不是和抓阄一样?”我嘀咕道,灵机一动:“不如我先退出去,过一会再进来,不就不同了嘛。”

    螭怪笑一声:“退?你回头看看!”

    视野中白茫茫一片。身后的城门诡异地消失了,连彩虹桥也看不见了。月魂道:“你只能从另外一个城门出去,无法倒退。”

    日他***,什么鬼地方啊。我呆了呆,刚要向前走,从远处突然奔来一个绯红色的身影,一路尖叫:“鬼啊。见鬼啦!救命啊!”

    “砰”,红影一头和我撞了个温香满怀,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我们异口同声地叫道:“粉刺姑娘?”、“下流的林长老?”

    “下流?”望着气喘吁吁的少女,我哭笑不得。这个脸上长满粉刺的姑娘化成灰,我也认得出!在罗生天和无颜比试时。就是她说了一句让我至今心惊肉跳地话:“林长老好下流,故意不穿内裤跳到半空。让大家看。”

    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她也在这个时候飞升灵宝天,还和我在空城狭路相逢。不过仔细一瞧,除去满脸粉刺,她长得挺秀气的,特别是一双眼睛水灵灵的,黑白分明,如同水银里滚动的两丸黑珍珠。

    把头凑近她,我故意淫笑连连:“美女,一起找个乐子。快活快活吧。”

    粉刺少女恶狠狠地一把推开我:“乾坤潭掌门屈原是我亲叔叔,林长老休得无礼!再说了,本姑娘是无颜公子的忠实崇拜者,法术不能移,俊美不能淫。根本看不上你这种不穿内裤的下流小白脸!”

    我气极败坏地嚷道:“日他***,不穿内裤地是无颜,不是老子我啊!”

    粉刺少女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听听,你的言语多么粗俗,举止多么野蛮,替无颜提鞋也不配!竟然还想诬蔑无颜公子。人品太差了!”眼珠转了转,大放异彩:“你打败无颜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一定是!老实说出来。本姑娘要替无颜公子讨一个公道!”

    我瞠目结舌,见我哑口无言的样子,粉刺少女更来劲了:“你看,被我说中了吧!我屈玲珑的智慧,在罗生天可是数得着的!不!在北境也是可以排上号地!只是擅智者无赫赫之名,本姑娘平时为人低调,所以不太出名而已。”

    原来这个叫屈玲珑的少女,脑子里缺根弦啊。我赶紧掉头就走,不再多罗唆,却被她从背后一把揪住。

    “放开我,不然我喊非礼了!”我正气凛然地道。

    屈玲珑尴尬地松开手,讪讪一笑:“林长老,陪我一会好不好?”

    “瓜田李下,你我孤男寡女,不便独处,还望屈姑娘自重。”

    “这里有鬼呀!”屈玲珑脸上露出畏惧地神情,东张西望个不停。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确定她没有耍花样,才道:“鬼魂都在黄泉天幽冥河里泡澡呢,灵宝天哪来的鬼?”

    屈玲珑哆哆嗦嗦地指了指街旁的屋舍,颤声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略一沉吟,走到一座房屋前,随手拍了拍紧闭的石门,突然傻眼。

    灰白色的石门上,慢慢渗出一行蚂蚁大小的血字:“横公鱼兽,一百二十七万年。”一滴滴鲜血,从字上不断流下来。

    我吓了一跳:“月魂、老螭,这是什么玩意?”

    月魂也是一头雾水:“魅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空城。”

    我跑到毗邻的一座屋子,拍拍石门,门上渗出滴血的字迹:“三头驴鼠怪,三千九百四十一万年。”

    两排鳞次栉比地屋舍门上,只要拍击石门,无一不渗出类似的血字:“合欢双面兽,一亿六千九百九十九万年。”,“寓鸟,五千七百二十六万年。”一眼望去,这些石门和墓碑倒很相似,方方长长的,还刻字。

    “难道你撞上了墓灵节?”螭迟疑了一会,猛然大吼:“快跑,跑出这个城!”

    没有一点犹豫,我拔腿就跑。屈玲珑也糊里糊涂地跟着我,紧紧拽扯着我的衣带:“别丢下我,你有点君子风度呀!”

    “哇靠,别拉裤子,现在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啊!”

    街道笔直,直通城门,眼看城门在望,街旁屋舍的石门,突然“吱吱呀呀”地响动,仿佛有人要推门而出。

    这时候,即使不去拍门,门上也开始渗出鲜红的血字。石门颤动个不停,声音越来越响,一滴滴鲜血从门上滚落,在街道上汇聚,滴溜溜地转动。

    “真是墓灵节!灵门要开了,快闭上眼,千万别看!”螭急促的声音透着慌乱,我一把抱起屈玲珑,不顾她杀猪般的尖叫,手掌蒙住她的眼睛,同时闭眼,疯狂向城门掠去。

    “咯吱咯吱”地怪声不断响起,仿佛一扇扇石门被推开。我忽然觉得腿变得像铅铁一样沉重,脑子晕乎乎的,一片空白。不知不觉,我地脚步慢下来,想睁开眼瞧瞧。周围似乎有无数个影子在晃动,无数个声音在脑子里喊:“来吧,进来吧。”

    “快跑!别停!还有十来丈!”螭急吼吼地道:“你他妈快跑啊,不然我也得死!”

    神识内,螭化成熊熊火焰,猛烈燃烧,灼热的感觉刺得我神智一清,立刻强行迈动双腿,一步一步,艰难走出了城门。

    身躯骤然一轻,脚下踏空,我坠入了一团团绵软的东西里,又被轻轻弹起。睁开眼,我正在两座空城间的云烟里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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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5 17: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册 第九章 巧取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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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册
    “棉花糖啊!”屈玲珑兴奋地从我怀里跳起,用手抓烟。水气蒙蒙的云烟捏在手心里,缩成一团,又倏地膨胀开,轻飘飘地扬起。

    忽然,她瞪着我,嚷道:“你刚才为什么抱我?还蒙住我的眼睛!你以为蒙上我的眼睛,我就看不见你强暴我了?影流怎么会有你这样下流而又愚蠢的长老?”

    “你不是说见鬼了吗?老子带你逃出去!救了你的小命,还不知道感激,乾坤潭怎么会有你这样白痴的弟子?”我勒紧被她拽松的裤带,没好气地一顿训斥,把这个黄毛丫头的气势压住。

    屈玲珑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我:“哦,真的吗?我是第一次来罗生天,没什么经验。”把她撞鬼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

    原来,她只比我早一步进城,看见房屋石门紧闭,就认定里面藏了宝贝。拍敲石门后,发现了渗出的血字,于是好奇地想进屋看看。无奈打不开门,便想出什么滴血开门的怪招,咬破手指,滴血在门上。

    “结果,四面突然全是白骨,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白骨堆里盘踞着一个水雾般的怪兽,人脸虫身,披着翠绿条纹的金黄色翅翼,翩翩起舞。我吓死了,想要逃,它伸出爪子搂住我,明明是碧绿色的爪子,可是我却摸不到,它从舌头里吐出一颗金绿相间的圆乎乎的珠子,要塞进我嘴里,我拼命挣扎。”屈玲珑拍着酥胸,又惊又怕地道:“然后白骨、怪兽都不见了,我半个身子站在石门外,半个身子陷在门里。石门上的字血如泉涌,刻着‘霓虹羽衣兽’。我拼命抽身往回跑,就撞见你了。”

    “原来真的有墓灵节。好险。”螭惊魂未定地道:“我曾听三哥眦说过,空城在某个特定的日子,特定的时辰内,会出现灵兽种子寻找肉泥的情景。这个时候就叫做墓灵节。当时还以为三哥在吹牛,想不到是真的。”

    “寻找肉泥?肉泥是什么?”我想起石门上地那些刻字,恍然道:“屋里就是什么灵兽种子?”

    “那不是屋子,是坟墓——灵兽坟。”螭道:“空城里有许多守卫宝库的灵兽。灵兽在死前,会主动刨挖自己的坟墓,并在墓中留下生命的种子。这个小丫头见到的怪兽,其实是霓虹羽衣兽死后留下的种子。那颗金绿色的珠子则是霓虹羽衣兽的内丹。一旦她吃了,就会和霓虹羽衣兽的种子彻底融合,丧失神智,变成一头真正的霓虹羽衣兽,守卫空城宝库。”

    “原来刚才进入地那座空城,是一座灵兽坟场!”我毛骨悚然。

    螭得意洋洋地表功:“幸好有我,否则你死定了。再晚走一会。墓门会自动打开,灵兽种子纷纷跑出来,抓找肉泥。瓦嘎嘎,你会被强行服下内丹,与灵兽种子融合,成为供种子生长的泥壤。到了那个时候。你根本回不了清虚天。最可笑的是这个丫头,居然主动用自己的精血开启灵兽墓门。不是找死嘛。”

    “老螭,你好歹也是龙,怎么笑起来像鸭子?”

    螭郁闷地闭嘴,我想了想,问道:“灵宝天的灵兽都是靠这种方式传宗接代的吗?”

    “也有交配的,不过许多珍稀灵兽是用生命种子传承地,不然早灭绝了。”

    “太残暴了!”我一想到许多灵兽,其实就是灵宝天飞升的人类肉泥养出来的,不由得一阵恶寒。

    螭忿忿不平地道:“难道只允许你们人来到灵宝天劫掠吗?灵兽当然也可以劫掠你们人类。你们凭什么把魂器硬从灵宝天、色欲天带走呢?你们问过我们的意思吗?大多数魂器。只喜欢呆在原来的地方自由自在地活着,根本不愿成为厮杀斗法的工具!”

    呆了呆,我道:“你是不是拐着弯要我放你回灵宝天啊?”

    螭老脸一红:“那倒不是,其实在灵宝天混了这么多年,早腻了。跟着你小子也挺有意思地。”

    屈玲珑的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一个人发呆?吓傻了?你也见到鬼魂了?”忽然面色一整,英气勃勃地呵斥起来:“差点被你蒙混过去,刚才你抱了我,该怎么负责?我地清白都被你玷污了!”

    我差点岔气:“抱了你就要负责?鬼魂也抱了你,它先抱的。你找它!”

    屈玲珑愣了一会,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今天的事。你不准对别人乱嚼舌头。特别是无颜!”

    我暗自偷笑,这个傻丫头倒是痴迷无颜,脑筋一转,我立刻有了主意。

    “玲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和无颜是生死之交。”我打量着对面的第二座空城,神秘兮兮地对屈玲珑道。

    “真的?”她兴奋地跳起来,旋即摇头:“谁都知道你和无颜为了争抢海武神势不两立,才会有脉经海殿安排的五场比试夺亲。你们怎么可能会是好朋友呢?喂,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叫我玲珑了呀?”

    “不信就算了。唉,其实比试夺亲,是无颜事先和我商量好的。他根本不想娶海姬,所以在比试中,故意输给了我。你想想,无颜才华横溢,法术高强,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自然是他顾全朋友情义诈败的。反正说了你也不信,我

    嘴了。”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脚踏云烟,足尖发座空城。

    “等等我啊,我相信!”不出所料,屈玲珑立刻变成了我地跟屁虫。

    我故意不理她,站在城门口,仔细察看了一会,以免误入灵兽墓地,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城。

    耀眼的金光扑面而来,差点花了我的眼睛。一座庞大无匹的黄金台阶斜斜向上延伸,阶上雕花纹兽,图案精美。台阶两旁,琼柱高耸,缨络密垂,气宇华贵。我迫不及待地冲上台阶。一口气连登九九八十一级,终于爬到了顶。

    “怎么什么都没有?”我望着空敞宽广的黄金台,迷惑地道。

    “空城的宝库五花八门,有的灵兽镇守,有的暗藏玄机,有地布下陷阱,需要识破机关才能进入。”月魂沉吟道:“有灵兽看守的宝库倒也简单,只要闯过灵兽一关,便可拿到宝贝。最难地是暗藏玄机的宝库,往往琢磨半天。也不得其法而入。”

    我苦叫一声,老子不会这么倒霉吧,刚从灵兽墓地逃出来,又撞上最难进地宝库。

    这时,屈玲珑才娇喘着赶上来,小脸涨得通红:“你话怎么不说完呀?无颜和你是生死之交,然后呢?”

    “然后?”我乜斜了她一眼:“既然是生死之交。当然彼此了解。比如,爱吃什么,身高体重多少,睡觉的姿势,各种怪癣,内衣裤尺寸。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老子一清二楚。”

    憋了半天。屈玲珑小手揉着裙角,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他,他喜欢什么样的呀?”

    我差点没笑岔气,表面上哼道:“我凭什么告诉你?对了,我记得无颜说过,只要我觉得不错的女人,他也一定喜欢!”

    屈玲珑面色一变:“你们要一女共事二夫?”

    我目瞪口呆,连连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就算你肯。老子还不肯哩。生死之交的兄弟嘛,当然心有灵犀了。只要我大力推荐,多多美言,就算你不穿内裤,无颜也照样喜欢。”

    屈玲珑呆呆地看着我,若有所悟:“难怪他会和你这样地人成为好友,原来是因为你不穿内裤的缘故。”

    我听得七窍生烟,郁闷地从怀里掏出小火炉,点着燃料,召出了空空玄。

    “灵宝天?”空空玄鼻尖耸动。双目贼光大亮:“太好了,是灵宝天的空城!哈哈。宝库啊,成千上万的宝贝啊,我空空玄来了!”凌空连翻了几个筋斗,冲我亲热地晃动小触角:“老兄,还是你想得着我。算啦,这次燃烧的生命之火连本带利还给你。”

    他跳上火炉顶,对准炉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炉内通红的光芒一闪,一颗米粒大小的火点从炉子里窜出来,被空空玄吸到了嘴唇上。“嘴张开!”空空玄嚷道,唇皮一鼓,火点激射喷出。

    虽然有点恶心,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张大嘴,接住火点,一口吞下。火点入腹即化,我只觉得胸口微微一暖,精神也抖擞了几分。

    “你们,你们。珑吃惊地看着我和空空玄:“好恶心哦。莫非无颜公子和你也是?也是这种关系?所以他才会知道你不穿内裤。”

    我绝倒了,愤然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无颜,侮辱你地梦中情人呢?像他这样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怎么可能做出无耻变态的勾当来?”

    屈玲珑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可是我,我没有侮辱无颜——我是在侮辱你啊。”

    我喉头咕咚一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北境有两个人我是万万不能和他们动口辨嘴的。一个是龙眼鸡,另一个就是屈玲珑。他们看似缺心眼,但说起话来,能把你憋得死去活来。

    空空玄早就忙活开来,兴奋地绕着黄金台阶来回溜达,拍拍台阶,再侧耳听听,激动得像一头闻到肉骨头的小狗。

    “这是一座玄机宝库。”空空玄唾沫横飞,指手画脚,滔滔不绝,“它既考察了盗贼的机智,也考察盗贼破解机关地技巧。而通常情况下,越是难入的宝库,里面地宝贝就越是珍贵。”

    我看他废话连篇,赶紧提醒:“还有小半天,飞升就结束了。”

    空空玄立刻闭嘴,窜到最低的一级台阶,对准阶上的青鸟图案用力踩上一脚,接着窜上第二级台阶,照着阶上雕刻的一朵奇葩一脚踏下,如此依法炮制,直到跳上顶端的八十一级台阶。

    “看明白了吗?”空空玄趾高气扬地道:“这八十一级黄金台阶,每一级台阶上都雕刻着十多种花鸟鱼兽的图案,然而仔细瞧瞧,便会发现这些花纹并不搭调。”

    我立刻瞧出了端倪:“不错,第一个台阶上的青鸟居然有三只翅膀,雕刻的线条也比周围其它的花纹丰满流畅。第二级台阶上,这朵奇花与周围地怪兽格格不入。第三级台阶上地这条比目鱼也和四周的鱼群不同,要找出每一级台阶上与众不同的图案,就能打的门!

    “轰”的一声,光芒大盛,在第八十一级黄金台阶上,倏然出现了一道晶莹剔透的水晶门。门上,悬挂着一把把奇形怪状,质地各异的锁。放射出五彩缤纷的奇光。

    空空玄饿虎扑食般冲了过去,盯着这些锁,啧啧自语:“七窍玲珑锁,鸳鸯蝴蝶锁,子母同心锁,七零八落锁,十面埋伏连环锁。帽子里掏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工具,专心致志地开锁。这时候地空空玄,神情肃穆,气势浑然,两眼精光熠熠。白嫩地小手指急速翻飞,大堆工具如同转车轮般在指间环绕。

    “他是个惯偷?”屈玲珑一脸诧异。

    “就是不会偷心。”我嘲笑地看了屈玲珑一眼。后者尖叫一声:“差点又被你混过去了,你还没告诉我,无颜喜欢什么样地女人呢?”

    我笑而不答,等把她吊得急了,才慢吞吞地道:“你能飞升灵宝天,想必是对乾坤潭的袖里乾坤甲御术很精通了?”

    “废话,本姑娘聪明伶俐,天生就是法术奇才。再说袖里乾坤甲御术太简单了,奥义无非是须弥纳于芥子。变化大小。行功起来也容易,只要气息从手掌劳宫穴开始运行,然后流经。

    我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本来我想利用无颜当诱饵,慢慢从她嘴里套出一点袖里乾坤甲御术的奥妙,想不到她竹筒倒豆子,一口气说出了大半,态度还十分积极主动。以我此时的领悟力,再加上她肆无忌惮的快嘴,很快便明白了袖里乾坤甲御术的奥妙。

    拿人地手软。吃人的嘴软。骗到了袖里乾坤甲御术,我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了。赶紧还礼:“无颜这个人,最喜欢说真话的女人。你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要怎么说,千万别心口不一。”

    看到屈玲珑一本正经点头的样子,我暗自窃笑。无颜啊,老子抢了海姬,也该还你一个老婆。

    “开了!”空空玄忽然欢呼一声,只听到“咯噔”、“嘎”、“锵锵”几十种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水晶门上的锁纷纷掉下来。

    空空玄容光焕发,用力一推门,门后俨然是另一个天地。

    一座镶金嵌玉地牌楼高耸,写着几个古文篆字。牌楼下,是一大片琼光瑶影的美丽花田。田里没有泥土,而是明净莹辉地古玉石。花田中心,亭亭玉立着一株高约三丈,颜色火红,花瓣如玉,彩光潋滟的奇。

    “葳蕤玉葩!”空空玄轻巧地窜过去,一把摘下它,乐不可支:“这可是罕见的宝贝啊,具有驻颜的奇效。服下它,不但可以永葆青春,还能使肌肤光洁如玉,润滑如丝,冬暖夏凉,不生任何疤痕。”

    驻颜?冬暖夏凉?哇靠,女人一定喜欢,我正好欠一份送给海姬的聘礼呢。眼巴巴地瞅着玉,我决心从空空玄手里把它弄过来。

    想了想,我展开如簧之舌,问道:“空空玄,你的梦想是什么?”

    空空玄毫不犹豫地答道:“成为偷遍北境的天下第一盗贼!”

    我用失望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错了。我觉得以你出神入化的才技,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开派立宗地盗贼大宗师。而不仅仅是一个小偷。”

    “大宗师?”空空玄双目放光:“老兄,我太喜欢你了!历年这么多主人当中,你是我的第一知己啊!不错,我空空玄胸怀大志,一定要做一个继往开来的盗贼大宗师!”

    我肃然道:“你也清楚,要想成为大宗师,光有聪明的脑袋和灵巧的偷技是不行的,还要有宽广的胸襟和气度。”

    见到空空玄连连点头,我循循善诱:“偷,要偷出境界,偷出水平,偷出‘道’!这才是大宗师。偷是为了什么?难道只为了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累赘宝贝吗?错!真正的盗贼大宗师,是为了享受偷盗的美妙过程,是为了偷而偷。如果为了宝贝去偷,就沦落到了人为宝役地下乘境界。”

    淡淡一笑,我流品素雅,语声清幽:“先得后忘,忘而再得,此谓真空生妙有。如果不能忘记那些宝贝,你怎能迈入偷盗大宗师的‘道’呢?”

    望着呆若木鸡地空空玄,我语重心长地道:“昔日,我有一位好友,学艺有成后,就把辛苦得到的魂器一点黛眉刀沉入了碧落赋的瀑潭。你懂了吗?”

    木然半晌,空空玄猛地狂叫一声,高高窜起,在半空连翻几十个筋斗,激动地叫道:“我懂了!我懂了!谢谢你!老兄,宝贝我不要了,送给你!以后我所有偷盗的宝贝,全都送给你!”

    我微笑,平静地接过葳蕤玉葩,稳稳地放进怀里。唉,我说了公子樱故事的前半段,可惜,没有说出故事的结局。

    13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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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5 17: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册 第一章 通天下一气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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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册
    “走了我的葳蕤玉葩?”一个女子的声音像一只扑棱翅脆生生地响起。

    脚下的古玉石田变得光华灿烂,宛如透明,一缕淡白色的烟气在玉石里轻盈游走,声音赫然是从烟气里传出来的。

    “鬼魂啊!”屈玲珑下意识地尖叫,紧紧抓住我的衣服。

    烟气倏地冒出玉石,在半空袅袅散开,化作一个肤如玉脂,姿容灵秀的美女。她足有一丈来高,刚健婀娜,体香芳郁,没有头发,莹白的光头比玉石还要明润几分。

    我和空空玄张大了嘴巴,合也合不拢。因为这个光头美女全身也是光溜溜的,连一缕遮羞布都没有。她大大方方地飘落下来,全然不顾我和空空玄肆无忌惮的目光。

    屈玲珑愣愣地瞪着光头美女:“居然还是一个不穿衣服的艳鬼!”

    美女微微摇头:“鬼魂?没见识的人类,我可不是什么鬼。我叫芝麻,是这里的主人。”

    芝麻?我盯着她胸前两团巨大的隆起,应该叫西瓜才对啊。

    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光头美女问道:“葳蕤玉葩在你这里吧?”

    我刚要装傻充愣,光头美女一摆手:“我并不想要回葳蕤玉葩,你们人类觉得它价值连城,我却不稀罕。我只想知道,你们当中谁是打开宝库门的人?”

    空空玄目光一亮:“你真是这座玄机宝库的主人?你应该是亿年古玉孕育出来的玉灵吧?”

    芝麻好奇地打量空空玄:“你这小矮子倒有些见识,是个精怪吧?”

    “人矮不要紧,只要本领高。”空空玄竭力伸长脖子,仰视对方:“破了你这座玄机宝库的人就是我,葳蕤玉葩也是我拿走的。怎么样?我的手法不错吧,解开你门上的几十把锁不过用了半盏茶地功夫。你人长得虽高,设置玄机的本事可是低陋得很啊。”

    “你吹牛!”屈玲珑义正严词地喝斥空空玄:“你至少花了一个多时辰!”

    空空玄偏过脸去。小声咕哝:“这是修辞,是说话的艺术。”

    芝麻噗哧一笑:“能用一个时辰解开那些锁,你也算是个中高手了。只是,我这座玄机宝库分为明暗双库,你现在见到的不过是一个明库罢了。真正藏宝的暗库,恐怕你还要大费一番周折,才能找到呢。”

    “还有暗库?”空空玄小脸一红,尴尬地道:“刚进来一会,还没来得及到处看看。不过以我未来盗贼大宗师的身份,找出暗库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未来盗贼大宗师?”芝麻的玉颊微微透出一丝兴奋的粉红色:“太好了。总算遇上一个可以匹敌的对手了。我地愿望是成为一代机关大宗师,设置出人类无法破解的宝库。怎么样,咱们两个比一比吧?”

    空空玄傲然道:“和我比?尽管划出道来吧!”

    霎时,一高一矮两个精灵目光交击,齐齐爆出异彩,犹如两只气势凌厉的斗鸡。我看得眼发直,芝麻本来是一个气质皎皎的文雅美女。现在却变得咄咄逼人,神气高涨,温润的肌肤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空空玄更是双目贼光大盛,触角夸张地耸动。

    “这座玄机宝库是我毕生心血所建,名曰苑。”芝麻道:“只要你能在一个月内找到真正的暗库,并能安全进入。就算我输了。”

    “一个月?”空空玄呆了呆:“我可没办法自由来去灵宝天,这一次来还是沾主人地光呢。”

    “没关系。时间可以累计。”芝麻轻轻划破手指,渗出一滴乳白色的汁液,滴落在地,迅速长成一棵洁白无瑕的玉树,晶莹的根须、枝柯四处盘踞延展。树上不多不少,恰好三十片叶子。

    “一旦你到了苑,此树就开始计时,满十二个时辰掉落一片叶子。当你离开灵宝天时,计时也会随之中止。直到你下一次回来。反正你我的生命比人类长得多,无论你换了多少主人,总会有机会再来灵宝天。”芝麻道

    “一言为定!”空空玄毫不犹豫地道,高高跳起,在空中翻了几个眼花缭乱的筋斗,越过了芝麻地头顶,得意地道:“看看到底你我谁更高!”

    “你答应得太早了一些。”芝麻嫣然一笑:“若是你在三十天内进不了暗库,输了这场比试,你就得自断双手。若是我输了,同样如此。”

    空空玄吃了一惊:“只是比试而已。用得着这么血腥吗?”

    “你不敢?还是对自己没信心?”芝麻脸上露出狂热的神色:“为了自己地目标,难道不值得付出一切吗?”

    空空玄抓抓笠帽。一咬牙:“好,比就比,谁怕谁啊!”

    “就从这一刻开始!”两个精怪大眼瞪小眼,同时说道,像是一对天生的冤家。

    空空玄犹如离弦之箭,绕着玉田四处急窜,敲敲玉石,伏头贴耳聆听,判断下方是否另藏机关;又反复摸索周围的玉树琼花,试着移动;再不然,就是从笠帽里掏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小法宝,摆放在玉石上比划,忙得不亦乐乎。

    “灵宝天的空城水市和这些宝库是谁建造出来的?”我饶有兴趣地问。

    螭嚷道:“空城水市自古就有。至于宝库,是灵宝天的生灵

    防止飞升的人类无止境地掠夺宝贝,特意建造出来的

    月魂轻轻叹息:“没有宝库地话,许多灵宝天的物种早灭绝了。昔日灵宝天生有一种叫做肉芝的灵物,只因为服用后可增加百年法力,便被飞升的人类捕杀一空,从此绝迹。”

    几个时辰过去了,空空玄还是一无所获。芝麻跟着空空玄,兴致昂然地看着那些小法宝,不时低头思索。

    我和屈玲珑比较惬意,大口喝着芝麻敬客的玉液琼浆。只要把芝麻给我们的玉杯放在玉石地上,不一会,杯里就会汨汨冒出乳白馥郁的玉液琼浆。滋味甘甜,粘稠如蜜。当螭告诉我,这种东西可以培元固本,增长法力时,我喝得更起劲了。

    “风度,林长老你要注意风度。”屈玲珑咽下一大口琼浆玉液,指了指我胸前的一大片湿渍:“饮食时,也要讲究礼仪啊,干吗像头饿狼似的。”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芝麻听到屈玲珑的话,扭头道:“自然不做作。”隔了一会。脸上露出回忆地神情:“很久以前,苑也来过一个人类,他也是这般毫无顾忌地豪饮,敲杯高歌,玉液顺着胡子淌湿了一片。记得他说过,当人开始学着讲究什么的时候,也是开始失去一些东西地时候。”

    我心下好奇:“他是谁?也是偷盗高手吗?”

    芝麻目光幽幽:“他说他叫拓拔峰。”

    “拓拔峰?”

    “是啊。他仅凭蛮力,就弄断了水晶门上的锁。他说他飞升回去,就要参加生平最好的兄弟的婚宴了。他不停地喝着琼浆玉液,不停地说他很开心,可是说着说着,又大哭起来。”芝麻喃喃地道。仿佛轻轻叹息了一声。过了片刻,她才将注意力放回到空空玄身上。

    我兀自出神。拓拔峰,无疑是一个豪放率性的人。然而当阎罗爱上自己心爱的女子,当楚度挑战清虚天,他不得不违背本心,做出选择。

    人生有时便是如此无奈,然而你偏偏知道,无奈的选择往往是正确的。又正是这些选择,将一个人渐渐地改变。

    现在,拓拔峰魂逝大海。在黄泉天里,他或许可以做回自己,做一个痛快地爱,痛快地恨地拓拔峰吧。

    月魂忽然道:“飞升快结束了。”

    我赶紧提醒空空玄,后者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如痴如狂地忙碌不停。这块玉田只有十多亩,被他搜索了不下几十遍,玉皮恐怕都被磨掉了一层。

    “急什么,还有一个月的期限,暗库怎么可能被你轻易找到?”我跟在空空玄身后。绕着玉田转悠。

    “咦?”我诧异地叫出声。这片玉田乍看四四方方,但我走过的时候。南边的田径比另外三边似乎少走了几步路。为了确认,我特意跨步丈量了一番,赫然发现,南边的田径要少跨两大步。

    玉田四边,疏密有间地生长着各种瑶树琼花,而南边的花树略微稀少,稍显空旷,所以即使它短一些,看上去也和其它三边等长,造成了一个视觉误差。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心中一动,在空空玄耳边猛然大喝,把他惊醒过来。冲他眨眨眼,我暗示道:“我们该回去了。至于寻找暗库嘛,有地是办法。”

    芝麻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手一招,一朵绽放的琼花化成一只亮晶晶的玉蝴蝶,绕着空空玄飞舞了几圈,落在他的笠帽上。

    “计时暂停,等你下次有缘再来灵宝天,这只玉蝶会引你到苑。”芝麻对空空玄道,目光转向我和屈玲珑:“下次再见各位,不知要过多少年了。也许永远没有相见的时候。”

    我哈哈一笑:“那可不一定,飞升灵宝天对老子来说轻而易举。”目光瞥过,计时的玉树上,有一片叶子地叶尖已微微泛黄。

    屈玲珑看看芝麻,皱眉道:“谢谢你的琼浆玉液,不过我还是要说,虽然你是一个玉灵,但也不能不穿衣服,不知羞耻吧?”

    芝麻嫣然一笑,身影渐渐笼罩在轻烟中。空空玄刚跳进小火炉,四周白光铺天盖地涌现,瞬息吞没了我们。在光地海洋中,依稀回荡着芝麻的声音:“我出生时,就是这个模样,以我本来的相貌见人,坦坦荡荡,又有什么羞耻呢?你觉得羞耻,那是因为你心中有邪念的缘故。”

    四下里一暗,潮湿狭窄的岩洞内,依然只有我一个人盘膝端坐。刚才苑的热闹情景,恍然如梦。我忽然觉得,灵宝天和色欲天,就像是一个用内心的欲望编织出来的梦想,让人神往,又让人沉溺。

    涛声隐隐,楚度和公子樱这一战,就要开始了吧。我有点兴奋得坐不住,想象着这一战激烈的厮杀场面。如果楚度战死。我固然暂时安全了,但恐怕要面对庄梦这个可怕地敌人,对我未必是个好结果。如果公子樱战死,我同样要面对楚度的追杀。

    无论此战是谁胜出,对我都没什么好处。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凛,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如果我有拓拔峰、公子樱那样地实力,又何需整日担惊受怕?

    “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我蓦地想起死鬼老爸常常唠叨的废话。沉思片

    .调息,生平学过的每一种法术犹如一条条清澈小溪,在平静的心境中缓缓流过。

    这几百种法术,有的纯正雄浑,有的精妙灵巧。有的奇诡多变,能战胜楚度。强如黄真、拓拔峰,把璇玑秘道术、破坏六字真诀施展得出神入化,也在镜花水月大法下惨败身死。

    与其耗费大量时间,去精修这些法术。不如把它们熔于一炉,取长补短。博采众家,创出我林飞自己地绝学!至于前两次进化后生出的两只龙蝶爪,我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放弃动用它们。我不想让自己留下任何龙蝶地烙印,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身上地六只龙蝶爪全部消失。自从在补天门察觉到龙蝶内丹的异常,我连挖出内丹的心也有了。我不敢想象,当我占据龙蝶内丹,生出七爪双翅。拥有和龙蝶相似的妖形后,我还是我吗?或许就像变成雪精的悲喜和尚,被另一个身份代替。

    目前最重要的,是不断提升真正属于自己的实力,无论面对楚度、龙蝶或是庄梦,我都有可与他们周旋地本钱。

    首先,要找到各种法术的融合点。比如龙虎秘道术讲究力量,可以和破坏六字真诀中的轰字诀结合,增强威力,但和以浑圆柔和克敌的璇玑秘道术就背道而驰了。而补天秘道术虽然身法奥妙。可以和遁隐妖术互融,但受限于潜匿的特质。无法和袖里乾坤、混沌甲御术这种堂堂正正的法术结合。还有曼妙多姿地魅舞,与人类的法术、妖怪地妖术风马牛不相及,根本找不到融合点。

    我开始陷入不断深思,不断尝试的修炼中,过得浑浑噩噩,痴痴迷迷。饿了,就随手抓几个海蚌,睡梦中还在思索法术的问题,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直到冰凉的海水变得微微泛暖,我才如梦初醒。此时下巴的胡子,已经长得很长了。

    “你足足练了六十二天。”月魂笑道:“很久没看见你这么老实地修炼了。”

    “这么久了?楚度、公子樱大概早不在了吧。”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游出岩洞,活动一下手脚。温暖的水波轻轻簇拥着肌肤,五色斑斓的鱼群从身边急速掠过。这些天的修炼让我明白,融会贯通几种法术并不难,但要把所有地法术都融为一炉,实在难如登天。

    慢慢浮出海面,我游向破坏岛。岛上静悄悄的,断垣残壁,空旷无人。几百只停栖的水鸟被我惊动,哗啦啦飞起,像一片乌云卷向天空。绞杀下手快,闪电般冲出我的耳朵,触须缠住两只来不及逃走的海鸟,啧啧地吸噬血肉。

    连破坏岛的门人也走光了。楚度和公子樱这一战,到底谁打赢了?我孤零零地站在岛中心,胡思乱想起来。天色灰沉沉的,整座岛像一块四分五裂的龟壳,崩裂的岩石缺隙里,不时喷溅出道道海浪。

    “轰”的一声,天空蓦地响起一记炸雷,阴风大作,一颗凉飕飕地雨点从空中落下,滴在我的脸颊上。

    “今年地第一滴春雨吧。”我喃喃地道,抬头望天。阴晦的天空转眼变得黑如锅底,浓厚的乌云层层堆砌,仿佛要将远处的海平线压垮。

    四周越来越昏暗,海鸟群早飞得无影无踪。蓦地,一道耀眼的蓝光一闪,照得天空雪亮,下一刻,电光消失了,天地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

    狂风夹着稀疏的粗大雨点。卷起岛上的碎石沙砾,打在身上。沉闷的雷声在云团里不安地滚动,仿佛被捆缚的巨兽,咆哮着要冲出来。

    暴雨将至,风云变色。我忽然心有所悟,天象瞬息万变,忽刚忽柔,和我所学地各种法术有相通之处。而无论是风和日丽,雨雪霏霏,还是惊雷闪电。都是无穷无尽的天象的一部分,在天地中融为一炉。

    “轰”,一个震耳欲聋的霹雳在头顶上空炸开,下意识地,我挥拳击出,暗含破坏轰字真诀,拳气引动隆隆的天雷。将远处的岩礁击得粉碎。

    我脑海中灵光乍现,如果取破坏六字真诀的天象奥义,以千变万化的天象为炉,当能够充分融炼五花八门的各类法术。璇玑秘道术,恰似温淳恬静的明月当空;脉经甲御术却像光芒耀眼地烈日;补天秘道术仿佛是诡异灵活,无孔不入的风;袖里乾坤甲御术又如同云卷云舒;混沌甲御术好比春风化雨。万物复苏;星罗棋布秘道术就像繁星满天,闪烁不定。

    所有法术的融合点。就是天象!时而雄奇,时而诡异,时而柔和,时而刚猛,无所不包的天象!

    “哗”,大雨像一片巨大的瀑布,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白茫茫的雨幕仿佛和黑暗的四周交替闪映。天际钻出一条条曲曲折折地蓝色电光,将大海撕裂开来。风雨呼啸。怒浪奔腾,隆隆的雷声滚过海面,把波涛碾压成迸溅的雪白泡沫。

    “一千年前,魔

    暴烈的亡狱海发生特大海啸,是夜狂风暴雨,电闪雷人一舟,入海七天七夜,不施任何法术,与风浪相抗。终得‘平衡’二字的真髓。”我忽地想起楚度的这番话,胸中豪情一涌。仰天长啸,冲向大海。

    暴雨如注。雷电轰鸣,巨浪掀起十多丈高地水墙,排山倒海般扑来。“轰”,我大吼一声,将龙虎秘道术、胎化长生妖术、兵器甲御术、镜瞳秘道术与轰字诀结合,硬生生地从拳头里迸炸出一记威势猛烈的惊雷!

    山峦般地巨浪被这一拳轰得四散飞溅,下一重巨浪墙立而起。

    “卷!”我大袖张开,袖里乾坤甲御术、蝶恋花秘道术等十七种法术和卷字诀相融,波涛被源源不断地吸入袖中,再倒卷而回,与迎面而来的海浪相撞,发出毛骨悚然的巨响。

    “裂!”,我劈出脉经刀,暗含裂字真诀、傀儡妖术、六丁甲御术和二十多种刚硬的法术,在半空转变成狂舞的金色电蛇,一条条钻入咆哮的浪幕,将海面撕裂成蛛网形状。

    在“断”字诀下,混沌甲御术化成无形凝固的力量,波浪赫然断流。

    “封!”璇玑秘道术和星罗棋布秘道术相融,犹如天圆地方,以封字诀的奥义将四面八方涌来的雨浪悉数封挡。

    我浑身早已湿透,斗志却像烈火般熊熊燃烧,越打越兴奋,各种法术层出不穷,与破坏六字真诀结合,变幻出无数天象。

    波涛呼啸,云团滚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酣畅淋漓地挥洒生命地激情。

    “化!”一拳击出,我岿然凝立,清啸声如同连绵不绝的波涛,响彻云霄。方圆十丈内被化字诀笼罩,风平浪静,滴雨不沾。我恍然明白,天地万物源于气,各种天象也只是气聚气散的变化,而妖术、法术正是源于对气的操控。

    接下来的几十天,我干脆待在了破坏岛上,苦修猛练。闲来时,静观日出日落,潮起潮退;兴起时,捉水月而舞,披星辉而歌。晨晖、浮云、海风、月华、霜露,万千天象与毕生所学水乳交融,早已脱出了破坏六字真诀的巢臼,以气为本,以术为器,以心为道,形成了真正属于我林飞的“气象之术”!

    红华神种在体内流转,遥远的海平线上,一轮血红的落日燃烧,宽广耀眼的光波在水上跳烁。我深吸了一口气,“刺!”身形转实为虚,整个人融入夕晖,发出无声无色无形地一击。

    夕阳光芒微微一黯,宛如被水浇熄的火球,轮廓模糊起来。海面下,却骤然一亮,反射出无数缕霞光瑞气,闪电般刺向半空,虚空竟然被刺出了一个空气地漩涡。我欣然一笑,知道这一招融合了补天秘道术、遁隐妖术、步斗秘道术、神通秘道术、地藏妖术而自创的“刺”字诀,终于练成了。

    破花六字真诀,被我改头换面,打造成了林飞招牌的“气象八术”。除了原先的“轰”、“裂”、“断”、“卷”、“封”、“化”之外,还加入了“刺”,以及融合千千结咒的“缠”。

    最巧合的是,在月魂的神识内,第二阶段的魅舞也刚好分为八式,分别是最早学会的“热爱”,以及“浩然”、“飞扬”、“执着”、“尔雅”、“冲和”、“宽博”、“繁妙”。通晓了万物源于气的至理,我将魅舞八式的身法和气象八术结合,令后者更添了一股玄妙的符咒力量。

    “还差一点。”月魂忽然道。

    我一愣:“还差什么?”

    “你自创的神识大法,还没有融入气象八术。”

    “你在开玩笑吧?一个是虚无缥缈的精神,一个是借助肉体的法术攻击,一虚一实,根本是南辕北辙,没有一点共通的地方。”

    月魂眨巴着眼,颇有深意地道:“神通秘道术中的依通,不正是虚实转换之术吗?你的神识大法具有吞噬的特点,而你的胎化长生妖术同样如此,这不就是共通点吗?你可以射出神识之枪,为什么不能击出神识的气象八术?”

    “神识气象八术?”我喃喃地重复道,心情越来越兴奋,仿佛一扇崭新的道的大门,向我缓缓打开。

    苦苦思索三十天后,明月当空,碧海生潮,海风的气息带着暖湿的春意,使人心醉神怡。不知不觉,岛上已是春意盎然,岩石缝隙里滋生出点点碧绿,把这片废墟变得生机勃勃,宛如重生。

    月华流泻,从破坏岛的孤崖上,探出了一枝艳丽的野花。绯红的花瓣绽开,好像盛聚了浮动的月光;又好似只是一个婆娑的花影,嵌在了清皎的月亮中。

    什么是虚,什么是实,仿佛变得琢磨不定。

    清风拂过,我的精神倏然变得一片空灵,各种繁妙的法术在心中渐渐淡去,到最后,连明月、大海、野花也化作了若有若无的影子。整个人空空荡荡,似盈似亏。我静静地站了一夜,忽然大笑三声,带着绞杀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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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5 17:14: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册 第二章 故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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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册
    位于清虚天东南面,也是清虚天和红尘天的天壑所破坏岛三天后,我赶到这里,打算从红尘天绕道去罗生天。

    路边百花烂漫,草长叶翠,燕莺在高高的枝头啾鸣出鲜亮的春光。芙蓉塘附近,人头撺动,歇脚的十多个石亭子里坐满了人,三五成团,高谈阔论。碧蓝的晴空中,不时飞掠下一头头奇禽异兽,背上骑着服饰各异,佩刀带剑的男女,似是来自清虚天各个门派。

    我暗自诧异,怎么这么热闹?简直像个嘈杂的大集市。幸好我以息壤改变了形貌,体态肥胖,面容浮肿,不怕被人认出来。绞杀变成了拳头大小,趴在我的肩头,目光闪闪地盯着众人和怪兽,贪婪地舔着嘴唇。

    “依我看,破坏岛一战,公子樱必然占了上风。”大声说话的是一个枣脸大汉,一脚高踏在路边的栓兽石墩上,单手叉腰,唾沫横飞。瞧见众人纷纷向他看去,枣脸大汉更起劲了,拍了拍健壮的胸脯,嚷道:“不然的话,楚度那个魔头怎么会甘心退走?”

    “这可不一定。”八角凉亭里,一个身穿牡丹雪纺红肚兜的女子对枣脸大汉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地道:“要是公子樱占了上风,早趁势杀了楚度,岂会放虎归山?我看多半是楚度赚了点便宜。”眼波四下里一飘,滑溜溜得让人触不到。

    枣脸大汉瞪了女子一眼:“公子樱是谪仙般的人物,怎么会败给一个下贱的妖怪?分明是他心存仁厚,不愿杀了楚度挑起魔刹天与清虚天的战火,才饶了对手一命。”

    我心里有些糊涂了,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公子樱和楚度谁也没死。又听那个女子冷笑:“公子樱不愧是清虚天第一人,被楚度杀光了九大名门掌教。还大仁大义地放过楚度。佩服,佩服啊。”

    听出了言语里的讥讽,枣脸大汉脸憋得发紫,偏又发作不得。我瞧着女子顾盼撩人的眼神,不由得想起一个妖怪,当下目光凝聚气象八术中地“轰”字术,直射对方。

    视线中,女子的肌肤顷刻透出了燃烧的火焰。她如遭雷轰,惊叫一声,向我这个方向望来。这时我早已施展刺字诀。遁入正午灿烂的阳光中,她察觉不到敌人,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畏惧。

    真的是赤练火!我直咂舌,她可真是胆大包天,这种时候还敢来清虚天捣乱。幸亏我收回了刚练成的神识气象术,否则她不但肉身被轰,体内苦修的精火也会被神识气象术独特的性质吞噬不少。

    神不知鬼不觉。我浮出日辉,混入人群,换了一个靠近赤练火的位置。昔日的劲敌,如今连我一招也接不下来,我也没觉得有什么欣喜。跟随楚度一路挑战清虚天各大名门,早让我眼界大开。生出凌绝顶而小天下地心胸。

    “你不是人!”上空,陡然传出威严的喝声。一头雪白的怪兽扑扇巨翅。从云端里急速飞下,落地时,轻如鸿毛,不带起一丝风声。

    怪兽皮色如玉,羊须象鼻虎爪,头生双角,双目红如玛瑙,凸出嘴唇的几十根獠牙像银子般闪闪发光。深洞般的鼻孔一吸一吐,卷起阵阵狂风。兽背上。架着华贵的冰蚕丝软兜,一个头戴琉璃凤冠,宝相庄严的美丽女子端坐在软兜上,手持玉拂尘,目光紧紧锁住赤练火,不怒而威。

    “恭迎碧落赋地冰镜护法。”见到女子,许多人纷纷躬身行礼。我细看了冰镜几眼,心中奇怪,碧落赋的护法也赶来天壑,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你不是人。”冰镜冷冷地看着赤练火。重复道。众人迷惑不解地望向赤练火,低声议论。

    赤练火恢复了从容的神色。目光一转,笑意盈盈:“原来是碧落赋的冰护法大驾光临。我只是夸赞了公子樱几句,冰护法不必动怒,侮辱在下吧?”

    冰镜像一个玉雕的菩萨,面无表情:“大胆妖孽,还不跪下束手就擒?”声音刻板,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赤练火继续装糊涂:“哦,碧落赋是说不得地。好,我改口还不行吗?破坏岛一战,公子樱大发神威,赶走魔主。碧落赋天下无双,清虚天永垂不朽!”

    冰镜冷冷一哂,拍了拍座下怪兽。怪兽的额头猛然绽开,爆出了第三只眼。这只眼睛没有瞳孔,纯白不带一丝杂色。眼内射出一片乳白色地光华,罩住赤练火,后者闷哼一声,肌肤层层脱落,露出熊熊燃烧的火焰胴体。

    我讶然道:“这是什么怪兽,竟然逼得赤练火现出原形?”

    月魂道:“是上古奇兽避邪,它最能感应妖气,算是妖怪的克星。你也要小心一点。”

    说话间,避邪的第三只眼向我这个方向望来。我心中微微一动,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留它不得了。乖女儿,准备饱餐一顿吧。”

    绞杀兴奋地呜咽一声,蠢蠢欲动。

    “她是妖怪!”枣脸大汉瞪着赤练火,如梦初醒地喝道,四周围,无数敌意的目光投向赤练火,人群微微骚动,不少人跳出来,把赤练火团团围住。

    赤练火一言不发,顷刻化作三头六臂,冲向人群。对面的几人躲闪不及,被她烧成几团焦炭。

    “避邪,你来对付她。”冰镜飘下兽背,怪兽避邪低吼一声,卷曲的象鼻忽然抖得笔直,“呼”,一片冰澈透骨的白气从鼻孔喷出,罩向赤练火。白气过处,滴水凝冰,空中结出霜露,将赤练火击出的火焰冻熄。

    赤练火向后飞退,避邪穷追不舍,猛扑上去,利爪丝毫不怕火焰,速度惊人,抓向赤练火。“呲啦”一声,竟然被它从赤练火肩头撕下一团烈焰。

    人群里,突然窜出一个老头、一个老太,正是古里、古怪。他们化作呼啸地风火双轮,冲向避邪。避邪头也不回。象鼻向后甩出,欲卷住风火双轮。“轰”的一声,避邪的象鼻被风轮缠住,绞成麻花,

    势狠狠砸中娇嫩的鼻尖。避邪痛吼一声,反身扑去,空中滴溜溜一转,飞向赤练火。

    脚踏风火轮,赤练火迎向避邪,挥舞三头六臂。一道道狂风烈焰铺天盖地,压得避邪连连怒吼。风轮掀起一道庞大的龙卷风,裹住避邪,转得它晕头转向。“砰”火轮趁势飞出,拐了个弯,狠狠砸在避邪的屁股上,顿时烧焦了一块。

    “避邪。退下!”冰镜见势不妙,急喝道。赤练火怎肯放过这个机会,死死缠住避邪,风火双轮在空中忽快忽慢,诡异变向,一次次砸中避邪。

    趁双方激战。得到我命令地绞杀变成苍蝇大小,闪电窜出。穿过熊熊呼啸的风火,钻入了避邪的鼻孔。

    “小心!”即使在混乱中,冰镜的目光依然清晰捕捉到了绞杀。但已经来不及了,避邪凄厉惨叫,在地上疯狂打滚,又猝然僵硬不动,丰满地血肉急速干瘪,皮色变枯,很快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赤练火也愣住了。绞杀变成蚂蚁一般大,从薄皮下悄悄爬出。

    “孽畜,哪里逃?”冰镜厉喝一声,飘然跃起,玉拂尘击向绞杀。我心道这个女人眼睛好尖,刚要出手拦阻,绞杀“呼”地涨大,触手喷出一片乳白色地冰气,将玉拂尘震开。

    我吃了一惊,吞噬了避邪的绞杀又变得有些不同了。除了能喷出和避邪相像的冰气。它的脸开始像一个小女孩,璀璨如星地双眼上生出了一对弯弯的新月眉。充满了邪异的魅力。

    “真的好好吃哦,爸爸,我忍不住了。”绞杀舔动唇边的鲜血,闪过冰镜,向人群中的珍禽异兽扑去。一时间,人仰兽翻,混乱不堪,惨叫声此起彼伏。

    螭在我的神识里打了个寒战:“好厉害地怪物!哪个神兽遇到它只好自认倒霉。”

    “绞杀又强了很多,看来每次吞噬神兽,都会助长它的妖力。”月魂沉吟道:“真是非常奇特的进化方式。”

    不一会,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干瘪的兽皮。众人纷纷怒喝,围追堵截绞杀,却连它的影子也摸不到。绞杀就像一个嗜血的幽灵,行踪诡异飘忽,转瞬间,又有几头异兽伏尸。不少人驾着坐骑慌乱逃向天空,赤练火也趁乱想溜,被冰镜强行截住。

    风火双轮卷起狂暴地飓风烈焰,罩向冰镜。后者抖出玉拂尘,如同一朵冰雪菊花在半空绽开,尘丝刺入旋转的飓风,破开无数孔洞。飓风立刻像泄气地皮球,急剧变小。烈焰也被尘丝放射的寒气冻结,渐渐微弱。

    “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冰镜肃然吟道,一掌拍去,赤练火方圆一丈内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明澈光斑。光斑不断收缩,赤练火被死死束缚在光斑内,试图挣扎出来。风火双轮“砰”地砸落在地,变回古里、古怪的样子,浑身剧烈抽搐。

    碧落赋的秘道术果然神妙,再不出手,赤练火他们多半凶多吉少。想起赤练火阻止我去飘香盛会的善意,我略一沉吟,施展刺字诀,遁入光斑。

    一进入光斑,我浑身酸软,手足刺疼,仿佛要被明亮的光华融化。封字诀心随意动,将不断收缩的光斑向外推开,我双手各抓住赤练火、古里古怪,冲出光斑,旋风般掠入人群。轰字诀下,人兽被纷纷撞飞出去。叫上绞杀,我全速飞向天空,几个起落,把尾追的人远远甩在后面。

    被我抓在手里,古怪一路惨哼,口吐白沫。我赶紧找了一片隐秘地丛林落脚,放下了他们。

    “爸爸,我吃得好饱,想睡觉。奇怪,我很少瞌睡的呀。”绞杀摸着滚圆的肚子,眼睛惺忪,像是喝醉了一样。不等我细问,绞杀收缩身形,跌跌撞撞地钻进我的耳孔,陷入了昏睡。

    赤练火对我深深一揖,柔声道:“多谢恩公相救,我等不胜感激。”吧?否则以这样的身手,早成为声名赫赫的妖王了。”

    这个女妖戒心很重,我救了她,反倒要打探我的虚实。我干笑一声。似是而非地答道:“隐姓埋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古里和古怪咬了一阵耳朵,古里瞪圆了眼,围着我瞅了好半天,失声怪叫:“原来是你啊!小姐,他是林飞!”

    “小姐,他是林飞!”古怪干巴巴地重复道。古里狠狠瞪了古怪一眼,酸溜溜地道:“你倒是记得这小子,被他抓住手里一定乐坏了吧?你看他现在这副丑样,八成是勾搭了哪个有夫之妇,被捉奸毁容了。”

    我情知是在古怪身上暴露了身份。以她的体质,立刻能感应出我体内魇虎眼珠地威力。我故作不解:“林飞我倒是听说过,他和我长得一样吗?”

    古里的手指几乎点在了我地鼻子上:“你可真没良心啊。小姐为了打探你的消息,才主动领命,潜入清虚天,差点命都丢了。你倒好,装傻充愣。”愤然道:“小姐。我们走,别理这个混蛋了。”

    赤练火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许久,涩声道:“林公子,真的是你吗?”

    我苦笑一声,恢复了原形:“如果是昔日的小红问我。那我当然是如假包换的林飞了。”

    赤练火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多谢你救了我。魔主大人说你一定还躲在清虚天避风头,果然没有料错。林公子。你现在的法力可厉害得紧,都能媲美妖王了。”

    “楚度和公子樱一战,究竟结果怎样?难道两人握手言和了?”

    “没错。魔主大人与公子樱战成了平手,还代表魔刹天,许下与清虚天十年互不侵犯的承诺。”

    我心生狐疑,楚度做出这个承诺,难道是想腾出手来干别的事?或是与公子樱一战,楚度受了重伤,所以不得不签订城下之盟?不过以楚度当时地糟糕状态。还能和公子樱打成平手,显然他的真实

    过了对方。

    赤练火微微一笑:“其实战和是最好的结局。如果公子樱落败身死,恐怕整个清虚天都会不顾一切地杀向魔刹天,白白便宜了那些坐山观虎斗的人。”

    我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魔主大人的用心,我们不敢妄自揣测。”赤练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魔主大人这次派我潜入清虚天,除了察看各派虚实之外,还特意嘱咐我寻访你的行踪,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抓我回去?那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魔主大人说,你迟早会去找他地。除了他,北境没有一个人可以接近沙罗铁树。”

    “没有人可以靠近沙罗铁树?”我心头一震。明白了楚度的意思。要解开老太婆师父的毒咒,就必须要有沙罗铁树的树根。我不得不主动送上门,前往魔刹天鲲鹏山脉的沙罗峰顶。

    赤练火道:“沙罗铁树有一种可怕的魔力,除了天定地魔主,哪怕法力再强的人、妖接近它,也会化为灰烬。否则任何一个妖怪都可以在树下坐等铁树开花,冒充魔主了。”

    我暗暗头痛,这么看来,偷偷溜上山挖树根是不可能了。但既然沙罗铁树无法靠近,楚度又为何告诉我树根可解毒咒呢?岂不变成了一句废话?

    赤练火忽然问道:“林公子来芙蓉塘,是打算去红尘天观看清虚天与罗生天三年一度地法术比试吗?”

    我微微一愣,难怪这里的天壑挤满了人,原来都是去看法术比试的。想来清虚天、罗生天十大名门的人已经提前赶去。“那我也凑个热闹吧。”我兴奋地道,心头一下子火热,到了红尘天,说不定还能见到失散的三个美女。

    古里挤眉弄眼地道:“清虚天八个名门掌教死在魔主大人手里,实力骤损,这次和罗生天比试,他们要栽大跟头啦。”

    “那到未必。”我沉吟道:“死去的名门掌教必然早已选定了继任人,相信新掌门的实力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双方比试,掌教不见得会亲自出手。”

    古里一翻白眼:“清虚天现在连十大名门都凑不齐,还谈什么新掌门?白云涧的司马胖子临死前,就解散了整个门派。破坏岛的拓拔峰根本没有指定下一任掌门,他死后,众弟子纷纷投靠碧落赋与星谷,第二名门从此烟消云散。”

    “破坏岛竟然完了?“我喃喃地道,不敢相信古里地话,但同时也深深了解拓拔峰的心意。他不希望后人再像他那样,背上一副沉重的枷锁。

    “彻底完了。”古里显得幸灾乐祸、

    赤练火欣然道:“我刚好也要回红尘天,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不妨同行。”

    我犹豫了一下,婉言拒绝。和她走在一起,引来楚度就麻烦了。这一次我出手救她,也算还清了过去欠下的人情。

    赤练火目光中闪过一丝幽怨,随即又笑语晏晏,宛如常态。

    古里气势汹汹地嚷道:“你小子,法术厉害了就翻脸不认人?枉费我家小姐对你一片赤诚!”古怪也依样画葫芦地念道。

    “我是担心给你们小姐带来不便。”我不再废话,驾起吹气风,飞速离去。半途中,我运用息壤,再次改变了形貌。

    第二天,就是十五月圆之夜。中午时分,芙蓉塘附近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到了黄昏,还有不少清虚天的人陆续赶来。

    芙蓉塘的另一边,隐没在茫茫虚空中。暮色渐浓,月亮挂在树梢上,宛如一个淡白色的剪影。芙蓉塘上,水光暗沉,密密麻麻的蜻蜓四处飞舞,像浓厚的乌云遮住了上空,翅膀嗡嗡地扇动声几里外都听得见。

    我混在各派的人群里,听他们谈论昨日鸡飞狗跳地混战。冰镜面沉似水,独自站在塘边,似乎心情不佳。

    “昨天救走妖孽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一个老者抚摸着颌下三缕须,沉思道:“看他的身法,倒是有点类似补天门的秘道术。却又似是而非。”

    我刻意压低喉咙,嘶声道:“不会吧,补天门里可都是女人。昨天最后出手的那个像是男人。”

    身边一个敦实的壮汉抢白道:“妖怪们个个变态,男妖变化成女妖也大有可能。比如楚度,谁知道他是男是女?说不定早就为了练成妖功,挥刀自宫了。”

    “还有许多妖怪喜欢生吃活人,杀孕妇取胎儿来炼丹服食,增强妖力。”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唾沫横飞,纷纷痛斥魔刹天的妖怪罪行。到最后,连妖怪早上不漱口,一胎生七八个都变成了一种邪恶,听得我啼笑皆非。

    “妖孽都该死!”冰镜突兀地道,引来周围一片喝彩声。

    月魂轻轻叹了一口气:“魔刹天与清虚天相隔的,又岂止是天壑?楚度的力量再强,也打不破那些看不见的天壑吧。”

    我望着清虚天众人义愤填膺的神情,暗暗摇头。哪怕楚度一统北境,也改变不了人、妖彼此敌视的局面。

    这时,金黄色的满月渐渐升到了半空。芙蓉塘里,冒出汨汨的水泡。清香四溢,一枝枝绯红色的荷苞从水下探出,露出尖角。半空飞舞的蜻蜓纷纷扑上去,停在荷苞尖上。娇嫩的荷苞层层绽开,露出乳黄色的莲蕊。蜻蜓低头吮食莲蕊,体形疯狂暴涨,变得和老鹰一般大小。

    一座奇异的牌门从芙蓉塘对面的虚空中浮出,牌门由几百个空心的巨大圆环拼嵌组成,圆环晶莹剔透,光华流溢,牌匾上刻着紫色的“环门”二字。

    “哗啦啦”,千万只蜻蜓从荷蕊上窜起,向环门飞去。众人纷纷跳上蜻蜓,从牌门的圆环内径直穿过。我也踩上一只蜻蜓的背,飞过了环门。时隔经年后,我终于重新踏上了红尘天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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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5 17:14: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册 第三章 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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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册
    “  客栈,一百两银子一天。妖怪五折,人类翻倍!”~城内,许多客店门上,都张贴着类似的告示。九成多的客栈门口,高挂出了“客满”的牌子。

    清虚天、罗生天三年一度的法术比试大会,就在通杀城内举行。同时,通杀城也是红尘天极富盛名的赌博之城。街道上,赌坊鳞次栉比,屋顶装饰着闪闪发亮的镀铜骰子,沸腾的声浪从门帘后涌出,仿佛将整座城变成了一个热腾腾的油锅。

    几个身着道袍的人,从我身旁走过,不时回头骂骂咧咧。一个乌龟小妖站在客栈门口,双手叉腰,正冲他们的背影吐唾沫。

    “喂,好狗不挡道!说的就是你,别站在门口妨碍客人!”乌龟小妖不耐烦地对我挥手,说话时,脖子一缩一伸。

    “老子住店!”我一把拽住他的龟壳,将他拎起,恶狠狠地道。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店小二,就是要比他更强硬。

    乌龟小妖一点也不惊慌,满脸冷笑:“三天后就是清虚天与罗生天的法术比试大会,从今天开始食宿涨价,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天,你付得起吗?”

    我丢开他,从怀里掏出十来锭金元宝,在他眼前一亮:“屁话少说,还不带路?”携带金银珠宝的大包袱在鼠公公处,这几天的路上,我大施混沌甲御术,填满了空空钱囊。

    出乎我的意料,乌龟小妖没有乖乖听话,反倒傲慢地哼了一声,转过身,指了指背上的龟壳。壳上赫然写着:“人类与狗,不得入内。”

    哇靠,这不是消遣老子嘛。我刚要发作。乌龟小妖高喊一声,几个雄赳的狗熊妖从客栈里跑出,卷起袖管,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手上的金元宝,嘴里哼着小调:“咱们妖怪有力量,嘿!有力量!”

    “日他***,瞎了你的乌龟眼,大爷我是魔刹天黑风岭上地鸡爪妖!”我随机应变,气势汹汹地一脚踢翻乌龟妖,再探出一只龙蝶赤爪。在妖怪们眼前一晃。

    “是有点像鸡爪。”乌龟小妖瞅了瞅龙蝶爪,一骨碌爬起来,引我进客栈,讪讪地道:“原来是自家兄弟,得罪了。你也是来看法术比试大会的吧?不过兄弟,我从来没听说魔刹天有什么黑风岭啊?”

    “孤陋寡闻!大爷我占山为王,都横行一千多年了。”我一边信口胡侃。一边打探道:“现在的红尘天,都变成我们的天下了吗?”

    走上二楼,乌龟妖推开一间厢房,得意地吹嘘:“像大千城、通杀城这种繁华的闹市,只要是我们魔刹天来的,就可以横着走。许多人类被我们逼跑。龟缩进穷山僻壤。留在这里的人类见到我们,个个老老实实。屁都不敢放一个。”

    怕是敢怒不敢言吧?我在心里说道。这样闹下去,被压迫的人类无处安身,清虚天、罗生天又没资格进去,迟早要造反。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清虚天、罗生天当初放任妖怪入侵红尘天,莫非是想硬逼红尘天的人类和妖怪对抗?

    乌龟小妖说得兴起,大力拍着龟壳嚷道:“比如我独孤小龟,过去只是这家客栈的小厮。整天被刻薄地人类店主欺负。自从魔主大人入主红尘天,我杀了店主,夺了客栈,自己当家。我们还要杀上清虚天、罗生天、吉祥天,把整个北境变成我们妖怪的乐土!”

    我苦笑一声,过去红尘天的妖怪被人类欺压,现在换成人类倒霉,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越发觉得楚度的抱负,并不会给北境带来多少好处。沉吟了一会,我道:“未必会变成我们的乐土。一旦和人类开战。有多少妖怪可以活下来呢?”

    独孤小龟吓得一缩脖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要是被城主水六郎知道了,一定把你分尸!别怪我没提醒你。通杀城里到处都是城主的耳目。”小心翼翼地瞧了瞧门外,轻声道:“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快活就行了。”

    水六郎竟然来通杀城当了城主,我有些意外。用一锭金元宝打发了独孤小龟,我站在窗口,独自沉思。

    斜对面地顺风赌坊内,传出一阵阵嘈杂声。偶尔有一两声“开大,开小!”的吼叫突兀响起,随即被轰然的喧嚣淹没。

    这些赌徒,至少还能明确地选择押注,我却进退两难。楚度掌控的魔刹天,早已视我为敌;清虚天的庄梦又对我虎视眈眈;而与无颜比试夺亲,又令我在罗生天树敌众多。洋洋北境,一时仿佛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

    凭什么,老子要受他们地欺凌?

    “隐姓埋名,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许能保一辈子的平安。”月魂开玩笑道。

    “不可能!我地法术岂不是白练了?好歹我也在北境混出了名头,难道放弃一切,做个缩头乌龟?”我冷哼一声:“凭神识气象八术,北境就该有我林飞的位置。”

    “你变了。”月魂默然了一会,道:“你的法术不断变强,宝贝也越来越多。你不想再做一个普通人了。我还记得我们最早相遇的时候,你只想单纯地活下去。”

    沉默了很久,我点点头。“拥有越多,选择就越多,想得到的也更多。”我俯视着赌坊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妖,审视他们狂喜或是沮丧的面孔。没有银子的时候,只想吃饱饭。有了一两银子,就想赌更多的银子,欲望总是节节攀升。

    “人地改变,往往在不知不觉中。”我平静地道:“拜师学艺,恋上海姬,得到螭枪,进化飞升 。

    与其说是我改变,不如说是它们改变了我。囊中越积越多的银子,难道我要带着它们在穷乡僻壤里躲一辈子?那我得到它们还有什么意义?”

    月魂默默地道:“从你杀了丁香愁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就不同了。过去,你不会向无辜的人动手。”

    “消除隐患而已。我不杀她,楚度也会杀她。”我低下头,深深地凝视月魂:“你找上了我。不外乎是想替魅报仇。我的改变,不是正合你的心意么?”

    月魂避开我的目光,苦笑:“站在朋友地立场,我希望你还是原来的样子。”

    “可你最终还是会站在魅的立场,就像拓拔峰一样。你们都背负了不属于自己地选择。”我轻轻叹了口气:“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变的呢?”

    月魂喃喃地道:“这句话像是楚度说出来地。”

    “有什么不同呢?”我冷笑:“楚度、庄梦、海妃,他们想对付我,老子也不会让他们好过。月魂,睁大你的绿豆眼,好好瞧着!我要利用魔刹天、清虚天、罗生天之间的矛盾。大展拳脚,兴风作浪!”

    “小子,这话我爱听!”螭兴奋地吼叫:“拥有螭枪的人,就该称雄北境,叱咤风云!”吼声如同狂野的火焰,在我胸中熊熊燃烧。

    恍惚中,洛阳地狮子桥头。那个乞儿的身影终于离我越来越远,彻底消失了。

    “没钱了快滚,别死赖在这里!”怒骂声从顺风赌坊里传出,紧接着,一个小老头葫芦般滚了出来。他爬起身,逃出几丈远。又回过头对赌坊龇牙咧嘴,鼻青脸肿的样子十分好笑。

    鼠公公?我又惊又喜。急速掠出窗,一把抓住他:“你怎么在这里?海姬她们呢?”

    鼠公公愣愣地看着我:“阁下是哪位?”

    我冲他衣角吐了口唾沫,鼠公公低头嗅了嗅,满脸狂喜:“是少爷?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怪模样?”撩起衣角,仔细舔干净唾沫,津津有味地咂嘴:“嗯,正宗龙涎,味道好极了。”

    我一阵恶寒,鼠公公谄媚地道:“少爷你能从楚度手里逃命。厉害啊,不愧是老奴效忠的主子。”突然抱住我的双腿,嚎啕大哭:“少爷,我对不住你啊。你看在老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老奴吧。”

    我心中一沉:“出了什么事?”

    鼠公公哭丧着脸,两手一摊:“你交给我地装满金银宝贝的包袱,全被我输光了。”指了指顺风赌坊。

    “赌光了?”我瞠目结舌,厉声道:“连紫玉匣也输掉了?”其它的金银宝贝倒也罢了,最值钱的七情六欲镜和小火炉,我随身携带。但海妃交给我转送朱家的紫玉匣还在包袱里。这件东西。是万万丢不得的。

    “少爷,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啊。”鼠公公哭声凄惨,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过少爷放心,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宝贝夺回来!”说完,满脸英烈之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跨步冲向赌坊。

    “你本来就不是人。”我又好气又好笑,也不阻拦。鼠公公地一只脚迈出,另一只脚留在原地,扭头,眼巴巴地看着我。

    “别演戏了,快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少爷法眼如炬,秋毫必察。”鼠公公尴尬地一笑:“我还以为少爷会拦住我,为我出头呢。真是的,也不配合一下。”一抹脸,眼泪鼻涕全没了,才开始细说经过。

    原来,当日楚度掳走我时,鼠公公一直躲在附近,迟迟不敢出来。没过多久,脉经海殿地人就出现了,带走了重伤昏迷的海姬。等到半夜,甘柠真、鸠丹媚苏醒后,无颜也赶到了。

    “接着,那个小白脸拐跑了甘仙子、鸠蝎妖。龙眼鸡也自顾自跑了。只剩下孤苦无依的老奴,在茫茫人海中,寻寻觅觅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地找访少爷的踪迹。”鼠公公哀声道,他听说我从楚度手里逃出,猜测我会去通杀城瞧法术比试会,就来到红尘天。一时手痒,去顺风赌坊玩了几局,结果越输越多,把整个包袱里的金银宝贝赔了个精光。

    “哇靠,你说你一直躲在附近,眼睁睁地看着鸠丹媚、甘柠真昏迷也不管,然后足足躲了一个月才敢露脸?”我绝倒了,见过胆小的,没见过这么胆小的。

    鼠公公一脸无辜:“老奴出来有用吗?我妖力低微,又救不了她们。何况老奴肩负寻找少爷的重责。怎能轻易犯险?老奴这条命是属于少爷的,要为了少爷珍惜才对嘛。要是老奴死了,谁来告诉少爷甘仙子她们地消息呢?”

    我哭笑不得,不过也暂时安心了。海姬被脉经海殿带走疗伤,甘柠真、鸠丹媚身边有无颜陪伴,三个美女总算没出大事。

    想了想,我拍拍鼠公公:“说得也有道理!走,少爷替你出气!输了的金银宝贝,我要他们乖乖地吐出来!”

    带着摩拳擦掌地鼠公公,我走到顺风赌坊前。掀开了门帘。

    一股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金碧辉煌的赌坊内,到处充斥声嘶力竭的叫喊。无论是人是妖,在赌桌上都没有区别,他们像盯着骨头的饿狼,脸上肌肉紧绷,神经质地攥紧拳头。一双双充血的眼睛闪着光,被欲望填满,再也看不见其它东西。

    我忽然觉得,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站在人生的赌桌旁。为了得到而得到,为了得到而失去。

    绕着几百个赌桌溜达几圈。挤出人群时,我囊中已经多出了一笔金银。

    “咣当”一声。

    色斑斓的长剑被重重压在了赌桌上。

    “青冥宝剑,至少值五十万两银子!”长剑主人嘶声道,目光艰难地从青冥剑上移开,一拍桌子:“继续押大!”

    瞥见此人两条孤峭凌厉地长眉,我不由一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撞见了柳翠羽。他满眼血丝,鬓发凌乱,华贵的织锦长袍皱皱巴巴。边上几个眉门弟子相劝道:“掌门,这柄青冥宝剑是本门掌教地信物。千万赌不得。”,“我们还是走吧,您已经玩了三天三夜。”

    “闭嘴!”柳翠羽沉声道,死死盯着对面的庄家——一个章鱼妖:“五十万两银子,全部押大!”

    章鱼妖伸出一条触手,抽出青冥宝剑,轻轻一弹。“呛”的一声,剑作龙吟,闪亮的剑身像一汪碧水流泓。“最多十万两银子。”章鱼妖眯起眼睛,摸了摸剑锋。递还给柳翠羽。

    “你在开玩笑?”柳翠羽嗜血的目光像是要把对方吞下去:“这柄剑在罗生天也算是一件宝物,怎么可能只有十万两?”

    “这里不是罗生天。”章鱼妖冷冷地道:“这里是我们的红尘天。不想玩的话。滚!”

    “下贱地妖孽!”柳翠羽吼道,剑眉微挑,一道碧光破眉飞出,抵住章鱼妖的咽喉。

    章鱼妖眼中没有一丝慌乱,镇定地拍了拍触手。“啪啪——啪啪”,随着触手互击的响亮声,赌坊门口,窜起一道妖艳的烟花,在半空炸开。

    成群结队的妖怪冲入赌坊,把赌桌围得水泄不通。妖怪越来越多,半注香的功夫,赌坊内外挤满了狰狞地妖怪,还有成千上万的妖怪,洪水般从各个街道冲来。

    “在你之前,至少有几百个罗生天、清虚天地人类输急了想动粗,结果他们都变成了碎块喂狗。”章鱼妖讥诮地道:“现在,这柄破剑只值五万两,不想玩的话,滚!”

    “滚!”成千上万个妖怪齐声狂吼。柳翠羽面孔僵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章鱼妖喉头的碧光倏然消失了,柳翠羽艰难地道:“五万就五万。押大!”

    晶莹圆滑的琉璃罩盒内,三颗黄玉骰子闪闪发光。章鱼妖的触手卷起琉璃盒,用力晃荡,骰子在盒内撞击蹦跳。

    “柳翠羽很识相嘛。”鼠公公悄悄地道。

    “罗生天根本不想和魔刹天冲突,所以柳翠羽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我盯着跳动的骰子,不解地问道:“以法术控制骰子的点数应该很容易吧?柳翠羽就不怕对方做手脚?”

    “在通杀城里赌,玩不了任何手段,哪怕是魔主也不行。”鼠公公嬉笑道:“少爷有所不知。赌坊里的骰子、牌九,都是用罕见地猫眼玉制成。猫眼玉有一个特点,能对法术、妖术产生奇妙的感应。一旦以法术、妖术控制骰子,黄色的猫眼玉就会变成墨绿色,一看便知。还有摇骰子的琉璃罩,也是用隔绝法术的晶脂琉璃所制。”

    我意念电转,通杀城现在是妖怪的天下,把我的宝贝明抢回来是不行地了。只有从赌桌上光明正大地赢回来。我自创的神识气象八术。精神与肉体相融,已经超越了法术的界限,不知能否操控骰子。

    “啪”,章鱼妖猛地把琉璃罩盒按在桌上,松开触手。骰子一阵滚动,慢慢停下。六个红艳艳地骰点像尖锐的匕首,刮去了柳翠羽脸上最后一点血色。

    “二!三!一!小!”章鱼妖面无表情地道,触手卷走了青冥剑。

    柳翠羽嘴角微微抽搐,眉毛抖动得仿佛两条弓起身子地毒蛇。呆了片刻,他冷静下来。整了整衣冠,取出丝帕擦净双手,缓缓离去。四周响起妖怪们的嘲笑声,赶来赌坊的妖怪也陆续散去。望着柳翠羽笔挺的背影,我心中暗忖,这个人算得上是个人物,输光后绝不拖泥带水。也能克制情绪,心志比常人坚定得多。

    “押大!”我把一百两金锭扔上赌桌,这已经是我目前一小半的财产了。

    章鱼妖淡淡一哂:“这里最低押注是一万两银子。”

    鼠公公苦着脸对我点点头,我沉吟片刻,从怀里摸出葳蕤玉葩:“你看值多少?”

    章鱼妖眼睛一亮,触手把葳蕤玉葩卷到鼻子前。闻了闻,随后用故作冷淡地口吻道:“二十万两。”

    “全部押大。”第一次赌。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接过筹码,我的心怦怦直跳。我也做好准备,万一输了,抢了葳蕤玉葩就跑。

    琉璃罩盒内,三颗骰子眼花缭乱地跳跃。我心中一片空灵,目光紧紧锁住骰子,试探着施展神识气象八术的化字诀,察看骰子的反应。

    “砰”,章鱼妖把琉璃罩盒猛扣在桌上。黄色的骰子滴溜溜滚动,一点没有变色。我心花怒发,化字诀毫不费力地穿透琉璃罩盒,牢牢控制住骰子的滚动。一个“六”,两个“六”,三个“六”!十八粒通红地小点全部朝上,仿佛美女诱惑的樱唇。

    “天啊,三个六!大!少爷,我们赢了!”鼠公公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我哈哈大笑。章鱼妖哼了一声,推过来二十万两的筹码:“继续赌。还是换钱?”

    “押大。”我把四十万两筹码全部推出去,信心十足地道。

    三颗骰子不停地跳动。没过多久,我桌上的筹码堆积如山,一次次翻倍。“四、五、六,大!”,“三个六,大!”,“大!”,“大!”鼠公公眉花眼笑,我越来越冷静,娴熟地操控骰粒,宛如一个老练的猎手。

    “全部押大!”我再一次推出所有

    。整整八百万两银子,看得章鱼妖眼都直了。许多这一桌地豪赌吸引,纷纷围上来,向我投来惊奇羡慕的目光。在他们眼中,我是神奇无比地幸运儿,一掷万金的天之骄子!

    章鱼妖粉色的光脑门上,沁满一滴滴汗珠。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我就不信邪了。”触手猛地卷起琉璃罩盒,剧烈晃动。

    “咕噜”,骰粒慢慢停止了滚动,望着十五个红点,章鱼妖面色惨白,仿佛被抽空了浑身精血,只剩下一副虚弱的皮囊。

    赌客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在我又一次把一千六百万两的筹码全部推出去时,沸腾的声浪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押大。”我不依不饶,许多赌客也开始跟着我下注。

    “你还要赌?”章鱼妖虚弱地呻吟一声,紧接着,双目射出凶光,触手示威般地急剧抖动。

    “既然开了赌坊,难道还怕客人赌钱?”我轻笑一声,有些人类赌客也跟着起哄。

    章鱼妖狠狠瞪了我一眼:“你,等一等。这么大笔的赌注,我要请示老板。”

    “无论等多久,都没有问题。”我好整以暇地拉过一把楠木椅。坐下,惬意地哼着小调。鼠公公乐陶陶地走到身后,替我捶腰。

    半个多时辰后,我被请进了楼上的贵宾厢。

    厢房内金砖银梁,锦屏彩帘。四面墙上,悬挂着色彩艳丽地巨幅壁画。光可鉴人的羊脂玉长几上,摆放着五花八门的赌具。水六郎坐在长几的另一端,阴沉沉地打量我。背后侍立着几个半裸的尖耳女妖,为他按摩肩膀。

    我微微一愣。想不到水六郎是这家赌坊地幕后老板。转念一想,恐怕通杀城内,所有的赌坊都在他的控制下。

    章鱼妖的十多条触手各缠着一个描金箱子,走进厢房。他对水六郎恭谨地弯腰,然后一一打开箱子,珠光宝气宛如喷火蒸霞,灿烂眩目。我的紫玉匣和其它宝贝也赫然在内。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赌运这么好地客人,一时技痒,想和你赌几局。”水六郎斯斯文文地道:“这里的每一口箱子,都装满了北境罕见地奇珍异宝。我可以保证。每一口箱子的价值至少在两千万两银子以上。你要是运气够好,可以把它们全部赢走。”

    “没问题。”见他没有认出我,我心中大定,满不在乎地推出了一千六百万两的赌注:“玩骰子,押大。”

    水六郎略一沉吟,对章鱼妖点头示意。后者触手卷起玉几上地琉璃罩盒,用力摇晃起来。我正要以神识气象术操控骰子。水六郎忽然出掌,在我身前虚切而下,一片透明的水幕沿着掌锋拉开,仿佛一面无形的墙,拦在我与章鱼妖之间。

    “这样比较公允,不必担心有人做手脚。”水六郎话里藏刺。

    瞄了瞄水幕。我不觉心中好笑。水六郎无非是怀疑我玩郎中的花样,才会把把押中。所以他以妖术化出水幕。横隔在我的身前。一旦我施展法术,势必要穿过水幕。而水幕的任何细微波动,水六郎都能清晰感应到。

    可惜,神识气象八术的精神奥义,完全超出了他地认知。除非水六郎是楚度、公子樱那样的绝顶高手,才能察觉我的作弊手段。

    “我的运气向来很好,所以我从不担心有人做手脚。”我对水六郎道,神识气象术轻松穿透水幕,锁住三颗翻滚不停的骰粒。

    “六——六——六。”章鱼妖瞪着骰子。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拖出来地:“豹子,大。”

    水六郎冷冷地看着我,半晌,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花招,不过我可以肯定,就算是让神仙来押,也不会把把开出大来。”

    “骰子是你的,摇骰地人也是你的。”我露出一个讥嘲的笑容:“也许你为了讨好我,故意让我赢钱?”

    水六郎面色铁青。对章鱼妖道:“拿一口箱子给他。”

    “押大。”我看也不看送到面前的箱子,将筹码和箱子又推了出去:“千万别告诉我。你们不敢赌下去了。”

    水六郎沉吟了一会,森然道:“奉陪到底。不过,我想换个赌法。”以目光示意章鱼妖,后者触手挥舞,眨眼间,把一堆牌九整齐垒放成四排。

    “赌牌九?”我有些犹豫。水六郎倒也机灵,知道玩骰子必输无疑,所以立刻更换赌法。

    “不错,你我各抽两张牌,一次比大小。”水六郎信心十足的口吻,令我生疑。我相信,他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我若输了,你拿走所有的箱子。要是你输了,就留下你这条贱命!”这里捣乱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不由分说,从四排牌九中率先抽出两张牌,背面朝上,“啪”地按在玉几上。摆明了是霸王硬上弓,强逼我赌了。

    章鱼妖和水六郎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我恍然大悟,章鱼妖在洗牌垒放时,显然做了手脚。水六郎拿到的一定是牌九里最大地一对——“至尊宝”。无论我再抽出什么牌,也不会比他大。所以这一铺,我必输无疑。

    “如果我赌输了,自然任由阁下处置。如果在下侥幸赢了,你们真能认赌服输么?”我刻意流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心里飞快思索着,怎样才能赢下这至关重要的一局。

    水六郎冷笑:“耍赖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我们是不屑做的。你还磨蹭什么?难不成你吓破了胆?”

    的风度气魄,令我钦佩不已。好,我赌了!”我大神识气象八术。伸出手,我随意抽出两张牌。目光瞥过,牌还算大:“红头四六”配“杂九”——九点。

    水六郎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开牌吧。”

    我慢慢推开牌。不慌不忙地道:“九点。”

    水六郎放声狂笑,嚣张地抓起面前的一对牌,猛然翻开:“去死吧,下贱的杂种!”

    他的笑声嘎然而止,就像被硬生生地掐断。一对牌九上,两个黑色地圆点仿佛一对嘲弄地眼睛,无情地瞪着他。

    至尊宝竟然变成了两点,水六郎和章鱼妖呆若木鸡。

    “两点。你只有两点,好像是我赢了。”我从容走过去,月魂告诉我。最左面的箱子里有一个白色地如意袋,能够收放变化,再大再多的东西也能盛放。打开如意袋,我把所有的箱子、筹码装入如意袋,系在腰间,大摇大摆地走出贵宾厢。

    背后,传来水六郎愤怒的吼声:“章鱼。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很简单,我发动神识气象术,神不知鬼不觉,抹去了对方两张牌九上其余的点数,各留下一点。水六郎做梦也想不到,我改变了他的牌点。

    “少爷。赢了吗?”见到我,鼠公公迫不及待地追问。在楼下赌厅。他早就等得心焦。

    “连本带利。”我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从如意袋里捧出所有地筹码,向上空甩去,密集的筹码雨点般落下。

    “送给你们的!”仰天大笑,我走出了顺风赌坊。坊外夜色渐深,***通明。坊内炸开了锅,无数赌客蜂拥而上,像野狗一样争抢、纠缠、厮打、吼叫,为了一千六百万两的筹码。

    “原来。我也可以发放救济粥呢。”晚风吹过,站在街道上,静静地,我对自己说。

    我忽然发现,银子对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吃饱穿暖地活下去,不再是我生命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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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5 17:14: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册 第四章 道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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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册
    与罗生天三年一度的法术比试,被称作道法会。道衷,只是法术交流,共悟天道。到后来,逐渐演变成双方昭显实力,争强斗狠的法术比拼。

    道法会这一天,北境大大小小的门派陆续赶来,一睹盛况。

    通杀城内,早已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天空也被成千上万的坐骑遮盖,变得一片昏暗。

    法术比试就在城南的碧菌坪举行,传说这里原本是荒芜的沙地,仙人骑鹿从半空经过,鹿嘴里叼着的菌菇落地生根,化作一棵棵青碧色的石菌。石菌茂密成林,高挺耸立,千姿百态,诺大的伞形菌盖层层覆盖,绵延成一座天然石坪。

    碧菌坪四周,水泄不通,挪脚的空地也没有。我快被挤夹成松软的馅料,好不容易才伸直了腿。眼中尽是黑压压的人头,耳畔尽是“嗡嗡”的嘈杂声。时时可以见到捂着小腹,脸憋得通红的人、妖,为杀开一条小解之路,汗流浃背,痛苦不堪。

    “幸亏少爷你有本事,否则花了钱还来不了。”鼠公公趴在我的肩上,累得直喘粗气,鼠须也被挤掉了好几根。

    通往碧菌坪的各条道路,被妖怪们层层设卡,除了缴费之外,还必须登记详细的个人资料、派别,反复确认后,才给予通行,俨然把通杀城当作了魔刹天的后花园。要不是我施展神识气象术,根本混不进来。

    “这一次道法会,魔刹天才是真正的赢家。”我心中暗忖,妖怪们登记各派各人的详细资料,等于普查了一遍北境大大小小的实力分布,为一统北境提供了宝贵的战略情报图。

    碧菌坪上,清虚天、罗生天各大名门早已齐聚,形成经纬分明的两大阵营。罗生天十大名门掌教尽数到齐。个个衣饰华贵,涂脂抹粉。无颜、花生壳、屈玲珑这些老熟人赫然在内。我在脉经海殿一干女武神中反复搜寻,没有发现海姬,不免有些牵肠挂肚。

    鼓乐齐鸣,在无数礼炮烟花的轰鸣辉映下,道法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道似天渊无尽底,惜乎人力有穷时。”大光明境地掌门珠穆朗玛长叹一声,脸上露出缅怀之色:“转眼又是三年,清虚天前各大掌门的雄姿英风还历历在目。奈何道法无限,人命却有限。故友们纷纷仙去。令人扼腕叹息。”浑厚平稳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清晰可闻。

    我暗暗好笑,不愧是罗生天的第一人,揭人伤疤还搞得情深意重。听了珠穆朗玛的话,几个新任的清虚天名门掌教都露出忿然的神色。

    “掌门这话说错了。”公子樱淡淡一笑,引来下面无数女子的尖叫。在他身后,站着庄梦和一些新任的名门掌教。碧落赋的护法雷猛、冰镜侍立在公子樱两侧。我依稀瞥见一方雪白地袍角,想要再瞧,又被碧落赋的众多门人遮挡住了。

    “错在何处?”珠穆朗玛不动声色地反问:“愿闻掌门高见。”

    公子樱曼声吟道:“掌门说道法无限,我却说人心无限。哪怕生命被困在一个小小的蜗壳里,心依然可以成为拥有无限虚空的主宰。何况众多故友虽已仙去,但清虚天后继有人。众志成城,薪尽火传。哪有中止的一天呢?”争。

    “以在下拙见,应该是——”公子樱手指勾动,拨得琵琶声铿锵激昂:“心似天渊无尽底,惜乎道法有穷时。”

    这两句说得意兴飞扬,气魄过人,引来雷鸣般的喝彩。

    公子樱风度翩翩地向人群点头。半空抛满了缤纷地色彩,女子们将手中的奇花异草珍果掷向公子樱,如痴如醉地叫着他的名字。就连许多女妖。都开始骚首弄姿,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

    “真是让人羡慕啊。”鼠公公伸长了脖子,咕哝道:“其实老奴当年的风采,并不比他差多少,想和我订亲的母老鼠一窝一窝的。”

    我心情复杂地望着公子樱,碧菌坪上多地是俊雅风流的人物,但他一个人就夺去了所有人地光彩。他仿佛站在了最高处,身上笼罩着璀璨夺目的光环。

    碧落赋门人个个露出自豪的神色,自从逼走楚度以后,公子樱的声名达到了顶峰。哪怕是罗生天的人。投向公子樱的目光也充满了尊崇。

    鼠公公摇摇头:“楚度就算一统北境,也不可能像公子樱那样。得到大半个北境的拥护。”

    我哼道:“楚度是为了自己而活,公子樱是为了别人而活。瞎子都能看得出,他对甘柠真图谋不轨。换作我是他,会毫不顾忌掌门师叔的身份,向甘柠真表白爱意。”

    鼠公公嘻嘻一笑:“少爷今天没喝醋吧?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老奴凭心而论,少爷和甘仙子才是天生一对。”

    “有海姬我已经很知足了。”我喃喃地道,目光却又忍不住,搜寻那一袭白色地道袍。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女子们呼叫公子樱的声浪才渐渐平息。

    “碧落赋若是广开门庭,天下的女子恐怕都要赶去清虚天了。”见珠穆朗玛被公子樱夺去了风头,牛郎娇滴滴地笑道。这本是一句眀褒实贬的揶揄,却引来场下女拥笃们的欢呼雀跃,甚至有一群狂热的女子齐声高唱:“碧落赋的天是明朗的天,碧落赋的人民赛神仙。天下美女爱碧落呀,公子樱的传奇说不完。呀呼嘿嘿一个呀嘿。”

    我轻笑出声,心里又禁不住生出一丝嫉妒。站在高台上,接受满场盲目地崇拜,还真是容光无限啊。哪怕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头,只要挂上天空,也就变成了闪亮地星辰。

    珠穆朗玛丝毫不动声色,沉声道:“今日借着道法会,我们代表罗生天拜祭各位清虚天的故

    |英灵永存,道统不灭,清虚天与罗生天情谊长

    罗生天的人早已摆放好香案。瓜果供品,九大掌门在珠穆朗玛的带领下,恭恭敬敬地行全拜祭之礼。

    “多谢各位的深情厚谊,清虚天铭感于心。”公子樱面色一整,肃袍正冠,清虚天众人也郑重其事地拜祭起来。

    冰镜弯腰时,我在他身后瞧见了甘柠真。她照旧是一身雪白地道袍,神色淡定清傲。一转眼,她又被高大的雷猛遮住了身影。我心中一下子狂喜,一下子又变得患得患失。过去她陪在身边。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叫她小真真,但现在,当她回到属于自己的人群时,我才发觉,距离是如此真实地存在。

    我甚至不能看见她,就像在洛阳,高高的。厚厚的围墙挡住了花园里的秋千。那不是亲热地叫一句小真真,就可以消除的。正如同我击败了无颜,也难以一帆风顺地迎娶海姬。

    也许我应该爬上一棵树,跳过围墙。也许我可以成为围墙里的人。这么出神地想着,我怀里的七情六欲镜隐隐发热,像是一蓬火星。溅入了胸口。

    “这些人类也太不要脸了。明明心里恨得对方要死,表面上偏偏装得亲亲热热。听得老奴都想吐了。”鼠公公怪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清虚天罗生天亲如一家呢。”

    我微微一笑:“这就是名门掌教地风度,学着点。装久了,自然就习惯了。”

    “我宣布,本届道法会正式开始。”珠穆朗玛沉声道。四下里的妖怪们纷纷乱嚷:“快点干架吧,屁话那么多。”

    庄梦轻摇羽扇,忽然道:“庄某还有一事相告。前日,眉门掌教柳翠羽曝尸荒野。虽然柳掌门是罗生天的人,但清虚天怎能袖手旁观?所以庄某派人追查,希望能找出凶手。”

    罗生天各派掌门面面相觑。这几天,柳翠羽的死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当日在顺风赌坊,多人目睹柳翠羽与妖怪们冲突,凶手呼之欲出。庄梦现在当众提出此事,无疑是狠狠刮了罗生天一记耳光。

    比起法术拼杀,双方这番言语的争斗更让我感兴趣。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柳掌门在顺风赌坊赌输了掌门信物青冥宝剑,双方结下仇怨。在柳掌门尸体周围,还有十八具妖怪的尸体,经过确认。他们都是顺风赌坊地护卫。”庄梦不依不饶地道:“庄某多事,还望罗生天不会怪我们越俎代庖。”

    场下。不少妖怪嚣张地狂叫:“柳翠羽算什么东西?杀了也是白杀!”,“竟然还干掉我们十八个弟兄,人类的赌品真够烂的!”

    “少爷。”鼠公公暗暗对我翘起大拇指。我就知道,像庄梦这样的人,一定会把握这个机会,激起魔刹天对罗生天的敌意。

    “庄掌门客气了,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呢。”珠穆朗玛轻咳一声:“如今通杀城内,鱼龙混杂,最近几十天,清虚天、罗生天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多个门派无故失踪了。”天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一样脸面无光。

    “近来北境干戈不止,富甲北境的朱家也在一夜之间,满门被灭,积年财富洗劫一空。”隐无邪顺着珠穆朗玛地话茬,心领神会地转移了话题。

    慕容玉树立刻接口:“最可气的是,有谣言说是清虚天下地毒手,这不是乱泼脏水吗?”吹胡子瞪眼,摆足了路见不平,义愤填膺的架势。

    海妃神色凛然:“朱家灭门惨案,我等责无旁贷,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清虚天一个公道。”

    我心中好笑,罗生天这些名门掌教个个老奸巨猾,几番话说下来,矛头转而指向了清虚天。

    “我们也正在派人追查此事。”庄梦一本正经地道:“前些时候,清虚天各派为了迎战楚度,无暇分身,所以才让得闲的小人钻了空子。”

    公子樱轻叹一声:“我代表清虚天宣布,任何人发现朱家灭门的线索,必将重赏,抓获凶手者,无论何种身份,碧落赋都愿意收纳门下。”这几句话又激起群潮汹涌,群雌啾啾。

    我不屑地撇撇嘴。这不是贼喊捉贼嘛。要不是我清楚朱家被杀的真相,还真会被公子樱道貌岸然的说辞蒙骗过去。

    “乱世之秋,清虚天与罗生天理应携手合作。这也是道法会的意义之一。”公子樱不急不缓地道。

    “正是如此。”各派掌门纷纷附和,一场夹枪带棒的和睦闹剧才暂时告一段落。

    往年道法会,由十大名门各自选出一人,进行十场比试,以场次定输赢。如今清虚天只剩八大名门,经过双方磋商,本届道法会采取擂台制。各派照旧只限一人出手,谁能最终成为擂主。谁就是获胜的一方。

    第一轮,由罗生天风雷池掌教呼延重亲自守擂,迎战清虚天音煞派地新任掌教柳丁。

    “掌门亲自出马?这可罕见!”鼠公公惊奇地叫道:“往届道法会,往往只派一些优秀的弟子出战,今年怎么搞得这么隆重?”

    “形势所迫。”我平静地道:“清虚天名门掌教被楚度一一挑落,急需道法会的胜利重振声威。而罗生天也想趁势打压对手,消除公子樱战平楚度带来的影响。”

    脚步游走。柳丁的清啸声鸣动九天,音波化作一只展翅的碧羽凤凰,冲向呼延重。

    呼延重身躯如铁桩沉稳,双拳互击,溅出一道凌厉的电光,将碧羽凤凰一劈两半。柳丁啸声不断。点点碧光在空中化作无数只尖嘴利爪的秃鹫,把呼延重围得水泄不通。

    视野中。呼延重完全被秃鹫淹没,只有一道道耀眼的蓝色电光迸溅射出。秃鹫的数量层出不穷,一旦被闪电

    立刻重新凝聚成形。

    鼠公公看得津津有味:“音煞派地秘道术真厉害,一个劲地压着呼延重痛打。”

    “比起前任掌门柳永的天籁之音,柳丁还差了不少。”我看得索然无味:“呼延重很快就会反击了。”

    “咣!”一声铜锣般地巨响,震得耳膜生疼。碧光中,骤然亮起一团诡异的雷火,轰隆作响。秃鹫被雷火沾及。纷纷化作灰烬。

    呼延重消失了,只有这团雷火不断扩大,仿佛一头恶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了秃鹫,恶狠狠地向柳丁扑去。

    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吟响起,柳丁嘴唇蠕动,雷火突然失去了目标,偏过柳丁,斜斜撞向右方的一棵石菌。轰地一声,石菌炸得粉碎。雷火迅速回转,凌空罩向柳丁。

    明明对准了柳丁。但一接近他,雷火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向旁牵引,从身侧滑过,再次扑空。

    “见鬼了,怎么老打不着柳丁?”鼠公公激动地挥舞鼠爪:“难道呼延重是斗鸡眼?”

    我微微摇头:“柳丁是以音浪振荡空气,再借助气浪地抖动,改变雷火的攻击方向。”

    雷火中,倏然浮出呼延重朦胧的身影。他突然挥拳,噼里啪啦的电光透拳射出,像一条条蓝色的毒蛇,绕着石菌满地游窜,交织成一张舞动的电网。柳丁被死死锁困在网中,电网不断收缩,像一个越来越狭窄地囚笼。

    “锁!”呼延重暴喝一声,千百条电蛇狂舞,缠向柳丁。即使柳丁频频振荡气浪,还是有不少电蛇缠住了他。刹那间,柳丁身影摇晃,四肢、肩背被电光的锁链一圈圈缠绕,只露出苍白地脸来。

    四周的人、妖纷纷呐喊,一双双眼睛兴奋得仿佛充血。鼠公公龇牙咧嘴,嘶声吼道:“杀死他,杀死他!”

    我瞧着激动挥臂的鼠公公,暗忖,意识真是很奇怪的东西,明明是一个胆小怕事的鼠妖,内心深处,也藏着嗜血好杀的野性。如果给了鼠公公强大披靡的妖力,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也许正像格格巫说的那样,每一个人都有两个自己。

    眼看柳丁败局已定,他蓦地曼吟一声,声音高低起伏,犹如奇异的歌谣,靡靡悱恻,令人消魂。

    呼延重冷静地双眼中露出一丝迷茫,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迎着歌谣的节拍,亦步亦趋。

    “咦?呼延重中邪了?”鼠公公诧异地道:“还一个劲地乱扭屁股,大发花痴。”

    我略一沉吟,道:“看来他是被柳丁的音煞秘道术操控了心智。这位音煞派的继任掌门的确有两手,虽然他的靡靡之音比不上柳永的天籁之音,但柳丁另走偏锋,以音惑人,创出了音煞秘道术的另一番天地。”说到这里。我也有所感悟。以音惑人,奥义不就是控制住对方地节奏吗?神识气象八术若是运用得法,一样可以切入对方的节奏,再加以操控。

    “噼噼啪啪”,一条条电蛇在柳丁身上消失,被淹没地身躯又渐渐浮现。呼延重像个可笑的小丑,绕着柳丁拙劣舞动。正当我以为柳丁已经挽回劣势时,奇变又生。

    脚步一滑,快似闪电,呼延重幽灵般绕到柳丁背后。出拳,猛击。“砰”,柳丁猝不及防,被打得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再看呼延重,脸上哪里还有迷乱地神色,目光冷静得如同千锤百炼的铁锻。微微弯起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讥嘲。

    四周哗声大起,被突然改变的战局弄得云里雾里。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呼延重根本没有被音煞秘道术迷惑神智!他先前只是在做戏,迷惑柳丁,在对方松懈时突下杀手。趁其不备,一举重创柳丁。

    我微微摇头。呼延重的战术确实阴诈,不过终非大道,难以成为真正地绝顶高手。

    柳丁摔倒在石菌上,好一会,才勉强直起身,咳血道:“呼延掌门好手段,这一场,柳某认输。”后背的衣衫尽裂,裸露的背肌凹陷一块。清晰印上了一个漆黑的拳斑。

    呼延重面无表情:“一时失手伤了柳兄,还望莫怪。”

    珠穆朗玛目光闪动:“呼延掌门你也太不知轻重了,法术比试,旨在切磋交流,何必下此重手?”

    呼延重微一欠身:“是我失察,错估了柳掌门的法力。”这句话暗含贬义,意指他高估了柳丁。音煞派的弟子闻言,不由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

    珠穆朗玛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描金瓷瓶,取出一颗枣红丹丸。上前递给柳丁:“鄙派地赤阳丸对内伤还有一点奇效,请柳掌门收下。”

    柳丁涩声道:“多谢掌门好意。只是音煞派并不缺什么治伤丹丸。”也不接赤阳丸,在几个门人的搀扶下,昂首走入清虚天阵营。

    “第一场,罗生天胜!”宣告胜负的人是风雷池的弟子,得意洋洋的尾音拖得甚长,将一面旌旗高高插在台上,旗上赫然画着风雷池的标志:笼罩在雷电中地黑色漩涡。

    “诡计伤人,也算是罗生天的道法吗?让我耿进领教一下呼延掌门地高招!”清虚天的掌门中,一个孔武有力的巨汉急吼吼地冲出来,目似铜铃,眉如毛刷,威猛的身躯足足比呼延重高过了两个头。他是神通教的新任掌教,脾气似乎十分火爆,也不客套多话,抡起醋钵大的拳头,狠狠砸向呼延重。

    “道法理应奇正相辅,贵教的神通秘道术不正是以奇诡著称的么?”呼延重不露声色地道,挥拳迎上。“砰”,两只拳头正面交击,沉闷如雷,双方身躯微微一晃,脚下却纹丝不动。

    一簇电光蓦地从呼延重拳锋迸出,缠住了耿进的拳头。电光沿着拳头一路急窜,耿进全身滋滋冒烟,短发倒竖,耀眼地蓝色

    肌肤上乱窜急闪。呼延重立刻化作一团雷火,冲向电光猛然交轰,耿进灰飞烟灭。

    场下刚响起惊呼声,呼延重脚下的石菌忽然化作耿进的模样,他弓身而起,猛然一掌,直劈在呼延重后背上。这一手虚实互易的依通出人意料,再度引起周围一片哗然。

    “咯嚓”,呼延重的后背被这一掌硬生生劈裂,耿进的右掌并不停顿,顺势插入伤口,冷笑道:“道法理应奇正相辅,多谢呼延掌门提点了。“神色沉稳,和先前暴躁的莽汉完全不像同一个人。我立刻明白,耿进出场时的鲁莽也是刻意装出来的,堂堂清虚天名门掌教,又怎么会是一个草包?

    “不错,神通秘道术果然有点意思。”呼延重的语声没有一丝颤动,完全听不出疼痛感。表情就像铁铸一般。他缓缓转过身,撕裂地背向两边翻出,一点点向外扩伸。裂开的肌肉光滑黑亮,一滴血也没有溅出。诡异地情景看得满场鸦雀无声,我也心里发毛。

    “轰”的一声,两片越展越大的背肌耸立起来。化成熊熊燃烧的雷火双翅。“啪啪”,雷火双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而过,将耿进拍飞出去,不等他落下,呼延重地手背上飞出一头穷奇,见风而长,利爪抓向耿进。后者勉强偏头,避开颈部要害,胸口已被穷奇尖锐的猬毛扎得鲜血淋淋。

    一道电光顺势击中了耿进,洞穿肩头。在穷奇的狂吼声中,耿进飞跌出去,浑身浴血,被神通教的弟子们接住,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这几下兔起鹘落,石破天惊,双方强弱之势转瞬互易。看得人眼花缭乱,惊呼不已。

    “在下法力不够纯熟,难以控制轻重,还请耿掌教见谅。”呼延重漠然而立,雷火双翅慢慢变成肌肉,覆盖在背上。

    清虚天各派门人脸色十分难看。两场比试,呼延重毫不留情地下狠手。已经不是法术切磋那么简单了。罗生天很可能是在借机报复朱家满门被杀一事。四下里的妖怪们兴高采烈地大呼小叫,反正看人类内斗,他们其乐无穷。

    庄梦手掌轻轻拍击羽扇,道:“如果庄某所料不差,呼延掌门应该是借助贵派后山的风雷深渊,锻造成了风雷电火之体,寻常法术难以伤你分毫。”

    “雕虫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呼延重伸手一招,穷奇从半空飞落。凝化作斑斓的兽纹,渗印掌背。

    月魂听得暗自咂舌:“风雷深渊是罗生天三大死亡禁地之一,日夜雷电肆虐,狂风暴雨,想不到呼延重敢在深渊内修炼。难怪本届道法会,罗生天会派他打头阵,拥有风雷电火之体的呼延重肉身强悍无匹,等于是个打不死的怪物了。”

    我好奇地问道:“什么法术也伤不了风雷电火之体吗?”

    月魂神秘地看着我:“能克制呼延重地人,眼下就有一个。”

    我笑嘻嘻地道:“你不会是在说我吧?呼延重肉身太强,只有全力对他进行精神攻击。才是避实就虚的法子。”

    “精神攻击对他也没什么用处。拥有风雷电火之体的人精神也被锻造得坚韧强硬,和一块生铁差不多。柳丁的靡靡之音无功而返就是最好的例子。你看看呼延重,脸上几乎显示不出喜怒哀乐,精神攻击很难动摇他的心志。”

    “那不是和僵尸一样?”

    “比僵尸奥妙多了。风雷电火之体,是借助风、雷、电、火的互生互补,形成一个流转地完美平衡,四者缺一不可。”

    我略一沉吟,恍然道:“只要打破这个平衡,就可以击败呼延重。“

    “以你体内.;=风,就可以令雷、电、火循环失调,自行崩溃。”

    我连连点头,心中又添一层感悟。哪怕对手再强,只要破坏法术流转时的平衡,也能巧胜。如果要让对方难以打破自己的平衡,最好的方法便是臻至道地“空”的境界,像璇玑宗地黄真那样,将平衡藏于“空”中,使对方无从下手。或者如同楚度,形成海潮般连绵不断的平衡,纵然被打破,又会形成新的平衡。

    “第二场——罗生天胜。”风雷池的弟子高声道,黑色的旌旗被风卷得啪啪作响,像一记记沉重的耳光,打在清虚天众人脸上。

    “清虚天步斗派——沉舟。”罗生天与清虚天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代表步斗派出战的沉舟真人一撸道袍,脚踏奇步,浓烈的紫气茫茫罩向呼延重。

    我幸灾乐祸地道:“这一届道法会还真热闹,罗生天和清虚天差不多撕破脸来干了。”

    月魂叹道:“其实多年来,罗生天、清虚天早生嫌隙,楚度地出世将他们的矛盾彻底激化。”

    鼠公公忽然竖起鼠耳,抖动了几下,满脸迷惑:“少爷,城门口那里,脚步声密集得很。”

    我浑不在意:“有什么好奇怪的?都是一些赶来碧菌坪观战的。”

    “不对,脚步声的方向是从城里赶往城外。”鼠公公郑重其事地道:“老奴这一对鼠耳灵验无比,多年来靠它们屡屡逃生,肯定不会听错。”

    我一听也觉得意外,按理说,碧菌坪举行道法会,只有城外的人往这里聚集。哪会反向外跑?

    鼠公公警觉地道:“少爷,老奴预感会有大事发生。我们还是趁早溜走吧?反正道法会打来打去,和我们没一点干系。”

    “能出什么大事?”我喃喃自语,通杀城是水六郎的地盘,难道妖怪们调兵遣将,封锁城门,要将罗生天、清虚天一网打尽?然而十大名门精英尽数汇集于此,想要一举歼灭谈何容易?何况魔刹天不会傻得两面树敌。

    “少爷,老奴去

    打探一下虚实。咱们势单力孤,生来弱小。可得事行。”鼠公公缩颈蜷肢,变成一只灰绒绒的老鼠,从我肩头跃下,爪牙并用,毫不费力地在地上挖出一个地洞,一溜烟地窜走了。

    我兀自沉思,妖怪们向城门集结。到底是为了什么?

    “砰”的一声,紫气纵横,沉舟真人一腿踢中呼延重,然而脚却死死粘在了对方地胸膛上。“蓬蓬”!呼延重胸口向外绽出双翅,一道是翻滚呼啸地暴风之翅,一道是蓝光闪耀的闪电之翅。双翅卷起。沉舟真人地右腿立刻被绞灭于无形,大腿断根处。鲜血狂喷。呼延重双翅顺势一拍,将沉舟真人远远地震飞出去,撞上一棵石菌,昏迷不醒。

    “恭喜呼延掌门又胜一场。”珠穆朗玛眉头微蹙:“只是出手还需注意轻重,以免伤了罗生天与清虚天的情谊。”

    步斗派的道士们眼都红了,一个道僮扶起沉舟真人,恨恨地道:“断去一肢的情谊,的确深厚。”

    “如果各位觉得呼延掌门出手过重,不如我们罗生天换一位掌门下场比试吧?”珠穆朗玛满脸关切之色。此话摆明了是瞧不起对手,引起清虚天各派一片嘘声,就连场下的众人,也看出罗生天与清虚天的不对劲了。

    公子樱淡淡地瞥了一眼呼延重

    ,道:“双方较法,死伤在所难免,珠穆朗玛掌门不必介怀。清虚天这一点肚量还是有地。”

    呼延重道:“沉舟真人法力高强,我不得不全力而为。还望清虚天各位见谅。”话语生冷,听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

    “呼延掌门尽管一展雄风便是。”庄梦悠然摇动羽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眼看补天门的新任掌门丁蝶上场。和呼延重激烈交战。我不由得满腹疑云,呼延重拥有风雷电火之体。如果我是公子樱,一定会派出专门克制呼延重的人出战,而不是任由几个新任掌门依次上场,徒增伤亡。

    是清虚天对道法会的胜负根本不看重?还是别有隐情?莫非清虚天是故意落败?瞧瞧神定气闲的公子樱、庄梦,我苦思不解,目光掠过,丁蝶在一棵棵石菌上矫夭腾挪,以补天秘道术与呼延重展开游斗,一袭紫衣忽隐忽现,飘摇不定。我突然吓了一跳,丁蝶长得至少和丁香愁有七、八分相像,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丁香愁死而复生。“丁蝶——丁蝶。”我默默念了几遍,心中猛地一个激灵,难道她是龙蝶和丁香愁地私生女?

    月魂苦笑:“你不会又想杀死丁蝶吧?”

    我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可不是什么嗜杀的屠夫,只是形势所迫罢了。如果丁蝶真是龙蝶的女儿,除掉她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遥遥望着丁蝶,我若有所思,或许留着她对付龙蝶,会更好。在我所有的敌人中,龙蝶才是最可怕的一个,其次才轮到庄梦和楚度。至于海妃和无痕,凭借神识气象八术,我绝对有信心和他们一战。

    “轰”,呼延重风火雷电四翅齐展,以压迫地气势横扫而过,方圆十丈内,尽是电闪雷鸣,风呼火卷,逼得丁蝶连连隐遁。好在补天秘道术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呼延重犹如隔靴搔痒,虽然尽占上风,但难以锁住丁蝶下重手。

    一时间,双方形成胶着之势,场下围观的人情不自禁地为清虚天鼓劲呐喊。呼延重连伤数人,早已激起不少看客地不满。人心大多同情弱者,眼看娇滴滴的丁蝶被呼延重猛追猛打,一些急躁的男人不免破口大骂起来。

    “罗生天虚伪无耻,口口声声说与清虚天情谊永存,较法时却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听说楚度挑战清虚天,就是受了罗生天的唆使。要不然,他怎么不去罗生天?魔刹天和罗生天早就蛇鼠一窝了。”,“清虚天八大名门掌教陨落,实力大损,自然任由罗生天施威了。该死的罗生天,为了称霸北境,把咱们人类出卖给了妖怪!”

    耳畔,时不时传来诸如此类的议论。一些罗生天的人不服气地辩驳,反抗声立刻淹没在义愤填膺的群众海洋中。我心中一动,目光尾随着那几个最早痛骂罗生天的人,他们很快挤入人群,换了个地方,继续痛斥罗生天地罪行。

    这些人是特地借助本届道法会,煽风点火,引起北境所有人类对罗生天的不满!我倒吸一口凉气:妖怪们突然集结城门;清虚天的掌门接连落败受伤;诋毁罗生天的角色出场;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眼前发生的一切联系起来。

    一场大变的前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有预感,魔刹天、清虚天、罗生天之间一定会有大动向。

    我一时思绪纷乱,这也许是一个机会。如果正值太平盛世,那么以庄梦、楚度、海妃庞大的势力,对付我并不难。但一旦战乱纷起,各方明争暗斗,我大可以利用混乱的局势和他们彼此激化的矛盾,更好地活下去。

    我抬起头,天空地暮霭渐渐浓郁,一片灰色弥漫开来,笼罩了碧菌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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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5 17: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册 第五章 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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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册
    四周,燃起了熊熊的火把,像无数条舞动的臂爪,在夜空挖出了一个个通红的窟窿。

    在呼延重的风雷电火四翅轮番猛击下,碧菌坪仿佛变成了一个狂暴混乱的世界,火蛇喷吐,雷电交轰,丁蝶被迫现身,呼延重抓住机会,挥翅拍击,鲜血立刻染红了丁蝶的紫衣。

    丁蝶手捂伤口,告负退下。我的心怦地一跳,冒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诈败!丁香愁是故意暴露身形,输给呼延重的。补天秘道术堪称隐踪匿迹的第一法术,只要丁蝶愿意躲起来,对手很难发现。当日,以楚度的强大,也找不出丁香愁的位置,何况是呼延重?

    为什么清虚天各大名门要故意输掉道法会?还非得带伤下场?隐隐中,我仿佛捉摸到了一点头绪。

    “璇玑宗,黄亮。”清虚天阵营中,一个农夫打扮的朴实汉子缓缓站了出来。

    “少爷,大事不妙。”我正埋头苦思,鼠公公蓦地窜出来,目光慌乱不安地扫过四周:“我们快逃吧,再晚来不及了。”

    我心中一紧:“出了什么事?”

    “通杀城内,所有的赌坊都闭门歇业了,城内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魔刹天的妖怪们把城内的珠宝金银全都运往了城外,城门口已经被彻底封锁了。”

    “妖怪撤出了通杀城?”

    “没错。”鼠公公咬着我的耳朵,悄声道:“我在城门口,听到几个妖怪说,红尘天通向罗生天的天壑也被封锁了。”

    “你说什么?”我失声惊呼,“谁封锁了天壑?”

    “听他们的口气,应该是魔刹天干的。”

    我愣住了,魔刹天竟然封锁了通往罗生天的天壑!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莫非魔刹天要对罗生天下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从一开始,魔刹天与罗生天就是盟友的关系,难道其中突然有了变故?

    “北境一定要大乱了。少爷,我们溜吧,找个安全地地洞躲起来,没必要赶这趟浑水。”鼠公公急不可耐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奴在各地备有十八个隐秘的鼠窟,足够我们躲上好几年了。”

    我苦苦思索其中的利害关系,目光扫过,如今的碧菌坪附近。九成是人类。观战的妖怪走了大部分,还有不少妖怪陆续离开。因为他们有计划地分批撤走,加上行动隐秘,四周喧闹混杂,不留意很难发现。

    “砰”,当黄亮口喷鲜血,被呼延重击飞出去时。我恍然明白了。这个法术绝对不在呼延重之下的高手也被击败,那么只有一个答案,清虚天早已打算放弃本届的道法会。

    清虚天不但要败,还要各派掌门个个重伤而败。霎时,我脑中灵光一现,所有的变故像一颗颗散乱在地的珠子。被合理地串连在了一起。

    “罗生天要完了。”望着碧菌坪上的海妃众人,我一字一顿地道:“如果所料无差。就在道法会时,魔刹天地大军已经大举入侵罗生天了。”

    鼠公公瞠目结舌:“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你应该去问问楚度,或是公子樱。”我不住冷笑:“我全明白了。好一个楚度,好一个公子樱,把北境所有的人都给耍了。”

    鼠公公抓耳挠腮地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当日,与其说是两个绝代高手惊天动地的一战,不如说是双方达成了一个肮脏的交易。利用道法会期间,罗生天名门精锐尽出的机会,魔刹天率兵趁虚而入。直接端了罗生天的老窝。嘿嘿,道法会上,清虚天名门掌教个个重伤,自然不会再有余力去支援罗生天了,这就堵住了天下攸攸之口。也是丁蝶他们故意受伤落败地原因。”

    鼠公公呆呆地道:“难怪妖怪们要封锁通往罗生天的天壑,原来真打算对付罗生天啊。”

    “这些妖怪只是牵制住罗生天十大名门的人而已。说不定,清虚天也会在其中添油加火呢。最多一个月,楚度就会彻底占领罗生天。到时,珠穆朗玛、海妃他们无家可归,只能四处流亡。本届道法会上。清虚天又挑起北境各地对罗生天的不满,孤立无援的罗生天名门。除了要疲于应付魔刹天的追杀,还要提防清虚天地落井下石,可谓穷途末路了。”

    “魔刹天和罗生天不是早就勾结了吗?怎么又闹起窝里反?”

    “楚度的目标是统一北境,和罗生天地勾结不过是权宜之计,随时可以推翻。同样,喜欢涂脂抹粉,锦衣玉食的罗生天,也断然瞧不起粗鲁野蛮的妖怪。双方怎么可能结成真正的盟友?不过是谋求自己最大的利益罢了。”

    “楚度杀了那么多清虚天名门掌教,公子樱为什么还会和他联手?”

    “因为楚度够聪明,因为公子樱够狠。楚度聪明,是他能审时度势。如果与公子樱决战后,魔刹天强行入侵清虚天,双方很可能两败俱伤,被罗生天渔翁得利。所以楚度索性掉转枪头,突袭罗生天,来个攻其不备。而清虚天一直对罗生天暗含怨恨,自会袖手旁观,乐得见罗生天遭殃。楚度不必担心腹背受敌。何况清虚天十大名门掌教已被他杀了八个,对他的威胁暂时大减。至于公子樱,”

    我冷哼道:“为了清虚天的大局,他可以把死去的名门掌教当作过河小卒,无情地牺牲掉,而选择和死对头楚度合作。如果不够狠,不够忍,怎能做到这一点?借楚度的手除掉罗生天,然后利用魔刹天实力大耗地机会,再干掉魔刹天,应该是公子樱的如意算盘吧。”

    鼠公公半晌才回过神,道:“怪不到破坏岛一战,楚度会和公子樱握手言和呢。”

    我滔滔不绝地道:“现在想来,楚度向清虚天各大掌教挑战,只是一次试探。为了察看罗生天、清虚天的反应,再决定将来的动向。”

    鼠公公幸灾乐祸地道:“反正罗生天、清虚天、魔刹天打来打去,不关咱们屁事。对了,少爷,罗生天既然快完了,咱们得赶紧和它一刀两断。花生皮一家也是罗生天的名门,我们是不是要和他们撇清关系啊?省得以后连累我们。还有影流,你干脆辞掉长老的身份算了。”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么不要脸地话你也说得出口?花生皮一家是我的好朋友,我林

    能做翻脸不认人的勾当?”沉吟了一会,道:“我还和影流保持关系。如果影流是吉祥天的一招暗棋,那么以后势必会和楚度产生激烈地冲突。有了吉祥天做靠山,哪怕是庄梦,也不敢轻易动我。”

    月魂轻轻叹息了一声:“这种勾心斗角的东西,实在龌龊得很。林飞,你如果一直沉于此,魅舞很难再做突破。臻至完美。”

    “所以魅灭绝了。”我淡淡地道:“因为世上根本不存在完美地东西。如果有,也会渐渐消失。”

    “如果不存在完美,又怎会存在信念呢?”

    “信念通常是被逼出来的东西。”

    “可你不是一直怀着活下去的信念吗?在红尘天的大海里,在葬花渊地雪山上,在与碧潮戈的决战中,你不是依靠美好的信念才拼到最后的么?”

    “不。你说错了。”我笑了笑,怀中的七情六欲镜蓦地滚烫如火。情不自禁地。我摸出了七情六欲镜。明晃晃的镜光,映出了我略带风尘的脸庞。

    镜子里不再有少年地稚气。

    “是残酷的信念逼迫我拼到了最后。”我轻轻抚摸着七情六欲镜,镜框上的十三只蜘蛛怪物仿佛同时蠕动了一下。

    “我只是相信自己。即使在最绝望的时候,我相信的也不是信念,而是我自己。”镜子里的我,默默地念道:“我——就是自己地信念。”

    十三只蜘蛛怪物突然闪耀着奇异的光芒,霎时,我感到心灵与七情六欲镜相通。喜、怒、忧、惧、爱、恨、欲,生、死、耳、目、口、鼻。众生无不在七情六欲地掌控中。

    哪怕是知微高手的楚度、公子樱,也逃不了七情六欲的大网。

    收好七情六欲镜,我望着石菌上,被呼延重击败的炉火峰掌门,讽刺地道:“呼延重一连击伤清虚天六位掌教,相信罗生天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吧。”

    罗生天各派掌门默不做声,显然较法出乎意料的顺利,反倒使他们忐忑不安。珠穆朗玛使了个眼色,慕容玉树讪讪一笑,开口道:“原来清虚天各位刻意相让。呼延掌门才侥幸得胜,这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了。”

    庄梦冷笑道:“罗生天连胜六场还要说风凉话。这未免有些不地道了。”引起场下一片附和声。

    公子樱眉头轻蹙:“柳丁、沉舟真人个个身负重伤,掌门不觉出言刻薄了么?若是瞧不起清虚天,我就下场,与呼延掌门一较高下好了。”

    场里场外一下子沸腾了,无数人高呼公子樱的名字。罗生天各派掌教神色尴尬,如果公子樱真的出战,罗生天丢脸告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珠穆朗玛嘴角牵动了一下,涩声道:“各位误解了我的意思。”

    庄梦不依不饶地追问:“掌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心念电转,清虚天六个新任掌门全部重伤,公子樱可以顺理成章地出手,利用道法会,将罗生天各派掌门一一击伤。这么一来,这些人就很难逃过魔刹天接下来地追杀。

    一旦罗生天完了,公子樱和楚度无论谁得势,都不会放过我。这决不是我想要见到的结果。

    群情汹涌,呼唤公子樱出手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庄梦忽然对公子樱深深一揖:“为了清虚天的声誉,请公子出战。”

    “请公子出战。”清虚天众人仿佛演练了无数遍,齐齐对公子樱长揖。

    罗生天彻底傻眼了,像公子樱、珠穆朗玛这样尊贵的“第一人”身份,是不可能亲自下场,在道法会上斗法的,所以罗生天才会肆无忌惮地派出呼延重。打压清虚天。眼下弄巧成拙,逼得公子樱战出来应战,同样不是他们想见到的结果。

    “罗生天要做缩头乌龟吗?”“罗生天只会欺软怕硬?”刺耳的声音像一柄柄尖刀,从场下各个角落突兀地刺出,满场一片鼓噪哄然。罗生天各派掌门微微色变,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如同老母猪进夹道——进退两难。

    “本届道法会这样的比法,对清虚天太不公正了。”我突然气贯丹田,以摄魂音秘道术高喝道,同时运转息壤。恢复了原貌。

    一瞬间,无数惊讶地目光落在我身上。鼠公公吓得嘴唇直哆嗦:“少爷,您怎么啦?咱们看热闹就好,干吗没事找事地发飙啊?”

    “你真是鼠目寸光。”我白了他一眼,施展羽道术,飘然飞上石菌。

    霎时,“林飞”地叫喊声响遍全场。我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向四下抱了抱拳。看来在北境,我还是混出了一点虚名。忙着和花生皮、无颜打招呼,我又和隐无邪寒暄一番,施足了礼数。见到我,公子樱、庄梦、珠穆朗玛、海妃等人表情各不相同。仿佛七情六欲镜的十三只蜘蛛变成了最真实直观地脸谱。

    “臭小子,听说你把鸠丹媚拐跑了?”我笑嘻嘻地抓紧无颜胸襟:“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打主意?”

    无颜没好气地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小人。是我救了她。不过前几天她自己悄悄走了。”

    “走了?不会是受不了你的虐待吧?”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担忧。眼下兵荒马乱,她可别出什么事。

    隐无邪笑道:“林长老是特意赶来参加道法会的么?怎么不早些来找隐某?我也好安排。”

    我故意看着瞥海妃,话里有话:“早些时候,我还是楚度的阶下囚哩。”

    隐无邪目光闪动,道:“林长老说笑了,你和楚度、拓拔峰把臂同游清虚天的事,早已传为北境地一段佳话,何来什么阶下囚一说。”

    海妃嫣然一笑:“林长老,我正想找你。上次托你带信物给红尘天的朱家。不知办成了没有?朱家满门被杀一事,你可否提供一些线索呢?”

    我心里直骂这个女人毒辣,分明是朝我身上泼脏水,把我和朱家灭门牵缠在一起。当下反唇相讥:“姐姐和我到底是一家人,一见面,就和妹夫打趣起来了。我在罗生天的地盘被楚度擒获,天下皆知,哪能再变出一个林飞去朱家呢?楚度对我的行踪如此清楚,不会是姐姐你走漏了风声吧?”

    海妃不紧不慢地道:“听说林长老和楚度把臂言欢,又是海龙王碧潮戈的结义兄弟。到底你们唱的是哪一出苦肉戏,我可猜不透了。”

    我打了个哈哈:“苦肉

    就有。可惜姐姐看不出来。”

    海妃微微一愕,露出沉思之色。

    “林飞。”甘真的声音倏然传来,我和她明澈地目光相遇,心里一阵恍惚。她被碧落赋的弟子众星捧月般围绕,宛如藏在玉壶里的一颗冰清玉洁的莲心。原本脱口而出的“小真真”,此时此地,却怎么也叫不出来了。

    “你,还好吧?”她走到我跟前,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很好。”我竭力让自己地声音显得很平静;“睡得好,吃得香。”

    “既然没事了,就该早点来找我。掌门师叔说几个月前,你已经脱困了。”

    我听得心里一暖,却又觉得她的口吻仿佛高高在上,疏离淡漠,望着碧落赋弟子一双双警觉地眼睛,我心中莫明地生出一丝怨气:“有必要找你吗?你又保护不了我。”

    甘柠真静静地凝视着我,我避开她的目光,不安地想自己到底怎么了。重逢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怎么我又忽然患得患失,闹起别扭来?

    “林长老先前语出惊人,说本届道法会对清虚天不公,到底何意?”珠穆朗玛忽然问道。

    罗生天各派满脸不解地看着我,海妃冷笑:“怎么影流的长老,反倒为清虚天鸣不平来了?”

    珠穆朗玛哼了一声:“海殿主稍安毋躁,林长老必会有所交代。”对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林长老但请直言,如果道法会对清虚天确有不公之处。罗生天也不敢厚颜再战了。”

    我微微一笑,珠穆朗玛人老成精,必然瞧出了我突然发话,其实是为罗生天尴尬的局面解了围。没有我站出来打岔,罗生天迎战公子樱在所难免。

    隐无邪对我点点头,眼中闪过激赏之色。

    我欣然道:“道法会十场比试,应由十大名门各出一人。如今清虚天只有八大名门,以八战十,岂不摆明了吃亏?”

    庄梦双目精光一闪:“我清虚天的事,似乎轮不到林长老操心。”

    “此言差矣。”我连连摇头:“清虚天、罗生天本就亲如兄弟。何况——”

    我厚着脸皮,大声道:“我林飞只是影流的供奉长老,徒占了个虚名而已,至于本人的真正身份,乃是清虚天破坏岛地谪传弟子!”

    四周哗然一片,我装出缅怀沉痛地表情:“各位想必都知道我和拓拔掌门把臂同游清虚天的事了。其实拓拔掌门初见我时,便极力夸赞在下的资质。收我为破坏岛的关门弟子。”掏出怀中的破坏六字真诀,递给公子樱:“这是拓拔掌门传授我的破坏岛秘道术,由他亲手所书,足可为证。”

    众人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几页泛黄的纸。公子樱瞥了几眼,将秘芨递还给我。点点头:“的确是拓拔兄的笔迹。”

    庄梦冷笑一声,刚要发话。我已经抢在他开口前。向天嚎啕:“拓拔恩师啊,想不到你尸骨未寒,众弟子已经鸟兽四散,苦心创建地破坏岛名存实亡。你为了清虚天勇斗魔主,死后却连自己地心血也无法保留。现在的清虚天,再也没有我们破坏岛地立足之地了。”

    慕容玉树急忙安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此乃世情冷暖,林兄弟不要太在意了。”

    珠穆朗玛沉吟道:“林兄弟既然得传破坏六字真诀,又是破坏岛如今仅存的弟子。也算是破坏岛的新任掌教了。若你无法在清虚天安身,我罗生天愿意为破坏岛保留一个名门的位置。”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隐无邪。

    隐无邪会意接口:“林兄贵为破坏岛新任掌门,影流不敢再行强留,供奉长老地职位就此作罢。”

    我为三个老狐狸的配合暗暗叫绝,风骨铮铮地一摆手:“破坏岛弟子生为清虚天的人,死为清虚天的鬼,罗生天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唉,林掌门真是性情中人,忠义可感天地啊。”慕容玉树激动得手舞足蹈,老泪纵横。牛郎娇滴滴地递过丝帕。

    清虚天众人面面相觑,呆若木鸡。公子樱轻叹一声。道:“拓拔兄仙去后,门下弟子改投别派,我等也无法勉强。林兄得授破坏六字真诀,应当算是拓拔兄的弟子,但能否执掌破坏岛,还需清虚天各大名门再议。”

    我打蛇随棍上:“我林飞并不在乎什么掌门、名门地虚位,只求将恩师的破坏六字真诀发扬光大。这一场,就由在下代表清虚天地破坏岛,迎战呼延掌门,领教一下风雷电火之体的厉害。”话说到这里,终于步入正题。由我出战呼延重,避免了罗生天与公子樱的正面相抗,不但可以令罗生天对我暗生感激,还能挫败庄梦的计划,可谓一举两得。

    名义上,我还是为清虚天而战。日后庄梦想要对付我,就只能暗地里使绊子,不敢明目张胆地进行。

    罗生天众人这才隐隐明白了我的用意,只要公子樱不出手,他们自然高枕无忧,罗生天的颜面也得以保全。珠穆朗玛笑道:“呼延掌门,你就和林掌门切磋一场。”深深地看了一眼呼延重,又道:“林掌门法术奇奥,你若不敌,切勿勉强。”分明是提点他故意输掉这场比试了。

    呼延重一言不发,目光和盘膝打坐的无痕相触,似乎在询问后者的意思。我暗暗摇头,罗生天都快大祸临头了,还搞窝里斗。比起众志成城,上下齐心的清虚天,差得太远了。

    庄梦淡淡地道:“林飞,即使你得到拓拔兄地传授,又有什么资格在道法会上,代表清虚天名门出战呢?”

    我针锋相对:“庄掌门是瞧不起破坏六字真诀呢?还是人走茶凉,瞧不起我们破坏岛了呢?”一拍胸脯,慷慨激昂:“头可断,志不屈!胜不了呼延重,我林飞当场自尽,以大好头颅向拓拔恩师谢罪!”

    一番热血表白引得四下里掌声雷动,连清虚天不少人,也默念“头可断,志不屈。”的口号。刹那间,我感觉人生就像一个大戏台,只要演得足够出彩,就可以操控下面不明所以的看客。

    “能一睹天下最刚猛的破坏六字真诀,罗生天深感荣幸。”珠穆朗玛火上浇油。

    “请林飞兄出战。”公子樱沉思片刻,看了看庄梦,洒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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