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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古月轩

《知北游》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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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3 20:34: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册 第一章(下)谁是老鼠谁是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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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绣楼不远,千姿百态的奇花竞相斗艳,一片姹紫嫣人。花坪中央摆着小巧玲珑的花桌花椅,杯碟里盛着甘甜的花蜜香露。乍一看,还以为我们身处花田。

    小公主善解人意地道:“牡丹、雪莲、金盏、蝴蝶兰,你们也坐下陪我一起用膳吧。”

    我当然不客气地入座,无论何时何地,吃饱饭对我最重要。

    “这片百花坪,是我参照花田的景致,特意为小公主栽种的。”夜流冰的声音幽幽响起,一朵黑色冰花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花桌上,冰花里的夜流冰道:“公主还满意吗?”

    我暗暗头痛,借助冰花,夜流冰简直神出鬼没。他始终不肯现出真身和我们相见,这样我们在明,他在暗,就算想杀他,我们也无从下手。

    小公主轻轻啜了一口花蜜,道:“这片花坪虽然美丽精巧,但花田天然生成,胜过了花坪的人力匠气。”

    夜流冰冷哼:“天然之物总有缺憾,人力才能制造出真正的完美。”

    我心中一动,搭讪道:“大王说得是。葬花渊中的景致,无不清幽雅丽,虽说是匠心雕琢,但巧夺天工,比起粗鄙的自然景物更胜一筹。”

    夜流冰目光一亮:“你倒是本王的知音。”

    “花精牡丹多谢大王金口谬赞。”我装腔作势地对夜流冰盈盈一福,反正他也知道我瞎说,彼此心照不宣。

    “牡丹,果然是国色天香的小美人。”夜流冰笑了笑,我也对他抛了个媚眼,看得海姬、甘柠真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再也吃不下东西了。

    在百花坪的斜对面,一条清澈的小溪曲泻流过。溪边坐着一个尖耳女妖。侧对我们,左手半撩起翠绿的百褶裙,右手拎着一双绣花鞋,女妖伸直了曲线玲珑的小腿,赤脚浸泡在溪水里,轻轻拍打,晶莹的水珠纷纷溅在白嫩地脚丫上。

    见到我留意的目光,夜流冰问道:“牡丹,你觉得她美吗?”

    我趁机反问:“大王,这位是?”

    “跟我来。”夜流冰显得兴致很高。黑色冰花倏地消失在花桌上,随即又出现在溪畔。我们几个对视一眼,提着花裙,匆匆赶去。

    “这是我的第四十八个夫人,芳名鹿芫。”夜流冰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就像是一个画师,欣赏自己最得意的画作。

    鹿芫兀自双腿拍水。仰着的脸上挂满天真烂漫的笑容,一眼都没有瞧我们。我心里清楚,她和我们昨天见到的那些女妖一样,听不见,看不见,永远都在重复一个动作。

    小公主低低地叹了口气:“鹿芫死了吗?”

    “死?”夜流冰露出冷酷而迷人的笑容:“当然没有。死人又怎么会动呢?”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鹿芫的小手。皮肤又软又滑。很有弹性,还是温热的!如果是尸体,一定早凉透了!最奇异地是鹿芫的脉搏,隔了很久,才轻微地跳动一下。

    日他***,夜流冰到底用了什么妖术,把好端端的一个秀丽女妖变成现在的怪样子?

    夜流冰缓缓地道:“你们觉得她美吗?鹿芫浑身上下,最美的就是她这一双脚了。脚趾细巧娇嫩,像是刚长出来的小藕。白如霜雪,脚丫缝都那么洁净。我娶了她整整九十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她。睡觉地时候,梳妆的时候,欢好的时候,就连大小解的时候,我也在捕捉她最美的一面。我终于找到了,当她坐在溪边,脱袜濯足时,我发现。这便是鹿芫最动人的时刻。”

    夜流冰地语声带着一种诡秘的邪气,听得我汗毛倒竖。但我不得不承认。鹿赤足拍打溪水地画面美极了:明澈如珠的水花盈盈溅开,晶莹如玉的小脚轻灵翻飞,宛如一双雪白的小天鹅,展开翅膀,在碧波里嬉戏。

    “大珠小珠滚玉足,这一幕,应该叫做‘鹿芫濯足’吧?”我凝视着鹿脸上的娇喜,道:“清澈的溪水,更能衬托出这双脚的嫩润水灵。”

    夜流冰大喜:“好一句‘大珠小珠滚玉足’!想不到你居然是个风雅之士!”

    “所以大王施展妖术,让鹿芫一直坐在溪边濯足?”

    “不错!因为无论她再做什么,都比不上这一刻美。”

    “大王不觉得这么做,太残酷了吗?”

    “你错了!让美白白流逝才是一种残酷。”夜流冰脸上露出痴狂的神色,喃喃地道:“夕阳再美,总有下山的时候。月有阴晴,花有开谢,美好地事物总是稍纵即逝,此乃天地法则。但本王这一生,偏偏要追求完美。现在的鹿,便是她一生中最美丽的娇姿,她将永远这么活着,以最美妙动人的一面存在。犹如不谢之花,无缺之月!她这一生,也因此而完美!你们说,鹿芫是不是得好好感激本王呢?”

    日他***!这么变态的话,竟然被夜流冰说得这么唯美,老子只能冲你扔臭鸡蛋了。看来那近百个女妖都被这个变态相公折磨得半死不活,葬花渊——真是名不虚传。我翻翻白眼,指了指上空的深潭:“上面吊着的女人也是大王的夫人吧?”

    夜流冰面色一寒:“不识抬举的贱货,本王只好令她永远丑陋地活下去。哈哈哈哈,希望你们不会像她一样。”

    我干笑几声,掩饰心中地不安。

    “小公主这次远嫁葬花渊,嫁妆丫鬟样样齐备,让本王省了不少心。”狂笑声中,夜流冰话锋一转,道:“喜礼六天后举行,请公主做好准备。”

    不等小公主答话,夜流冰的脸一点点隐没在冰花中。小公主喝退了狗尾巴,众人面面相觑。海姬忍不住啐道:“疯子!一个不折不扣地疯子!”

    “少爷,我们逃吧。”自从进了葬花渊,鼠公公每次开口便是这句话,我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凑近鹿芫,摸摸她的小腿,捏捏她的尖耳朵,无论我怎么用力,她都没反应。

    海姬瞪了我一眼:“不准趁机吃豆腐!”

    甘柠真忽然走上前,把鹿芫推倒在地,又替她穿上绣鞋。但鹿芫像个木偶慢慢爬起,脱下鞋,拎在手里,重新把赤足浸入溪水。

    “像梦游一样。”甘真摇了摇头,瞥了小公主一眼。我们明白她的意思,总有一天,小公主也会和夜流冰的老婆们一样,变得半死不活。

    “我们只有六天时间。”我苦笑道。夜流冰对我们防备得紧,看来不到洞房花烛,他是不会轻易现出肉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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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3 20:3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册 第二章(上)第二章 挖地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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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一天,我们几乎走遍了整个葬花渊,也没找到鸠丹

    这里根本就没有牢房,也没有看守的妖怪。打破了脑袋我也想不出,到底夜流冰把鸠丹媚藏在了什么地方。

    站在白石小桥上,甘柠真用莲心眼察看许久,微微摇头。

    “不是吧?连你的莲心眼也找不到?”我失望地叫道。身旁的清丽女妖扶着桥栏,柳腰半倾,久久地凝波出神,眼神比水波更澈净。夜流冰真是造孽哦,这么漂亮的老婆居然当摆设,换作是我,早抱进被窝了。

    海姬神色疑惑:“鸠丹媚真在葬花渊吗?云大郎会不会故意骗你?如果他设计害你,用这个法子正好让你自投罗网。再说了,鸠丹媚也许被关在葬花渊附近的丘陵里。”

    我想了想,毅然摇头:“云大郎性子坦诚,和水六郎那些妖怪不同,何况我对他还有不杀之恩,应该不会恩将仇报。鸠丹媚一定被关押在某个秘密牢房里,我们再仔细找找。”

    甘柠真抬头仰望着黑色深潭,沉吟道:“夜流冰既然敢放手让我们随意走动,就不怕我们能找到什么。就算找得到,他也会立刻察觉。”

    小公主忽然道:“你们要找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些女妖中的一个?如果夜流冰用妖术改变了她的样貌&#

    “不可能。”甘真打断了小公主的话,肯定地道:“我已经用莲心眼再三审视,她们全都是本来面目。”

    我无奈地道:“实在不得已,只有逼出夜流冰的真身,硬干一场了。”

    海姬美目一亮:“你有办法?”

    我神秘地笑了笑,故意卖个关子。这是最后一步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和夜流冰撕破脸的。猫捉耗子的游戏,比的是双方的耐心。

    当天夜里,我悄然溜出闺房,随行地还有鼠公公。在我的淫威逼迫下,他只好壮起鼠胆,陪我夜探葬花渊。至于海姬和甘柠真,她们将在一个时辰后离开绣楼,继续找寻鸠丹媚。这样兵分两路,令夜流冰无暇兼顾。

    下了楼,穿过半月门廊。我们先摸到外院,狗尾巴已经奉命住了进来,他的房间还亮着灯,来回走动的身影隐隐映在窗纸上。我故意躲在窗下,轻拍了几记,弄出一点响声。

    “谁?”狗尾巴推开窗,探出头来张望。十多根亮晶晶的咒丝闪电般缠住了他。先封嘴,再绑四肢。狗尾巴连我的人影都没瞧到,“扑通”摔倒在地。我随后拿出小公主给我的花粉盒,对准屋内,轻轻一弹,一片蓝色花粉撒了进去。没多久。屋内传来狗尾巴的声。这是花田秘制的迷幻粉,一旦吸入。便会昏迷,醒来后也会忘记当天所发生的事。

    然后我才默念千千解结咒,收去晶丝,向大门走去。

    大门已经上锁,我拉起鼠公公,高高跃起,要翻门而过。“砰”,空中蓦地浮出一道黑色地冰墙,横在前方。我和鼠公公措手不及。狠狠撞在了冰墙上,一时头晕眼花。等我们落回院内,冰墙也消失了。

    鼠公公捂着脑门上一个鼓起的红包呻吟:“少爷,四周被下了妖术禁制,我们出不去。还是打道回府吧。”

    目光所及,大门上的铜锁正射出明亮的黄光,一闪一闪。我恍然明白是它在作怪。强行破锁并不难,但这么做,等于硬逼夜流冰和我们撕破脸。稍一犹豫,我返回狗尾巴的屋子。剥光他的衣服,果然在裤带上找到了钥匙。顺利打开了大门。

    四周静悄悄的,树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凝固不动。附近除了夜流冰地那些女妖老婆,一个妖怪也没有,诺大的葬花渊显得空荡荡的。鼠公公胆战心惊地望着半空的深潭,缩了缩脖子:“一想到夜流冰可能正在窥视我们,老奴就觉得害怕。”

    我哼道:“就算被发现也不用怕,他既然要玩猫捉耗子,铁定不会半途加害我们。何况夜流冰不是神仙,不可能不吃不喝不睡地一直监视我们。你快点干活,抓紧时间!”

    鼠公公埋下头,四肢伏地,乱嗅了一阵,不时用手敲敲地面,侧耳倾听。据我推测,关押鸠丹媚的牢房既然不在地上,那么大有可能在地下。鼠公公是个老鼠精,天生擅长打地洞,所以我带他出来,察看地下是否隐藏了秘密暗道。

    沿着门前的小径,鼠公公一路爬行,穿过百花坪、竹林、假山、溪涧、花园,一:有时候他突然抓起一把泥土,捏了捏,又摇摇头,继续前行。

    “发现什么没有?”我忍不住催问,找了将近三个时辰,这家伙还是一无所获,我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鼠公公垂头丧气地摇头

    爷,这里土质硬实,不像藏有中空地地道。”

    我讶然道:“鸠丹媚这么个大活人,难不成飞上了天?”逼着鼠公公再找,累得他汗流浃背,最后一屁股坐倒在地,只是喘气摇头。

    眼看时辰不早,我们只好打道回府。到了绣楼,我把钥匙重新拴在狗尾巴的裤带上,正要回房,忽然听见鼠公公地尖叫声:“少爷,快看!”

    我赶紧奔出去,鼠公公蹲在院子里的水池边,小眼放光,紧紧盯着池壁,手一指:“少爷,你看,这里渗水!”

    水池是用彩色的花纹石砌起来的,靠近池外壁底部,有一道极细的裂缝,水从细缝里一滴滴渗出,如果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

    我不解地问道:“水池年久失修,渗水有什么大不了的?”

    鼠公公嘿嘿一笑:“少爷。砌池的石头可是魔刹天的特产五色石,一经粘合,固若金汤,年岁再久也不会裂开。所以嘛,这道细缝可就不正常了。”伸出手,敲了敲靠近池根的地面。“笃笃”,声音闷厚,连我这个外行也听出下面是结实地泥地,不可能藏有地道。

    “怪了。”鼠公公皱起眉头,苦思了一会。雪亮的鼠爪翻出指甲,指节咯吱作响,鼠爪暴涨,大如钢钩,对着地面一阵猛刨。

    黑色的泥土被不断翻出,鼠公公猛嗅了一阵,抓起一把土察看片刻。眼神一亮,四爪加紧掘挖。刚开始,挖出来的泥土很硬,但挖到三尺来深,泥土渐渐稀松,再往下挖。泥土竟然“噗哧噗哧”地朝下掉。我忍不住一拳击去,薄薄的一层土被打穿。下方露出了一个幽黑的洞穴,弯弯曲曲,一直通向地深处。

    “找到了!日他***,牢房真的藏在地下!”我大喜过望,一颗心激动得怦怦乱跳。

    鼠公公得意洋洋:“少爷,老奴说得没错吧。水池壁上的细缝应该是当初挖地道时,不小心碰损池壁留下的。挖地洞地家伙们很狡猾,原来的洞口应该直接通到池壁附近,但被重新改造。在上方补垒了厚厚地土层,所以先前我们敲击地面时,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中空的,险些骗过了老奴。可惜百密一疏,终于被我这个打洞行家瞧出了一丝破绽。”

    “什么破绽?”

    鼠公公抓起一把挖出来的泥,送到我眼前:“按理说,接近地面的泥土,颜色较浅,比较干燥。而地深处的泥土往往是深色地,略带潮气。可你看。明明是差不多位置的泥土,却颜色深浅不一地混杂在一起。显然被人翻弄过,而且还是不久前刚刚挖动的。否则日子长了,土色终会相同。”

    他说到这里,我俩齐齐一震。难道夜流冰的这个地牢挖了没多久?这不近常理啊。多想无益,眼看时辰不早,甘柠真她们又没回来,我横下一条心,抓起鼠公公跳进了深洞。

    这个洞斜斜地朝下延伸,我们走了大约半里左右,前方突然没有了通路,竟然是个死胡同。在角落里,蜷缩着一只肉嘟嘟的穿山甲,一动不动,凑近一看,死去多时了。我胸口顿时一闷,兴奋了半天,这个洞原来是穿山甲的巢穴,根本不是什么地牢。

    鼠公公也楞住了,我沮丧地叹了口气:“白费了半天劲,回去吧。”转身要走。

    “少爷,等一等,我再看看。”鼠公公盯着洞壁四周细看了一会,手在上面逐寸摸过,忽地冷笑几声:“好一个障眼法,可惜碰上我这个打洞地祖宗,什么诡计也白搭。”竖起双爪,对准前方一阵猛挖,挖了足足一丈,泥土哗啦塌陷,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深洞。

    我恍然大悟,设计暗道地家伙极有心计,暂时把地道封闭,又故意摆只死穿山甲在这里,诱骗人不再深究。这么看来,洞里一定藏了什么秘密。想到这里,我信心大增,急速向地道深处掠去。

    曲曲折折地行了几里,前头的路突然一分为二,出现了岔道。鼠公公敲敲两边的洞壁,毫不犹豫地向左面的地道窜去。

    地道忽上忽下,岔道也越来越多,越往里走,我越是心惊,地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鼠公公有心在我面前露脸,自告奋勇地带路。也不知走了多久,耳听“砰”的一声,前面的鼠公公闷哼一记,向我飞撞了过来。

    我心中一惊,鼠公公背后,幽灵般地闪出了一个身影,身材消瘦细长,一袭破破烂烂的大袍子上东一块,西一块涂满了油彩,脸上戴着一个咧嘴笑的红色童子面具,遮住了面目,只露出一双绿豆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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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3 20:3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册 第二章(下)第二章 挖地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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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公公摔倒在我脚边,慌忙爬起,躲到我身后。我记脉经刀顺手劈向对方。不用猜就知道,对方一定是负责看守地道的妖怪。

    对方的身子贴着洞壁一侧,轻轻一滑,避开了脉经刀。他也没有说话,小眼精光闪闪,细细打量着我和鼠公公。

    彼此对视片刻,我猛地喷出一口三昧真火,足尖点地,向他狠狠扑去,左臂化作一条软鞭,缠向对方腰际。

    对方“咦”了一声,似乎颇感惊讶,手从袍袖里伸出,双掌光秃秃的,只剩下右手一根食指。准确地说,这不是一根手指,更像是一管粗毫的毛笔,笔头硕大,布满浓密的软毛,毛上饱蘸了五颜六色的彩汁。笔尖轻轻一勾,在地上飞快画出了一股碧色的泉眼。

    奇象顿生!

    地上水声汨汨,奇迹般地冒出了一道清泉,喷射而出,浇灭了我的三昧真火。笔尖再甩出一道蜿蜒的蓝色墨汁,落在洞壁上,一条发光的蓝色小蛇破壁飞出,迎上我的手鞭。交击之下,一阵麻酥酥的怪异力量猛地传了过来,震得我手鞭一阵发软,就像被一道闪电劈中。我顾不上惊讶,运转璇玑秘道术,气圈层层荡出,蓝蛇被气圈带动划了个圆弧,堪堪从我肩旁掠过,击中洞壁,穿透出一个极深的细孔。

    泉眼倏地消失了,地面平整,连一丝裂缝都没有,地上也很干燥,不留半点水渍。我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妖术?画个图竟然变成了活物!盯着对方那根形似毛笔的手指,我不禁心痒痒的,要是画什么就是什么,那老子画一座金山。岂不是一辈子不愁了?

    “喂,你是谁?”对方怪声怪气地问道,配着脸上的赤红童子面具,显得异常诡异。我脑中意念急转,想不到夜流冰还有这么厉害的手下,如今既然被对方发现,我只有杀妖灭口。

    我纵身扑上,一口气劈出几十掌脉经刀,金黄色的刀气嘶嘶作响,映得幽暗的地道一片光亮。

    对方紧贴洞壁。灵活滑动,同时食指飞舞,在石壁上一连画了几笔,顺着笔尖划动,黑暗中猛地跃出一头金芒闪耀地狮子,张开大嘴,把脉经刀气一口吞下。金狮转身向我疾扑。仓促下,我急展魅舞,柳絮一般飘起,反跃到金狮背后,双腿灵幻踢出。轰的一声,金狮被踢得撞上洞壁。消失得无影无踪,洞壁泥块激溅。上面赫然印着四个凌厉的爪印。

    “好美妙的姿势!”对方喝一声彩,伸指在地上疾画,寥寥数笔,就把我刚才的魅舞画了下来。姿容、神态、舞姿都描绘得惟妙惟肖。画像猛地破土跃出,在半空双腿踢动,动作和我分毫不差。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出现在眼前,还会舞动,任我胆子再大,也看得心里发怵。 还好。另一个“我”使出那一记魅舞后,身影越来越淡,消失在空中。

    这个妖怪太可怕了,一定要干掉他!我眉心内丹跳动,三只龙蝶爪同时探出,左拳混沌甲御术,右掌胎化长生妖术,口喷三昧真火,攻势笼罩住他的全身上下。

    眼看对方难以逃脱我天罗地网般的攻击,他突然提笔。在洞壁上画了一扇黑色的门,然后拉开门。闪身而入,关上门,身影在我眼前诡异地消失了,那道画出来的门也随之消失在洞壁上。

    哇靠!我心里一阵发毛,没搞错吧?人不见了?我用力拍拍洞壁,霍然转身,目光闪电般扫过四周,漆黑地地道里,只有我和鼠公公大眼瞪小眼,再也看不见第三个人。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少爷,我觉得不太对劲。”

    蓦地,在我左侧半尺的距离出现了一扇门,对方从门里飞速掠出,食指划动,勾勒出几道闪电。凌厉的电光迅猛劈过,视野里一片耀眼的白亮。我躲避不及,只有双臂化作钢盾,护住前胸。闪电狠狠劈中手盾,我的双臂立刻发麻,如同真的遭受电击,暂时动不了。眼看不妙,我急念千千结咒,亮晶晶的晶丝倏地在黑暗中闪过。

    “千千咒结!”对方惊呼一声,在咒丝即将缠住他地一刻,又一次闪入画出来的门内。

    我开始萌生退意,这个妖怪的妖术太怪异了,一根画笔般的食指能把图画变成活生生的东西,这么打下去,我多半不是对手。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瞅了一眼鼠公公,只要他再说一声逃跑,我正好顺水推舟,体面开溜。

    知仆莫如主,鼠公公果然面色惶惶,刚要开口。“砰砰砰”,四壁妖异般地凸出一扇扇门,门一扇接着一扇打开,里面陆续走出一个个戴着赤红童子面具的身影,每一个都长得一模一样,每一个都怪声怪气地问我:“你是谁?和吐鲁番什么关系?”

    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地道里,一张张面具看得我眼花缭乱,我随即明白过来,这些妖怪只有一个才是真身,其余地,不过是那个面具妖怪画出来的!

    哪一个是真身?我运转镜瞳秘道术,清澈如镜地双目中,这些妖怪全身浓抹重彩,宽大的破袍上流淌着淋漓的彩汁,只有我正前方的一扇门里,那个妖怪身上干干净净。

    “是你!”我猛喝一声,向妖怪的真身扑去。

    “我什么?”所有的妖怪缩脖子耸肩,齐齐发出怪笑。“砰”,所有的门重重关上,我扑了个空,差点撞上洞壁。“砰”,门又重新打开,一个个面具妖怪走出来,异口同声地道:“眼力还不错嘛,但要想捉到我,你还嫩了点。”然后妖

    马灯般地在一扇扇门里穿进、穿出,看得我头晕眼花不出哪一个才是妖怪的真身。

    “少爷,快逃吧!这个妖怪,,迫不及待地抓起他,向后飞退。今世重逢以来第一次。我们主仆如此齐心。

    “现在想逃?太晚了。”妖怪们齐声道,一个接一个化作虚浮的幻影,消失在视线中。只剩下真身站在我们对面,食指绕着我们飞快划过地面,画了一圈深深地壑沟。

    地面立刻裂开,泥土滚动,我和鼠公公所在之地向下塌陷,我们也不由自主地向下沉落,掉进了壑沟。面具妖怪食指再动,顺着原先画出来的壑沟抹去。沿着笔尖,壑沟寸寸消失,裂开的地面急速缝合。我暗叫不妙,对方显然想把我们封死在壑沟里。吹出吹气风,我一把拉住鼠公公,急急向上飞掠,一口气窜上地面。

    “轰”。壑沟恰好在脚边消失,惊出我一身冷汗。

    “妖术不错,有两手。”面具妖怪点点头,手掌纳入袍袖,不再攻击我们。

    “你应该不是夜流冰的手下。你究竟是谁?据我所知,吐鲁番地千千结咒从不传人。你是如何学到的?”

    “你又是谁?”我不客气地反问,虽然几番交手下来。我尽落下风,但表面上还得装得气势咄咄,使对方不敢得寸进尺。

    “我是谁?”妖怪嘿嘿一笑,伸手在脸上随意一画,赤红的童子面具不见了,换作一个白脸的书生面具,他连画几笔,一会儿变成愁眉苦脸的老头面具,一会儿变成娇滴滴的美女面具。一会儿又变成满脸虬髯地黑大汉面具。千变万化,令人目不暇接。

    “你说我是谁?”妖怪戏谑地道:“我老人家化身千万,你怎会认得出来?”

    我默运璇玑秘道术,以气圈护住全身,镇静地道:“不管你是谁,你也不准对我无礼,因为我是你们大王的客人。”

    妖怪冷笑一声:“夜流冰地客人会在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来这里?看你的样子像个花精,不过应该不是。你是混进葬花渊意图不轨地,对不对?敢找夜流冰的麻烦。胆子倒是不小。”

    我仔细揣摩他的话意,反问道:“你也不是夜流冰的手下。对不对?否则不会直呼夜流冰的名字。莫非你也是来葬花渊找茬的?

    “好一个小滑头,你是女人还是男人?长得倒像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声音这么粗。”对方没有否认我地话,语带笑意,态度似乎变得友善起来。

    我这才想起,从对方现身开始,我一直忘记了要捏细嗓子说话。日他***,搞了半天,这家伙原来不是夜流冰的手下,真是白担心一场。不过葬花渊防卫森严,一个外人怎么混得进来呢?他和夜流冰是什么关系?半夜出现在地道里,目的又何在?

    我顺势试探他的口风:“阁下和夜流冰有仇吗?”

    “无仇无怨。”

    “那你来葬花渊是为了?”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并不回答。我暗骂一声老狐狸,表面上笑嘻嘻地道:“阁下和我们一样,半夜鬼鬼樂樂摸进地道,显然都不干什么好事。只是恐怕阁下不清楚,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夜流冰地监控下。他早已摸清了你的底子!”

    对方一点也没有被我危言吓倒,冷冷地道:“凭我地生花妙笔,还怕瞒不过夜流冰那个畜生?何况从亥时到寅时这几个时辰,是夜流冰的入眠期,梦潭也会暂时失去监控作用。”

    “入眠期?梦潭?”我迷惑不解地道,梦潭应该是指那个黑色深潭?但入眠期又是什么意思?

    对方微微一愣:“原来你对夜流冰一无所知。”

    我小脸一红:“既然阁下不是夜流冰一伙,那么大家就是同道中人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你知道什么夜流冰的隐私、弱点、不良嗜好,不妨说出来听听,大家一起联手对付他。”这个妖怪妖术奇异,身份神秘,要是能把他拉拢过来,杀掉夜流冰就多了几分把握。

    “你是你,我是我,谈不上什么志同道合。你想要对付夜流冰,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无关。”

    我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道:“就怕我一旦失手被捉,挨不住夜流冰的严刑逼供,会把你招供出来。”

    “一吓二哄三骗,你的花样倒不少,只是对我老人家不管用。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来葬花渊想干什么吗?”对方软硬不吃,简直像一尾滑不溜丢的鱼,让我束手无策。

    “寅时快到了,你们最好赶紧离开,以免被夜流冰发现,连累了我。”对方眼神骤变,身形闪动,向地道深处掠去。

    我急忙叫住他:“牢房在什么地方?我是来这里救人的!”

    “牢房?”对方一愕,随即露出恍然之色:“这里什么也没有。实话告诉你,这条地道是我亲自挖建,作为暂时栖息之处。”

    我大吃一惊,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辛辛苦苦找到地地道居然不是夜流冰的地牢,这一晚可真是白忙活了。

    “记住,你们从来没有见过我,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对方转瞬消失在远处,我心中疑惑丛生,犹如一团纠缠不清的麻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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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3 20:3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册 第三章(上)一回生二回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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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度日如年,有时白驹过隙。从:后,一晃几天过去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关押鸠丹媚的牢房。眼看婚期逼近,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闺房里转来晃去。

    现在刚刚凌晨,天色阴灰,但我已经睡不着了。鼠公公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少爷,哦不,牡丹,拜托您不要吵,让老奴再睡一会吧。”

    “日他***,老子几乎把葬花渊翻了个底朝天,为什么还找不到鸠丹媚?”我推开窗,又关上,心情越来越烦躁。自从那晚我们和面具妖怪分开,第二天我和鼠公公再去察看时,水池下边的地道已经被堵死了,任凭鼠公公如何刨挖,也找不到洞口。显然面具妖怪不愿泄漏行藏,对地道动了手脚。

    海姬道:“你急也没有用呀,我和柠真同样一无所获。还是按我说的,和夜流冰硬拼干脆。”

    甘柠真盘膝坐在纱帐里,微微摇头:“投鼠忌器。如果鸠丹媚真在夜流冰手里,他一定会以此要挟我们。就算想放手一搏,也不见得有机会。”

    小公主忽然从床头坐起:“虽然我们花精常年幽居花田,过着不与外界相往的生活,但那个能以食指作画的妖怪,我也有所耳闻。据传他是魔刹天最神秘的妖怪,喜戴面具,行踪飘忽,几乎没有妖怪见过他的真面目。要是他和夜流冰有仇,我们倒可以好好利用。”

    我哼道:“这家伙老奸巨猾,哪肯帮我们?早连人影都没了。”

    “他当然还躲在葬花渊,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没有达成之前,是不会离开的。”小公主托腮沉思:“他挖的那条地道,很可能直接通向葬花渊外。否则妖术再强。他也不可能瞒过梦潭,潜入这里。”

    “你是说他从外面挖通地道,再顺着地道潜入葬花渊?”我恍然叫道,小公主点点头。

    再过三天,就是小公主的大婚了,但她看上去一点也不焦急,冷静自若。纤弱的身子里,似乎蕴藏了铁打一般的意志,比我这个男人还要坚强。我不禁暗觉羞愧,只不过遇到一点小挫折。老子就急躁起来,这可不象话。略一沉吟,我拍拍鼠公公:“你还得发挥特长,把地道重新找出来。一旦不妙,那里将成为我们最佳地逃亡路线。”

    “还有一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我顿了顿,接着道:“有谁知道。夜流冰住在哪里?我们找遍了葬花渊,就算找不到鸠丹媚,也该摸到夜流冰的住所。”

    小公主道:“我套问过狗尾巴的话,好像连他也不清楚夜流冰的住处。每次有事,夜流冰就会现身找上他。”

    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夜流冰每一次出现、消失都借助冰花。简直像一个来无踪,去无影的幽灵。我们便是想刺杀他,也没机会。他肯定在葬花渊里,但究竟躲在什么地方了呢?

    “哗啦啦”,窗外,陡然传来翅膀拍动的狂风声。众人警觉地齐齐站起,我拉开窗帷一角,向外瞧去。一群飞猴正从半空掠过,贴着远处的绣林尖梢,飞向一座篱笆围绕的精舍。那块地方我们早就搜索过了。绣篱笆在屋舍外圈出了一片小空地,种植着各种药草。屋子里则空空的,没有住人。除了飞猴上坐着的如花,我瞥见见了另一个人,忍不住讶然叫出声来。

    “夜流冰来客人了,猜猜看,是谁?”

    鼠公公骇然跑到窗前,探头张望:“不会是魔主吧?”

    “是我不久前收地徒儿——孙思妙。”难怪会在花田附近遇见他,原来这个倨傲的老妖怪和我们目的地相同。飞猴落在精舍前,如花神态恭敬。将孙思妙迎进房,小白兔在后面一蹦一跳。

    鼠公公奇道:“怪了。孙思妙为人孤僻,没听说他和夜流冰有交情啊。”

    “葬花渊越来越热闹了。”我陷入了沉思。孙思妙是行医的,他来葬花渊,莫非是夜流冰请他来替人看病的?

    傍晚的时候,我得到了答案。夜流冰请我们赴晚宴,在狗尾巴的领路下,我们走过小桥,步入松林背后一个窄小地幽谷。漆黑的夜色下,几堆通红的篝火在谷中闪耀不定,映得苍碧的松树像是涂上了一层血。

    四周围绕着秀丽叠翠的小山壁,一条条狭长的小瀑布宛如玉带,被篝火照得通亮,沿着石缝轻舞而下。下方是星罗棋布地小水潭,仿佛一只只雪白的玉盘,恰好接住飞流地瀑布。水花迸溅,腾起一片蒙蒙烟雾,好似梦幻。

    在篝火堆中央,平地

    片石坪,我对葬花渊地形早摸透了,知道这是一整块石,足足有一亩多,石头绿得半透明,周边围起了朱栏曲槛,绿萝攀爬其上。翠石上平躺着一个女妖,曲线玲珑,一丝不挂,雪白的肌肤也染上了几许嫩嫩的碧色。她眼帘半垂,酥胸微微起伏,如同沉浸在一个甜美的睡梦中。

    孙思妙照样背着大药筐,负手站在翠石边,凝视女妖,静静出神。火光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也不知想些什么。小白兔在翠石上下来回蹦跳,时而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好奇地舔舔女妖。

    “晚宴就在这里举行,请各位稍待。”狗尾巴躬身道,又替我们和孙思妙互相引荐:“这位是大王专程请来的贵客,魔刹天的神医孙思妙。”“这是来自花田鸢尾大将军的千金小公主,大王地新夫人。”

    孙思妙随意扫了我们一眼,也不理睬,态度是惯有的傲慢,显然没有认出我们。“汪”的一声,天狗从他袖子里窜出,蹲在地上,对我们低吼不止。

    月魂悄声道:“这个老不死的畜生,它倒是闻出了我们的味道。”

    我装作受惊娇呼,手捂心口后退。孙思妙喝住天狗,不解地看了我们几眼,目光又重新回到女妖身上。

    “这是本王的第三个夫人,芳名雪蚕。”翠台上,幽灵般地出现了一朵黑色冰花,夜流冰的目光比黑冰还要幽深。

    我翻翻白眼,妖王大人,拜托你换个造型出场吧,老子都看腻味了。

    “雪蚕的美妙处,在于肌肤与众不同,天生光洁胜冰雪,不沾半点尘垢。细细一闻,还有异香。”夜流冰对狗尾巴点头示意,后者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尘土,洒在雪蚕白腻平坦的小腹上。不多一会,雪蚕的肌肤里沁出晶莹地液体,缓缓流动,自动冲走了泥尘,重新变得凝脂如玉。

    “所以雪蚕的身子,可以说是北境最干净地了。即使躺在这里风吹日晒,依旧雪白无瑕,一尘不染。”

    随着话音,一只只飞猴鱼贯走进幽谷,双手托着翡翠、白玉、玛瑙盘,盘里盛满了红白二色的和鱼片。狗尾巴拿起牙筷,挟着一片片、鱼片,细细铺在雪蚕身上,拼凑出一朵朵花形。、鱼片切得极薄,红丝白肉,犹如水晶,再映衬了底下雪蚕丰满起伏的玉体、碧翠的石坪,说不出的诱人和妖邪。

    夜流冰续道:“今晚的宴席,就叫女体盛。把食物盛放在女子的裸体上,慢慢享用,是很多年以前,魔刹天一个修炼阴阳采补术的淫妖发明的。勘称最香艳风雅的进食方式。”

    日他***,变态到了姥姥家!我心中暗骂,嘴上还得狂拍马屁:“这道女体盛食色双绝,让牡丹大开眼界。大王连进食都要追求华美,当得上是魔刹天最风雅的妖怪了。”

    夜流冰傲然道:“牡丹真懂得讨本王欢心。女体盛固然香妙,但要配合幽谷野趣,才算完美,所以本王特意邀你们来这里赴宴。各位,请入席吧。”

    瀑声潺潺,篝火摇曳,葱茏谷径在焰光雪瀑中时而清晰闪现,时而更显通幽。远处松涛阵阵,清风袭人。我不得不承认,这比关在房子里吃饭有情致多了。

    孙思妙并没有入座,口气生硬地道:“夜流冰,你我殊无交情。你用一颗太清金液丹为礼,把我千里迢迢请来,不会只为了陪你吃顿饭吧?”

    “太清金液丹,是昔日清虚天丹鼎流所炼的第六品丹丸,久服有返老还童的奇效。昔日丹鼎流的掌教一夜白发复黑,鸡皮鹤颜转瞬变成红润童子,千万年来传为美谈。可惜丹鼎流亡派后,不但秘芨失传,炼的丹药也大多流失。本王费了几千年功夫,好不容易才,

    “你不用唠唠叨叨,老夫自然晓得它的珍贵!说吧,你要老夫做什么?”孙思妙不客气地打断了夜流冰。我听得怦然心动,记得《霜雪转》末尾提及,丹鼎流第六品的秘芨叫《太清金液华》,但我要想找到它进一步修炼,等于大海捞针,希望比针尖还小。

    夜流冰面无表情,从头顶上空的深潭中,一只飞猴急速扑下,如花骑在猴背上,尖锐的猴爪上抓着一具黏糊糊的东西——夜流冰的第九十七个夫人,那个被倒吊着的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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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3 20:35: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册 第三章(下)一回生二回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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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爪松开,女妖重重摔在地上,打了半个滚,像昏如花跳下猴背,犹豫了一下,半扶起女妖:“孙神医,大王请你诊治一下她的病情。

    孙思妙走到女妖跟前,搭了一会脉,又翻开女妖眼皮看了看,微微摇头:“气血双亏,骨肤溃烂,她活不了几天了。”

    夜流冰突然道:“本王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救活她!”

    我迷糊了,夜流冰难道狗改吃屎了?居然要救一个被他常年折磨的老婆?孙思妙眉头一皱,沉吟半天:“我只能试试。但她积疾过久,病入膏肓,即使能救活,不过比死人多几口气罢了。”

    “只要比死人多一口气就行了。”夜流冰的笑容纯洁得像一个婴儿,眼神却像一个疯狂的恶魔:“本王就是要她生不如死!她只有一直活着,才能尝尽世间最痛苦的折磨,也给所有的人、妖看看反抗本王的下场。”目光不经意地从我们脸上扫过。

    我听得不寒而栗,也清楚夜流冰就像猫玩弄耗子一样,借机恐吓我们。看到我脸上故意装出来的害怕表情,夜流冰就笑得更欢了。

    孙思妙解下背上的药筐,从里面挑出一株紫色三叶小草,用火石点燃。小草像火把一样烧了起来,光华透亮,照得女妖的五脏六肺清晰可见。

    孙思妙仔细察看了她的内腑,一边摇头,一边从竹筐里拈出几只奇形药果,放进一个椭圆形的石臼。小白兔立刻蹦到石臼前,人立而起,毛茸茸的前肢捣药,时不时吐点口水,把药果搅拌成一团糊膏状,接着捧起药膏。塞进女妖嘴里,只是女妖一动不动,连吞咽的力气都没了。

    光芒一闪,孙思妙忽然抽出一根金针,迅速刺入女妖咽喉,后者喉头咕咚一声,不自禁地张开嘴,吞下了药膏。金光连连闪动,孙思妙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左手飞舞。把一根根金针精准地扎进女妖各处穴位。同时右手从筐里拿出瓦罐,五指或挟或挑或捻,杂耍般飞速丢入几百种药草。小白兔机灵地捧起瓦罐,接了瀑布水,跑到篝火边上煮了起来。

    过了半晌,孙思妙暴喝一声,一掌猛拍女妖背心。“哇”的一声。女妖喷出一团紫黑色的血块,喉中发出低低地呻吟,身躯也开始颤动。孙思妙松了口气,伸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内腑的淤血块已经排出,命暂时保住了。现在可以服用汤药。”

    “不急,让这个贱人慢慢受点煎熬。”夜流冰淡淡地道:“孙神医先入席。尝尝本王精心准备的女体盛吧。”

    孙思妙神色不悦:“拖延无益。此时她体内气血通畅,是服汤药的最佳时机。”起身去拿瓦罐,药已经煎熟了,嘟嘟冒泡。

    如花一伸手,拦住了孙思妙,森然道:“大王说了,请神医先用膳。”

    一群飞猴立刻将孙思妙围了起来,龇牙咧嘴,作势欲扑。孙思妙眉毛一轩。像要发作,但最终还是一拂袖子,气哼哼地坐下。

    “小公主请用,牡丹,你也尝尝。”夜流冰的目光盯得我心里发虚,只好拿起牙筷。筷尖点在雪蚕滑腻的酥胸上,忍不住微颤。十几片鲜红的呈圆形围绕住高耸的乳峰,犹如花瓣绽放,白的更白,红地更艳。紫红色的乳头恰似一点花心,实在妖艳淫靡。我咽了口唾沫。抰起一片送进嘴,滋味鲜甜极了,入口即化,余香久久留在齿颊,徘徊不去。我忍不住叫好。

    “这是冰海捕来的人鱼肉。”夜流冰一句话逼得我想吐,哇靠!这种肉也吃,夜流冰你个北境超级大变态!

    “品赏如此风味绝佳的女体盛,再看看地上这个贱人芶延残喘,丑陋不堪的样子,美与丑的对比刺激,令人开怀。”夜流冰不动声色地盯着我,似在观察我的表情。我只好羞羞答答,袖子遮脸一笑,嘴里骂娘不停。

    一顿饭吃了许久,知道是人鱼肉,甘柠真她们都没动筷,鼠公公倒是大吃特吃,可能对妖怪来说,吃同类地肉实属家常便饭。篝火一堆接着一堆熄灭了,幽谷里一片漆黑,只有翠石坪散发着碧光,映得每个人脸上绿油油的。

    孙思妙给女妖灌下汤药,道:“病人还需要一段时间调理服药,必须日夜看护,以免突变。”

    夜流冰点头应允:“这次请神医来,一是为了给这个贱人治病,二来嘛,”特意停了片刻,才一字一顿地道:“是传达魔主的意思。”

    “魔主?”孙思妙神色一变,手里的药罐禁不住一抖,差点掉地。

    我急忙竖起耳朵,听夜流冰往下说:“如今,魔刹天的妖怪入主红尘天,免不了和那里的人、妖冲突伤亡,所以魔主希望神医为他效力。”

    我和甘柠真、海姬对视一眼,心里明白了几分。魔刹天要在北境开战地话,必然会有妖怪损伤,随队的军医是少不了地。夜流冰请来孙思妙,应该是出于这个目的。

    孙思妙脸色苍白:“老夫这点微薄的能力,哪能帮得上魔主?”踌躇半天,道:“如果,如果老夫不答应呢?”

    夜流冰目光一寒:“在魔主面前,没有如果!他是魔刹天天命所定,谁能抗拒天命?孙思妙,你仔细想清楚了,再回复本王!”冰花倏地消失了,我看了看天色,一算时辰,刚好是亥时!

    “从亥时到寅时这几个时辰,是夜流冰的入眠期。”蓦地,我耳边回响起面具妖怪的这句话,不由心中一动。

    如花让飞猴背起女妖,领着孙思妙匆匆离开。狗尾巴、小公主、甘真她们也相继返回绣楼,只有我站在原地,仰头望着空中的深潭,绞尽脑汁。入眠期,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时辰内的夜流冰,会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回去睡觉吧,牡丹。”鼠公公倒还没走,拉拉我的裙尾,嘴里嘟囔:“除非夜流冰自己招认,否则上天入地,恐怕也找不到鸠丹媚了。”

    “上天入地。”我苦笑一声,转身向谷外走去,突然猛地停步,脱口惊呼:“上天入地!我们入了地,可还没上天啊!”

    鼠公公一头雾水地瞧着我,我兴奋地抬起头,一颗心激动得如同打鼓,咚咚狂跳。整个葬花渊,只有一个地方,是我们没有搜索过的!

    那是唯一可能关押鸠丹媚地地方!

    那就是头顶上空的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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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3 20:35: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册 第四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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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孤注一掷,向上方的深潭飞去。

    鼠公公被我打发走了,他的妖力不仅帮不上我,反倒是累赘。如果寅时见不到我回去,甘柠真、海姬自然会来一出“美女救英雄”。

    深潭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么黑,那么幽邃,吞噬了一切光亮,如同夜流冰冷酷的目光。我不禁一阵紧张,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样做十分冒险,但我相信那个面具妖怪的话,在这几个时辰内,深潭会失去效用。

    运转璇玑秘道术,气圈护住了全身,我猛地一个前冲。深潭在眼前不断扩大,像一袭张开的无边无际的黑袍,将我裹了进去。

    刹那间,我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仿佛有另一个自己突然出窍,在深潭外,俯视深潭内的自己。前尘往事,犹如惊鸿的影子掠过水波,偶尔一闪后,又消失在心灵的最深处。

    真够邪门的,我用力掐了掐大腿,定定神。深潭里黑蒙蒙一片,看不清有多广阔,也弄不清方向,连脚下是什么也瞧不出来。只觉得踩在上面有时轻软如羽毛,稍一用力,便会一脚陷空掉下去;有时却像坚固的岩石,硬生生凸起。

    最让我诧异的,是四周居然没有一滴水,可我记得当初跃入深潭时,明明见到了漆黑的潭水!

    所幸这次我没有睡着做梦,只是身子有点发麻。面具妖怪的话果然没错,我不由增强了几分信心,运起镜瞳秘道术,要以清澈如镜的目光,穿透四周迷幻般的黑色。

    “轰!”,犹如一竿子捅穿了马蜂窝,沉寂的潭内猛地炸开了。卷起狂涛骇浪,深潭感应到了我的镜瞳秘道术,像一头被从梦中惊醒的庞然凶兽,咆哮探出爪牙。四周响起尖利的呼啸声,以我为中心,一重重暴烈阴寒之气排山倒海,汹涌扑来。一霎时,我仿佛被卷入了一个龙卷风暴,无坚不摧地巨力从四面八方冲至,要把我碾个粉身碎骨!

    糟糕!我急中生智。立刻停止施展镜瞳秘道术。风暴狂浪扑到身前,倏地消失,像海啸一下子退潮。深潭在同一刻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窜动的气流,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惊出一身冷汗,想不到镜瞳秘道术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吓得我再也不敢用了。幸亏没被人发现。我四处望望,除了茫茫黑色覆盖整片视野,一无所见,我只好盲目地飞来飞去,碰碰运气。

    渐渐地,我接近了深潭中心。附近的空气变得有些发粘,缠手缠脚的。我再往里飞。四面越来越粘稠,像是厚厚搅拌的泥浆,给飞行带来极大的阻力。

    我驾驭吹气风,强行向内穿越,忽然听到奇异的“呼——呼”声,仿佛有节奏的呼吸。在潭的最深处,一圈圈黑色地波纹从内绽出,飞速荡漾开来,等到扩散成一个巨大的圆时。又倏地回缩,收成一个小波纹,再凝聚成一点,消失在深处。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尽。

    我小心翼翼地飞过去,波纹忽地荡开,把我连同吹气风一起,推向远处。与此同时,我听见潭深处有细微的声音,随着波纹扩散传了出来。竟然像是有人在说话!

    我急忙打起十二分精神,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再一次被波纹荡开,难以靠近。略一沉吟,我收回吹气风,施展渡术,沿着波纹轻飘飘地滑去。眼看接近中心,一圈波纹又倏地荡开。

    我早已做好准备,运转璇玑秘道术,体内自然形成一个圆,顺着波纹,巧妙转了个圈,足尖犹如蜻蜓点水,轻盈一滑,趁势进入了波纹中心。

    一股怪异的吸力骤然从波纹中心的底下传来,将我吸入潭深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摇摇晃晃,喝醉酒般地打转。

    “砰”我的额头撞在了一排坚硬地东西上,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伸手摸摸,像是一根根圆柱,又粗又长,冰冷刺骨。

    “妈的,鸠蝎妖还真难伺候!”一句话模模糊糊飘进耳朵,我心头猛地一震,声音是从圆柱后面传来的,但我什么也看不见。想绕道飞过去,那排圆柱似乎连成了广阔一片,完全堵住了通路。

    “大王到底要把她关到什么时候?干脆一刀杀掉算了,省得我们成天提心吊胆!”

    “嘿嘿,我看你是受不了她的骚劲,天天提裤吊枪吧。”

    “谁能受得了?你还不是天天对着墙角手动泄火?这浪货老是摆出一副媚态勾引我们,偏偏浑身是刺碰不得,***,把我折磨得火烧似的。”

    “这么下去早晚会出事。前天她朝我一个劲地抛媚眼,弄得我心里一阵迷糊,差点开门把她放出来。”

    一个嘶哑、一个大嗓门地交谈声陆续传来,我听得浑身发热,又激动又焦急。日他***,鸠丹媚果然被关在这里!我恨不得一下子冲过去,击毁圆柱,救出鸠丹媚。现在怎么办?我心急如焚,虽然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偏偏瞧不见人,深潭到底是个什么怪地方?

    “哎呦,两位英俊威武地兄弟,别背对着我嘛,莫非我很难看吗?”鸠丹媚慵懒的声音忽然响起,我身躯一震,眼前仿佛浮现出她妖艳性感的笑容。

    “人家渴了,给口水行吗?你们瞧,我的嘴唇都干了。”鸠丹媚似乎在发嗲,我不用看,也猜得到她正撅起丰厚惹火的红唇,摆出诱人姿态。

    大嗓门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别这么看着我。大王说了,让我们别理你。”另一个嘶哑的声音吼道:“妈了个巴子,再罗嗦我干死你!”

    “你来干呀,我乐意奉陪。”鸠丹媚的回答像是从喉头深处呻吟出来的,连我都觉得心痒痒的。接着,就听到两个妖怪不由自主地喘息声。

    我暗地里好笑,鸠丹媚诱惑男人的本事恐怕在北境数一数二了。正想不顾一切,再次运转镜瞳秘道术找到她,四周猛地一阵震荡,气流波动。整个深潭仿佛抖了一下。

    一点光亮倏地透出,一点、两点、三点,一开,五光十色地光点在四周不断亮起,像一盏盏彩色

    ,照得深潭熠熠生辉,光华流丽。凭直觉,我预感也顾不上救人,急忙掉头。以最快的速度向外飞逃。

    就在我后退时,四周的景象在五彩缤纷的光点照耀下,一一清晰浮现,犹如一袭神秘的黑幕飞速揭开。

    视野中是一根根黑色的冰柱,粗长高耸,仿佛一片崇山险壁,横亘在前。冰柱和冰柱之间留下极细的缝隙。透过缝隙望去,里面寒光闪耀,晶莹剔透,是一座座四方形地冰窟。冰非常厚,冒着一缕缕寒气,每座冰窟完全封闭。相互隔开几丈远,外面都有妖怪巡视看守。最朝外的一座冰窟里。我明明白白望见了鸠丹媚!

    即使被关在牢房,她还是那么妖艳迷人,半仰躺在地,丰满修长地大腿交叠,懒洋洋地扭动。美目瞟来瞟去,碧色地发辫犹如丝丝绿萝,垂落在深深凹陷的乳沟里。冰窟外,两个头长独角的妖怪贪婪地盯着她,口水滴滴答答。

    在我看见她的一刹那。鸠丹媚像是心有所感,扭头向外看。我和她的目光骤然相遇,她似乎看不见我,重新偏过头去。随着我身形不断飞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冰窟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我心里一酸,扭头冲出了波纹,一路向外疯狂飞逃。脑海中浮现小木屋地画面:鸠丹媚醉倒在床,丰胸起伏打呼噜。我躺在地上。默默地笑。

    窗外夜雨潺潺。

    你在哪里?我躺在像家一样的屋子里。不再是一个人?不是。雨丝灰绵绵,淋漓漓。轻轻细细密密敲打屋顶,仿佛从那晚一直下到现在。

    一个被雨声湿润的夜晚,一个没有家的寂寞少年,一间回荡着嘹亮呼噜的小木屋。

    每个人心中,总会有无法忘记的画面,任凭时间如炉,世情似火,任凭那个画面里地其他人,也许已经不再记起。

    独有你无法忘记。

    那是只属于你的画面,永不褪色。

    整个深潭越来越明亮,无数光点璀璨闪烁,一个接一个膨胀,变成了彩色地透明气泡,从我四周悠悠浮起。在一个个气泡里,我骇然看见了我自己、甘柠真、海姬,以及许许多多陌生的面孔。每个人犹如幻影,在各自的气泡里活动,演戏一般,从小到大,一幕幕往事的画面飞快闪过。

    我心神震荡,紧紧盯着自己所在的那个气泡,猛地醒悟,那是梦的气泡!我初入深潭时做过的梦,在气泡里清楚地映现出来!与此同时,四下骤然一暗,夜风簌簌扑面,我冲出了深潭,落在地上。

    风吹过,篝火的白色灰烬四处飘散,雪蚕宁静地躺在翠石坪上,胴体上晃动着草木投下的黑影,幽谷里一片岑寂。我急急向绣楼奔去,仰头再看时,上空地深潭依然漆黑深邃,和在里面见到的五光十色的景象完全不同!

    想到那些梦的气泡,我不禁心凛,夜流冰到底是什么妖怪,居然可以把每个人做过的梦,完完整整封存在深潭内?

    难怪面具妖怪把它称作“梦潭”!沉思着,我一路穿过竹林,路过孙思妙的住处时,他屋子的烛光恰好熄灭。说来也巧,这一刻刚刚过了寅时!透过篱笆缝,我依稀见到一个黑影掠出孙思妙的屋门,接着身子一沉,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顿时生出强烈的好奇,深更半夜的,孙思妙一个人偷偷摸摸溜出去,打算干什么?正犹豫是否要过去察看,眼前忽而一亮,精舍里重新透出橙黄色地火光,窗纸上,映出了孙思妙一手执烛,伫立在床边的背影,床上躺着半死不活地女妖——夜流冰的倒霉老婆。

    怪了,如果我眼睛没看花的话,孙思妙一直待在屋内,那么刚才出门的黑影又是谁?夜流冰的手下,当然不可能行迹如此鬼樂,莫非是混进来的外人?但葬花渊又岂是随随便便能混进来的?

    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衣衫带风声,甘柠真、海姬的身影率先映入眼帘,鼠公公东张西望地跟在后面,见到我,立刻屁颠屁颠跑到最前头,开口要叫唤。我急忙掩住他的嘴,指了指精舍,鼠公公识相地闭口不言。

    “吱呀”一声,屋门忽然开了,小白兔窜出屋子,竖起耳朵,眼珠机警地四处瞧。幸好我们早就伏下身,躲在篱笆根后。身材变小以后,藏起来十分容易,小白兔没发现什么,蹦跳着回屋。我打了个手势,和众人悄悄离开。

    一直等回到绣楼,小公主结出花烟禁界,我才压低声音,三言两语道出今晚的奇遇。

    “想不到鸠丹媚竟然被关在了那里,夜流冰真够老奸巨猾。”海姬想了想,又问:“小无赖,你确认自己没有被夜流冰发现吗?”

    “应该没有。时到子时,按照那个面具妖怪的说法,那是夜流冰的入眠期,他可能会陷入沉睡,无法施展妖力。我有一种预感,面具妖怪非常了解夜流冰,而且每次说到夜流冰,他的眼神里总会流露出一丝厌恶。可恨这家伙不肯帮我们。”

    甘柠真断然道:“既然如此,明晚亥时,我们再探一次深潭。”

    众人没有异议,又说及梦的气泡,都觉得不可思议,猜测夜流冰到底是什么妖怪变化的。竟然能将梦这种虚幻的玩意完好封存。小公主道:“在魔刹天,妖力高强的妖怪真身原形都是秘密,不会轻易泄漏。”

    我想起吐鲁番,初见时,打破脑袋我也猜不出他是一只裳。

    谈论了一会,鼠公公插嘴道:“照少爷看,孙思妙来葬花渊,恐怕也另有目的了?”

    我苦笑不语,面具妖怪、孙思妙、神秘黑影、小公主,再加上我们,葬花渊变得迷雾缭绕,越来越错综复杂。犹如一盘二人对弈的棋局,下到中盘,忽然平添了几只拨弄棋子的神秘之手,形势再也无法控制。

   
    亥时,除了小公主,我们都潜入了梦潭。

    驾着吹气风,我带着甘柠真、海姬熟门熟路地冲向梦潭深处,鼠公公则呆在外面望风。

    黑色的波纹一圈圈向外荡去,我照旧利用璇玑秘道术,以圆顺圆,借势滑入中心。海姬腾身而起,在空中连连翻转,犹如一匹翻滚的浪潮,奔涌向波心。甘真则贴着波纹,裙袂渺渺飘飞,整个人似乎化作了空空蒙蒙的水烟,徐徐飘到我身边。海姬低声赞道:“轻清为天而氤氲,碧落赋的氤氲秘道身法真是了得。”

    甘柠真道:“脉经海殿的潮生甲御身法又哪里差了?”

    两女相视一笑,一股怪力将我们吸入波心下方。

    “鸠丹媚就关在后面的冰窟里。”我很快摸到了那排冰柱,激动得手发抖。这一次,没听到妖怪们和鸠丹媚的交谈,只是隐隐从冰柱后,传出一阵阵枯燥沉闷的脚步声。

    海姬讶然道:“怎么我什么也看不见?”

    甘柠真绽出莲心眼,想要察看。轰然巨响,四面仿佛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澎湃。气浪如同发了疯的野马群,无数只迅猛的铁蹄此起彼伏,纷至踏来。我们三个立刻立足不稳,变成风雨飘摇中的落叶。

    糟糕!甘柠真的莲心眼和我的镜瞳秘道术一样,都引起了梦潭的感应。我急忙叫她停止,但来不及了,这里的反应远比外面激烈。疾风巨浪滚滚汹涌,刺骨寒冷,卷到我们身前,即刻凝固成黑色的冰墙。

    一转眼,以我们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竖起了森森冰壁。海姬不慌不忙。从耳朵里取出金螺,轻轻一吹螺口。金黄色的脉经网席卷而出,裹住冰壁。“咯吱吱”,随着脉经网收缩,一条条纤细的裂缝爬满冰壁,“轰”,冰壁猛地炸开,碎块激溅,我们趁势冲出。

    整个梦潭晃动了一下,似乎被爆炸声惊醒。我心中一凛:“现在怎么办?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会把夜流冰招来的!”

    “干脆破釜沉舟,把鸠丹媚救出来。”甘柠真当机立断,从发鬓里拈出三千弱水剑,手指轻弹,细如绣花针地三千弱水剑划过一道淡若无形的轨迹,直射前方。

    在那排冰柱的位置,忽而溅出一滴清莹的水珠。继而,几十滴、几百滴、几千滴水珠迸溅,犹如一丛色彩绚丽的泉水突然喷射,光华夺目,清艳缤纷。在三千弱水剑的光芒映照下,黑色的冰柱一一浮现。冰柱后,冰窟的牢房近在咫尺!

    “隆隆”。天动地摇,喷泉般的光芒所及,冰柱一根接着一根塌陷,冰块崩裂,冰烟弥漫,冰窟赤裸裸地暴露在我们三人眼前,几十个妖怪齐齐转过头,呆若木鸡地盯着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海姬的脉经刀已经劈出。快似电光,金黄色地刀气在半途四散激射,同时斩中几个妖怪,把他们切成两半。甘柠真手指一引,三千弱水剑绕空旋转,几颗头颅顺着剑芒,冲天飞起,鲜血洒得到处都是。

    我直叫辣手,两个美女打起来真不是盖的,招招夺命。经验更是老道,趁对方措不及防。一口气干掉了十多个。比起她们,老子确实还嫩一点。

    剩下的二十多个妖怪缓过神来,哇哇乱叫,恶狠狠地扑向我们,海姬、甘柠真立刻迎上。

    “小无赖,别傻楞着,快去救人!”海姬连连劈出十几记脉经刀,逼退了正前方的两个妖怪,身形倏地横移,闪开背后五根疾抓而来的尖爪,反手一刀,和左侧一个试图偷袭的马面妖怪硬拼一记,后者跟跄后退,怒吼着吐出半颗带血的残牙,悍不畏死地再一次冲上。

    甘柠真、海姬和妖怪们大打出手,我却一动不动,呆呆地站在最外面一间冰窟前,心里又惊又怒又疑。

    因为鸠丹媚不见了!

    昨晚还在这间冰牢里,今天竟然离奇地失踪了!顺着一排四四方方地冰牢望过去,里面全都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难道昨晚我的行动被夜流冰发现,所以把鸠丹媚及时转移了?多半是我施展镜瞳秘道术,引起梦潭感应,从而被夜流冰察觉。

    “人没了!”我郁闷地叫道,心里憋足了火,对一个冲来的妖怪劈面就是一拳。拳到中途,我施展兵器甲御术,化作了一柄大铁锤。

    这个妖怪十分强壮,赤裸上身,只穿犊鼻内裤,绿油油的肌肉虬结暴绽,像一团团厚疙瘩。他挺起胸膛,硬接我一锤。“砰”,妖怪晃都没晃一下,两脚稳稳地站在我对面,胸膛上连个血印子都没留下。

    我倒抽一口凉气,这一锤足足有几百斤力气,岩石都能砸碎,对方居然毫发无损!妖怪冲我摇摇头,丑陋的脸上满是讥笑。我不动声色,轻飘飘再拍出一掌,妖怪傲立不动。我突然掠起,施展魅舞,在空中灵活转折,手掌划过一个微妙的弧线,落在他地头顶上,掌心霎时变得纯白如玉。

    妖怪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脸上表情僵硬,浑身抽搐,雄壮的身躯不断缩小,慢慢化作胎形。这一掌,我暗运了最歹毒地胎化长生妖术,就算对手是神仙,挨了这一掌也要被打回肉胎。

    妖怪变成了一个肉嘟嘟的小蜥蜴胎儿,在地上蠕动。我毫不客气,嘴巴凑上去一吸,蜥蜴胎化作一道绿液流进肚子。不等我喘息,又有几个妖怪扑了过来。

    “什么,人不见了?”海姬百忙中回头,满脸惊讶。一个妖怪趁机偷袭

    背,背上几十根倒刺激射而出。“当当当”,海姬作一面金黄色的盾牌,震开了倒刺。

    魔刹天的妖怪果然没有差的,虽然一开始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但稳住阵脚以后,个个彪悍勇猛。即使是甘柠真、海姬,也被这几十个妖怪死死缠住,难以一下子消灭他们。

    一时间。利爪与獠牙齐舞,剑光共刀气缭绕,双方激烈交战。

    “你去找人,他们交给我们两个!”甘柠真冷静地道,三千弱水剑再次击出,一道茫茫水雾向我涌来,周围的几个妖怪像是陷入了滔滔弱水,不由自主地东倒西歪。我借机抽身飞退,沿着一座座冰窟,向内急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一步,我们等于和夜流冰撕破脸,公然叫阵。今晚唯一的选择是救出鸠丹媚,然后逃跑。否则葬花渊外的丘陵上,那几千个妖兵妖将杀过来可不是闹着玩地。

    掠过冰窟,前方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我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时间紧迫。夜流冰随时可能出现,来不及再小心行事了。甬壁布满坚冰,闪烁着幽黑的光。再向前走,地上倒插着无数根尖锐的冰棱,顶上垂下的冰柱也交错如狼牙,宛如森森刀山。即使现在我变小了,但要穿过冰刀之间的微小空隙。也得大费周折。

    不过这难不倒老子,我会的几百种法术里,至少有几十种可以应付。深吸一口气,我的身躯如同面团一般扭动,擦着锋利的冰刃,左扭右晃,在狭窄的空间里上下穿行。

    锐风扑面!骤然间,甬道四壁收缩,冰棱纷纷刺来。寒气侵得脸上生疼。我急忙施展兵器甲御术,双臂、双足同时化作盾牌,裹住我地躯体,向前一路急猛滚动。“咔嚓咔嚓”,冰棱折断的声音不绝于耳,甬道像一条从冬眠里苏醒地巨蟒,剧烈扭动,一时间,无数根冰棱钻出甬壁。我忽觉肋下一疼,一根尖细的冰棱穿过盾牌的缝隙。刺中了我,鲜血立刻渗出。

    我身形一滞。就这么稍微一停顿,不少冰棱急速透过盾隙刺来。我暗叫不好,这样硬闯下去,即使不死也会伤痕累累大出血。情急下,我干脆一动不动,撤去盾牌,双手合十,脑中敛去所有杂念,停止了体内气息的流转。

    这一刻的我,完全如同一个泥塑,任凭寒光耀眼地冰凌纷纷刺近。

    “安忍不动如大地。”地藏妖术的秘诀在心中清晰流过。

    地面忽然波浪一般起伏。

    我的身躯像一颗种子,随着一阵风,深深植入了地面。我的思绪,也像一滴冰水,沉入了大地的最深处。霎时,我已和插满冰棱的地面融为一体,我甚至感觉自己就是一根尖锐地冰凌,晶莹透明,尖锐锋利,随着地面此起彼伏。

    这种感受异常奇妙,我仿佛不再是血肉的躯体,呼吸似有似无,连思绪也暂时停顿。

    洞壁四周地冰棱终于刺近,却被地面上的冰棱纷纷挡住,耳边响起清亮的交击声,冰棱断裂,碎屑飞溅,无数冰棱在身侧相互刺击,我却连一根汗毛都没掉。

    片刻后,扭动的甬道“轰”地静止不动,四壁凹坑遍布,满地碎冰狼藉。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思如秘藏。地藏妖术的精要是和大地融为一体,以外力对抗外力,将自身变成虚无的不存在。”我踏着一地冰渣,向前飞掠,脑海中掠过在《地藏妖经》的秘芨上见到的几句朱笔批示。我猛然醒悟,所有秘笈里的朱笔注解,恐怕都是楚度所写。只有他,才有这个天分悟力,才能给出这么精妙地见解。

    可以说,楚度是我的半个师父。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门。门是黑冰凝铸的,形状如花,散发阵阵蚀骨寒气。还没有靠近,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对准冰花门,我探出龙蝶爪击出火球,喷出三昧真火,最后再加一拳混沌甲御术,冰花门猛地炸开。

    我冲了进去。

    里面黑黢黢的,闪烁着无数点彩光,衬着黑暗,更像是一双双妖兽的眼睛,诡秘地到处移动。再仔细一瞧,原来它们是成万上亿的气泡,堆满了四周。气泡五颜六色,一个个连接在一起,如同长而粗的触手,缓慢挥舞。从很远的地方,不时飘来一缕缕彩色的光线,触手立刻伸向光线,像捕猎一样,攫住光线,吸入气泡。随着光线不断被抓住,气泡地颜色也越来越鲜亮。

    我顾不上好奇。一个劲地向里跑。这似乎是一个辽阔得没有尽头的空间,沿途布满一条条触手,盘缠虬结,有地攀向高处,有的向四周蜿蜒,所有触手的另一头,都通向一个方向。从那里,传来一记记沉重地声音,像是睡着了的鼾声。

    半个时辰后,我终于来到了触手的尽头。一个硕大无朋。两头尖中间圆,形状像一枚果核的气泡,出现在我的眼前。

    所有的触手,都连接在巨型气泡上,气泡一涨一缩,发出奇特的鼾声,触手也随之挥舞。乍一看,如同一个恐怖的大怪物。

    气泡是透明的,流光溢彩,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人,面目俊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嘴角挂着一丝邪气的笑意。他虽然闭着眼睛,我也能感觉到冷酷地眼神。

    夜流冰!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全神戒备。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夜流冰的真身,他身材修长,肩宽腰细,只是两条腿有些不对称,右腿比

    长一些。夜流冰一动不动,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在了。在他身后,赫然躺着鸠丹媚。同样双目紧闭,昏睡不醒。

    面具妖怪说得一点没错,亥时到寅时,是夜流冰的入眠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他睡觉,老子正好暗算,救出鸠丹媚!

    我悄悄地靠近气泡,夜流冰依然一动不动,毫无察觉。我暗中窃喜,双手化作利剑。瞄住夜流冰的咽喉,闪电般刺去。

    剑尖无声没入气泡。没有受到任何阻挡,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啊呀,手剑忽然一麻,紧接着全身发麻,一阵奇怪的睡意涌上眼皮,我眼前发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坏了!我强忍睡意,但眼皮越来越沉,完全不受控制,脑子里一片迷糊,昏昏欲睡。日他***,一旦睡着,死路一条。我急中生智,一咬舌尖,疼痛让我猛地一个激灵,恢复了一点神智,我马上拼尽全力,抽剑后退。

    手剑一离开气泡,我地脑子立刻清醒,睡意跑得无影无踪。看来不能碰触气泡,否则会像第一次进入梦潭时,离奇入睡。我定定神,目光重新落到夜流冰身上,他睡得像个死猪,没有任何反应。我站在原地,劈出一掌,脉经刀气穿过气泡,急速斩向夜流冰!

    金色刀光在夜流冰身上一闪而过,凌厉的刀气下,夜流冰像一只西瓜,被整齐腰斩,哼都没哼一声。我又惊又喜,名震魔刹天的妖王被轻易杀死,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夜流冰,乖乖去黄泉天作个冤死鬼吧。

    这时,从来的方向传来海姬的轻呼,两个美女赶来了。我得意洋洋,以一个潇洒的姿势转身,向她们迎去。这下子,两个美女一定大吃一惊,甘柠真也会对我刮目相看。我赶紧在脑子里编撰自己如何施展法术,和夜流冰大战几千回合,不顾流血牺牲,最终勇猛击毙强敌地英雄事迹。

    哇靠,连我自己都被感动了。我仿佛看见甘柠真和海姬仰慕地瞧着我,芳心震颤的景象,说不定海姬还会主动献上一个香吻呢。

    “小无赖,你没事吧?”海姬急掠而至,和甘柠真双双盯着我地背后,美目中满是惊异之色。

    我向后努努嘴,头也不回,让自己看起来又酷又从容。

    “你怎么不动手?有什么不对劲吗?你没受伤吧?”海姬紧捏金螺,关切地瞥了我一眼,目光迅速回到我的身后,甘柠真缓缓举起三千弱水剑。

    咦?两个美女为什么神色凝重,一派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不解地回头,哇靠!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刚才被切成两半的夜流冰,居然又合在了一起。他安静地躺着,双目紧闭,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没有死!腰部附近一丁点伤痕也不曾留下。

    真他妈见鬼了!我张大嘴巴,震惊得说不出话,这才想起刚才切开夜流冰时,似乎没有见血。

    “小心,别碰它!”眼看海姬掠向夜流冰,掌刀即将劈向气泡,我急忙叫住她,说出刚才发生的古怪事。

    “不可能吧?”海姬不能置信地道:“你确定夜流冰被脉经刀劈中?”

    我不安地点点头,扬起掌,再次劈出一记脉经刀。金黄色的刀气破入气泡,斩中夜流冰的头颈。后者立刻尸首分家。断裂处没有一滴鲜血,平滑如玉,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管。我们三个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尸体。

    巨型气泡始终一涨一缩,片刻后,夜流冰的头颈断裂处泛起彩光,冒出一个个五彩缤纷地小气泡,把头和身体连接起来。没过多久,夜流冰就在我们地眼皮底下诡奇地复活了。

    海姬花容变色:“死而复生?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妖术!”

    我苦笑道:“不见得是死而复生。你看伤口连血都没有流,我看脉经刀根本不曾伤到他。”

    海姬断然摇头:“只要他是血肉之躯。便不可能硬受一记脉经刀。”

    “如果不是血肉之躯呢?”

    海姬微微一愕:“除非是魂魄、恶灵那样虚无飘渺的东西。否则无论人妖,都有血有肉。”

    甘柠真略一沉吟,手腕一振,三千弱水剑化作一道惊虹,悄无声息地射入气泡。绚丽的光芒喷涌而出,绣花针大小的三千弱水剑暴涨,化作滔滔弱水。明艳流丽,刹那间淹没了夜流冰。璀璨的剑光中,夜流冰无声炸开,碎成一片片。甘真伸手一招,三千弱水剑恢复原形,回到手中。

    我哈哈大笑:“到底是我们的莲花美女厉害。这下子,我倒要看夜流冰如何复活!”

    话音刚落。巨型气泡内,再次冒出无数个彩色气泡,夜流冰的残骸碎片被气泡吸入,又吐出,碎屑纷纷聚合,像一幅四分五裂的图被重新衔接、拼好。一根手指出现了,接着是手臂、大腿、腰肢泡内,安然沉睡。毫发不伤,俊美地脸上漾起地笑意仿佛带着深深的讥诮。

    我们三个一下子懵了,连甘柠真也惊讶得说不出话。太可怕了,在三千弱水剑的全力攻击下,夜流冰照样没事。如果他是一个杀不死的妖怪,我们怎么和他斗?

    海姬一咬牙,把金螺凑到嘴边,轻轻一吹,金芒耀眼的脉经网飘向气泡,罩住了夜流冰。脉经网骤然收缩。锋锐的

    刀切豆腐,把夜流冰割成碎块。不出所料。一会儿冰地残体重新聚合。

    海姬颓然道:“魔刹天的妖王实力果然惊人,脉经网也奈何不了他。”

    我当机立断:“时间不多了,先别忙着对付夜流冰,我们救人!”

    甘柠真点点头,三千弱水剑化作一条水光潋滟的彩带,探入气泡,卷起昏迷的鸠丹媚,向外拖去。眼看到了气泡壁边,却怎么也拖不出来,气泡壁像是一面无形的墙,拦住了鸠丹媚。

    甘柠真轻叹一声,收回了三千弱水剑,道:“除非击破气泡,否则休想救出鸠丹媚。海姬的脉经大换移原本可以一试,但会毁掉气泡内地一切,包括鸠丹媚。”

    海姬摇摇头:“气泡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的,虚若无物,刀剑可以穿透,却无法损毁。即使用脉经大换移,恐怕一样无效。否则以三千弱水剑地威力,早就击破它了。”

    我的心骤然一沉,这只巨型气泡太古怪了,不但弄不破,手去碰触的话又会使人入睡,像是刺猬般无从下手。现在离鸠丹媚近在咫尺,偏偏救不了她,我郁闷得想吐血。

    “你们仔细看这些触手。”甘真道:“它们和气泡连成一体,如果先斩断这些触手,也许能……。”

    “来不及了!”我打断她的话,整个空间猛地震动了一下,一条条触手自动断开,分裂成一个个烁彩流光的气泡,纷纷飘起。在这些气泡里,浮出了许多人妖的身影。

    “马上到寅时了,我们走!”我一咬牙,深深看了一眼鸠丹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好以后想办法救她了。

    海姬犹豫道:“干脆等他醒了,我们和他正面交手,一决胜负。”

    “夜流冰是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的”我拉住海姬的手,匆匆向外掠去。只要夜流冰借助冰花出现,不露真身,我们就拿他没辙,何况鸠丹媚在他手里,动起手来也投鼠忌器。

    巨型气泡内的鼾声蓦地停止了,光芒大盛,暴起眩目地异彩。气泡像是一个光体,映得夜流冰通体透亮,他的身体慢慢浮了起来,睫毛微微颤动,似乎要苏醒了。

    我们赶紧顺着原路返回,经过冰窟时,地上血迹斑斑,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个妖怪的尸体。海姬苦笑道:“收拾这些妖怪还真费了不少力气。”吹动金螺,螺口把尸体全部吸入。手掌劈过,把四周的血迹刮割得干干净净。

    甘柠真摇摇头:“就算处理掉尸体,夜流冰也一定知道这些妖怪的失踪和我们有关。”

    我冷笑一声,率先跃出了波纹,嘴里道:“那倒无妨,只要夜流冰想继续猫玩耗子的游戏,就不会和我们撕破脸,他甚至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四周越来越光亮,到处充斥着五光十色的气泡。在我们冲出梦潭的时候,一个梦的气泡恰好飘过我地眼前,里面是一个垂髻的白衣小女孩,抱膝坐在湖边,睁着一双乌黑清澈地眼睛,看着开满湖面的雪白水莲花,默默地流泪。

    我楞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甘柠真。小女孩的眉眼和她十分相似,冰清幽丽的气质更是一模一样。莫非这就是小时候的甘柠真?她出生在碧落赋这样的名门,衣食无忧,难道还会有什么伤心事?

    夜风呼呼,从身边吹过,我驾起吹气风,带着甘柠真、海姬落回地面,和早就等得心焦的鼠公公会合,向绣楼走去。

    “少爷,怎么样?”鼠公公问道。

    我没好气地道:“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只有等小公主的婚期再动手了。”甘柠真仰头望着深潭,淡淡地道,冰川般起伏的秀美脸廓仿佛嵌在了夜空中。无论发生什么,她永远都是这样平静无波的神色。

    我脑海中闪过那个气泡的最后一幕:湖面上的一朵莲花突然绽开,一个宛如雪莲,头戴花冠的美丽女妖飘出莲心,向小女孩张开了双臂。

    默默地和甘柠真并肩掠行,我忽然感到,虽然离她近在咫尺,却一点也不了解她。

    “咦?孙思妙的屋里还有人?”甘柠真停下脚步,凝神望着前方。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路过精舍的门口。一灯如豆,照出了孙思妙伫立的身影,很显然,昏暗的屋子里除了他和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妖,没有第三个人。

    “那个人影一晃就不见了。”甘柠真道,我心中一动,寅时!又是寅时!真是巧,这个出现在孙思妙屋子里的人和昨晚的那个神秘黑影,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孙思妙一定有鬼!

    略一思索,我脑中浮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举步向孙思妙的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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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3 20:35: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册 第五章 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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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敲门声在深夜有些刺耳。门并没有锁上,虚泥土没有任何脚印。

    听到有人敲门,孙思妙映在窗纸上的身影略显僵硬,他犹豫了一会,没有立刻开门。“谁?”隔着门,孙思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心虚。

    “是我。”=我,搞不懂我深夜拜访孙思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鼠公公忽然蹲下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前的药草地,拔起几根药草瞧了瞧,又刨开附近的土,一口气把几十株药草连根挖出,细细比较,脸上露出奇异的神色。我颇感意外,难道这个打洞专家又有发现?

    “吱呀”一声,灯光随着拉开的门流泻出来,给昏暗的药草地镀上一层黄亮的色彩。小白兔跳出来,冲我挤眉弄眼,接着毛茸茸的前肢一拍,把鼠公公打得一个趔趄,顺势抢过他手里的药草,放进嘴大嚼。

    “孙神医的住处真够热闹的,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我话里有话地道。

    孙思妙脸上露出惯有的傲慢,并不接话。倒是小白兔很殷勤,一个劲地对我吐舌头,还贼兮兮地笑。

    我不紧不慢地道:“孙神医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孙思妙不耐烦地道:“老夫没功夫闲扯。没什么事就请离开,老夫要歇息了。”一推门,就要关上。我伸脚抵住门,笑嘻嘻地道:“孙老头为何厚此薄彼?屋子里的那位贵客呢?该不会是夜流冰大王的手下吧?”

    孙思妙面色一变:“老夫不明白你在胡说什么!快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袖子一挥,天狗跃出,对我们龇起雪亮的尖牙。

    鼠公公直起身,凑过头对我耳语几句。我心头蓦地一惊,沉声道:“你没看错吧?”

    鼠公公肯定地点点头,我脑海里灵光一闪,孙思妙、神秘黑影、面具妖怪,这三者之间隐隐有一根线把他们串了起来。略一沉思,我对孙思妙微微一笑:“想不到神医除了治病,还擅长挖地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以孙神医的性格,怎会为了一颗太清金液丹千里迢迢来到葬花渊,屈尊给人看病。原来是另有目的。”

    “你说什么?老夫完全听不懂。”孙思妙色厉内荏地道。

    仔细端详着他变幻的神色,我更确信自己所料没错。举起鼠公公递来地几株药草,我从容问道:“这块空地的药草生长良好,独有这几根枯死。孙神医晓得是什么缘故吗?”

    孙思妙一愕:“你也配和老夫谈药草?自不量力!”

    我不理他的讥讽,侃侃而谈:“因为它们的根须折断,所以才导致枯死。可是这些药草扎根在土壤深处,根须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断折?自然是有人在地下动手脚、挖地道时。不小心损坏了药草的根须。怎么样,孙神医,还需要我往下说吗?”刻意抬头看了一眼梦潭,我意味深长地道:“寅时已过,夜流冰大王也许正在倾听你我的谈话呢。”

    孙思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大剌剌地推开门。一屁股坐在一张紫绣椅上,喊道:“孙神医。有点男妖的风度好不好?至少端茶递水招待一下嘛。”

    孙思妙冷哼一声,摆摆手。小白兔砌了杯香喷喷的碧茶递给我,还毛手毛脚摸摸我的花裙。哇靠,这个兔子一定是公地,看它满脸淫相,大概真把我当成花精美女了。

    我避开小白兔的咸猪手,悠闲地呷了一口茶,眼角伺机打量四周。屋角的小火炉上,嘟嘟地煎着药。床上的女妖不时翻身。发出一两记痛苦的呻吟。孙思妙的医术的确有一套,本来女妖已经被夜流冰折磨得没有人形,现在好歹能动弹了。只是全身照旧黑糊糊地,让人一看就觉得恶心,不愿再多瞧。

    屋子里,千真万确只有两个人,那个黑影躲到哪里去了呢?我向甘真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微微摇头,显然毫无发现。

    孙思妙闷头喝茶,并不理睬我。我也不急着说话。僵持了半天,孙思妙终于忍不住了:“你找老夫到底什么事?”

    我轻咳一声。好整以暇地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想见见躲在你屋子里的那位神秘出没的客人。或者我可以说得详细点,是一个戴着面具,擅长挖地道和画画的妖怪。”

    孙思妙手微微一抖,几滴茶水溅了出来,脸上微妙地表情变化被我洞察无遗。我知道我猜对了,那个神秘的黑影就是面具妖怪!要不是鼠公公发现这里挖地道地痕迹,我是做梦也想不到,面具妖怪竟然会和孙思妙有一腿。

    “你是来对付夜流冰的!”我石破天惊般地喝道,不给孙思妙喘息之机:“你假借行医的机会潜入葬花渊,和面具妖怪暗中勾结,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早在你来之前,面具妖怪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们啦。”

    “咣当”,孙思妙的茶盏失手落地,一张脸铁青:“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告诉你们!”

    屋子里一片寂静,我和甘柠真、海姬暗暗交换了眼色。我当然只是虚言吓,但孙思妙的回答却是不打自招。

    一声低沉的叹息从床榻上响起,居然是从半死不活的女妖嘴里发出来的。“老孙,你上当了,她只是胡猜蒙你而已。”女妖缓缓从床上坐起,衣袖一挥,桌上的灯立刻熄灭。屋里一片漆黑,女妖闭着地眼睛突然睁开,在黑暗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我目瞪口呆,夜流冰的老婆不是奄奄一息了嘛,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精神?听她的口气,似乎还和孙思妙很熟。日他***,两人不会是奸夫淫妇吧。孙思妙大老远赶来葬花渊,难不成是为了给夜流冰戴顶绿帽子?

    胡思乱想,女妖的手指探出袖口,虚点几下,在东南角上亮起四个红红绿绿的符印。上面分别画着朱雀、白虎、青龙和玄武。符印光彩闪耀,青龙、白虎等在符录里游走,像活的一样。女妖淡淡地道:“四灵禁界已经设下,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

    我心中一动,女妖这个画符的动作眼熟得很。

    “小花精,不认识我了吗?”女妖嘴角似笑非笑,伸手一掀,一张脸被完整剥下,原来只是个栩栩如生地面具。在这张脸下面,赫然是一个咧嘴而笑地童子面具。

    哇靠!夜流冰的老婆一眨眼变成了面具妖怪!两个美女和鼠公公也楞住了。我脑中意念电转,恍然叫道:“孙思妙利用治病地机会,把夜流冰的老婆掉包换成你,半死不活的女妖当然不会引起夜流冰的戒心,到时无论你想怎么对付夜流冰都行了。孙思妙,亏你是个行医的,为了私利不顾医德。夜流冰的老婆被你毁尸灭迹了吧?”

    “胡说八道!她被安放在地道里修养!”孙思妙怒不可遏地道,霍然站起,拦在门前,天狗作势欲扑。我身形一闪,和甘柠真、海姬并肩而立,卷起袖子。一伸拳头:“怎么?要杀人灭口?”

    面具妖怪一摆手:“老孙少安毋躁,她既然敢找上门。一定有备而来。如今寅时已过,虽然我设下禁界,但闹出太大的动静势必引起夜流冰地注意。”平静地对我道:“小机灵鬼,说说你的来意吧。”

    我哈哈一笑,大摇大摆地坐回椅上:“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们尽管放手干掉夜流冰,一切和我无关。不过行动时间由我决定,必须是后天。如果你们不答应也没关系,只是我这张嘴缺个把门的。如果胡说一通,把你们的秘密透露给夜流冰就不太好了。”

    “前几天还说要和我合作,一起对付夜流冰,现在却一副抽身事外的口气。”面具妖怪嘲弄道:“你还真是变化多端。”

    “做人要随机应变嘛。”我得意洋洋地端起茶盏,看对方的周密布署,就知道想找夜流冰麻烦。借刀杀人当然胜过亲自动手,日后魔刹天找人算帐也不会找到我们头上。

    面具妖怪眼珠一转:“听说后天是花田小公主与夜流冰地婚期,你希望我们后天动手,无非是想破坏大婚。但那天你曾说过,要去牢房救人。可据我所知,牢房里并没有关押花精。”话锋陡然一转。声色俱厉:“你到底是谁?要想顺利救人就别管我们的闲事。一旦惹怒了我,你们几个休想活着离开,更别妄想救人了!”语气放缓,温和地道:“想想清楚,一个夜流冰就够你们受了,何必再竖强敌?”

    我暗叫辣手,老妖怪三言两语,连消带打,反变成他在威胁我们了。语气更是软硬兼施,完全没被我唬倒。我立刻满脸堆笑:“阁下言重了,大家都是聪明人,闹翻了对谁也没有好处,只会白白便宜了夜流冰。”

    “说得没错,凡事可以商量嘛。”面具妖怪和我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我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

    “不过呢,想要和我们合作,得有些斤两才行。”面具妖怪淡淡地道,给孙思妙使了个眼色。孙思妙低喝一声,天狗猛地向我扑来。

    ***,说了半天,还得靠拳头说话。我手臂化作盾牌,毫不犹豫迎上天狗的利爪。虽然月魂说过天狗是神兽,但这么条不起眼的小狗我还真没把它当盘菜。

    “轰”,一股惊人的巨力传来,我如遭雷击,眼前发黑,远远地被震飞出去,摔在了屋角地花架上,体内气血兀自翻涌不停。日他***,小畜生力气这么大!天狗趁势追击,闪电般扑近,长鼻子里呼出地热气几乎喷到了我的脸上。

    海姬娇叱一声,金色的脉经刀急速劈向天狗。天狗头也不回,挥起利爪把刀气拍得四散。我又惊又骇,腾空而起,施展魅舞,身躯倒转,双腿回旋,分毫不差地踢中天狗的背。

    挨了重重的两脚,天狗一点没事,一扭头,牙齿咬住了我的裙脚。我顺势一掌拍去,掌心一片莹白,要以胎化长生妖术将它打回胎形。“砰”,掌心准确击中天狗的头顶,天狗怒吼一声,黑毛根根竖起,前爪紧擦着我的手臂横扫而过,“呲啦”撕开袖子,抓出了几道血印。

    我慌忙退开,几乎惊出一身冷汗,没搞错吧,连胎化长生妖术也对它没用!耳畔响起月魂懒洋洋的声音:“除了鼻子之外,天狗全身固若金汤,任何法术也伤不了它。这家伙天生神力,山也能举起来,你不要和它硬拼比蛮力。”

    日他奶奶地,不早说!我施展魅舞,灵活闪动,避开天狗的一次次扑击。这畜生太凶猛了,动作快,力气大,压得我喘不过气,不愧是和月魂一个年代的老不死怪物。我只好紧紧盯住它的长鼻子,等待机会。

    百忙中,我还不忘偷偷观察面具妖怪,他不动声色地坐在床上,打量着海姬和甘柠真,也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天狗猛然撤身后退,四爪扒地,红鼻子绽出耀眼的异光,浑身耸动,骨节咯咯作响,一连暴叫三声。

    “小心点,它要变形了!”月魂的声音变得十分凝重。

    在我紧张的注视中,天狗慢慢人立而起,脸上的狗毛纷纷褪去,变得一片光滑,宛如人脸。全身的黑毛平平收覆,幻变成一副乌光闪闪的铠甲。前爪紧捏成团,化作两只圆乎乎地铁锤。要不是后肢还是狗腿,我真以为面前的是个人了。

   
    吼一声,抡起铁锤,狠狠向我砸来。

    “哇靠,还会变形!它到底是妖怪还是神兽?”我急急后退,铁锤夹带的风声就像打雷一样,震得我两耳发胀。

    “不是所有的兽都能修炼成妖怪的。比如天狗,即使力量再强,修炼上万年,也不能完全变成人形,始终是一头不会说话的野兽。”月魂的语声里多出了一丝伤感:“这便是天命。”

    我忽然想起月魂,这家伙同样也没有人形。不过眼前的危急形势让我来不及多想,只能疲于奔命。天狗的铁锤挥得眼花缭乱,四周出现无数锤影,要不是靠魅舞闪躲,我早被砸成肉酱。

    “咣”,天狗双锤互击,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我身躯不受控制地一晃。“咣咣咣”,双锤连续互击了十多下,仿佛一记记炸雷,不断地轰中我。刹那间,我脑子一片空白,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天狗挥锤砸来,锤沿迸溅出一道蓝色的闪电,直射我的胸口。

    茫茫水雾倏地掠至,击在闪电上。千钧一发之际,甘柠真出剑替我挡住了一劫。我回过神,趁势喷出一口三昧真火,火苗擦着天狗的鼻尖掠过,痛得它嗷嗷乱叫。

    “够了。”面具妖怪盯着甘真,眼神闪过讶然之色。孙思妙喝住了天狗,后者又变回狗的形状,钻进孙思妙的衣袖。

    面具妖怪沉吟片刻,道:“你们的身手都不错,的确有和夜流冰一拼的资格,我们可以合作。你们应该不是魔刹天的妖怪吧?”

    我喘着粗气道:“别管我们是谁,现在大家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吧?”心里明白,老妖怪让天狗攻击我,目的还是想试探我们几个人的底细。进入北境以来。遇到地妖怪数他最狡诈。

    面具妖怪和孙思妙对视一眼,干笑道:“我们早就开诚布公了,否则我怎会主动现身?不过嘛,要杀夜流冰,我没这个本事,你们也不行。”

    “难道他真的是杀不死的妖怪?”

    “看来你已经探过梦潭了。嗯,你还通晓飞行。”

    我心中一凛,仅凭一句话,面具妖怪就摸出了我的几分底子。对着这么一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今后说话还真得小心。

    面具妖怪续道:“你说得没错。夜流冰是杀不死的,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血肉之躯。”

    海姬断然摇头:“既然是活着的妖怪,怎么可能不是血肉之躯?”

    “整个魔刹天,只有几个妖怪清楚夜流冰的真身。”面具妖怪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冷笑道:“妖王夜流冰,是梦凝化而成的妖怪。”

    我惊讶得合不拢嘴:“由梦凝化?你不是在糊弄我们吧?”

    “天下之奇。远超任何人妖的想象。你懂什么?”孙思妙不屑地瞪了我一眼,面具妖怪森然道:“无论人妖法力高低,睡觉时都会做梦。梦是很奇妙地东西,现实生活里的愿望,有时会在梦中奇迹般地实现。充满缺憾的生活,在梦中也许会变得完美。”

    我插嘴道:“这话不假。过去我很穷,所以经常梦见自己发大财。抱着一堆金元宝流口水。”鼠公公也附和道:“我经常梦见自己揍得别人到处逃。”

    面具妖怪哑然失笑,接着道:“所以从这点来说,梦是心境深处的美好愿望。千万年来,魔刹天无数妖怪的梦聚而不散,日子一久,这些梦具有了生命,凝化成了夜流冰。梦原是虚无飘渺的东西,所以由梦凝化的夜流冰,当然也不会是血肉之躯。”

    我恍然大悟:“难怪夜流冰喜欢追求完美。原来他地真身是梦!”

    “但梦终究是梦,无法代替现实,也可以说梦是现实生活里的缺憾。所以夜流冰注定了是一个悲剧。夜流冰总在追求完美,那是因为他的心里充满了缺憾。至于夜流冰的妖术,拿手的有三项:冰魄花、迷香和最可怕的眠术。他利用眠术,令娶来地女妖陷入梦境而不自醒,永远保持所谓的完美姿态。”说到这里,面具妖怪地眼神充满了憎恶。

    我奇道:“你怎么对夜流冰这么了解?是不是和他有深仇大恨?”

    默然半晌,面具妖怪道:“因为,因为。”语声有些颤抖,再也说不下去了。我暗自纳闷。老狐狸也有激动的时候?

    “因为夜流冰是他的师弟,而被夜流冰吊在葬花渊上半死不活的女妖,就是他们两个的师妹。”孙思妙长叹一声,安慰般地拍了拍面具妖怪的肩。

    “什么?”我失声叫道。这个消息太惊人了,比母猪上树还让人吃惊,面具妖怪和夜流冰竟然是同门师兄弟!

    面具妖怪望着窗外的深沉夜色,仿佛陷入了沉思:“夜流冰相貌英俊,一向很讨师妹喜欢。虽然我早就提醒师妹,夜流冰娶妻无数,心地歹毒无情。可师妹反说夜流冰是个很可怜的妖怪,执意嫁给他作第九十七个夫人,妄想改变他的性子。还说我心胸狭窄,别有用心。你们说,师妹是不是很可笑?她沦落到今天面目全非地惨样,是不是活该?”仰天狂笑,双手紧紧抓住窗台,青筋暴起,结实的紫檀木窗台像面粉一样簌簌碎落。

    我听得唏嘘不已,也猜出了面具妖怪对师妹的感情。不消说,他是来找夜流冰报仇的。甘真默默地道:“谁让她喜欢夜流冰

    算夜流冰再坏、再毒,她还是喜欢。”

    面具妖怪怔怔地发了一会呆,道:“早在多年前,我就想对付夜流冰了,只是妖术始终差他一线,又势单力孤,没有绝对的把握前,不想打草惊蛇。自从三年前夜流冰归顺魔主以后,报仇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甘柠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所以你让你师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不管不问。”

    面具妖怪语气平静:“要是轻举妄动,我死了谁救师妹?”

    姜到底是老的辣,我暗暗佩服面具妖怪,眼睁睁地看着爱人被折磨,始终隐忍不发。是个狠角色。我试探着问道:“阁下高姓大名?既然和夜流冰同门学艺,应该不是无名小卒吧?”

    面具妖怪并不答话,接着道:“皇天不负苦心人,夜流冰主动找上孙思妙,终于让我等到了机会。老孙和我是莫逆之交,当即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便在葬花渊附近悄悄挖出了一条地道,直通这里。等老孙来了以后,又利用他给师妹治病的机会和师妹调换。这些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我好奇地问道:“以夜流冰的妖术,怎么没发觉你挖地地道?”

    “我只在亥时到寅时这几个时辰内活动。何况凭借生花妙笔,足可瞒过夜流冰。”面具妖怪光秃秃地手伸出衣袖。黑暗中,食指指尖彩汁滴淌,鲜艳得近乎妖异。

    “该说地我都说了。”顿了顿,他眯起眼睛,目光如尖锐的针:“现在告诉我你们的身份。”

    我打了个哈哈:“我们是谁无关紧要,关键是大家竭诚合作,除掉夜流冰。但夜流冰不是血肉躯体。我们岂不是拿他没辙?”

    “如何对付夜流冰是我的事。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们,在后天大婚时动手,条件是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日他***,面具妖怪同样留了一手,不肯照实说。和这样的老狐狸合作还真是头疼,搞不好。反被他利用当枪使。我征询般地看了看海姬和甘柠真,海姬柔声道:“你作主吧。”甘柠真微微颔首。

    “好。那就说定了!后天动手!”我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心,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如果不靠面具妖怪,我们很难救出鸠丹媚,只好暂时相信他了。

    “击掌为誓!”面具妖怪举起手,和我击掌定盟,又一一和海姬她们三个击掌立誓,约定决不反悔。孙思妙瞧在眼里,脸上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眼前一阵彩光闪耀,鸟鸣兽啸,屋梁四角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猛地脱符飞出,分别冲向我、鼠公公、海姬和甘真,速度快似电擎。扑向我的是一头白虎,张牙舞爪,来势汹汹。我怒吼一声,一拳暗含混沌甲御术,要把白虎击回符印原形。

    拳头刚刚碰触白虎,白虎倏地化作一缕白烟。钻进我的手背,一眨眼。手背上多出了一头白虎的纹图。颜色很淡,几乎肉眼难辨。我心叫不妙,耳边只听到海姬她们娇叱连连,鼠公公、海姬分别被印上了朱雀、玄武的纹图,只有甘柠真在屋内上下腾跃,轻灵闪动,摇头摆尾的青龙正对她紧追不放。

    “没用的,你们刚才和他击掌立誓,便中了四灵誓约地禁制。即使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躲过四灵附体。而且四灵和你们的精神已经暗暗呼应,你们是伤不了它们的。”孙思妙好整以暇地道。

    果然,甘柠真三千弱水剑击出,青龙宛如空气般被剑气穿过,毫发无伤。而无论甘真如何躲闪,青龙都犹如附骨之蛆,紧紧追赶。狭小的空间内,只见两条身影犹如弹丸般跳动,飞速穿梭,看得我眼花缭乱。

    “好!”面具妖怪忍不住喝彩:“这样的身手在北境也算是第一流的!只是任你法力通天,也难以躲开青龙附体。”

    我又急又怒,破口大骂:“背信弃义地老不死贱货!暗算人的不要脸杂种!床前明月光,老子干你娘!说话不算话,全家烂肚肠!”从小学会地脏话仿佛洪水泻堤,滔滔冲出。

    面具妖怪目瞪口呆:“老夫活了几万年,没见过你这样会骂人的。四灵附体只是防止你们违背誓约,并无任何伤害。过了后天,四灵会自动消失。”神色一肃:“小朋友,你我双方利益相同,老夫绝无害人之心!”

    老狐狸似乎说得没错,虽然被白虎附体,但我并没有感觉不适。甘真忽然轻叹一声,伫立不动,青龙闪电般印入她的玉掌。额头上,隐隐已有香汗渗出。

    “能和四灵僵持那么久,你还是第一个。想来阁下在北境一定声名赫赫。”面具妖怪深深打量着甘真:“你等尽管放心,只要不违背誓约,四灵便不会发作。”

    甘柠真神色漠然,一言不发,海姬直呼卑鄙,我恨得牙咬得痒痒的,但事到如今,只好受他挟制。日他***,难怪老狐狸肯把他和夜流冰的恩怨和盘托出,原来早已做好准备。

    直到此时此刻,面具妖怪才将他拟定的计划,一步步细细道来。黑暗中,凝视着他狡黠闪烁的目光,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妖怪比夜流冰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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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3 20:36: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册 第六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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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得波澜不惊。我们装模作样地准备着陪嫁的衣物,房,然后坐在闺房里养精神,准备明天的华丽开战。

    其间,夜流冰借助黑色冰花出现过一次。对于昨晚我们深入梦潭,他只字不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只简单询问了婚事的筹备情况。我们自然虚以逶蛇一番。

    “夫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公主没有答话。

    “明天就是大婚了,本王总算等到了这一天。”冰花里的夜流冰似笑非笑,漆黑的目光深不可测。

    我笑嘻嘻地一福:“恭喜大王了。说句实话,奴婢们也等得心焦了。”据面具妖怪所说,梦潭是夜流冰用内丹炼化出来的妖器,所以我们夜探梦潭,即使他在睡梦里,内丹也会感应,不可能毫无察觉。不过是想等我们明日婚礼时自动暴露,再一举收拾我们。

    “因为夜流冰即使击败一个对手,也要选择最完美的方式。”面具妖怪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有这么一个了解夜流冰弱点的盟友,明日之战,几乎胜券在握。我唯一担心的,是面具妖怪过河拆桥,事后摆我们一道。

    “明天本王大婚,相信有很多人会等不及的。包括本王在内。”夜流冰大笑。我也笑得很甜。

    夜流冰笑容一敛:“最后关头,耗子总是自作聪明地以为可以逃脱猫的手掌,却不知猫早就盯准了它,等着它自寻死路!”

    我一甩袖子,装腔作势地频频摇手:“啊呀,大吉大利。大喜前可别什么活呀死呀的。大王的婚礼,一定生龙活虎,风光无限。”

    “死并不可怕,就怕不死不活的受折磨。”夜流冰的眼神如同寒冰凝结。

    我装聋作哑地收拾首饰盒。叠好陪嫁的新衣,权当没听见他的屁话。夜流冰无非是在用威吓手段,给我们施加强大地心理压力。可惜有了面具妖怪和孙思妙的相助,老子怎会是你爪底肆意玩弄的老鼠?

    “想到明天,本王就兴奋得不能自已,哈哈!夫人,早点歇息吧,本王告辞了。”夜流冰消失在冰花中。

    我狠狠地朝桌上的冰花吐了口唾沫:“我呸!吊什么吊?不到最后,还不知道谁是老鼠谁是猫呢!”

    至始至终,小公主没有理睬过夜流冰。一直静静地站在角落里,负手而立,凝视着墙上贴的大红色“喜”字,清澈的眼睛里仿佛浮起了一片迷雾。关于面具妖怪和我们合作的计划,我们自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放心吧,计划万无一失,不会出差错连累花田的。”我安慰了小公主几句。一旦除掉夜流冰。我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她却要继续承受未知的压力。我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我从小就出生在花田,从来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几乎所有地花精都是如此,生在花田,死在花田。”小公主回头看看我,又扭过头去。幽幽地道。

    “我——明白。”

    “花田很美,很安详。像是一个色彩缤纷的摇篮。还记得去年我生日的时候,紫红色的晚霞漫天,染艳了层层花海。风吹过,每一片花瓣都在舞蹈,每一个花精都在拍掌歌唱。在大家的笑声中,我被一罐罐琥珀色的花蜜浇湿了全身,闪闪发亮。”

    我叹了口气,魔主出世,花田的平静生活被打破是迟早地事。

    “花田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一切。无数祖先长眠在那里,也会有无数小花精出生在那里。所有的花精都会为了保卫花田,而不惜一切。”她看着火红的喜字,凄楚地笑了笑:“这就是我愿意嫁给夜流冰的原因。”

    沉默了许久,我低声道:“如果有一天,花田遭到侵犯,我将全力为你们而战。”

    沉默了许久,小公主低声道:“谢谢。”

    曙色染白窗帷地时候,我就一骨碌爬起来,心情既紧张又兴奋。一晚上当然没睡熟。还在时偷偷溜出去了一会。把今天的作战计划想了无数遍,我又担心面具妖怪中途变卦。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小公主正坐在梳妆台前,穿着描金绣花百褶霞衣,对着凤纹铜镜,细细描眉。台上堆满了珠光宝气地首饰,熠熠生辉,反将小公主的脸映得几许苍白。

    “哇靠,你起得比我还早啊。”我吐吐舌头,拿起一瓶花蜜就喝,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架。

    “谁像你呀,没心没肺地能睡能吃。对啦,你昨晚偷偷溜出去干吗?”海姬娇嗔地问道。

    “天机不可泄漏。”我眨眨眼,一把揪住鼠公公:“你烦不贩啊!”他像没头苍蝇似地在屋

    转,嘴里念叨:“老天保佑,大吉大利。老天保佑,岁。”

    甘柠真掀起窗帘一角,凝视片刻,道:“从昨晚到现在,葬花渊里还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一个妖兵妖将驻扎。”

    我鼻孔里哼了一声:“面具妖怪不是说了嘛,夜流冰太自大,想凭一个人的力量玩死我们。老子这次就好好地玩玩他!”

    “不可轻敌。”甘真肃然道:“记住我们事先商定好的,一旦失败,能逃出几个算几个。”

    鼠公公拼命点头,我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暴栗:“日他***,没一点长进。”

    接下来几个时辰,海姬、甘柠真都在暗自调息,养精蓄锐。只有我有说有笑,尽量缓和屋子里凝重的气氛。虽说事前我忐忑不安,但真的面临这一刻,我反倒不慌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乐得放轻松。

    “哗啦啦”,窗外陡然响起翅膀拍打的声音,接连不断。我拉起窗帘一看,如花带着飞猴纷纷飞来,落在了绣楼四周。飞猴们都穿上红色的坎肩,戴着高翅红帽子,样子十分滑稽。

    飞猴地出现在我们的预料中,如果夜流冰大婚连一个手下都不在场,也不近情理。按照事先约定,鼠公公和海姬率先迎了出去,我和甘真陪着小公主,等待拜洞房。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忽然响起,从窗户望去,百来个妖怪穿着大红袍,一路敲锣打鼓放鞭炮,闹哄哄地向绣楼走来。

    我心头一震,怎么来了那么多妖怪?虽说是庆贺婚礼,人数也太多了点。

    爆竹声渐渐停息。

    “吉时已到。”小公主缓缓地道,放下丹蔻盒,拿起桌上的凤冠戴好,再蒙上红盖头。在我和甘真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出闺房。

    喜堂就在绣楼的中厅,早已布置一新。大红喜字贴在中堂,案上的两根巨型红烛闪烁着艳丽的光。飞猴们站满了喜堂四周,目射凶光。如花面无表情,对小公主躬了躬身。

    “有点不对劲。”甘真悄声道,我也发觉了,飞猴们站的位置几乎封锁了整个喜堂,敲锣打鼓的妖怪们更是堵住了大门。

    “不碍事。”我胸有成绣地道。按照计划,在夜流冰和小公主拜堂时,小公主突然昏倒,吸引夜流冰注意,我们趁机发动攻击,突袭夜流冰。这当然只是虚掩声势地第一波佯攻,随后我们边战边逃,夜流冰自然不会放过我们。等我们逃到孙思妙住处,再故意胁持伪装成师妹的面具妖怪。最后装作不敌,让夜流冰夺过人质,趁着混乱地局面,由面具妖怪发动致命一击。

    夜流冰一定不会想到,他费尽力气夺回的老婆会突然要了他的老命。而我们只要配合面具妖怪攻击,隔绝援救夜流冰的手下即可。加上还有天狗潜伏在地道口,随时跃出增援。面具妖怪定下的计策可谓周密之极。

    “吉时到了,大王该来了吧?”我娇笑着问如花。

    如花看也不看我,冷冷地道:“急什么?”厚,一说话就窣窣地掉。

    通向绣楼的路上,忽然扬起了大片尘土。伴着一阵阵雷鸣般的嘶吼声,一个个妖怪狰狞的面目在远处浮现。

    我们几个齐齐变色。我勉强笑道:“大王的婚礼真够隆重,请了这么多贵客捧场。

    夜流冰依然没有现身,妖怪们排成整齐的阵势,直奔绣楼而来。每个妖怪手里捧着各色礼盒,抬着礼箱,很快把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望着黑压压的一片妖怪,我的心不断往下沉。怎么回事?难道夜流冰把附近丘陵上的妖兵调来了?此时就算傻子也明白,夜流冰凶相毕露,是要全力对付我们了。

    局势变得凶多吉少。面对近千个妖怪,我们四个想要刺杀夜流冰,可谓痴人说梦。我的心凉了半截,嘴里发苦。为什么?为什么夜流冰会调动大军来对付我们?一切来得太突然,我们连逃走都来不及。

    莫非面具妖怪出卖了我们?和甘柠真、海姬、鼠公公面面相觑,我深吸一口气,手心里紧紧攥着恢复身形的花籽,准备拼命了。

    大笑声猛地在喜堂回荡,一朵黑色的冰花鬼魅般出现在案上,红烛爆出了一记明亮的烛花,妖艳的光泽在夜流冰脸上一闪而过:“本王姗姗来迟,请夫人恕罪。”

    怎么办?现在就翻脸动手?霎时,海姬、甘柠真、鼠公公三双目光齐齐投向我。

   
    堂轻轻穿过,小公主的红盖头轻扬,霞冠边沿垂下的撞。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一滴冷汗,从我的鬓角慢慢滚落。

    “本王的婚礼够排场吧?”夜流冰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讥诮之色。

    我脑中意念转了几回,强行冷静下来,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硬干只能自取灭亡,光是喜堂外的妖怪们便足以把我们搞个半死。如今之计,只有把赌注押在面具妖怪身上,相信他没有出卖我们。以面具妖怪的老谋深算,见了葬花渊目前的架势,一定会随机应变,想办法对我们施援手。毕竟没有我们,他很难再找到刺杀夜流冰的更好机会了。

    “大王,吉时已到,您该拜堂了。”我款款走到案前,挤出几丝笑容。

    “牡丹你等不急了么?好戏才刚刚开场。”夜流冰的笑容冷得像冰,黑色的冰花迅速融化,夜流冰如同一个梦幻的影子飘出冰花,悄无声息地落在案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们。

    我暗地里松了口气,夜流冰既然现出真身,我们未必没有机会和他一搏。

    轻轻一拍手掌,夜流冰柔声道:“来人,给夫人送上本王的聘礼。”

    几个妖怪抬着一口雕花小木箱走了进来,放在小公主跟前。夜流冰大袖一拂,箱盖呼地掀开,里面居然是狗尾巴!他七窍流血,身躯僵硬,显然死去多时了。

    夜流冰微笑道:“多年前狗尾巴调戏夫人,背叛花田。因此本王将他处死,尸体奉还花田。相信从此以后,不会有花精再敢背叛花田了。这件聘礼,夫人觉得满意吗?”

    “多谢大王成全。”隔了一会,小公主纤细的声音从红盖头里传了出来。

    我一头雾水,夜流冰为什么突然处死效忠他的狗尾巴?难道只为了讨小公主欢心?事情越变越古怪。仿佛戏台的幕子拉开以后,原定的大戏剧情一下子全变了。我们只有冷眼旁观,反正夜流冰一定会充分表演,像猫玩老鼠一般耍我们。

    “第二件礼物,是送给你们几个的。牡丹、雪莲、金盏、蝴蝶兰,本王也不会亏待你们几个陪嫁的丫头。”夜流冰对我阴阴一笑,挥挥手,两排腰间佩刀地妖怪抬着一口沉香木大棺材,走进喜堂。

    鼠公公、海姬、甘柠真神色凝重,都不说话。我眼珠一转。拦在棺材前:“啊呀大王,大吉大利。大喜的时候怎么弄来一口棺材?也不怕倒了运?”

    “开棺!”夜流冰厉声道,紫黑色的棺盖被徐徐拉开,露出了昏迷不醒的鸠丹媚。“呛呛呛”,妖怪们纷纷抽刀,几十柄雪亮的刀锋同时架在了鸠丹媚的脖子上。

    “林飞,甘柠真、海姬还有一个老鼠精。你们对本王这件礼物还满意吗?”在夜流冰的狂笑声中,我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寒冷的冰窟。

    慢慢扭过头,我凝视着小公主,一言不发。

    她轻轻掀开了红盖头,像是一朵美丽的鸢尾花缓缓绽放。

    “是你。”我涩声道。

    小公主足尖一点,飘然落到夜流冰身前。回望着我。满头的珠翠微微颤抖:“为了保护花田,我可以付出一切。你猜得没错。是我把一切告诉了夜流冰。”

    我愤怒地大吼一声,借机把花籽丢进嘴。果然是她出卖了我们!因为面具妖怪根本不知道我们地真正身份!除了把我们扮成花精的小公主泄密,夜流冰不可能知道我们是谁!

    “来到葬花渊的第一天,我就决定这样做了。”小公主平静地道,声音柔嫩得像是蓝色的鸢尾花瓣:“梦潭泄漏了刺杀计划,加上附近几千驻守的妖兵,刺杀夜流冰的可能性变得微乎其微。我并不怕死,但我不能让我的族人冒险,也不可以让花田毁于战火。所以我暗中通过狗尾巴。找上了夜流冰,和他定下秘密协议。夜流冰答应我,只会和我作有名无实地夫妻;同时只要花田提供三千蜜蜂战士供魔主征战,就保花田永久平静。”

    “为了表示诚意,本王杀掉了狗尾巴。”夜流冰嘲弄地看着我:“林飞!水六郎他们一直在苦苦找你,没想到你自投罗网来

    天,让我在魔主座下建了头功!乖乖交出自在天地图道的牡丹,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舒服一些!”

    夜流冰的狂笑声震耳欲聋。我默默地看着小公主,也不知是该恨她,还是可怜她。又或者应该对她生出几分尊敬。

    “我只能这么做。”小公主低下头,脸微微一红。

    “这是你的选择。不用对我们解释。”我忽然笑了笑,就像师父说的那样,人的一生都在选择。我们无法决定别人地选择,只能挺起腰杆,把腰挺得笔直,挺得像一杆坚硬的标枪,学会面对。

    我忽然意识到,被楚度伤害,靠着龙鲸残喘活下去地师父,有多么的坚强。

    即使是出卖了我们,一说话容易脸红的小公主,想必也是同样的坚强吧。

    “想要自在天的地图,就用鸠丹媚来换!”刹那间,我恢复了镇定。

    形势急转直下,但我至少还能选择,一切并非全在夜流冰的掌控中。愤懑恐惧的情绪像冰雪一点点消融,我的骨骼咯咯作响,身躯不断涨大,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扯掉花裙,扔掉假发,踢掉了绣花鞋。我直视夜流冰,撕裂地衣襟在风中翻飞,胸中的气势犹如千里山峦般腾起。

    我要救出鸠丹媚!这是我的选择。无论是生,是死,无论周围有多少妖怪,无论我和鸠丹媚隔了多远。这就是我的选择!

    伸出手,我握住了海姬、鼠公公,目光相交,甘柠真对我淡淡一笑。

    我们并肩而立。

    夜流冰摇摇头:“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更别指望阿凡提和孙思妙了。如果你们逃走或反抗,我立刻杀掉鸠丹媚。”目光一扫恢复原形的海姬、甘柠真,异彩涟涟。

    阿凡提?那个面具妖怪叫阿凡提?阿凡提不是魔刹天的妖王之一吗?我不露声色地沉思。夜流冰笑得十分得意,他一定希望欣赏到我痛苦抉择的表情。

    “我有还价的余地,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看看。”我一掌轻拍自己地眉心,体内生出一丝冰凉的气息,破眉而出,向葬花渊蔓延开。我小心翼翼地控制住这丝气息,同时左臂化作利刃,在我地右手背上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滴滴渗出。

    夜流冰奇怪地看着我,他当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自残。这种妖术名叫嗜血残脉大法,先对目标施术,将自己体内的精气融于对方体内,然后凭体内的精气遥控目标。这样即使将来远隔万里,也能伤残对方。望着半空中的梦潭,我讥讽道:“新婚不能忘了旧爱。用你的内丹看一看,我想你一定很高兴看到你的老婆们美妙的姿态。”

    夜流冰微微一愕,随即面色骤变,厉声道:“你对她们做了什么?快住手!”

    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些女妖血脉裂开,鲜血正从毛孔里一滴滴渗出的恐怖景象。昨晚时我溜出去,就是对她们施展嗜血残脉大法,给自己留一招杀手锏。当初为逼出夜流冰的真身,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很美的一幕吧?放心,她们死不了,只要赶快止血就没事了。”我停止施术,把散布出去的一丝气息慢慢收回。这种妖术十分残忍,万不得已,我也不愿伤害那些无辜的女妖。虽然她们生不如死。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锉骨扬灰!”夜流冰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鲜红色的新郎服像一团愤怒的烈焰,狂暴飞舞。

    “以后吧。”我耸耸肩,心中稍安。夜流冰是绝对无法容忍那些女妖被破坏的。一个变态般崇尚完美的妖怪,眼里揉不进一点沙子。

    一边倒的局势开始变得微妙起来,默然许久,夜流冰冷冷笑了笑:“好,果然有一套,难怪蜃三郎他们奈何不了你。”一挥手:“放人。”

    一代妖王的确有点气度,不等我开条件,便主动释放了鸠丹媚。钢刀纷纷抽离,鸠丹媚蜷缩在棺材里,一动不动,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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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3 20:36: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册 第七章 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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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也答应你,绝对不再碰你的老婆!”我慷慨地道。妖怪们依然重重围住了喜堂,摩拳擦掌,虎视眈眈。我清楚这是夜流冰最大的让步了,要想让他放我们走那是休想。能否杀出葬花渊,就得看我们自己了。

    海姬放出金螺,把鸠丹媚连同鼠公公一起吸入螺口。后者妖力太差,厮杀时只会成为包袱。

    “杀!”夜流冰森然下令,在飞猴们的护卫下,和小公主飘然退出了喜堂。

    杀声震天,四周的妖怪洪水般涌来。

    喜庆的大堂立刻变成惨烈地狱。

    我的双臂化作两柄利刃,上下翻飞,一马当先冲向大门。海姬守在我的左侧,甘柠真在右边,我们背靠背,形成一个三角形的阵,以我为突破口,犹如一条凶猛的怒龙扑向妖海。

    几个正面冲过来的妖怪被我一口三昧真火,喷得焦头烂额。手刀立刻把握机会,把它们远远劈飞,血肉半空横飞,溅满了墙上的喜字。深吸一口气,我左掌暗运胎化长生妖术,洁白如玉,右手脉经刀,金光闪耀,杀得前方的妖怪嗷嗷乱叫。不等它们缓过神,一个璇玑气圈无声荡出,妖怪们东倒西歪。

    海姬的脉经刀凌厉之极,一刀劈出,四周气浪嘶嘶翻滚,必然有妖怪在金芒中炸开。她一刀快过一刀,有时刀气大开大阖,直奔中宫;有时走出曼妙的弧线,转了个圈突然回旋,将最近的妖怪斩杀;有时一道刀气在半空化作几十刀,天女散花般向四周迸射。

    激战中,一个妖怪突然变形。化作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缠上我的大腿,一缩一弓一弹,尖牙滴着腥臭的毒液,咬向我的咽喉。“啪”,我随手一刀斩断蛇头,冒血地颈腔里又钻出一个蛇头,像一根猝不及防的冷箭,向我急速标射。

    一匹水雾从右侧及时掠来,卷住了毒蛇,水雾散开。毒蛇变成了一具妖怪的尸体。甘真轻拍剑鞘,空蒙蒙的剑气掠过处,妖怪们无声倒下。三人当中,数她的动作最轻灵舒展,犹如石上流过的清泉,倾泻松间的月光,自然流畅。

    我们逐寸逐寸向大门推进。但妖怪实在太多了,刚死了几十个,又迅速涌上几十个填补空隙。像是海啸暴发时的巨涛,一浪紧接一浪,一浪高过一浪,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每前进一步。地上必然多出十多具尸体。短短一注香的时间,四周血流成河。尸体堆得像土丘般高。

    杀得性起,我怒吼一声,探出龙蝶赤爪,抓住对面地一个妖怪,把它的心脏硬生生地挖出。火球随即喷出,在一个妖怪獠牙即将贴到我喉咙的时刻,裹住它击飞出去,撞在墙上时,已经烧成一具焦炭。

    “龙蝶爪?”喜堂外的夜流冰惊呼道。生死存亡。我顾不上暴露自己龙蝶的身份了。蓝爪和碧爪双双探出,抓住两个高大魁伟的妖怪,头对头猛力相撞。红白色的脑浆激溅,两个妖怪骨头尽断,软绵绵地从我爪间滑落到地。

    推进地速度开始加快,在我的三只龙蝶爪疯狂齐舞下,妖怪们溃不成军,乱作一团。喜堂本来就不大,这么多妖怪涌在一起,反倒彼此牵制。活动不开手脚。

    夜流冰忽然一声令下,四周的妖怪们迅速退后。从喜堂外。冲进了一群手执各种奇门兵器的豺妖。它们满脸红色棕毛,嘴向前突出,目光闪动着凶残和狡诈。

    局面顿时改观。

    这批豺妖虽然体形并不高大,但非常结实,动作灵巧敏捷,妖力比刚才的妖怪们不知强了多少倍。它们充分利用堆高的尸体做掩护,采取游斗策略,二十个一组,分别从中、左、右缠住了我们三个。其余地瞅准机会,施冷子偷袭。一时间,我们的攻势受阻,难以再向前推进。

    “砰砰!”我轻盈跃起,施展魅舞,踢飞了两个豺妖,正要趁胜追杀,旁边地豺妖立刻弥补缺口,十多柄戈戟布成半圆的扇形,齐齐封住了我的路线。被踢飞的豺妖爬起后不急着厮杀,在一边冷静窥视,等待机会,彼此间配合娴熟,调度有素。

    两个豺妖挥舞跨虎篮,锁向我的手脚,第三个豺妖从它们身后高高跃起,沉重的镏金铛猛然砸下。我冷哼一声,龙蝶赤爪、碧爪迎上左右两个豺妖,蓝爪凌空探出,把扑来的第三个豺妖冻成了冰球。不等我缓过神,脚下的尸堆蓦地炸开,一个豺妖从尸堆里闪电般窜出,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它一口咬住我的腰侧,任凭我怎么挥拳痛击,就是不松口。我几十记脉经刀一口气劈下,把豺妖斩成肉泥,但豺头兀自死死咬住了腰侧。一个豺妖趁势一锤敲中我地背心,打得我眼前一黑。要不是及时用璇玑气圈滑开,我已经大吐血了。反手一拳,我把对方击飞出去,大腿上又被一个偷袭的豺妖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换位!”甘柠真清叱一声,身形一闪,绕到正前方,我和海姬变成守护她的两侧。

    水烟迷蒙,甘柠真仿佛也化作了氤氲的雾气,手指一拈,三千弱水剑变成一根细针。她展开氤氲秘道身法,三千弱水剑犹如绣花一般,上穿下引,飘幻不定,绣出千丝万缕的剑气。一个个豺妖倒了下去,全身不见伤痕,只有眉心冒出一滴血珠。

    推进的速度立刻加快。

    “再杀!”夜流冰毫不动容。

    一群挥动狼牙大棒的妖怪扑了进来。它们个个身躯雄健,长着硕大的狼头,手臂、大腿上浓密的毛像钢针般根根竖起。狼妖们一边拼杀,一边鬼哭狼嚎。喜堂内变得阴风阵阵,笼上一片愁云惨雾。

    狼妖们力量惊人,动作简单干脆,一会儿化成狼形,贴地猛扑,一会儿又变回妖怪的模样。狼啸声暗含摄魂摇魄地妖力,使人心神动荡,比起豺妖们更胜一筹。

    “换我!”海姬喝道,转到正前方,金黄色的脉经刀凌厉斩向狼妖,迅如奔雷,灿若骄阳。完全是以硬碰硬,以刚制刚。这种打法最耗元气,

    见成效。十多个狼妖被刨腹切肚,花花绿绿地肠子刀气纵横披靡。锐不可当,急速冲破狼妖们的封锁。

    不一会,距离大门已经不足三米。

    一声声尖利的狼啸回荡在喜堂里,狼妖们忽然变阵,聚成一团,齐齐化作狼形。彼此前爪搭后爪,一头接一头妖狼跳到同伴地头上。像叠罗汉一样,布成了一座高塔。

    狼叫声越来越凄厉,妖狼之塔仿佛隐没在阴风迷雾里。一记震耳欲聋的吼声从狼塔传出,狼塔陡然化作了一头硕大无朋的巨狼。它有几百条毛茸茸的粗腿,眼珠似血,两个鼻孔像大蒸笼。喷出水桶般粗的热气。

    巨狼直起背,并不急于攻击我们。几百只利爪抓起地上的尸体,送进嘴大嚼,粘稠的血肉塞满了白森森的牙缝,骨头被咬断的嘎崩声令人悚然。随着它吞吃的尸体越来越多,巨狼地毛色开始变得灰暗,肌肉逐渐溃烂,雪白的骨节一个个凸出,全身脓血流淌,发出作呕的臭气。

    我心中蓦地一惊。大叫:“快干掉它!不能让它继续吃下去!”师父提到过这种妖术,通过吞吃尸体来激化妖力,把自己变成腐尸般不生不死的恐怖怪物。只要被它沾到一点,对手全身都会腐烂,神仙也没得救。

    甘柠真三千弱水剑出鞘,像一束明艳的流霞射向巨狼。海姬和我也同时出手,脉经刀和蓄满混沌甲御术的一拳,尽数落在巨狼身上。

    巨狼惨叫一记,暴然跃起,挟起一阵猛烈的旋风向我们扑来。一直冲到我们面前,轰然倒地。肢体啪嗒啪嗒碎落,化作一大滩腥臭地烂肉。我暗叫侥幸,要是等巨狼完全变化成功,就没那么容易除掉它了。

    “再杀!”夜流冰面不改色,又一群妖怪轰然冲入。

    激斗无休无止,惨叫声此起彼伏。我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波攻击了,只知道杀来的妖怪越来越强,我也杀得双手麻木,精疲力竭,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四面墙早被血水染溅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喜堂外,忽然传来哒哒的蹄声,密集而沉重,像一阵滚滚掠来的闷雷。

    夜流冰一声令下,所有地妖怪倏地向外撤去。

    地面开始震颤,整座喜堂不停地摇晃,仿佛要被隆隆的蹄声震塌。门外飞砂走石,厉风呼啸,扬起地尘土几乎遮住了天空。

    “轰”,门口的一面墙被撞翻,石块分崩激溅,屋檐上的瓦一片片落地摔碎,一道席卷披靡的龙卷风冲了进来。

    是一群浑身疙瘩肉的野猪精!他们整齐地排成一长串,头上扎着白布条,两根上翘的大獠牙翻出厚嘴唇,低着头,直直冲向我们。满地的尸体被它们粗重的猪蹄踏碎踩烂,碾成黏糊糊的肉酱。隔着尸堆,坚硬地地砖块块碎裂。

    我拼死干掉一个,海姬的脉经刀一连斩杀两个,三个丧身在三千弱水剑下,但其余的野猪精十分彪悍,完全不顾我们的攻击,发了疯一般强行冲近,将我们牢固的三角阵冲散。我们三个被凶猛扑来的野猪精围住,被迫各自为战。

    观战的妖怪们趁机涌来,加入战圈,前仆后继地杀向我们。片刻后,我的身上又添出好几道伤痕。

    “呛”,三千弱水剑出鞘的声音清亮激越。

    绚丽的光芒喷薄而出,霎时,整个喜堂被剑芒淹没。视野里满是三千弱水剑清丽不可一世地焰彩。

    剑芒缓缓消失,尸横遍地,血流如浆,喜堂上除了我们三个,没有一个活口。

    近百个妖怪被一剑夺命!

    我们三个迅速聚集在一起,重新形成三角阵。甘柠真微微气喘,漆黑的长发凌乱搭在额前。这一剑也令她元气大伤。

    夜流冰冷漠地挥挥手,又有近百个妖怪冲进喜堂。海姬娇叱一声,把金螺放在唇边,脉经网飘然飞出,金灿灿地网线一下子罩住了所有妖怪。脉经网骤然收缩,网线如刀,切割血肉,残肢断骸四处激飞,浓稠的血浆从网眼里汨汨流出,冒着热气。

    夜流冰也惊呆了,这批妖怪再一次全军覆没。其余的妖怪心惊胆寒,暂时没有一个再敢轻举妄动。但海姬也用尽了全力,脸色苍白如纸,颤声道:“小无赖,有机会你自己逃吧。你会飞,我们三个只有你有机会逃出去。”

    “说什么傻话!”我吼道,把海姬拉到身后。

    “留着有用之身,将来为我们报仇好了。”甘柠真淡淡地道,衣服上沾满了斑斑鲜血。

    我心里一阵悲痛,她们两个都快强弩之末了,现在只有靠我。一咬牙,我吹出吹气风,抓住她们两个,趁妖怪们发呆的短暂间隙,高速向上冲去。

    “啪啪啪”,一层层楼板被我硬生生冲碎,碎块在我的掌下化作一个个傀儡人,阻挡身后的追兵。转瞬间,我已经冲到绣楼的最高层,一拳击破屋顶,碎瓦四飞,天空出现在眼前。

    猛烈的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飞猴们狰狞的脸不断逼近。我驾驭吹气风,左躲右闪,尽量不被它们缠上,而甘柠真和海姬替我挡住了绝大多数飞猴的攻击。师父昔日的变态训练现在发挥了威力,面对一只只扑来的飞猴,我丝毫不落下风,在空中迂回曲折,灵巧穿梭,佯装要冲向北面,等它们包抄到那里,突然一个转折,甩开飞猴群,闪电般向梦潭飞去。

    “轰”,幽黑的梦潭骤然震动,像一座巨山猛地压下,头顶上空变得黑沉沉一片。我心中叫苦,稍一犹豫,飞猴们已从远处追近,在外围散开,像扎口袋般向我渐渐收拢,

    压箱底的千千结咒终于念出,几百根亮晶晶的咒丝以我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晶丝缠住了梦潭,迅速打结。梦潭微微一晃,随后停滞在了半空。在梦潭上方,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我拼尽吃奶的力气,向洞口飞掠。

    成败在此一举!

   
    一朵黑色的冰魄花倏地出现在眼前,刺骨的寒气像野火一样急速蔓延,四面的空气凝结出水珠,又迅速冻结成乌黑的巨冰块。

    我心中一凛,急速绕开,又一朵黑色的冰魄花迎面飞来。一朵接一朵,不给我喘息的功夫,把飞行的线路完全截断。很快,四周冻结出一块块巨大的黑冰,凝滞在空中,宛如一座壁垒森森的冰林。气温急速下降,我们三个身上都沾满了霜花。

    飞猴群终于逼近,在冰魄花的配合下,向我们发动疯狂的猛攻。“轰”的一声,无数个彩色气泡从梦潭喷涌射出,冲开了千千咒结,梦潭再次向我压下。

    我绝望地长叹一声,只能急速下落。刚回到地面,旋即被妖怪们团团围困。飞猴群在空中盘旋,发出凶厉的叫声,我仰头望着梦潭,心知逃生的一线希望就在刚才消失了。

    “杀死我七百多个手下,就想溜?”夜流冰深深地审视着我:“你到底是谁?不但有龙蝶爪,连吐鲁番秘不传人的千千咒结也学会了。看来我要考虑是否留你活口,等魔主回来再发落。”

    我眼珠乱转,苦思逃跑之策。妖怪们密密麻麻地散布在周围,身处空旷地,妖怪们可以尽情放开手脚,对我们更不利了

    而妖力最强大的夜流冰还没有真正出手。

    “不用顽抗了,交出地图,留在这里等魔主处置。”夜流冰傲然道:“这已是对你们最慈悲的结果了。”

    我抓抓脑袋,吞吞吐吐地道:“让我想想。投降有什么好处吗?葬花渊的伙食不好,能不能改善一下?牢房冷了点,可以洗热水澡吗?”如今只有胡扯一通,尽量拖延,为甘柠真、海姬争取恢复元气的时间,再最后一搏。

    我越胡说八道。夜流冰脸上的笑意就越浓,笑容充满了残忍的寒意,如同锋锐交错的冰棱。

    “禀告大王。”一个犬妖从远处急急跑来,浑身浴血:“孙思妙、阿凡提已被擒获。不过我们损失了几百个弟兄。”

    “押过来!”夜流冰抚掌狂笑。我对海姬、甘柠真颓然摇头,最后地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

    赶来的妖怪越来越多,显然他们是负责围捕孙思妙和面具妖怪的。眨眼功夫,一波接一波的妖怪出现在葬花渊,竹林里、幽谷中、花坛边、小桥流水间,到处都是埋伏的妖怪,此刻才完全现身。他们犹如连绵的潮水滚滚而来。把四周围得密不透风。为了对付我们几个,驻扎丘陵的几千妖怪倾巢而出。望着人头撺动的一片,我知道夜流冰是想摧毁我的斗志,让我们彻底绝望。

    孙思妙和面具妖怪被一队妖怪押了上来,后者还是夜流冰老婆的模样,浑身黑糊糊地,奄奄一息像条死狗。一根粗铁链洞穿了他的琵琶骨。绕了个圈再紧紧拴住脖子。两个妖怪拽住铁链,一路拖曳而来,地上留下一条蜿蜒的血渍。

    夜流冰兴奋得浑身发抖:“今日真是本王的吉日!不但把你们几个一网打尽,还逮住了我几万年的宿敌,实在可喜可贺!”先走到孙思妙跟前,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外敌暗算本王。要不是魔主点名要你,本王一定让你后悔出生。”

    孙思妙傲然抬头。脖子扭向一边,看都不看夜流冰一眼。他倒是没受重伤,只是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样子十分好笑。我忽然发现,天狗并没有被抓住,不禁生出了一丝侥幸地希望。

    哼了一声,夜流冰缓缓走到面具妖怪身前,啧啧叹息:“阿凡提,你不愧被誉为魔刹天最聪明的妖怪。连伪装成那个贱货的主意也想得出来。要不是本王事先得到密报,也许已经被你算计。”

    面具妖怪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两个妖怪死死抓住他的双臂,反架到背上。

    夜流冰仰天狂笑:“只是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阿凡提,你和本王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栽在了我的手里。”拿起铁链,抖得哗啦啦作响,冷冷地道:“真是遗憾,从此以后。魔刹天又少了一个妖王。”

    面具妖怪发出痛楚的呻吟,夜流冰攥紧铁链。往上一抬,链条深深勒进了对方地脖子:“以你的妖力,不会连说话地力气也没了吧?不过处死你之前,你的生花妙笔得给本王留下。”

    夜流冰一把抓起面具妖怪的右手,光秃秃的手掌上只有一根食指,指尖蘸满彩汁。夜流冰轻轻呵出了一口气,化作一朵冰魄花,冰冻住食指。“咯嚓”,食指在

    内碎裂。

    夜流冰一呆,随即阴冷一笑:“生花妙笔何等坚固,怎会破碎?阿凡提你临死前还要愚弄本王,莫非想死得痛苦一些?”伸手去抓面具妖怪的脸,一抓之下,竟然没抓掉,夜流冰陡然变色:“你不是阿凡提!”

    奇变突生!

    架住面具妖怪手臂的一个妖怪猛喝一声,右手钻出袖子,光秃秃的手掌上,一根酷似毛笔的食指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笔尖一挥,鲜艳地彩汁甩在夜流冰的吉袍上,淋漓流淌。

    另一个架住面具妖怪的妖怪一抹脸,赫然是长鼻子红脸的天狗!它双爪聚拢成锤,猛然一扫,周围的妖怪们被打得四处飞散。

    哇靠!我愣愣地张大了嘴巴,眼前的一幕犹如异峰突起,让我又惊又喜。日他***,原来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面具妖怪阿凡提!

    “夜流冰大王,好久不见了。”阿凡提伸手一摘,把脸上的妖怪面具远远地丢出去,露出原先的童子面具。

    夜流冰厉声道:“你才是真正地阿凡提!他是谁?”

    阿凡提俯下身,抱起那个原先被当作面具妖怪的俘虏,默然了一挥,道:“她自然就是我地师妹了。”连连冷笑:“你们以为我变成了师妹的模样,我干脆将计就计,让你们把真正的师妹当作是我。”

    夜流冰到底是一代妖王,惊震后立刻恢复了镇定,森然一笑:“阿凡提,你这只老狐狸果然狡诈。可惜你机关算尽,今天也难逃埋骨葬花渊的噩运。”伸手一挥,妖怪们排山倒海般涌来。

    天狗幻出黑色铠甲,把双锤舞得风声雷动,纵横披靡。双锤频频交击,电闪雷鸣,把一干扑上来的妖怪完全挡在外面。孙思妙双袖挥动,一片片药粉从袖里洒出,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圈,围住了我们几个。妖怪们一旦冲过来,立刻变成倒地葫芦,痛苦乱滚,还一个劲地用手抓挠脚,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不一会,他们从脚到大腿都溃烂了,流淌的脓血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夜流冰冷冷一哂:“凭你们几个,困得住本王吗?”身形一闪,一朵巨大的黑色冰魄花包住了他。夜流冰的身影迅速变淡,眼看他就要像从前一样,消失在冰花里。

    “你逃不掉的。”阿凡提摇摇头。先前染在夜流冰吉袍上的彩汁越来越深,迅速出现了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的图案。四灵图案透过吉袍,开始渗透他的肌肤。夜流冰微微色变,他仿佛被四灵牢牢地粘住,再也无法借助冰花遁走。

    夜流冰暴喝一声,冰魄花炸开,他双目射出梦幻般的彩光,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道:“看来你是逼本王亲自出手,送你去黄泉天了。”手向上一招,梦潭从空中缓缓压下,绕着夜流冰头顶盘旋,吐出一只只彩色气泡,纷纷簇拥住他。

    望着迷蒙闪烁的气泡,我忽然觉得一阵睡意袭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就知道你要施展眠术。”阿凡提用一种诡异的声调说道:“四灵禁制!”

    “青龙!”

    甘柠真轻哼一声,手背上的青龙纹图发出眩目的异光,她浑身沐浴青光,情不自禁地冲向夜流冰。

    “白虎!”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手上的白虎纹图光芒耀眼,我仿佛变成了一个傀儡,完全被白虎纹图控制,想也不想就扑向了夜流冰!

    “朱雀!”

    “玄武!”

    随着阿凡提的喝声,连藏在金螺内的鼠公公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制,强行冲出了金螺。我们四个浑身罩满异彩,绕着夜流冰风车般地旋转。

    与此同时,阿凡提手不停顿,生花妙笔在空中疾书,一行行彩色的符篆从笔尖跳出,汁水像是在一面无形的墙壁上爬过,纵横流淌。

    妖怪们踏着同伴的尸体,终于冲了过来,飞猴们更是俯冲而下,疯狂地攻击天狗,即使天狗再勇猛绝伦,也拦不住惊涛骇浪般席卷来的妖怪大军,被迫连连后退。

    这时,彩色符篆射出千万条瑞气,在四面竖起重重壁垒,壁垒不断长高,化作一座擎天大牢房,风雨不透,把妖怪们隔绝在外。

    视线里,再也看不见外面的妖怪,震天的厮杀声也消失了。我们几个仿佛置身在一个奇特的封闭世界里。四壁色彩流淌,一个个符篆眼花缭乱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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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3 20:36: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册 第八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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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凡提,到底怎么回事?”我狂喊一声,我海姬、鼠公公像四道旋转的龙卷风,完全停不下来。我们仿佛变成了真正的四灵,峥嵘的龙角顶出甘柠真的额头,雪亮的虎爪钻出我的指甲,火红色的羽毛覆盖了海姬全身,鼠公公的背龟裂成了一块块厚甲壳。

    化身白虎后,我先前的睡意全没了,脑子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就连全身大小伤口,也忽然不疼了。

    阿凡提平静地道:“这是唯一可以困住夜流冰的办法。如果不是给你们种下四灵禁制,此刻你们已是夜流冰的阶下囚了。”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借助四灵,我能看见你们身遭发生的一切。所以小公主倒戈,计划泄密,我早就知道了。”

    哇靠,老狐狸够奸猾!我心知肚明,他对我们种下四灵禁制也是为了监视我们,说到底,像他这样的妖怪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什么事都会留一手。

    阿凡提续道:“当时的情形,逃跑已经不可能了。夜流冰利用梦潭,在附近百里撒下无孔不入的梦网,又封死我挖的地道,在葬花渊埋伏了几千妖怪。于是我决定将计就计,改变计划。在夜流冰的妖兵来精舍围捕时,我和孙思妙故意抵抗一阵子,杀掉几百个妖兵,并在混战过程中施展生花妙笔,把自己和天狗伪装成妖兵,混入妖怪的阵营,让真正的师妹和孙思妙被一起抓获。然后我和天狗押着他们,终于获得了接近夜流冰的机会。为了让夜流冰完全释去疑心,我甚至剁掉了师妹的九根手指。”左手紧紧搂住女妖,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楚。

    我心里一寒:“你好狠。”

    阿凡提默然道:“师妹早被夜流冰折磨得不成形,当初我足足费了半天功夫,才用生花妙笔把自己画成她的样子。今天时间何等紧迫。我哪里来得及再画一个替代品?既然妖兵们认定我就是师妹的模样,我只能把真的师妹交给他们。只要能逃出夜流冰地魔掌,她就算四肢尽断,也是值得的。”

    夜流冰不露声色地听着,忽然冷笑一声:“如非本王动用梦潭追击林飞这小子,一时失察,怎会让你桃李代僵?”

    阿凡提坦然承认:“不错。你虽然身在喜堂,却一直利用梦潭悄悄监测我们。所以我并不轻举妄动,一边和那些妖怪缠斗,一边等待时机。直到你动用梦潭攻击林飞。我终于把握了稍纵即逝的机会,施展掉包计,把藏在地道里的师妹抱出。混乱的厮杀中,你的手下突然发现我不见了,一转眼,我就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上,怕是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去想是什么原因?”

    夜流冰唇角浮出一丝讥笑:“阿凡提,你果然工于心计。同门学艺时,你就耍弄手段,骗得师父把生花妙笔传给了你。这么多年,你一直躲起来不露面,却在暗中悄悄谋算我。端的是好耐心。可惜的是,最后对决凭的是实力。而不是你那些诡计。这些年,你何曾奈何得了本王。”

    “师父把生花妙笔传给我,是因为你不配用它。”阿凡提肃然道。

    “不配的是你!满师时地比试,你尽管有生花妙笔相助,还是在本王手下一败涂地。象征本门衣钵的生花妙笔,原本就应该由最强的本王继承!”

    “本门心法是什么?”

    夜流冰不屑地道:“本门的妖术被称作艺之术。以唯美为心诀,从琴、棋、书、画、歌舞、雕塑、花、鸟、鱼、虫、人、妖中,追寻其中蕴含的美感,捕捉天地万物的美态。并将它们充分展现。本

    无处不在,吹过的清风,流过地月光,一片飘舞的晶充满了天地之道的美妙,与心法暗暗契合。”眉毛一挑,傲然道:“本王的葬花渊,就是艺之术的最完美杰作。”

    “你错了。本门心法虽然讲究追寻天地万物之美,但崇尚自然。你用改变、摧残、甚至毁灭的方式去刻意营造美,远远背离了艺之术地宗旨。”

    “真是俗夫之见!花朵只有盛开时才算娇艳。凋零时只能变成脚下的烂泥。晶莹洁白地雪只能飞舞在空中,落地就会融化成污水。留住天地万物最完美的一面。才是艺之术的真正精要。改变、毁灭,不过是加工的手段罢了。”

    “花朵凋谢有凋谢的美,雪融化有融化的美,只是你看不见罢了。师父把生花妙笔传给我,就是因为我比你多了一双更能发现美的眼睛。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对艺之术的理解原本就是南辕北辙,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何况,”阿凡提顿了顿,默默地叹了口气,目光黯然:“我虽然得到了生花妙笔,你却得到了师妹的心。记得师父当年说过,人生总是会得到自己不曾想得到地东西,失去最不想失去的东西。艺之门的弟子更是如此,一旦修炼艺之术,便天生背负了这样哭笑不得的命运。”

    “只要找到自在天,就永远不会失去!那里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夜流冰脸上露出狂热之色:“魔主一定能带领我找到自在天!”

    “拜托,你们师门恩怨,什么狗屁的艺之术暂时再聊!日他***,阿凡提,你先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我急得打断了这两个妖怪罗嗦的对话,除了脸和手脚,我们四个几乎变成了四灵的模样,一个劲地绕着夜流冰转。虽然意识清醒,但肉体不受控制。

    阿凡提缓缓地道:“只有一种情况下,才能杀死梦之身的夜流冰,那就是在梦中。当夜流冰施展眠术时,你们会被摄入他地梦。在夜流冰的梦中,通常被摄入地人妖只能任他摆布,但如今你们四灵附体,化做了四灵的精魂,不再是血肉之躯,和夜流冰同样不是实体,所以完全有机会击败他。何况夜流冰身上的四灵烙印和你们紧密呼应,无论夜流冰藏在梦中的哪个角落,都会被你们发现。他的行动也会受你们牵制,难以随意变化。”

    我听得匪夷所思,但也明白,我们又被阿凡提摆了一道当枪使。老狐狸给我们种下四灵禁制,原来暗中包含了那么多花花肠子。

    夜流冰面色微变,这时候,他浑身上下都被梦潭吐出来的气泡包裹,随着吐出来的气泡越来越多,头顶上的梦潭不断缩小,最终凝结成一粒黑沉沉的珠子,飞入眉心。

    阿凡提对他冷笑几声:“不出我的所料,你果然施展眠术,完全牵动了四灵烙印。你完了,夜流冰。这几个人法力高深,再加上化身四灵,会不知疲倦伤痛,和你激斗到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日他***,老狐狸是想让我们和夜流冰拼个同归于尽?“我不打了!老子反悔啦!”我怪叫一声。

    “来不及了,我们已经在夜流冰的梦中了。”阿凡提一语未毕,四面的彩色壁垒不断塌陷,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像面粉一样被吹散,跳动的符篆一个接一个融化,彩汁迅速蒸发,消失得干干净净。

    四周景物迥异,我们进入了一个诡异的世界——夜流冰的梦。

   
    黑色的尖峭冰山,险壁重重,排矢般直插云霄,散发寒的气息。夜流冰站在一座最高的冰山山巅,衣袂猎猎,嘴角斜斜叼着一朵纯黑冰花,俯视我们,目光中闪动着冷酷。

    冰山闪烁着锋锐的光芒,如同一面面乌黑发亮的镜子,清晰映出我们的身影。成为四灵精魂的我们,绕着冰山腾旋而上,扑向了夜流冰。

    “四灵附体只有一天的时间。到了晚上如果你们还杀不掉夜流冰,我们都会迷失在他的梦里。就像他的老婆们一样。”.着师妹,和孙思妙、天狗立在山脚,一派坐山观虎斗的模样。

    我苦笑一声,第一次进入别人的梦,原本新鲜有趣,应该好好观光游览一下。但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拼个你死我活了。

    夜流冰轻呼一口气,结出黑色的冰花。一连串的冰魄花疾飞射来,四面的空气急速凝结成冰。但此时的我不再是血肉躯体,如同一个虚幻的身影,冰魄花直接透体而过,感觉不到一丝寒气。

    我们四个迅速向夜流冰接近。

    身影一晃,夜流冰消失了。在远处的一座冰山内,忽然透出了依稀的彩光。我们立刻扑向那座冰山,夜流冰果然藏身在内。阿凡提说得没错,四灵烙印和我们遥相感应,无论夜流冰躲到哪里,都逃不过我们的追索。

    轰然一声,甘柠真挥动三千弱水剑,一道绚丽的光焰没入冰山,整座巨大的冰山瞬间爬满裂纹,眼看就要炸开。夜流冰忽然低吟一声,像变戏法一般,密布冰山的裂纹一道接着一道消失。冰山重新变得完好无损。夜流冰放声大笑,稳稳地立在冰山内。

    我们面面相觑,不过既然这里是夜流冰的梦境,那么一切景物都是由他变幻出来的,自然也受他操控。难怪一旦被夜流冰摄入梦中,便凶多吉少,因为天时地利都在他手里。

    “轰轰轰”,甘柠真不知疲倦,一次次挥剑击向冰山,三千弱水剑的光华照亮了半空。冰山群被映得清艳无比。

    受损地冰山一次次恢复。

    “砰”,鼠公公忽然缩头,四肢蜷起藏进坚硬的龟壳,像一枚疾飞的流星铁锤,猛地撞向冰山脚。“哗啦”,冰块崩溅,山脚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摇摇欲坠。甘真趁势一剑拦腰斩去,几乎掀翻了小半座冰山。海姬轻吹金螺,金光闪闪的脉经网罩住了飘摇不定的冰山。

    犹如晴天霹雳,冰山猛然炸开。

    夜流冰伫立不动,脸上挂着一丝戏谑般的笑容。

    碎裂的冰块突然纷纷倒回,急速垒高。犹如时光倒流,在我们眼皮底下。重新凝聚成一座巍峨高耸的冰山。

    我目瞪口呆,真他妈见鬼了,这么打都没用。海姬、鼠公公、甘柠真再次扑向冰山,我知道这么硬干不是办法,到时四灵离体,我们可能会活活累死。再看夜流冰,他虽然表情镇定,抿紧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也不好受。用眠术强行修复冰山,他地妖力同样在损耗。

    阿凡提忽然盯着我看。目光里流露出几许疑惑。我这才发觉,自己和海姬她们略有不同,虽然都被四灵附体,但她们三个完全被控制,不顾一切地死拼夜流冰。而我却有选择地进行攻击,并不盲目。

    莫非因为我是龙蝶转世的缘故?转世后的魂魄与众不同,所以并不完全被四灵所控?

    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三个最终脱力而亡。

    沉吟片刻,我加入了战圈,一拳运转混沌甲御术,猛力击向冰山。冰山立刻塌陷。但几乎在同时升高耸起。我一连挥出几十拳,拳拳蓄满混沌甲御术。但冰山碎了又聚,就像一个打不死的怪胎。

    “须知天地万物,都遵循混沌原理,包括这飘香河中的悠悠流水。水无定形,但盛在容器里,便有了形,这就是无序和有序的转换。”心浮气躁时,我脑海中蓦地跳出楚度洒然立在飘香河上,悠悠而论的画面。

    这一番话,道尽了混沌甲御术地精髓,比师父理解得更透彻。

    “混沌甲御术的精髓不是破除物理的秩序,而是转换。”河水波光粼粼,楚度轻柔击出的一拳,一遍遍在眼前闪现。

    没有呼啸的拳风,没有惊人的速度,没有爆炸般地力量。那一拳,柔和得像一个没有棱角的圆。

    我心中怦然一震,像是一个长期走在黑夜里地路人,偶尔一抬头,忽地望见了天际的一线曙光。我恍然大悟,楚度结合了璇玑秘道术,将圆的至理融入了混沌甲御术,使混沌甲御术达到了一个崭新的层次。一拳击出,既是转换,也是一个循环的圆。

    我终于领略到了混沌甲御术的终极奥妙,楚度真是个天才。

    “花开花谢,结果生种,转换循环不息。”面对嵯峨的巨大冰山,我曼声吟道,一拳轻飘飘地击出,力道柔和,没有半点棱角。

    如果没有楚度的一番话,没有夜流冰的冰山,我恐怕等到头发白了,都无法击出现在地一拳。

    拳头无声无息,轻轻碰上了冰山。

    没有任何爆裂的声响,过了片刻,只听到“滴答”一声,一粒透明的水珠从山巅飞快滚落。“滴答滴答”,水珠不断地滚下来,汇聚成潺潺的流水声。冰山开始融化了,冰水汨汨流淌,不缓不急。无论夜流冰如何施法,一块冰接着一块冰融解,再也不可逆转。

    就在击中冰山的一刻,我的混沌甲御术豁然迈入了最高境界。犹如水到渠成,春暖花开。心中时而充满莫明的喜悦,时而又生出一种流泪的感动。最终喜怒哀乐各种情绪纷纷退去,心灵的天地清澈一片。在这一瞬间,我完全忘记了现在的殊死搏斗。

    我仿佛和另一个自己隔离开。

    天空陡然旋转,脚下地大地如同波浪起伏,重重冰山飞舞,甘柠真、阿凡提、夜流冰等人都离我急速远去。

    怎么回事?我惊讶地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心灵深处仿佛亮起耀眼的光明,像火山喷涌,瞬间把我淹没在一片光海中。

    我向光海深处渐渐沉落。

    “嘿嘿,没想到你在这个时候飞升了灵宝天。”耳畔,传来月魂地声音。

    等我像一尾鱼,缓缓浮出光的海面时,我已经置身在了神秘的灵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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