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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古月轩

《庆余年》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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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00: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二章 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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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入室

    范闲第一次踏进自己“未婚妻”的闺房,却是用的大夫身份,进他眼帘的,首先是那张青螺为饰,紫璃为勾的床,然后是三位姑娘,一位是叶灵儿,一位是妹妹,还有一位正低着头,忙着拉好床上的缦布——是那位大丫环。

    范闲咳了两声,走上有去,在丫环端过来的圆凳上坐好,像个正牌大夫一样,捋了捋颌下胡须,只是这新粘上去的胡须有些不结实,险些捋掉了,他赶紧撤了这做派,开口问道:“烦请小姐伸出手来。”

    林家小姐自然正躺在床上,隔着幔布也隐隐约约能看见那袅袅身段,她听着大夫说话,缓缓将左手伸了出来,搁在柔软的腕枕之上,这腕枕似乎是常备之物,就搁在一边,看来宫中的御医常来诊治。

    范闲看着那白如静玉的一截手腕,心头一动,末知怎的竟想到如果将这手腕的主人娶回家去,日后便可以摸了再摸,快活得不行……他赶紧收敛心神,伸出一根手指,搭在手腕上。指尖与林小姐的手腕一触,欢方不知道为何,同时抖了一丝。

    叶灵儿不敢打扰大夫诊脉,好奇地看着这位费大人的学生,发现对方只用了一根手指,想到传闻中费大人的手段,越发多了几分信心。她哪里知道,范闲虽然颇通医术,但毕竟只学了一年,哪里能和其正的御医比学养,唯一的强处便是在用药和前世的少许见识,之所以故意用一指断脉,只是想唬一唬身周的人,树立自己神医的形象。

    范闲的指头觉着滑腻干净,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竟似舍不得放开手,略一沉吟说道:“小姐脉象有些虚,但燥意十足,虚损火旺相杂。细若游丝,倒有些麻烦。”

    “怎么了?”

    “能不能看看小姐的面相。好作判断?”

    “不行!”大丫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虽然庆国风气比较开放,但床上这位却是皇帝义女,身份太过特珠,就连御医都不让看脸,更何况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路医生。

    范闲有些失望,转而说道:“听说御医正断定小姐是肺痨?”

    回答他的依然是大丫环,那位林小姐似乎有些虚弱。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是。”

    范闲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把握,毕竟肺痨就是并世的肺结核,虽然自己穿越时没有像其它大能那样带上一个急救箱,但治病的法子总是有许多的,于是他继读问道:“小姐是不是经常感到疲劳?而且经常咳嗽?”

    “是。”

    “是不是身体渐渐瘦了?”

    “是。”

    “是不是经常感觉潮热不堪?”

    “是。”

    范闲有些恼火。这大丫环的嘴真快,他眼珠子一转。问道:“是不是经常流虚汗?”

    “是。”大丫环依然抢着回答。

    但范闲却像是没有听到,在伸出床幔的那只柔软手掌掌心里摸了一下,发现确实有些微润。林小姐万万想不到外面的大夫竟然如此大胆,又羞又急地将手缩了回去——范闲的动作很快,所以床外的三位姑娘都没看见。

    范闲皱眉道:“还没有咳血吧?”

    “已经开始咳了,入春的时候好了些,不过前些天又咳了起来。”看见这年轻的大夫将症状说得准确,大丫环收回了轻视。带着一丝焦急和希望回答道。

    “嘿。”范闲沉吟少许后郑重说道:“小姐确实得的是肺痨。”

    听他问了半天居然就说出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大丫环咬着下嘴唇,恨不得把这个大夫赶出去,叶灵儿瞪了他两眼,范若若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范闲却不理这些,站起来自去书案前找了只笔,开始写药方。写完之后,大丫环拿到手里瞧了瞧,发现依然是百合同金汤。只是多了两味紫珠草和黑山栀,又还多了一味黄芩。她皱眉问道:“黄芩苦寒泻火坚阴,但是太伤元气,能用吗?”

    所谓久病成医,这丫环几年来看着不同的大夫为小姐看病,对于治肺痨的方子熟得不能再熟,所以一下就指出了其中的问题。范闲看着她,不免多了几分佩服,解释道:“只要病人身体好,应该无碍,先用猛药冲上一冲,然后再徐徐图之。”

    大丫环看了他一眼,有些生气说道:“小姐得的是肺痨,身体虚弱得很,怎么可能禁得住?”

    范闲笑了笑,也不生气:“小姐既然已经咳血,那这病就有些重了,所以得先养好,再用药。”

    “到底是先用重药还是先养?”叶灵儿已经听的有些糊涂了。

    范闲咳了两声:“从现在起,每天给小姐喝一碗羊奶,记住要喝生的。”他这是前世听的某个偏方,而且确实很有效果。他又问道:“小姐的饮食如何?”

    大丫坏正在想着羊奶的事情,又听着这句话,自豪回答道:“每天清粥小菜,绝对没有挨过一点荤腥。”

    范闲大怒,心想都病成这样了,你们怎么还这样呢?一个弱弱的小姑娘,居然还不让她吃好点儿,也太过分了!——看到旁边妹妹和叶灵儿奇怪的眼神,他才知道自己这气生得太没道理,依林小姐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有人还在口食上克扣才对,想来一定另有原困,自嘲一笑,问道:“为什么这么吃?”

    三位女子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心想肺痨患者要忌荤腥,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偏偏范闲受的教育却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很执着地说道:“得让小姐吃些好的,不要再忌油荤了,羊奶一定要喝,日常的膳食也必须丰富些。如果一时适应不了,就用生山药、生薏米各一两捣成粗渣,煮至烂熟,再将柿霜饼半两揉碎。倒里面调匀喝下去。等半月之后,再用我先前开的方子。”

    他自顾自说着。别人却是皱着眉,没有谁敢听他的。

    就在这个时候,先前在外面拦着他们一行三人的那位老嬷嬷,扶着腰走了进来,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竟然如此辛苦,说话地声音都有些软弱无力:“你们怎么进来了?”大丫环笑着迎了上去,解释道:“这是叶姑娘请来的医生。小姐同意让他们看一下。”老嬷嬷有些不高兴,说道:“这宫里的御医也是每两日来诊治一次,这位医生又有什么稀奇处。”

    大丫环笑说道:“倒确实有些稀奇,都已经判定小姐得的这病,还让我们给小姐天天准备些山珍海味。”

    老嬷嬷一听,拼命摇头。说这可千万使不得,万一耽误了小姐病情。这可如何是好?只说得两三句,她面色一变,匆匆告罪离开。范闲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对那位丫环说道:“学生这剂药,一定得配着先前说的进用,不然万万没有效果。”

    丫环却依然不肯听他的,搞得范闲恼火得很,心想将来若真的能与你家小姐同鸳帐。定舍得你叠被铺床!他无奈说道:“我这里有些现成的药丸,先吃两粒养养,如果疗效不错,你应该信我了吧?”

    “药丸或许是好的,但肉是一定不能吃的。”这丫环可真拧。

    范闲气得是咬牙切齿,却不知该如何办。

    ——————

    当他咳血的时候,她在咳血;当他急得咬牙切齿时,她也急得咬牙切齿。纱幔之后,那位虚弱躺在病塌上的清雅姑娘,听到外面大夫的声音。早已急得不知该如何办才好,那声音如此耳熟,明显就是自己在庆庙偏殿里遇见的少年郎,虽然不知他为何来到自己家,也不知道他怎么变成了费大人的学生,但是,但是……

    林姑娘双手紧紧地抓着绸被的边角,可爱的如贝白牙轻轻咬着下嘴唇,十分激动,一抹并不健康但是格外魅丽的红色染上了她的脸颊。这可怎生是好?明知道那人就在幔外,却不知该如何相见,真真愁死个妹妹爱煞了个人儿。

    听到外面的对话似乎渐渐结束,那个声音的主人就要离开,姑娘终于忍不住了,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斜靠在床头,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了蚊子般大小的声音:

    “等一等!”

    听见缦纱后的声音,外面的四个人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反应,丫环首先走了过去,低声问有什么事情,叶灵儿则是面露关心,而若若却是想着今天哥哥冒险乔装来到这里,却没有办法看见林家小姐一面,所以下意识里去看哥哥的表情——不料却看到了一只呆鹅。

    范闲听到等一等这三个字之后就呆了,化身为呆鹅,傻乎乎地看着床上,似乎要隔着几重缦纱看清楚那里面女子的模样,以证实先前的声音。在庆庙的时候,他曾经听过白衣姑娘说话,尤其是那句,其实只有那句:“你……是谁。”

    庆庙里轻柔的三个字,却是令他印象无比深刻,未曾忘记。

    范闲马上知道纱缦里的人是谁,一股子得到失去复到的狂喜冲入他的大脑,让他在短时间内有些麻木,有些不知所已,受到冲击之,马上想到黄立行的那首歌:“音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所以他有些摇摇晃晃,却马上清醒了过来,硬生生止住了一把掀开床前那道纱的冲动。

    “小姐,有什么事吗?”丫环在床边低声问道,叶灵儿也走了过去,皱眉道:“晨晨,你先躺下去,坐起来干嘛?”

    “……这位大夫,先前说的似乎很……有些道理。”纱缦里的姑娘似乎有些着急该如何措辞,“……当面看看,或许……大夫会更有把握些。”

    丫环听小姐都这么说了,但记着规矩,只好为难地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叶灵儿,叶灵儿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怀疑范闲的医术。所以劝了几句没什么必要的话,但耐不住林家小姐的坚持。心头一酸,只道姐妹自忖来日无多,所以不肯放过任何一线希望——她只好叹了口气,伸手去拉纱缦。

    就在这当儿,那位可恶的老嬷嬷第三次上了楼来,看见这幕一惊,便要去拉范闲离开。范闲心头一怒,心想你还真是麻烦。两道目光如雷神发怒般瞪了过去,目光及处,老嬷嬷一捂肚子,落荒而逃。

    范若若自然知道自家哥哥的目光并不能伤人,这是泻药还在坚定地发挥着作用,忍不住掩嘴而笑。此时范闲的唇角也挂着一丝微笑。看着渐渐拉开的纱缦,等待着二人相见的那一刻。

    纱缦拉开。锦被之中,一个肤色白哲,双眼水灵,面有红晕的清丽姑娘,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都,如同没有旁人一样,两对目光柔和却坚定地对到了一处。

    范闲的目光里满是喜悦与开心,而林家小姐的目光却……十分惘然和失望!范闲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化了妆的,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未婚妻,自然没有办法当场认出自己来,眼神里不自禁地带上了一丝笑意与无奈。

    林小姐在丫环的搀扶下坐好,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年轻大夫,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望,但渐渐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回忆一些什么,似乎从这个年轻大夫笑吟吟的眼光中发现了什么。

    叶灵儿忽然觉得费大人的学生目光十分令人讨厌,催促道:“傻站着干嘛?”

    范闲微笑着走上前去。细细端详着那张自己记挂了几日的美丽容颜,看着那抹不健康的红晕,心头生出万分怜惜,柔声道:“一定要按我刚才说的法子进食吃药,知道吗?”

    听见这声音再次响起,看见这完全不一样的脸庞,林家小姐有些晕眩,手臂撑在床上,轻声说道:“麻烦您了。”

    ……

    离开林姑娘闺房的时候,林姑娘极有礼貌地谢过了这位年轻的大夫与范家小姐,她知道这位范家小姐将来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小姑子”,所以心头难免奈有些莫名的情绪,再看那位年轻大夫,心头更是一片激荡,明明声音是他,为什么却不是他?

    看着那位年轻的大夫就要走出门口,林姑娘十分着急,却根本没有法子。身为名义上的郡主,先前坚持见大夫一面,已经是极大胆的举动,难道还要自己去追问对方,前些天你是不是去过庆庙,是不是看见一个白衣的姑娘,还记得那只鸡腿吗?

    罢了罢了,明明不是那个人,只是声音有些相似罢了,看来这些天睡得太沉,又太记挂那个声音,竟有些入了魔障。

    就在姑娘家患得患失,渐趋失落的时候,范闲忽然在房门口顿住脚步,回身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道:“羊奶要喝,荤腥要沾,如果饿了,多备几个鸡腿吃吃。”

    林姑娘眼睛一亮、问道:“可这些天胃口不大好,时常有些恶心作呕。”

    “不要紧,吐啊吐的,就吐成习惯了。”范闲发现自己将来的老婆是个聪明人,十分欣喜,说道:“白天可以通通风,但晚上一定要记得……关窗子。”

    叶灵儿和丫环觉得这个大夫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

    在回范府的马车上,没有什么外人,只有一脸微笑的范闲和正在旁边偷笑的范若若。范若若看自己哥哥想忍住狂笑的冲动,忍得十分辛苦,笑着说道:“想笑就笑吧,憋着干嘛?”这话一出,马车里顿时传出一阵极快意的大笑声,十分响亮,惊着了道路两旁行人,吓坏了守在前面的藤子京。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真巧。”看见哥哥高兴,范若若也忍不住替他欣喜,“没想到林家小姐竟然就真的是哥在庆庙遇见的姑娘。”

    “是巧。”范闲抚抚有些发痒的眉毛,笑着说道:“以后别叫什么林家小姐了,叫嫂嫂。”

    范若若取笑他:“十月才过门,现在就叫嫂嫂会不会急了点?而且你知道宰相大人和长公主都是不喜欢你的,你不也是曾经想过推了这门亲吗?”

    范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哥哥。可是一定要将那个女子娶回来的。别说宰相大人长公主,就算监察院那位院长大人回了京都,我也不去管他。”

    范若若忽然好奇问道:“今天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林——嫂嫂。”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嫂嫂虽然生得清丽,但也没你上次形容得那般美若天仙啊。”

    范闲一怔,郑重问道:“这还不算美若天仙?”

    范若若很客观她说:“不算。”

    范闲想了想,有些茫然、半天之后才说道:“难道这就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哥。你这句话的意思我大概能明白,不过西施是哪里的美女?”范若若很好学。

    范闲这时候满脑子的林家姑娘,早就丧失了这些年来甘当妹妹师长的优良传统,随便糊弄道:“西施就是澹州有一个卖豆腐的姑娘,长得很漂亮,皮肤很白。”

    “骗人。”范若若有些不满意了。发现哥哥自从确认将来的嫂嫂就是心上人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范闲安慰道:“哪有骗你?你小时候还偷偷跟我溜出别府去菜场逛过。当时她就在那里卖豆腐,只不过你年纪小忘记了。”

    范若若将信将疑。

    回顾今日之事,范闲心中无比感慨:“这哪里是穿越,这明明是言情小说。”

    ——————

    林小姐姓林名婉儿,小名叫依晨,从小在皇宫中长大,没有什么太多的朋友。她的身世有些离奇,所以虽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当今的宰相大人。却没有太多机会可以与父亲见面,倒是与舅舅亲近些,尤其是四年前舅舅给自己指定了婚事之后,更是连母亲都被剥夺了管自己的权利,倒是有了些轻松自在的日子,只可惜这种日子也未免寂寞了些,叶灵儿又常常随着自己的兄长们在定州那边疯,就算在京都,入宫也不是太方便,所以身边连个能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年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舅舅让人将自己与父亲的关系捅了出来,当时她还以为舅舅是准备让父亲难堪,逼父亲请辞,谁知道后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反而是将四年前搁置的联姻一事,重新提上了台面。

    姓范名闲,户部侍郎范大人在澹州的私生子?林婉儿唇角浮起一丝苦笑,看来对方也是个苦命人,从小就见不爹妈的面,只是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嫁给他呢?难道说自己的身份就是如此的不光彩,只好胡乱许给范……闲?

    不知道范闲长的是什么模样。

    林婉儿无法自抑地想到白天的那位大夫,一丝笑意涌上唇角,掩嘴笑了起来,那人可其好玩,居然想了这么个法子混进别院来了,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家别院,禁卫森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冒充费大人的学生?还其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但她马上想到,这个人是随着范府小姐一起来的,难道他和范府有什么关系?那他一定知道自己与范府那位公子的婚事……天啦!既然他明明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说那些话?

    两抹红晕在她的脸颊上像霞云一般美丽,在旁边铺床的丫环看着斜倚在床头的郡主,不由有些呆了,笑嘻嘻问道:“小姐,又想到什么开心事了?最近这两天老看你无缘无故的笑。”

    林婉儿有些窘迫,说道:“难道笑也不能笑了?”丫环吐了吐舌头,憨憨地走到窗边去关窗子,此时夜已经深了,早已到了入睡的时辰。林婉儿想到白天那位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低声说道:“你去拿些香来。”丫环心想不是还有吗?却没有说什么,自行下楼去。

    林婉儿走到窗边,钎细的手指放在窗根的小横木上,心想:“到底关还是不关呢?”一想到自己身上的病,一想到自己已经许给了叫范闲的那个陌生人,林婉儿心头一痛,手指暗暗用力,将这窗子死死地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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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00:16: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破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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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破窗

    春夜更鼓声起,正是鸡鸣狗盗佳时。

    一个黑影儿从范府的后墙上像叶子一样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落地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掸掸身上的灰就没入了夜色之中。这人自然就是范闲,他一边在黑夜里前行,一面心里想着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够一掠十丈的真正轻功呢?害得自己爬墙的时候总要落一身灰。

    京都虽然繁华,但到晚上还有灯光的地方毕竟是少数,比如像瓦弄巷那边,因为要摆夜市,还有杂耍,再比如流晶河的水潭那边,前半夜的时候因为要接恩客上班,所以河边也会有些灯。而其它的街道大多数都是一片黑暗,只有旁边民宅里的幽幽灯光,偶尔会透过门缝投射到青石板砌成的大街上,映出一道细细暗暗的线。

    范闲就在这些模糊不可见的线条间穿行着,在黑夜里奔跑着,夜风清凉打在他微微发烫的脸上,感觉很舒服。没有花多少时间,他就已经来到了今天白天曾经去过的皇家别院旁的小巷中,远远看着院子里的那方小搂,他皱了皱眉头——四周一定有些内宫的侍卫,用五竹叔的话,自己顶多是七品的内功修为,三品的细腻控制,如果想贸贸然闯进去,而不惊动这些高手,一定要非常小心才行。

    他必须见到林小姐,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全名是什么,但他需要告诉对方,自己是谁,将来你会嫁给谁。最关键的,就是她的病。

    黑夜里一片安静,打更的梆子声刚响起不久,短时间里一定不会再次响起,偶尔会传来几声稍嫌有些越季的蛙鸣声,范闲安静地站在巷口的墙后,调息着自己体内的真气。让那股霸道的真气缓缓布满自己的全岙,以后腰雪山处为枢控,完美地控制着自己每一部分的肌肉和神识。

    他不知道五竹叔在不在旁边,但他知道总不能一生一世都依赖着五竹叔。因为五竹叔再强,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不然自己的母亲当年也不会香消玉殒。将双手在衣服上使劲儿地擦了擦,保证上面没有太多的汗水,然后找准了皇家别院后墙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真气缓缓渗出掌心,再由掌缘奇妙收回,形成一个小凹陷,就像以前在澹州港外爬悬崖一样。很轻松地依附在了墙面上。缓缓往上爬去。

    这面墙足有两丈高,一般的高手是无论如何也难以跳过去,而且墙面光滑,所以皇家侍卫对这里的防守是最薄弱的,谁也猜不到今儿个来偷香的,居然是一个蜘蛛人。

    爬到了墙头,范闲一手攀在墙上,一手抹掉额头的冷汗,心想来看自家媳妇儿。怎么也要冒这么大的险?此时却不是后悔的时候,抬头望天,只见那眉月儿正要遁入云彩之中,不由心头一喜。

    银光忽黯,嗖的一声,范闲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园子里,像只狸猫一样钻进了密密的短树丛里,借着树木掩住了自己的形迹,这一整串动作由直直落下转成向前疾冲,竟没有发出太大声响。全亏了在澹州时五竹对他的严苛训练。

    其实别院里没有太多侍卫,这时候时近子夜,更是松懈,只听着远远的前门处似乎还有人没有睡,但园子里根本没有人在巡查。范闲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小楼下面,抬头发现楼里的灯光早就息了,一片黑暗,他心里想着,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

    楼下门关着,而且不知道那个老嬷嬷会不会肚中余毒不清,半夜起来出恭,所以范闲苦笑着舍弃了这条道路,转到楼外,双手真力缓出,用力扣住木质的廊柱,往上面爬去。爬到顶处,第二层木阁却是突出了一部分,约有两尺长的距离,范闲轻吐一口气,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小缝隙,用食指和中指抠住,身体一荡,便悬在了空中,腰腹一借力便摆了起来,像只骗辐一样向上一纵,死死地贴住了窗户外面。

    白天见面的时候最后说的那句话,范闲相信窗内的那位姑娘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满脸自信微笑地轻轻一拉窗子……没动,他稍稍用了些力,再一拉窗子……居然还是没开!

    ……

    林婉儿早早就上了床,但却一直无法安睡,躺在软软的薄被之下,双手抓着被角,一双大眼睁在黑夜里睁着,清亮无比地看着头顶的床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外的动静,她马上听见了,心头一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万万想不到那个少年竟然胆子真的如此大,居然敢半夜摸进皇家别院来,她本应喊人,但一想到,如果侍卫赶了过来,那个漂亮的少年只怕会落个死罪,所以心头又有些不忍,紧紧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窗子关上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心想只要对方进不来自然会知难而退,如此一来自己不会面对自己根本不想多想的局面,少年也不会落下如此大的罪名。

    可惜事不如人愿,只听得窗户那里嗤的一声轻响,便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握着把涂着黑漆的细长匕首从外面翻了进来。林婉儿隔着纱缦看见这一幕,下意识里便要喊了出来,但一看见那张脸,那张在庆庙神台缦布外看见的干净脱尘的脸,不知为何,她竟将这声喊生生地咽了回去。

    范闲动作很快,没有一丝初恋小男生应有的羞涩,反身将窗子关上,然后走到床边,一把掀开纱缦,一股淡淡的幽香开始在房间里蔓延。

    林婉儿觉着脑中略有些迷,但又闻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后,整个人的精神顿时醒了过来,这才知道先前这个少年已经施放了迷香。她吓了一,难道这个人是……传说中的采花大盗?

    无尽的后悔开始涌上林婉儿的心头,她嘴巴一张,便准备喊人!

    范闲却完全没有这种自觉,只是满心喜悦地准备喊醒这位姑娘,哪里知道一看,姑娘居然还是醒着的,本来迷惘的眼睛里居然出现了惊恐的神情,而且张大了嘴巴,难道是准备喊人?——他马上醒了过来,身形一飘,单膝跪到了床上,一只手捂住了林婉儿的嘴。

    掌心处触着她的软唇,痒痒的。

    “别喊别喊。”范闲生平第一次入舍偷香,难免有些经验不足,愁苦说道:“是我,是我,是我啊。”

    似乎看出了少年并无恶意,林婉儿渐渐平静了下来,范闲挪开手掌,无奈轻声说道:“别叫了。”

    林婉儿忽然想到刚才的那两道异香,着急问道:“你把我的侍女怎么了?”因为侍女就睡在旁边的笼榻上,刚才这番动静,应该早就醒过来了才对。范闲轻声解释道:“没事儿,这香有宁神的作用,对身体没什么坏处,只是让她睡一觉。”

    林婉儿略安了些心,看着面前这张干净的笑脸,一分欣喜,却有三分恐惧,这人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看见她眼瞳里的害怕,范闲心疼说道:“别怕,我就是白天的那位大夫,走之前不是说好了晚上要来的吗?”

    林婉儿忽然嫣然一笑道:“你不是让我把窗子关好吗?”看见这清丽佳人忽然莞尔一笑,范闲心动一荡,再看着那唇瓣儿,便有了别的想法,正在此时,他的脖子上却忽然一凉。

    一柄短剑、寒光讨闪,剑柄握在林婉儿的手里,剑刃却搁在范闲的脖子上!

    林婉儿看了他两眼,忽然心头一软说道:“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这时候离开,我保证不追究这件事情。”

    范闲脖上有寒剑,脸上却依然是笑眯眯地,若着她柔声说道:“我呆会儿就走,今天只是来看看你。”说完这话,自顾自地从怀里掏了一个油纸包出来,全然不管脖子上锋利的刀口,反而是林婉儿怕无心割伤了他,下意识地将剑往外面挪了椰。

    范闲撕开油纸,从里面拿出根香喷喷的鸡腿,凑到她的唇边,笑嘻嘻说道:“那天在庆庙吃了你一根鸡腿,知道你馋这口,所以专门给你带过来。”

    林婉儿哭笑不得,心想这是什么时候,这少年居然还如此胡闹,如果让侍卫发瑞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房间里,那两个人可都全完了,抖着声音说道:“求你了,你快走吧。”

    范闲本还准备按照小言套路再逗逗对方,但见林家小姐如此惶急,心头一软,哄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这句话一出口便感觉有些不对,怎么很像前世武侠小说里采花贼常说的台词?

    果不其然,林婉儿神色大变,将剑搁在他的脖子上,颤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若想言语轻薄于我,我便是一剑下去。”

    范闲这才想到,自己私入女子闺房,确实是件极败坏对方名节的事情,但看林小姐面上毅然决然的神情,却不禁心道,难道你准备谋杀亲夫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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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00:1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章 交错时光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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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交错时光的爱恋

    “我这些日子时常想你”范闲不管不理,自顾自说着:“自从庆庙见了你之后,就极想见你。”

    林婉儿急羞道:“说的什么胡话!我是……”她将牙一咬说道:“我已经许了人家,更何况你怎能半夜偷入女子闺房、也太放肆无礼了。”

    “你许了范家,我知道。”范闲笑嘻嘻地望着她。

    林婉儿想到与这少年初见时的场景,想到二人默默对视时的复杂情愫,心头一阵伤痛,说道:“既然知道,还不离开?莫非真要人将你杀了?”

    范闲不再逗她,望着她,正色说道:“我……就是范闲。”

    ……

    死一般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范闲自己觉得有些尴尬了,却发现林婉儿的眼角滴下一摘泪来,她赶紧抹了去,低声说道:“这位公子,请自重。”

    范闲苦笑道:“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怎样才能相信?”

    林婉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看着这张脸,平静了半天才低声说道:“真的……是你?”

    天上的月儿早已挣脱了云层的束缚,露出那张明媚的脸,将淡淡光泽洒下大地,些许清晖从窗外透了进来,笼着床上床下的一男一女。

    “真的是我。”范闲轻声说道。

    林婉儿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心情激荡之下,不由又咳了起来。手上的剑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一面咳一面问道:“你就是范家那个打黑拳的?”

    范闲不禁失笑,看着她柔弱模样,心疼地伸掌握住她的手腕,递了段真气过去,小心翼翼地替她疏理着体内的脉息,听着打黑拳三字。苦笑道:“不过打了两次而已。”

    林婉儿渐渐有些相信了,喜色浮上脸颊,又问道:“你就是那个万里悲秋常作客?”

    范闲继续苦笑:“憋急了写的……不作数,不作数。”

    林婉儿眼睛渐渐清亮:“你,你……真是你?”

    范闲想要抓狂了,欲哭无泪说道:“今天我与妹妹一起来的,若我不是范闲,妹妹怎么可能会帮一个陌生男人来看她的未来嫂嫂?”

    林婉儿心想也对。掩嘴一笑,却马上想到另一个问题,生气说道:“那你上次去庆庙,也是专门去见我?”一想到被这少年将一切事情都蒙在鼓里。林婉儿便无比恼怒。心想就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害得自己这几天患得患失,还想了那多不合礼法的事情,便恨不得将这少年给……打上一顿。

    范闲一看她神情,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赶紧解释道:“向天发誓,庆庙初遇小姐,那可真是巧遇,别说那时,直到今天晨间见着小姐。才知道小姐的身份。”他笑眯眯地望着林婉儿那张清美的脸,轻声说道:“这一切都是缘份。”

    林婉儿羞得低下了头,将手腕从范闲的手里挣脱出来,低声说道:“那你为何今天要与范妹妹一起来看我?”

    范闲一怔,心想难道要告诉你,自己是准备将林家小姐治好后,便潇潇洒洒地闹一出逃婚记?这话是打死也不敢说的,只好柔声回答道:“听说林家小姐身体不好,而又没办法见她,所以只好偷偷来看看……哪里知道。原来是在庆庙遇见的鸡腿姑娘。”

    林婉儿轻啐了一口,心想怎么把自己叫得如此难听。

    范闲笑着指了指搁在边上的鸡腿,说道:“这时候要不要吃?”

    林婉儿笑了起来,应道:“你自吃去,我可没那么贪嘴。”

    范闲忽然耳尖一颤,听到了楼下有人起床,似乎正要往楼上来了,眉头一皱说道:“有人来了。”林婉儿一急,心想就算你是自己将来的夫婿,但如果让人瞧见了,这还怎么见人,推着他说道:“那你赶紧出去。”

    范闲心想自己辛苦了半夜,怎能就这般走了,脸上坏笑一起,身子一翻就钻进了被窝里面,这床极大,被极大,屋里又黑得厉害,若有人从外面来着,还真是看不出异状。

    发现范闲钻进了自己的被窝,林婉儿大惊失色,却来不及再做什么,就听着有人摸了上来,原来是那位白天拉了几次肚子的老嬷嬷,林婉儿又羞又急地滑入被中,将身体对着外面,装作已经熟睡了。

    老嬷嬷看了一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低声咕哝了几句,觉得头有些昏,似乎睡意又来了,所以转身下了楼。

    林婉儿一肘撞向后面,压低声音羞叱道:“人走了,还不赶紧出去。”

    好不容易能一亲香泽,正在第一次感谢老嬷嬷的范闲哪有马上离开的道理,涎着脸说道:“困了,再躺躺。”

    林婉儿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将来的夫婿,骨子里面竟是个无赖子,又气又恼道:“这……这怎么能行?”

    范闲嘿嘿笑着,往她的身体靠近了一些,鼻尖嗅着那淡淡的体香,心旷神怡,说道:“为什么不行?”

    “这……这……传出去了叫我怎么见人。”林婉儿羞地将头埋在窝里,感觉着身后的热气,又往前挪了挪。

    范闲叹了口,害怕这姑娘会害怕到挪出床外去,那可是要着凉的,只好爬了起来,满腹的欲求不满,坐到了床边,拉住了姑娘微凉的小手。林婉儿挣了一挣,没能挣脱,也就由他去了,心想只要你不躺在床上,已经算是大幸。

    范闲看着她微微闭着的双眼,轻声说道:“我发现我这一生,运气确实太好。”

    “嗯?”林婉儿好奇地睁开眼睛。眸子清亮无比看着他。

    “喜欢上一位姑娘,这位姑娘却在我喜欢上之前,就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说这种事情会发生,岂不是说明我地运气很好?”范闲笑着解释,清逸脱尘的脸上满是喜悦。

    林婉儿好奇问道:“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

    “算了,没什么。”

    林婉儿轻咬下唇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还有件事情要和你说。”范闲看着她额际青丝下的隐隐汗迹。心疼说道:“白天我说的可是真的,你这身子,现在必须好好将养,清粥小菜那种,对肠胃倒是有好处、但是对痨病,却没有什么帮助。”

    听到痨病两个字,姑娘家今日连遇惊喜。一颗水晶心肝儿早已颤得不行,一转念间却想到自己的病,反而又低落了下去,情绪激荡之下,面色有些黯淡。忧伤说道:“御医正瞧过,说是这病不好治,虽说是寒痨不会过人,但……日后若真的与你在一处,只怕会累着你。”

    范闲忽然正色看着她:“羊奶、鸡腿,我开的药方,还有等会儿我给你留的药丸,按照我说过的法子慢慢服用。一定能能把身子养好。”

    林婉儿叹道:“御医都没法子根治,只是一年拖一年的。”

    范闲笑了笑:“我的医术自然及不上御医,就算我的老师在京中,只怕也只会走些偏门法子,你的身份尊贵,只怕宫里的贵人们不敢用。不过我说的饮食,却是御医们想不到的地方,加上只要你把身体将养好,等老师回京,他这次出巡边关。一定搞到许多珍贵的药材,到时候你的病自然就有希望了。这治病诊治是一部分,药又是另一部分,别看皇宫大内珍奇药材无数,但真正好的,只怕还不及我老师的收藏。”

    林婉儿听他殷切言语,心头一片感动,轻声道:“麻烦范公子了。”

    范闲一怔,心想怎么此时说话还要生份一些?他毕竟不了解女子心思,一旦确认了眼前这男子是自己将来的夫婿,林婉儿说话自然就会矜持一些,这是女人的特质。他有些意外,笑着说道:“还叫我范公子?”

    林婉儿好奇道:“那叫什么?”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羞得满脸通给,背转身子,不再看他,用蚊子大的声音说道:“那得等成亲之后,再改称呼。”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称呼我为范兄。”范闲忍着笑说道,

    林婉儿这才知道上了对方的当,又羞又恼,欲待伸手去打,却想到与这男子只见过两面,还算是陌生人,讷讷住手。范闲看着她瘦削的肩,说道:“等成亲之后,咱们到苍山上去,那里海拔高些,又有温泉,最适合你休养。”

    林婉儿听见成亲二字,微微羞意起,还是点了点头,却没看听明白海拔是什么意思,又想到另一件事情,轻声问道:“费大人真的是你的老师?”

    “是啊。”范闲微笑说道:“我一直以为费老师既然在监察院那处做事,应该是个很低调的人,谁知道竟然在京都里有这么大的名气。”

    林婉儿笑道:“他可是当年北伐西征时的国之功臣,当然名气大,不过世人惧他用毒,所以一向是躲着走的。”她看着范闲这张漂亮的脸,好奇问道:“费大人怎么会是你的老师呢?”

    范闲耸耸肩说道:“林姑娘,这事儿后面估计麻烦多着,如今我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楚,将来你要嫁给我,只怕也会遇着许多麻烦事儿,可得想好了。”

    林婉儿微笑着摇摇头,她也知道这次联姻之后隐藏着许多利益的交换和再分配,所以开始的时候十分抵触以致于病情加重,但既然今天发现上天有眼,竟让范家的公子就是……眼前的这位,她已经满心感激上天,哪里还会有别的什么奢望。想到最近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说道:“范公子,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您是司南伯的儿子,监察院费大人的学生,却又精通诗文之道……对了,那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真是你写的?”

    范闲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质疑,只是很单纯的发问,好奇回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林婉儿脸上浮起一丝怒意:“太后极喜欢你这一句,但是宫里最近在传,说您这诗后四句是抄的前朝诗人。”她自是十分相信眼前这位,所以有些生气。

    范闲这才知道诗会之事还是余波未停,和郭家的官司还没有结束,竟然又来了这种指责,不过他本来就是抄的老杜,所以也没有怎么生艺,反而是看着自家未婚妻的神情有些疲惫,有些心疼,所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不要再说了。

    “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可……如果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对啊,我还真担心被人发现后,我那个怪叔叔会不会把那些人都杀了……这真是个问题,赶明儿得和他交流一下。”范闲汗毛直竖,想到这种恐怖的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

    林婉儿看着他的脸,迟迟不肯闭上,但终究还是挡不住沉沉睡意。

    ……

    第二日清晨,林婉儿有些迷糊地从暖和的被子里醒来,睁开双眼,揉了一揉,发现精神特别的好。丫环甜甜笑着过来行礼,然后准备扶她起床洗漱打扮,这时候林婉儿才想起昨夜之事,一声惊呼说道:“啊!人呢?”

    丫环好奇问道:“什么人?”

    林婉儿惶急说道:“你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小姐。”丫环认真回答道。

    林婉儿走到窗边,一头黑黑的长发直直垂到臀际,一身俏白布衣,看上去十分美丽。她往窗外望去,却发现早已没有那人的踪影,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梦,做了一个自己很想它变成现实的梦。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丫环捧着一个撕开一半的油纸包走到她的面拆,偷笑着说道:“小姐又偷吃,当心被嬷嬷看到,告到陛下那里去……快把窗关上,不要吹着风了。”

    林婉儿接过油纸包,又发现自己衣带中多了几粒药丸,心头一片温暖,再着窗外园中景色便多了几分绿,就连窗子关上之后,似乎也掩不住无尽春意正橇窗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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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00: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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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族学

    “咱老百姓呀,今儿真高兴!真呀嘛真TMD高兴!”范闲一边在花厅里喝着豆桨,嚼着油条,心里舒坦无比。

    他承认自己运气好,明明都已经死了的人,却偏偏到这个世界里来再活一把;明明一出生就可怜得不行,妈死爹不要——但后来才知道原来杀妈的仇人都被干掉了,自己身为人子想报仇也没地儿去报去,老爹虽然有些问题,但至少没有表现出让自己无法忍受的态度。另外就是,白己明明准备好好抄书,挣些辛苦钱,在这个世界上过些好日子——却没想到早就有一大堆金光灿灿的阿堵物在等着自己去不屑一顾。

    最关键的是,明明如果想挣这快钱、就得逆着自己意思,接受那些大人物的安排,与自己根本没见面的女人结婚——结果,嘿,这女人还就是自己喜欢的那个!

    运气好的人有,运气常好的人也有,但运气好到像自己这样的,范闲都有些不相信。发现他心情好,柳氏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范思辙来了兴趣,等自己母亲离开之后,压低声音问道:“大哥,这么乐?铺子已经看好位置了,你啥时候去看看?”

    “你不是请了掌柜了吗?”范闲心情好,满脸春风,大肆放权:“都说过,这事儿你自己先办着,有不妥的地方再来找我。。如果觉着自己年纪小,压不住阵,府里那么多清客,随便拎两个去。”

    范思辙嚷道:“怎么说你也是大东家,书是你的。钱你也出了一半,怎么也得看看吧。”

    听见大东家这三个字。范闲一乐说道:“成,那过两天去看看,不过前些日子父亲不是打过你一顿板子,不谁你误课?”

    “你来接我好了,顺便带你再在京里逛逛。”

    “免了,和你出去又要得罪人,我可不想天天上公堂。”范闲一口喝完碗里的豆浆,砸巴砸巴满嘴的渣子,有些不满意:“这书局的生意如果做得好。将来等你大了,还会有很多生意等着你去做。”

    范思辙没有听明白这话,摸摸脑袋就走了。范若若在一旁安静听着。这个时候才笑着说道:“决定接受这门婚事?”

    “父母之命,不得不从啊。”范闲叹息着,却始终是没有搞笑这方面的天赋,摇头笑道:“婚事我是一定要的,不过随着婚事而来的那些东西,就有些麻烦了。平白无故要得罪那么多人,而且还不见得能够真正掌握那些东西,算来算去,似乎都有些不划算。”

    范若若知道哥哥说的是皇家商号。也有些为他犯愁,毕竟长公主已经管了这么多年,谁都不知道宰相和太子那派的人,从这里面捞取了多少好处。如果将来这门生意真的要交给范闲管,接手查帐是一定必须的,说不定从内库到皇家商号。都有不少人要出事。

    她皱眉说道:“如果不查帐怎么样?”

    “不查帐也成,但要把以前的旧帐全部封存起来,万一以前的脏水泼到我们身上就完蛋了。而且关键是这条财路断了之后,某些人一定会很愤怒。”

    “要不然……只与林家姑娘成亲,这商号就不要了。毕竟当初是爹与陛下商议的结果,这时候再让爹爹退让一下,陛下也应该不会太生气。”

    范闲摇摇头,想到那天晚上父亲的神情,知道父亲对于拿回母亲的家业,有一种很狂热的执着。虽然不知道这种执着来自于何处,但如果眼前这种机会,还要父亲主动放弃,真是件根困难的事情。

    而且他自己也不想放弃,毕竟那是母亲,那个女子一手留下来的事物,属于自己的东西,凭什么要让皇家的人享受好处?虽然按照宫中的说法,与林婉儿成亲之后,也要过上几年才能亲手打理,但离肉近些,鼻子总会好过些,所以范闲此时才将书局的事情当作正事儿来办,一方面是熟手,另一方面也是想证明给某些人看看,自己是有经商头脑的。

    “会不会……有人会使用一些非常的手段?”范若若担心问道。

    范闲想了想回答道:“虽然没有见过长公主,也没有见过宫里面任何一位大人物,但我想,既然能够掌管内库十来年,这位长公主不管是什么性情的人,就一定是个聪明人。在目前这种局面下,如果我真的被杀死了,不管是不是她做的,肯定很多人的目光会盯着她。皇帝老儿或许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但一定不会容忍有人会暗中破坏他的旨意。身为帝王,最看重的便是自身的威严,刚好我被缠在官司里面,不能离开京都。如果有人在京都内对我动手……”

    他摇摇头:“那也太傻了。”

    范若若佩服地看了他一眼:“哥哥分析的有道理。”

    “别这样看着我。”范闲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这丫头现在越来越信我,我又不是神仙,只是个普通人,肯定有很多事情会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范若若听着这话有些担心,范闲却还好,毕竟五竹叔一直隐藏在黑暗之中,如果有人想动自己,除非正在旅行中的叶流云忽然回到京都来了。

    中午的时候,在藤子京等一大帮护卫的簇拥下,范闲跑到了范氏私孰去看范恩辙,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险些没气昏过去。只看课堂之上,那些范族的孩子们个个儿嬉笑玩闹,全然不将前面的老夫子放在眼里,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家伙,更拿了自己的毛笔蘸了些墨计,往前面洒着玩,不仅污了墙壁,甚至连老夫子的衣角都沾到了一些。

    老夫子气得脸色铁青。却是不知该如何生气,这些顽童家中都颇有背景。虽然他们的父母都每每叮嘱要尊师重道,但是一到私孰里,这些少年就变了模样,更有可恶地仗着自己家中小厮粗壮,所以不但在私塾里混着,更时常在街上行些无行之举。

    范闲将脑袋伸进门里,仔细瞄了瞄,发现范思辙还比较老实,坐在墙角的一张书桌上写些什么。家中派给他的小厮正蹲在旁边伺候他喝茶,看来也没有认真听老师讲,但好在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其实是高估了自己这个弟弟。如果不是最近有更好玩的事情捆住了范思辙的心神,只怕他会比现在屋里那些不肖子弟更加放肆。

    将范思辙从屋子里喊了出来,范闲沉着一张脸问道:“这就是你们读书的地方。”

    范思辙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生气回答道:“是了,怎么了?”

    “你应该算是个头儿吧。”范闲很相信他的领导能力,加上目前整个范氏宗族,就以司南伯家最威,所以范思辙应该在这些孩子里面地位很特殊。”

    范思辙挠挠脑袋:“我说的话他们还听听。”

    “那好。”范闲接着说道:“你进去把那些小杂碎都给我教训一顿,让他们好好听老师讲学。”

    “啊?”范思辙似乎有些没回过神来。

    “不尊师长?”范闲眉尖都皱了起来。心想自己在澹州的时候,不论是最先前的西席先生,还是后来的费介老师,自己都是无比尊敬,耳听得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喧哗,怒上心头喝斥道:“你要是敢像他们一样。看我不大耳光抽你。”

    范思辙全不知最近一直挺温柔的范闲为什么会忽然惹上自己,瞪着眼睛吼道:“你凭什么抽我?”

    他身边的小厮和几个家丁都围了上来,他们对这位范大少爷已经有些熟悉了,但一听着要打自己小主子,却是护主心切,恶狠狠地瞪着范闲,那个小厮仗着和思辙少爷熟,更是嘴贱的骂了起来。

    范闲眉头一皱。

    藤子京和几个护卫走上前去,毫不留情,揪着家里的那几个家丁一顿好捶。那个骂脏话的小厮更是被扇了无数个耳光。跟着范闲的这些人本来就是直属司南伯范建的人手,哪里会将府中这些本来就低于自己好几级的家丁小厮放在眼里,如今跟着范闲,更是连当朝尚书之子痛揍了一顿都没出什么事儿,走在路上都恨不得两侧带风,下手哪会犹豫。

    一顿教育就此结束,家丁满脸恐惧浑身惨痛地看着范闲,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而那个小厮则是双颊通红,嚎哭不停。

    范闲居高临下着着范思辙那张害怕的脸,轻轻说道:“我没说抽你,但如果你做错事了,我自然就会抽你,至于凭什么?很简单,你打不过我骂不过我,自己又不敢去父亲那里告状,如果做错事了还要和我叫板,岂不是找抽?”

    看见他似乎没有打自己的意思,范思辙松了一口气,他骨子里还是一个不将下人放在心上的权贵子弟,也没有将范闲打自己手下的事情太过看重,虽然觉得有些落了面子,但跟着他在一起,似乎总有些好处,以商人的本色算了一下,发现还是不要得罪范闲好些。

    “进去,把里面的秩序整顿一下,我在外面等你,不是说还要去看铺子吗?”范闲说完这话,一拂袖子就出了私孰门口。

    在外面等着的范氏宗族的人们,看见先前那一幕,不由啧啧称奇,心想可南伯家这位私生子,敢情这么厉害,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欺负司南伯府的正牌少爷,众人望着他的目光,就有些害怕了。

    范闲却是理也不理这些人,自在门外的长凳上坐着等着。不一会儿功夫,便听见私孰里传来数声惨呼,还有响亮无比的耳光声,里面夹着范思辙嚣张的声音:“都给我老实点儿!再敢对老师不恭敬,看我不大耳光抽你!”这些话竟和范闲说的差不了多少,看来范小少爷是将在兄长这里受的气,全数发泄到那些族兄族弟的身上。

    这下可就闹了起亲,一直守在私孰外面的那些范氏宗族的马夫家丁小厮听着自家主子在教室里的痛呼声,狠狠地瞪了范闲两眼,就冲了进去。范闲怕范思辙吃亏,向藤子京使了个眼色,藤子京领着几个护卫也随着人群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功夫、就把范思辙揪了出来。

    范思辙还没有打过瘾,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骂道:“别怕别怕,这些家伙,可不敢得罪咱家。”确实和他说的一样,那些下人冲了进了进去,也只敢护住自家主人,却不敢反手还击什么,看来可南伯府如今在范氏大族之中,确实地位很特殊。

    打完人后,范闲揪着弟弟的脖子拎到马车上,离开了这个自己一手造成的混乱局面。藤子京在一旁皱眉说道:“少爷,虽然族里这些人现在越来越不象话,但毕竟在京都里是些老人,有些关口还需要他们帮忙,得罪太多人,不见得好。”

    范闲苦笑道:“怕啥?”他心里想着,也许这些族人确实有力量,但是自己马上就要娶郡主,皇帝将会是我的妻舅,我怕什么?这些小杂碎不教训一下,还真出不了这口气。

    “爽不爽?”他问范思辙。

    范思辙有些纳闷:“也对,平常也经常打人,但都没有今天打得爽,这是为什么?”先前被哥哥教训而产生的怨气,早在自己英勇的打人过程之中消散无影踪了。

    “很简单。抽人也是要找理由的,就和打仗一样,如果有个无比光明正大的理由,那就打的毫无心理包袱,就算本朝当年进攻北魏,不也是先说他们犯边吗?”范闲继续说道:“什么事儿啊,都是一样,咱们得占大义名份,大义,明白吗?”

    “不明白。”范思辙回答的很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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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00: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庆余堂的叶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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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庆余堂的叶掌柜

    来到东川路选定的书局地址,范闲一行人好好看了看,发现位置确实还是挺不错,四周交通便利,而且离太学不是太远,从庆国各地来到京都准备考学的学子,基本上每天都要路过这里。最关键的是,这地方又不是太过热闹,如此一来,才能方便各王府的郡主、官宦家的小姐们派出自己的贴身丫环来买书。

    范闲点点头,和范思辙往里面走,迎面便看着府里的那几位清客,拱手一礼道:“崔先生,麻烦了。”

    那位崔先生苦笑道:“我说二位少爷,这么个书局一年能挣几个钱,还要耗这么多精神,实在是有些不值当。”

    范闲知道这些曾经在户部主过事的前任官员们,当然不会把这种几千两银子流水的生意放在眼里,笑着解释道:“弟弟既然喜欢,那就由着他玩吧。”他本不指望这事儿能一直瞒着可南伯,所以请府里的几个清客来帮忙,而父亲既然允许崔先生来帮忙,就等于默许了两个儿子在府外的胡闹。

    几人在后厅的房间里说话,范思辙咬着毛笔轩在算什么,一旦眼前放着本帐本,这家伙便会寄情于其间,将身外事全部忘记。说话间,从庆余堂请的掌柜也来了,这位掌柜面相忠厚,双眼并无精光,却是一片清澈,所谓眸子正人身正,范思辙有些满意,自与他去交待书局的事情。

    范若若早就已经将红楼梦前六十几回的稿子交给了范思辙,崔先生一直派人在万松堂盯着付印,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范思辙还老催着范闲要后面的稿子。准备在京都里一炮打响,范闲这些天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抄书。所以一直推着。

    商定好了书局开业的时间,又确认了监察院八处的批文一定可以拿到手,众人在里屋发现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到时候从万松堂进些经史子集,再以石头记为主打,似乎就等着收钱。至于伙计那些,全部由庆余堂的掌柜一手处理,也不用范家操心。

    范闲本有些奇怪为什么大家如此信任那个庆余堂。等到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单独和掌柜在一起的时候,温和问道:“掌柜贵姓?”

    掌柜微笑应道:“免贵姓叶。”

    范闲心里一抖,重复问道:“姓叶?”

    掌柜似乎看出他的异样,有些不解应道:“是啊,庆余堂一共十七位掌柜,全部姓叶,这在京都是人所皆知的事情,范少爷?”

    “全部姓叶?”范闲眉头一皱问道:“你们和二十年前的叶家有什么关系?”

    掌柜略感诧异。看了两眼范闲,生出些许沧桑之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早就不知道叶家了。不错,我们都是当年叶家的掌柜,后来叶家出了些问题,产业全部没入宫中。而我们这些人本应该是离开后自寻活路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朝廷却不允许我们自己做生意,所以到现在就成了如此尴尬的一个局面,我们只能负责替人打理生意,但却不能自己入股,这庆余堂,也就是这么来的。”

    范闲再看这位掌柜,知道对方是自己母亲当年的属下,不免生出了一些亲近感。好奇问道:“叶家出事后,朝廷没有……”话没有说完,但掌柜也明白这意思,所谓斩草除根,既然朝廷连叶家的产业都霸占了,断没有还留着这些老人的意恩,掌柜不知为何,也觉得面前这位范府的少爷很亲切,想了想回答道:“我们也觉着奇怪,所以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害怕,朝廷又不谁我们离京,所以很怕哪一天就会如何了。”

    “哪天带我到庆余堂去看看。”范闲忽然在京都里找到了一个与母亲过往有关联的地方,不由惊喜,抓着掌柜的肩膀,“我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问你们。”

    ……

    回到范府之后,在父亲的书房里,范闲将今天遇见的事情讲给他听,好奇问道:“庆余堂,真是叶家当年的旧人吗?”

    “当然是。”范建捋着颌下短须,似乎在回忆过往,悠悠说道:“这些人其实很不简单,当年都是叶家分驻各州的大掌柜,只不过你母亲当年得罪了权贵,遭了不幸。你也知道当年的叶家是何等样的风光,朝廷一时间也有些慌神,如果叶家倒了,这庆国只怕也要乱上好几十年。所以最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先将叶家收归皇家,至少在名义上断了那些下面的官员借机大肆敲诈的可能,然后……”

    范闲打断他的话,问道:“杀死母亲的仇人,最后究竟是怎么死的?”这是他一直有些疑惑的问题。

    范建看着他的双眼,冷冷说道:“你年纪小,大概不记得十四年前庆国发生过什么事情。”

    “记得。”范闲皱着眉头说道:“十四年都,似乎是有人意图变天,想将陛下从皇位上拉下来,所以最后闹出了很多事情,京都整整杀了一个月,将原来地那些贵族们杀的差不多了,血流飘杵,贵族的头颅搁在城墙上居然排了一里,这便是所谓的京都流血月,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听费老师讲过许多次。”

    “不错。”范建寒声说道:“就在这一次的清洗之中,当年曾经有份参与到谋害叶家的人,全部被我们杀死了。”

    范闲留意到父亲话中的“我们”二字,小意问道:“我们是谁?”“自然是我与陈萍萍。”范建微笑着,“这大概是我们追随陛下二十几年来,最成功的一次行动。”

    “范家也是借此事而起,而监察院更因为在这次事件中所发挥的恐怖作用,牢牢竖立了在官员中的影响力。”范闲叹息道:“原来,这场变故的起因,竟然是父亲与陈大人在为母亲复仇。”

    “后来呢?”范闲问的是叶家的事情。

    “先前说过,叶家的产业收入内库,这是对于当时稳定朝政最好的办法,满朝文武,不可能提出更有效的建议。”范建解释道:“问题就是那些大掌柜们,他们都是你母亲一手教出来的,虽然远远及不上你母亲的天纵智慧,但是如果放任不管,谁知道会不会出现第二个叶家?所以陛下决定将他们全都某中到京都来,让他们重新训练一些人手,去接手那些生意,却不准他们拥有真正的产业,这才有了如今京都赫赫有名的庆余堂。”

    “你们想做生意,找他们是很好的。”

    范闲忧伤说道:“这些掌柜们居然因为这样一个理由,就被迫困在京都十几年,真的很惨……父亲,如果将这些掌柜们都用起来,会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范建摇摇头:“用庆余堂的掌柜,本来就是各王府私下产业最喜欢的手法,朝廷才不会管这些,不过如果你想将庆余堂那十七位掌柜全部搜罗齐,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如果朝廷真的忌讳这些,为什么当初不将这些掌柜全部杀了?”范闲捉出自己的疑问。

    范建看着自己的儿子,微笑着解释道:“当年你母亲出事的时候,我在西边追随陛下作战,陈萍萍到了本朝与北齐交界的地方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半途才明白过来折返京都,所以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如果我们都已经回到了京都,还让这些人被杀了,你也未免太低估了你父亲的力量。”

    柳氏在外面敲了敲门,父子二人停止了谈话,范建让她进来。看见柳氏手上端的那碗果桨,范闲才知道夜已经深了,已经到了父亲入睡的时辰,站起来准备告辞。司南伯却挥挥手让他留下,让柳氏自行前去歇息。

    在柳氏离开前,范闲余光瞥见这妇人的眼光里流露出一丝担忧,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丈夫的身体,不由微微皱眉,心想这个女子只怕对于父亲是真有几分情意,只是可惜心肠太狠了些,当年竟做出那等事情来。他知道父亲既然不让自己走,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所以洗耳恭听。

    “说说最近朝廷里面的局势吧。”司南伯范建端起微温的果桨子,缓缓地喝着,“我知道你还一直怨恨,四年前柳氏派人毒杀你的事情。”

    范闲一怔,没想明白朝廷里面的局势与柳氏有什么关系,更加没有想到父亲会如此直白地将这件事情挑明,所以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两件事情其实互有关联。”范建知道儿子在想什么,淡淡说道:“四年前柳氏之所以会动手,一方面是思辙的年纪大了,却愈发没个正经模样,而我一直没有将她扶正,她不免有些绝望,一时昏头,做了那个决定。但更关键的原因,则是因为她那时候曾经入过一次宫,得到过某人的保证,一旦你死后,范思辙将来一定能够继承范家的所有。”

    “入宫?是谁的保证,能让她连NND性命都不顾了?”范闲冷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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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00:17: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七章 夫妻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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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夫妻夜话

    范建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果浆碗放了下来,似乎是嫌这温嘟嘟的碗有些烫手:“我不是替柳氏开脱,只是当时她找的人,表面上是听她的命令,但实际上却是听皇宫里那人的命令。柳氏在这件事情中,只不过是个替罪的角色。”

    范闲皱眉问道:“是宫里的谁要我死?为什么要我死?莫非他们早就知道我是叶家家主的儿子?”

    “他们当然不知道!”范建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异常激动,右手紧紧地握住椅把,“知道这件事情的,没有人会想伤害你,如果有人想伤害你,也一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

    “难道整个京都从来就没有人知道父亲与母亲之间的关系?如果那些人知道父亲与叶家的关系,为什么就没有人怀疑过我这个私生子是叶家家主的儿子?”

    范闲满是怀疑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心里略有寒意,发现事情之后似乎还有些更重要的问题,但他根本不敢开口去问,转而幽幽说道:“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四年前我不过是个十二岁的男孩儿,远在澹州,和京都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瓜葛。”

    “四年前,也就是陛下收林家姑娘为义女的时候,也就是他为郡主指婚的时候,陛下那时候就决定了,将来皇商产业,以后就由你来管理,也就是那一次,你第一决出现在皇宫众人的谈话中,眼看着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却拥有了一个他抱不起来的金元宝,你想想皇宫里面的那些贵人们会如何选择?”

    “选择干净利落地杀死我。”

    “监察院查了四年,基本上已经查清楚了这件事。只是可惜没有证据,奈何不了那些人。”

    范闲笑了起来:“就算有证据,只怕也奈何不了对方才是,毕竟监察院是臣子,那些人却是主子。”

    范建点了点头。

    “想杀我的人是谁?”

    “皇后,长公主。”范建微笑着:“不过既然你已经平安长大,而且入了京,相信再给她们几个胆子,也不可能冒着陛下震怒的危险,对你动手。”

    范闲悲哀说道:“您太乐观了。就算将我杀了,皇帝难道还会把自己的老婆和妹妹如何?”

    范建没有回答,转而说道:“最近一段时间,靖王世子一定会想想办法拉近与你的距离,而且他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与二皇子见上一面,你自己小心处理一下。”

    范闲应了下来。知道京都里每个大族都必须主动或者被动地在这件事情里表明立场,皇子争夺天下的继承权,虽然是一个看上去有些老套的把戏,但无论在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永远是不变的戏码,只要那层厚厚的幕布拉开,隐藏在后面的戏子们便会纷纷上场。或使三尺剑,或用三寸舌,演给别人看,也演给自己看——范府如果想不偏不倚,紧跟着皇上,似乎也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行。

    深夜,范建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喝着已经凉透了的果浆,一边想着范闲刚才的话。想到当初自己付出的惨痛代价。他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又想起京都那个流血的月份里恐怖血腥的场景。在那个黯淡的没人知道的夜晚,皇后的父亲在自己的刀下颤颤发抖,当自己亲手一刀将对方的头颅斩了下来,那头颅骨碌骨碌滚着,似乎想起了那个声音,范建的唇角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容。

    ——————

    后一段日子里,范闲过的很是自在,每天在府里享受着大少爷的待遇,偶尔溜到东川路去瞧瞧筹划中的书局到了什么地步。和那位也姓叶的掌柜倒是逐渐熟了起来,一应事顺,所以府里清客崔先生还是回到了司南伯的身边。而每隔一天的晚上,范闲总会溜到那个皇室别院去,熟门熟路地翻墙而入,只是现在的窗子已经不再关上,鸡腿姑娘总是默默地等着他。

    之所以经常往那里跑,不是因为“恋奸情热”,实在是林婉儿的病不能再施,皇家的人都是木头、好在御医在收了可南伯府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递过来的贿赂后,终于开口认可稍微进些油腥对于郡主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范闲经常去那里,就是为了送吃的,以及自己配的药丸,因为怕和御医开的药材冲突,所以用药都极温和,除此之外,便是带上许多好吃的,满足一下未婚妻一日馋过一日的小嘴。就这般过了些日子,林婉儿的身子明显有了起色,脸上的红润渐多,却不是以前那种并不健康的艳红,而且身上的肉也多了起来,脸颊处明显圆了一圈。

    林婉儿有些头痛于此,但范闲却是无比惊喜,心想成亲之后,自己岂不是可以天天揉捏自己最爱的婴儿肥美少女?

    别院的侍卫实在是有些松懈,加上范闲在澹州被五竹训练出来的爬墙功夫,所以夜夜偷香喂药,竟是没有人发现。不过林婉儿身上的病根却还是没法子根除,范闲心想还是等费大回来再说,实在不行,成亲之后想办法搬离京都,范家在苍山上还有一处别院,最适合疗养。

    经过了这些夜里的接触,这一对未婚夫妻之间早就熟稔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从庆庙一见钟情之后,两个人便觉得对方与自己有些极其相似的地方,也许是容貌,也许是身上的气质,也许是对待事物的看法,这种投契感让初恋的范闲,初恋的婉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执子之手的美妙,由两个本来陌生的男女,变成了如今一眼一指便能知道对方想些什么,竟是没有花多少时间。

    林婉儿望着他的脸,忧色忽起问道:“你天天用那香让四祺入睡,时间久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范闲安慰道:“第一次来就说过了,这香对人身体只有好处的。”

    林婉儿想到他第一天摸进窗来的情形,不由噗哧一笑,说道:“如果当时真把你当采花贼杀了,你怎么办?”

    范闲苦笑着牵着她的手:“依晨,或许有些事情必须要让你知道。”

    林婉儿听他喊自己的小名,微微一羞,说道:“什么事情?”

    “嗯……如果你要杀我,估计是很难的。”范闲笑嘻嘻地说着:“我从小就跟着很厉害的人学习,所以骨子里不是什么写诗的文人,倒更像个莽夫。”

    林婉儿叹息道:“知道啦,如果不是莽夫,怎么会当街痛打郭尚书之子,还闹得沸沸扬扬的,直到现在还不能离京。”

    说起来,范闲打郭保坤的那案子一直没结,两边角力不下,京都府早就挂了白旗,举了免战牌,将案子递到刑部,用的名义是:案情复杂,难以勘决。其实这案情有什么复杂的,如果真想查,只要把现在跟着范闲在京都街上闲逛的几个护卫一抓,然后一用刑,什么都明白了,可问题是打官可的两家背景不简单,所以案情就自然复杂了起来。

    这是歪门邪道,却又是官场正道——案子递到刑部之后,于是轮到刑部开始头痛,目前正在筹划着请宫中下旨,让监察院来办理这案子,虽然这种治安案件不应该是监察院的管理范围,但毕竟两边都是官员,而监察院又有监督官员的职责,所以也说得过去——京都百官都知道,监察院的院长大人,是哪个官员贵戚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所以郭家在等着监察院开始调查的一天,孰不知范闲也在等着那一天,他手上拿着费介留给自己的牌子,才不会怕监察院的夜叉。

    安静的夜里,范闲略略出了些神,接着安慰林婉儿:“这事不要紧,过几天自然就淡了。”他忽然想到面前这个少女的母亲,曾经在四年前试图要杀死自己,眉尖不由皱了一下。

    林婉儿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见他神情,问道:“是不是最近有些麻烦事?”

    范闲看着这姑娘的如画眉目,叹了口气问道:“如果将来……我与长公主之间有什么问题,我很担心你会如何自处,只怕你会很伤心。”

    林婉儿微笑着:“为什么要提前思量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呢?婉儿从小就病着,似乎在数着日子过,永远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开这个尘世,所以我一向不喜欢思考没有发生的可怕事情。”

    范闲叹了一口气,满是怜惜地将她楼进怀里,嗅着她发间的余香,心里不停说着:“我知道你的感受,因为我曾经和你有过一样的遭遇。”

    吻君唇叶,齿有余香。

    “嗯……婉儿,你身子真软。”

    “你……你摸的是你并些天自己拿来的枕头。”

    范闲很喜欢夜里偷跑到女子闺房中的感觉,这像是偷情,却又是一种没有心理负担的偷情。如果允许的话,他愿意这样的日子更长久一些,至少在成亲之前,不要有太多的事情来打扰自己,能够在京都有这样的幸福生活,无论如何也是离开澹州前想象不到的事情。

    奈何所谓事不从人愿,平静的生活总有结束的一天。这天下午,靖王世子摆明车驾,来到范府中,柳氏赶紧上前恭敬迎着,将他迎入花厅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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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00: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章 蚂蚁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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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蚂蚁上树?

    世子李弘成等了半晌,发现自己要等的人还没来,不免自嘲一笑心想这位范公子架子倒真是大,这朝中文武百官,有资格让自己的等的,也没有几位。一转念便想到京中的这些事情,暗中佩服这范闲入京不久,闹出的动静倒是不小、抛出几首诗来便惹得文坛小震,半夜打个人便惹得官场中震,至于和宰相私生女的婚事,更是让有资格知道内情的人心头大震。

    正想着,范闲已经老远地喊了起来,一面行礼,一面快步走了过来,他倒不是故意让世子等,只是先前正在和庆余堂的那位掌柜商量书局的一些事情,所以耽搁了下。两位年青的男子隔几而坐,浅浅啜了几口茶,便开始说正事儿。

    第一个开口的当然是范闲,他必须就那天晚上的事情向对方表示感谢。听他道谢,世子李弘成笑了起来,温言说道:“我当时就想,咱俩认识也不过数日、怎么就舍得包下整船醉仙居来招待我,原来你心里是存了这个念头……不过无妨,郭保坤那衙草包一个,在太子的舍人之中,也排不上什么名号,只是家里那个老子还有些学问,你打便打了,哪里用得着拐那么些子弯。”

    范闲知道世子说的是自己在公堂上的举动,自嘲笑道:“这不是没经验吗?若早知道京都里面打人也这般轻松,在王府园子上我就一拳过去了。”

    李弘成唬了一跳,赶紧摇着手中的帛金小扇:“那可使不得,事情做得太出格,我可不好出面保你。”

    范闲呵呵一笑,再次谢过。然后才问世子今日前来有何吩咐。李弘成略一沉吟,开口说道:“这事也瞒不得你,凭咱们两家情份,我也得把话说明白。本来二皇子是想让我诓你去见上一面,求个自然相见,免得惹你反感,但这般做法,仍是骗你。所以我明说了。明儿个二皇子在流晶河上设宴,专请你一个。我只是作陪。”

    范闲皱眉说道:“这我是真不明白了,二皇子身份何等尊贵,我一个区区秀才,哪里入得他的眼去。”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弘成指着他的鼻子哈哈大笑,“做戏做成你这样的。倒真是失败。”

    范闲尴尬一笑,却没有回答。

    李弘成注意到花厅四周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正色说道:“还是那句括,我初见你面便觉心喜,便不忍心瞒你,似乎觉着这种手段不免让你我生分了,你也知道。如今陛下虽然依然春秋鼎盛,但所谓事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朝中众人的眼光总是看在那些皇子身上。大皇子天生神武,但却领兵在外。太子虽然是皇后亲生,但是一向品行不端。我靖王府虽然不偏不倚,但实话告诉你,在这些皇子之中,我与二皇子的交情却是好些。”

    范闲吓了一跳,心想这事儿整的。怎么和自己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前世看二月河的时候,那些皇子说话尽是把简单的话往复杂里说,恨不得套上十八件衣服,才不落人口实,哪有象面前这位一样,一开场就把话挑明了,这夺嫡之事,是要掉脑袋的,您咋就敢裸奔着狂呼呢?

    似乎发现自己的话将对方吓着了,李弘成尴尬一笑道:“是不是嫌我说得太直白?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你便不想玩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错,我就是在替二皇子拉拢你,这事儿和嫁人一样,总是个你情我愿的买卖。”

    范闲一怔,看着世子干净的眸子,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一些隐藏的东西来,他可不能判断出对方真是一个胸怀如霁月的君子,还是将开诚布公又当作拉拢人心手段的谋臣。但无论如何,世子已经站明阵营,裸奔倒也罢了,区区小范闲在京中既无势力,又无人手,是断断然不敢脱了衣服与对方抱膀子的,微笑着说道:“我能清楚地知道,二皇子为什么要见我吗?”

    “为了十月的那场婚事。”李弘成依然显得很坦诚,微笑着望了过来,“明年大比之后,如果你显现出来了相应的能力,陛下便会将那些产业的管理权交给你。对于我们而言,这是天大的好事,首先那边的银钱入帐会少许多,有些事情就不方便做了。另外一方面,我相信可南伯大人掌管庆国户部多年,一定明白接手的时候,一定需要将前帐查清楚,如此一来,说不定就会有些意外之喜。

    范闲沉默着,眉毛耷拉了下,但并不显得很颓然,反而给人一种很安顺无害的感觉。他轻声说道:“还早着呢,婚事要到十月份,我真正能接触到那些东西,得要等到明年或者后年了。”

    “是啊,所以明天只是吃吃饭。”李弘成很认真地看着他,“就当是上次事情给我的回礼如何?你也知道,我今天说这些话,是真的很信任你……也许明天你看到二皇子了,会有一些新的想法。”

    范闲笑了笑,心想二皇子与太子之争,只怕要到十几年后才会真正开始,如今便开始连自己这种不起眼的家伙都在拉了,还真有点儿“造反从娃娃抓起”的感觉,应了下来,使送世子出了府。回到父亲的书房之中,他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盯着笔筒里的那些笔,眉头紧锁,不停地思考着。

    那次打郭保坤的事情,自己选择了靖王世子做掩护,就是送给对方一个拉拢自己的机会,因为要在京都里生存下去,自己必须要站好队伍,父亲可以永远地站在陛下那边,但他也说过,以后的事情总是年轻一辈的事情。

    范闲要站队,不见得是站在二皇子那边,但是……一定是会站在太子的对面。原因很简单,四年前皇后曾经想过自己死,四年后,宫里的这些人依然会想自己死。而自己在如深海般的京都中,似乎只是一个随时都会被拈死的小蚂蚁。

    自己这个蚂蚁会上树吗?

    ——————

    二皇子宴请的地点依然是在流晶河上,范闲听到这个地点就苦笑了起来,最近这段时间天天与婉儿夜里耗在一处,虽然香甜可口偶尔有之,肌肤接触却嫌太少,毕竟是正牌未婚妻,所以娇羞起来,自己也不好太过放肆。一想到那夜自己手下柔如软玉般的身子,范闲马上想起了对方的姓名,司理理,心动不免有些荡漾,暗中回忆着前世欧洲中世纪那些用肠子做避孕套的大能,究竟是如何操作的,紧接着却又想到,打官司的那天,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如此凑巧地离开了京都?

    京都治安一向大好,除了最近多了个范家使黑拳的家伙。所以范府的马车旁边只带了四个护卫,在春光照耀之下,缓缓向着城西驶去。

    过了望春门之后,又走过那条自己曾经埋伏打人的牛栏街,范闲掀开车帘,呵呵一笑。藤子京等四个护卫里,倒有三个是经过那天的事情,听见少爷发笑,自然知道他笑的是什么,心头一阵爽快,也笑了起来。

    牛拦街四周民宅不多,倒有些许多年前败落了的铺子,所以得了个别名:败门铺,这里很安静,不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没有什么行人,真可谓是拦街敲闷棍的最佳地点。

    范闲将脑袋伸出帘外,看着头顶缓缓向后退去的大片捂桐叶子,看着头顶的天光,想着呆会儿见到二皇子之后应该如何自处,对方应该很清楚自己父亲的实力,想来不会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估计也就是联络联络感情,为十几年之后才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做铺垫罢了。

    正走着,范闲的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觉得四周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他望着马车经过的四周,发现一片安静,并没有什么异样。

    忽然间,他抽动了一下鼻子,闻到一丝极幽淡的甜味。

    这是“苦忍碱”的味道,西蛮人最喜欢用的一种青蛙中提取的箭毒!

    ……

    “快散开!”范闲喊了一声,身体已经率先从车窗里跳了出去,一手揪住离身边最近的护卫,也没有看清是谁。虽然从小受的训练,让他的嗅觉异常灵敏,但既然都可以闻到这种异香,那说明箭手离自己这马车已经近在咫尺,这场毫无先兆的暗杀即将开始!

    就在他跳下马车的一刹那,一个大石碌子被人从巷子后方扔了过来,呼啸挟风,狠狠地砸中了车厢,车厢散成无数碎木溅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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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00: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章 牛栏街少年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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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牛栏街少年杀人事件

    轰的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是谁有如此神力,竟能将如此大的石碌子扔过高墙!车厢被巨石砸的粉碎,紧接着便是一阵箭雨袭来,狠狠地扎向马车的范围。如果不是范闲见机逃得快,就算他躲在车厢之中能够凭小巧腾在石碌下拣条性命,只怕也会被马上射成了刺猬。

    范家的这几名护卫除了藤子京以外都是五品的高手,骤遇敌袭,却是毫不慌乱,锃锃数响,拔出腰刀舞动,几团银光闪着,竟是将大部分的羽箭挡了出去,但是箭手虽然不多,却隔得太近,来箭太快,护卫们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几声闷哼之后,那三名护卫腿上都中了箭,跟着跪倒在了地上。

    一轮箭雨初歇,三名护卫咬着牙跳上了墙头,横刀而出,竟是将墙后那几名箭手砍得东倒西歪,只是这箭毒太过霸道,不一时三名护卫,便感觉浑身酸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肌体,半跪在了地上。

    ——便在此时,他们抬起头来,看着一双恐怖的巨掌拍上了自己的头颅!

    范闲躲在捂桐树后,避开了起初的箭枚,却没有办法马上赶去援自己的属下,耳听得高墙之后传来三声熟悉的惨呼,他心头枉怒,哀痛之下,竟险些被身周那两柄像毒蛇一样的剑刺穿。

    困住他的是两个女子,穿着一袭黑衣,手中的剑上面也漆着黑漆避免反光,很明显是相当老道的刺客。范闲心里清楚,对方既然不蒙着脸出来,那肯定是要自己这一行五人全部杀干净。

    一转身,脚尖在地上一拧,膝盖微弯,让左侧的那柄剑擦着自己的左胸过去。紧接着又是险之又险地避右边的那把剑!

    范闲没有学过武功招式,只是接受过五竹长达十年的教育,所以眼下的闪躲,完全是下意识里的举动。好在这两柄黑剑虽然灵动如蛇,鬼魅如烟,但毕竟无论是速度还是准确度上。比起五竹手中的木棍差得太远,所以范闲才有可能在险之又险的局面里,一次一次躲过如附骨之蛆般的刺击。

    三人人沿着墙角愈战愈远,范闲终于从惊慌中醒了过来,此时双眼再看这两柄剑,似乎觉得剑尖都变得慢了许多。

    而那两名面色惨白的女刺客,却是发现对方看似狠狈。但自己手中的黑剑根本无法刺中他的身体!

    又是轰的一声,远处巷角的墙倒了,一个像巨灵神般高大的汉子从断壁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左腿中箭倒在捂桐树下的一名护卫身前。

    今天跟随范闲出门的四名护卫已经死了三个,这是最后一个,也已经浑身酿麻倒在树下,刚才范闲去抓他时并没有注意。这时候隔着剑光才发现,原来是藤子京。范闲心头一紧,闷哼一声,便想往那边闯过去,只是没想到这两个女子手中歹毒的剑芒竟是毫不放松,困在自己四周。

    正在此时,本来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的藤子京忽然从地面上一跃而起。一直藏在身后的腰刀,化成一道异芒,猛地斩向那名大汉的脖颈!

    范闲心头狂喜,紧接着又是无比震惊。

    只见那名大汉微微偏头,举起右手,就像摆住苍蝇一样,捏住了藤子京冒死砍出的一刀,一丝血从大汉的虎口上流了出来,但手掌却没有被这刀砍断,真不知道他的身体是什么做成的!

    藤子京见势不妙。闷哼一声,脚尖在大汉的胸膛上一点,便准备借力跃过旁边的墙去。范闲的几个护卫之中,藤子京虽是领头的,武道修为却是最弱的一个,但他的头脑却是最清醒的一个人。

    大汉咧嘴一笑,一拳打了过去。藤子京此时却感觉体内箭毒发作,浑身一软,没有避开,只听得喀喇一声,藤子京一声惨嚎,整个左大腿被这一拳生生从中打断,倒在地上,鲜血迅速渗出裤管!

    当大汉捏住藤子京那刀的时候,范闲已经知道不妙,闷哼一声,脚步硬生生一顿,险之又险地让那两柄黑剑擦着自己的胸腹交错了过去,剑锋刺穿了衣襟,也在他的身上划出两道交叉的血口。

    而范闲终于借着这一刹那的空隙,双手一摆,两道粉红色的轻烟闪过,直喷两名女刺客的面目。

    女刺客反应神速,敛气闭嘴,脚尖一点便准备遁开。范闲好不容易寻到这么个机会,哪里肯放过,一声大喝,体内霸道真气疾出,双臂一振,竟似倏乎间手臂长了一截,手掌将将挨到了两名女刺客的咽喉。

    两声咯喇轻响,女刺客喉骨尽碎,嘴吐血沫,软绵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而此时,那句大汉已经举起了手,正准备往藤子京地头上拍去。

    ——————

    范闲很冷静,这种冷静来自于两世为人的经验,更来自于费介与五竹的教导,他此时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五竹叔没有出手,但知道自己面临着来到京都后最危险的一次考验,如果自己连这个考验都无法度过,那只能证明自己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再活一回。

    四丈的距离,他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便奔了过去,左手一翻己经喂了一颗药丸入嘴,右掌一举,便拦在奄奄一息的藤子京之前,将那大汉的手掌挡在了半空之中!

    一声闷响在巷子里爆起,震得旁边的捂桐树都开始颤抖,树叶纷纷无力坠下。

    范闲觉得右手那处痛入骨髓,一道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强大力量,从那个大汉的手掌里传了过来,不过片刻功夫,便要支撑不住了。

    他闷哼一声,唇角渗出一丝血来,却一点也不慌乱,左手已经摸到那个板机,准备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但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一道风从巷口来,轻柔无比地绕着范闲的身体打着转,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以风为媒介,不停与他的身体较着劲,这股力量虽然不大,但十分讨厌,有力地干扰了范闲接下来的动作。

    大汉咧着嘴呵呵笑着,看着范闲的目光,却像极了一头蛮力十足的野兽,双眼之中也泛着恐怖的腥红。

    范闲眼光透过大汉宽阔的背影,看到了巷口一个有些模糊的人影,那人戴着竹斗笠。

    “让我拍碎你的脑袋吧。”大汉似乎发现范闲没有什么办法了,狂声笑着,手掌上的力量又增加了几分。

    范闲冷哼一声,知道自己面临着重生以来最大的困境,右手臂开始微微发抖,内心深处却不停地狂喊着:“拍你妈的!”

    在这生死时刻里,一直周游于他全身,似乎早已平静如湖的真气,就像是遇到了某种桃衅,再也无法安静起来!一股宏大的真气从他后腰雪山处喷薄而出,沿着他体内的小循环猛地灌注到他的右臂之中。

    在那一瞬间,范闲有一种错觉,自己的右方臂是铁铸的。

    强大的真气对撞让两只大小相差许多的手掌分开了一寸左方的距离,然后紧接着狠狠地再次撞上。

    “轰”的一声巨响,是无数道尖啸,二人身周泛起无数道尖细的真气碎流,将空中飘舞的梧桐树叶撕的粉碎。

    “死吧!”范闲狂吼一声,以极恐怖的控制力收拳而回,又直线出拳,击在大汉的胸腹上。大汉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一张嘴,吐了范闲满脸的鲜血,胸腹处明显凹下去了一个大坑!

    但谁也想不到这名大汉的生命力竟是如此顽强,受此重击之后,竟还稳立不动,反而大手如蒲扇一般狠狠地扇在范闲的右肩上,范闲的右肩马上变成了被黑瞎子抹过的豆腐一般,一片狼籍,鲜血狠流。

    但范闲骨子里的狠劲,今天终于爆发了,受此重伤创,竟只是痛呼一声,整个人借着力扑入了大汉的怀中,左手已经掏出那柄细长的匕首,狠狠地插入了大汉的咽喉。

    然后他用力地往下一拉。

    大汉的胸腹处先是被砸出一个大坑,紧接着又被开了膛,稀里啦哗的内脏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鲜血和腹液裹着那些筋膜肠脏,流到了他的脚上。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头来看了范闲一眼,然后往后一倒,像棵大树般砸得地面嗡嗡作响。

    ……

    整个世界安静了。

    范闲喘着所了,很困难地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看着巷口那个戴着竹斗笠的模糊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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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00:17: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章 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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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调查

    清风徐来,血光不散。范闲看着巷角戴斗签的那个人,隐约猜到对方才是被武道高手视作鸡肋的法师,但想不到今天却险些因为对方死在大汉的手下。

    那个人影很有礼貌地向范闲行了一礼,然后准备离开。

    两个人相距足足有四丈的距离,而这个法师擅长的是风术,很自信如果自己逃跑,除非是四大宗师亲至,不然天下没有人能够抓住自己,更何况是重伤之后的范闲——计划已经失败,自然要潇洒地转身离开。

    范闲看着依然讲究风度的那厮,扔下细长的匕首,抬起左臂,轻轻抠动机簧。巷口处,那个人影捂着咽喉,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嘶吼了一声马上毙命,死尸的手指间竖着一枝细巧的夺魂弩箭。

    “傻B。”

    ……

    喂藤子京吃了一颗药丸,箭毒总算清了一些,人已经醒了过来,便余毒未消,肯定还要回府再行医治。范闲漂亮的脸此时十分苍白,再染血,看上去格外恐怖、他若着醒过来的藤子京说道:“捏住这个地方。”

    他指着藤子京大腿根的某处,这里是大动脉。

    藤子京大腿已经断了,痛的满脸发白,汗如黄豆一般淌了下来,哆哆嗦嗦地用手摁住大腿根,触动了伤处,忍不住又是叫了一声。但藤子京确实是条好汉,眼看着范闲撕布止血,又倒了些让自己灼痛不已的粉末在伤口,竟是再也没有哼一声。

    这种伤势最要紧的便是受伤后的一刻钟之内,范闲前世有个说法。叫白金一刻钟。范闲紧张地处理完之后。确认应该不会导致藤子京丧命,这才松了一口气,险些跌坐在地。

    藤子京困难无比地说道:“少爷,你的伤……”

    范闲这时候才想到自己地伤口,发现方肩处无比疼痛,他痛哼一声,真气运至那处,发现经脉没有什么问题,应该没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开口说道:“你静躺着等会儿。”

    他心里还存着万一的想法。沿着那个恐怖大汉开出的断壁处走了进去,只见墙后全是尸体,大部分是被那三名勇敢的护卫斩杀的箭手,然后他看见了那三具浑身缩成一团,头颅已经被拍碎了的尸首。

    缩成一团是中了箭毒的症状。头颅肯定是被那个恐怖的大汉拍碎的。

    确认了这三个护卫的死亡,范闲沉默着退了出来,坐到了藤子京的身边,沉默地再次包扎自己的伤口,沉默地等待着某些友人或者是敌人的到来。

    ——————

    牛栏街范闲遇袭事件,毫无疑问成为这个月里京都最骇人听闻的消息,庆国持平日久,孝善之地的京都更是京禁森严。连寻常的杀人案子也极少见,更何况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刺户部侍郎范建大人的大公子。

    虽然这位大公子到如今也没有录入族谱,但这件事情毕竟和以前那椿斗殴案件不一样,刺客明显是来杀人的,而且居然动用了箭手。京都重地,居然有人能够用箭手杀人,这己经触及到了朝廷统治的最底线。

    所以庞大的庆国机构开始运转起来,没有花多少时间,便查出了这件刺杀事件的“真相”。这也必须感谢范闲,如果不是他在被刺杀的过程中奋起反击,将对方的主力军尸首全部留在了牛栏待上,这个案子估计会成为庆国历史里面的又一件神秘凶案。

    主要是被范闲当猪一样开膛的那个大汉太有名气,所以这个案子的侦破并没有花太多功夫,至少看监察院陈院长和费大人依然没有急着赶回京。就知道事情并不是很严重。

    那位大汉叫程巨树,是北齐国出了名的凶人,一身横练功夫刀枪难入,最关键处是力大无比,真气雄浑,是天下数的出来的八品高手之一。而被范闲砍断咽喉的美女蛇刺客,则是一个小诸候国的杀手,监察院暗中却十分清楚,这对姐妹花杀手其实一直在北齐国的控制之下。

    所以案情似乎完全明朗了,这起刺杀的幕后主使看是北齐国,只是不知道是那位年青的皇帝,还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国师苦荷。

    京都的人们议论纷纷,不停猜测为什么如今虽是病虎,但犹有余威的北齐国,会对范家公子下手。

    虽然范闲如今在京里已经有了些诗名,有了些花名,有了些凶名,但放在整个天下看去,依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北齐国出了一位八品高手,两名放在诸候国的女刺客的代价,居然只是为了杀死刚刚入京不久的范闲,这是无论如何也很难解释的事情。

    但对于庆国真正掌握权力,能够接触到秘密的人而言,北齐国却是用的一个妙招、狠招。

    不知道对方的探子是如何打探到范闲在以后的几年里,有可能接手皇商方面的产业管理权,所以变成了太子殿下与二皇子之间角力的目标。如果能够成功杀死范闲,然后远遁,人们肯定会怀疑这件事情是不甘心丧失金钱来源的太子做的,或者说,会怀疑是二皇子故意杀死范闲,来栽赃陷害太子。不论是哪一种猜测,都会对庆国的朝政带来一场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波荡。

    范闲只是一个小人物,但他的死活却是个大事情。监察院二处的官员们,每分析到这里,都很佩服北齐国的同行们,会想出这样漂亮的计划,只是一个小动作,却可能延缓庆国一直暗中筹划中的北伐事宜。

    北伐事宜只存在军事院的参谋室中,监察院的规划室里,皇帝陛下的肚子里,打还是不打,终归是皇帝陛下的一句话,所以北齐一直活在这种阴影之下,他们选择此时出手、还真是件极聪明的举措——前提当然是能够成功杀死范闲,还不留下线毫线索。

    只是北齐方面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角巴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范闲身边的四个护卫都是司南伯的“私藏”,个个拥有五品的实力,所以能够在中了箭毒的情况下,还能清扫干净箭手——当然,最可怕的还是那个漂亮的私生子,竟然能够在围攻之下,杀死了两名以毒准著称的女刺客,和那位八品高手程巨树!

    至于那名法师,没有人在意,只是鸡肋而已。

    ……

    “监察院与刑部的联名折子已经出来了,确认是北齐做的,后面连着的那根线也已经拔了出来——二皇子约你相见,安排在流晶河上,他以为你喜欢司理理姑娘,所以就选择了醉仙居,但谁也猜不到,醉仙居竟然是北齐放在京都的一个暗桩。”

    司南伯范建坐在昏暗的卧室里面,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冷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既然你人没有什么事情,那些刺客也都死在了你的手上,这件事情就算了。”

    “就算了?”范闲心头微寒,转而说道:“司理理的人呢?”

    “在逃往北方的路上,被监察院四处的人截了下来,目前前正在押回京都的路上。”

    “希望她不要死。”范闲的声音很冷淡。

    范建笑了笑:“监察院监管的人,向来都是不容易死的。”

    “你认为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范闲忽然微笑着问自己的父亲。

    “你有什么不一样的判断?”

    “那些箭手……是怎么混入京都来的?我已经听说了,那些箭手的尸体第二天就被火化,是不是有人害怕从这些人的身上发现什么?”

    范闲有些困难地侧了侧身子,说道:“我知道您不愿意我知道这些事情,是害怕我忍不住去报复,但是我想我有权力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

    范建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应该清楚,我代表皇帝陛下拥有一部分暗中的力量,这股力量虽然远不如监察院强大,但是也足够专业,但是……我们依然无法查出与北齐人勾结的是谁,怀疑的对象并不局限在太子与二皇子中间,甚至还包括宰相,还有长公主。”

    “既然无法弄清楚,究竟谁是真正的敌人……那就不要太过声张,为自己树立太多的敌人。”范建继续说道:“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希望你能接受。”

    范闲点点头,又触动了肩头的伤势,眉头皱了一下,喘了两口气后回答道:“我会想办法查清楚这件事情。”

    范建很满意儿子的表态,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卧房。

    父亲离开之后,范闲的眼睛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看着昏暗房间里的一个角落,略带了一丝怨气问道:“为什么那天你没有出手?”

    五竹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眼晴上依然蒙着那块黑布,黑布上没有一丝皱纹,就像他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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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9 00: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范闲在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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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范闲在行动

    “我为什么要出手?”五竹其实很少用这种反问的句式,而且从范闲离开澹州来到京都后,他似乎也变得比在澹州时,更加的神秘,竟是一决也没有和范闲见过面。

    范闲心头一黯,暗想也对,就算对方是看着自已长大的人,但自己也没理由要求他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亏欠五竹叔的道理。

    五竹听见他没有说话,微微偏了偏身,淡淡说道:“我以前就说过一次,我教了你许多年,费介也教过你,如果你还处理不了这些小事情,那是你自已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事后才知道那个大汉竟然是个八品高手,叔你以前说过,我的实在七品,势在三品,怎么也不应该是那个大汉的对手。”范闲苦笑着说道:“你说这是我自己的问题,难道你不在意我被别人杀死?”

    “你死了吗?”五竹问了一个答案明显的问题,难得的第二次反问。

    范闲盯着他脸上那块黑布,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当时一直在我身边?”

    “是。”

    “那你为什么不出手?”范闲压低了声音、愤怒喊着:“那三个护卫死了!藤子京也伤了!

    “我从来不关心除了你之外其它任何人的死活。”五竹的话显得很许漠无情,“你身边的人都是因为你自己聚拢起来,如果你想操控他们的人生,就必须保护他们的人生,所以这些护卫的生死是你的责任,而不是我的责任。”

    范闲再次陷入沉默之中,知道五竹叔说的其实是对的。

    “我不能帮你太多。”五竹许许说道:“在澹州的悬崖上,我曾经说过。京都里,如果我在你身边,会给你带来麻烦,那是一些你绝对不愿意面对的麻烦。”

    范闲苦笑着回忆起了十二岁时的那次对话,当时自己嬉皮笑脸说:“我会保护你的。”但那终究只可能是一句玩笑话。

    “所以你记住,在京都里,我永远不会在阳光下站在你的身旁,除非你要死了,或者是……你已经死了。”五竹继续毫无表情说道。

    范闲不明白五竹叔这样的绝世强者,还在害怕些什么,但他听出了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

    “有人来了。”五竹很快速地说了这四个字,然后又再一次地消失在黑暗中。

    来者是客,却是范闲此时不大想见到的客人。靖王世子李弘成满脸阴沉地走了进来。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到床边,压低了声音吼叫道:“今儿的消息知道了吧?北齐的使节居然死不认帐,那些激动的太学生险些把鸿胪寺给砸了。”

    鸿胪寺是庆国的外交机构,专门负责与北齐、各诸候小国、东夷之间的文书银钱来往,还有相关事宜。一听到鸿胪寺险些被砸了,范闲苦笑道:“这些年轻人也真是够热血的,不过……北齐自然不会认帐,不然如果让庆国百姓确认。敌国竟然能够派遣杀手在京都里随意刺杀,只怕两国间会闹个不停。”

    李弘成苦笑道:“已经开始闹起来了,陛下已经发了明旨,北齐留在燕京的使节已经被赶出城去。连行李都扔了出去。”

    范闲嘲笑道:“对付外面的人,倒是挺快速的。”

    听出他话里别的意思,李弘成皱眉道:“这几天一直来看你,你伤势没好,所以有些话不方便说。”

    范闲叹口气道:“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亏欠你的,吃顿请,居然会被人暗杀。我入京之后也就结识了你这个熟人,您堂堂世子,说话却向来直爽。今儿个怎么吞吞吐吐了。”

    李弘成有些自责说道:“这事儿确实怪我,谁也没想到醉仙居竟然是北齐的暗探。”他略斟酌一下说道:“今日来首先是代表二皇子表示歉意,他原本准备亲自来府上探望,但你也知道,最近京里面因为你被刺杀的事情弄得水有些浑,所以他也不方便贸然前来。”他苦笑说道:“要知道很多人还在猜测,我与二皇子才是杀你的幕后黑手,只是为了想栽赃给太子殿下。”

    范闲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李弘成失笑道:“这般高深莫测地望着我,难道我就得承认这事儿是我主使的?”

    范闲也笑了起来,他相信这件事情不是对方做的。因为失去范府的支持,对于本来在朝中就无强助的二皇子而言,是一个他不可能承受得起的损失。至少要比栽赃陷害太子所得到的好处……大上太多太多。

    ——————

    范闲好不容易从床上坐起身来,丫环扶着他倒了碗水喝,看见门口的人影,他不禁在心底里咒骂了起来,自己明明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却是访客不断,这哪里是养伤,分明是在受罪。这次来的人却是陌生人,来人自报身份,原来是监察院第一处的官员,奉旨办理院务,正在查斟牛拦街的行刺案件,这个案件由于牵扯到朝中官员,加上风传背后有些言不清道不明的背景,所以一应案宗全部交给了监察院。

    “怎么称呼?”已有下人给那位监察院官员倒了碗茶,范闲眯着眼看着对方,这是除了上次“勇闯”监察院之外,自己第一次在别的地方看见监察院的官员,监察院的官员似乎身上都有一股子死腐气息,这个感觉让范闲再一次地想起了那今天杀的费介老师。

    “下官沐铁。”那名官员唇如薄铁,面色深黑,毫无表情地回答道:“前些日子,公子伤重,所以有些问题没有问清楚,今日奉令前来询问,请公子配合。”

    范闲皱皱眉。心想这个官员看来不知道范府与监察院暗中的关系,所以才会如此说话,淡淡道:“我已经倦了,改日再说吧。”

    沐铁似乎有些想不到对方竟然拒绝回答问题,脸色有些难看。

    范闲摆摆手,好奇问道:“院里和刑部的联名折子都已经递上去了,还要问什么呢?”

    “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这名叫做沐铁的官员紧紧盯着范闲的双眼。范闲心头一动,知道监察院也在怀疑那批箭手的事情。但是来问自己又能有什么作用?自己在京都里得罪的不过就是郭保坤,区区文臣之子,断然不敢和北齐勾结,至于太子那边……那是自己都无法说出去的事情。

    范闲从枕头下面掏出费介留给自己的腰牌,扔了过去:“都是自己人,什么话直接说吧。”

    沐铁身边的茶水一口没动,接过牌子看了两眼。脸色剧变,竟是离座而起,走到范闲的面前单膝跪了下去,双拳一抱行礼道:“见过大人。”

    看着老老实实跪在面前的沐大人,范闲一惊,没有想到这块牌子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他哪里知道费介留给他的牌子是块提司牌,是监察院独立于八大处之外的超然存在。除了院长陈长大人可以直接命令之外,与八大处主办平级,所以这位沐铁看见后,难免心中震惊。自然跪下请安。

    示意他站起来,范闲皱眉问道:“费大人什么时候回京?”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一是婉儿的身子虽然渐好,但病根却无法除去,不知道还要熬多久。二来目前京中局势复杂,五竹叔依然是个鬼魂,父亲依然客气中有着掩饰,自己内心深处无来由信任的费介,却不在京里。

    听到这位漂亮的公子哥开口就问费大人。沐铁确认了对方一定是院里隐藏极深的大人,像监察院这种特务机构,总是喜欢在京都各府及各部里发展一些钉子似的人物,很明显,眼前这位范府的少爷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位阶特别高的那种。沐铁恭敬回答道:“应该还有些日子。”

    “你们查出什么没有?”范闲盯着他的双眼。

    沐铁沉声应道:“院里知道消息太迟,所以箭手的尸身已经被全部焚化,最后追查到巡城司,就断了线索。”

    “巡城司?谁管这块儿?”

    “焦子恒。”

    “嗯。”

    沐铁抬起头来看了范闲一眼,有些好奇对方不知道焦子恒的身份。回答道:“应该不是太子的人。”他一看见那抉不可能仿制的腰牌,便断定了对方的身份,所以说话毫不顾忌,这是监察院的风格,一切的位阶森严,都只是在内部起作用

    “你负责这起案子?”范闲好奇地看着他,“几品官?”

    “下官七品佥事。”沐铁微笑着回答道:“只是个跑腿的。”

    “司理理什么时候能入京?”范闲忽然想到唯一的人证,皱起了眉头。

    “那群人跑得快,现在就算截住了,也要过些日子才能回京都。”

    沐铁望着他,自以为猜到了为什么会有人与北齐勾结来刺杀眼前这个漂亮公子哥,看来这位公子哥是院里重点培养的人选。一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热,似乎发现了某个可以飞黄腾达的机会,壮着胆子问道:“大人,虽然不知道您在京中具体执办什么事务,但您毕竟初入京都,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属下效力的,请尽管吩咐。”

    范闲好奇问道:“那你眼下的事情怎么办?”

    沐铁憨憨一笑说道:“可以马上转交。院务一向是按阶层分等级,以大人的身份,调我来帮忙是很简单的事情。”

    范闲马上猜道了对方是什么想法,苦笑说道:“还是免了吧,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你跟着我平白无故丢了性命,有什么好处?”

    他忽然心头一豁,想到前些天在牛栏街死去的三名护卫,这几个护卫从自己入京后便一直跟着自己,自己却连他们的名字都还没有记清楚,人却已经死了。

    让丫环将窗子打开,外面的天光请风一下子涌进了阴郁了许久的房间,范闲深吸一口气,精神一振,决定要做点儿什么,向这位心热的监察院官员问道:“院里个叫王启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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