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加入灵隐岛
楼主: 遗忘的世界

《大汉情缘——大漠谣》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6 14:46: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失身(2)
我踢了狼兄一脚,“你从哪里拐骗了这么美丽的一只狼。”

狼兄一声长啸举爪扫向我的脸,我立即击打向他的脖子,雪狼惊地从石块上立起,看了一会厮打在一起的我们后又安静地坐下。

可怜的小公主却被我们溅起的水花波及,呛着了水,挣扎着向下沉去,我顾不上和狼兄玩闹,忙一把揪起她,狼兄即将打到我的爪子立即停住。小公主毛茸茸的小脸上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圆,此时正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四只小爪子在空中无力地挥舞,嘴里发着低低地哀鸣,我笑着亲了一下她的小鼻头,拎着她上了岸。

雪狼立即来替小公主舔舐身上的水珠,小公主在母亲身下惬意地舒展着身子,肚皮朝天,舞动着爪子去挠母亲的脸,欢快地呜呜叫着,我在一旁看得直笑。

狼兄上岸后,身子一拱,我立即警觉地几步跃开,他却追着我硬是在我身边抖动毛发,滴滴水珠飞溅到我的脸上,我无奈下又给了他一脚。

点起篝火烘烤着衣服,狼兄却不是如以往一般陪伴在我的身侧。因为雪狼还不能适应火,所以他陪雪狼卧在远处,时不时会彼此亲昵地蹭蹭头,舔吻对方的皮毛。

我看着他们,蓦地明白从此后狼兄陪伴的再不是我,而是雪狼,我只能孤零零一人坐在火边。

心思慢慢飘远,已经两天,霍去病他们如何了?正在琢磨,林子中的狼呜叫了几声,我回应了几声后它们又各自离去。

很多很多人在打架了?我坐着默默出神,战场上的生死没有定数,即使他是霍去病。

突然站起把外衣披好,狼兄疑惑地看向我。我把烤架上的肉取下,放到狼兄身边。只有三成熟,不过狼兄应该无所谓。

“我要离开一会。”我摸着狼兄的头,呜呜叫着。狼兄不满地低叫了几声,我抱歉地拍了拍他的背就要走,狼兄跃起想随我一起去,我阻止他跟随我,“不要你卷进我们人类的争斗。”

狼兄暴躁地呼啸着,雪狼低低呜叫了几声,狼兄立即安静下来,百炼钢也终化为绕指柔。我向狼兄嘲笑地鸣叫了一声,赶在他发怒前,匆匆向前掠去。回首处三只狼儿立在夜色下,影子交叠相映,温暖和谐。我脸上在笑,心中却是一酸,狼兄已经有自己的家人,我却只有一心不想回忆的回忆。

一路潜行,天明时分才接近大军交战处。我隐在树上,举目望去。

激战一日一夜,战争已近尾声,尸横遍野,草木都已变为血红色,兵器碰撞声回响在清晨的阳光中,这一切让本该温暖的阳光都变得寒意森森。

我跳下树,穿行在一具具尸体间,这里面有多少个汉朝的李诚,多少个匈奴的李诚?这一具具尸体又会遗留下多少个李诚?他们会为了父兄的仇恨拿起武器披上铠甲冲入下一场征战中吗?

究竟有多少具尸身?四五万个生命就这么无声地躺在这里了吗?我早就做了进入人间地狱的准备,可心仍旧不受控制地发寒。我走了这么久,却还是走不完的尸体,袍子的下摆早已被鲜血浸红,举目望去却仍旧是尸体和鲜血。

看衣服应该是匈奴惨败,匈奴尸体的数目远远大于汉人。几个溃散的匈奴士兵看到我,立即惊慌地举起残破的兵刃,我一挥金珠,打落了他们手中的兵刃,从他们身边直直走过,一个少年掏出贴身的匕首,还欲扑上来。我冷冷地盯着他,用匈奴语道:“赶紧离开,有多快跑多快,你娘亲还在家等着你。”他们愣了一瞬,虽有犹疑,最后却选择了互相搀扶着急速离去。

夏日的太阳照在祁连山麓,映得树碧绿亮眼。烂漫缤纷的山花中,霍去病黑袍银甲,手握长刀,巍然而立,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战场。

银色铠甲和长刀反射的点点银光让人不能直视,夹杂着血腥气的风吹着他的衣袍猎猎舞动,失去发冠束缚的乌发激烈地飞扬在风中。

低处是尸体鲜血的狰狞丑陋,高处是绿树红花的温暖明艳,对比鲜明,却因为他的身姿气势,使得两种绝不相融的画面,在他脚下奇妙地融合统一,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地慑人之美。传说中的战神之姿,也不过如此吧!
第四章 失身(3)
他没有事情,我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欲走。“金——玉——”愉悦的大叫声回荡在山涧中,震破了会聚在大地上的森寒。

我回首望去。他快速地飞掠在红花绿草间,乌黑的头发张扬在风中,缤纷的花瓣飘拂过他的身周,血腥弥漫中,有一种近乎妖异的美,“你是来找我的?不放心我吗?”

我打量着他,“你的头发怎么了?”

他满不在乎地一笑,“不小心中了一箭,发冠被射掉了。”

我看向正在清理战场的兵士,“匈奴大败了吗?”

霍去病笑着点点头,“不是大败,是惨败,活捉了匈奴的酋涂王和五个小王,我们以少对多,他们几乎全军覆没,我军的损失却不过十分之三。”

赵破奴上前行礼,恭声道:“回禀将军,已清点过匈奴死亡人数,毙敌共三万零二百人。”霍去病点了下头。赵破奴笑着说:“匈奴肯定再无余力在祁连山周围汇集大军,今夜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将军可以欣赏一下匈奴人引以为傲的祁连山风光。”霍去病侧头看着我,挥手示意赵破奴下去,赵破奴瞟了我一眼后低头退下。

“你好像一点也不开心?”霍去病凝视着我的眼睛问。

“这场战争是皇上为了争夺河西的控制权而打,是为了开通通往西域诸国的路而打,和我有什么关系?也许顺带着报了李诚的仇,可这样的仇恨根本就报不清。”

霍去病微挑了下眉头,“难得碰到一个不讨厌匈奴的汉人。”

我挥去心上别的思绪,指了指他的头发,“先梳洗一下吧!我也要换一身衣服。”

他笑着来握我的手,我躲开他,边走边说:“你现在可不见得打得过我,还是乖一点。”

他随在我身后笑道:“我们比这更亲密的动作都有,如今握一下手还要介意?”

我气得瞪向他,他忙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不愿意就算了,你现在的样子可比刚才看上去有生气得多。”

我微怔一下,反应过来,又中了他这好心坏行的计。

扭转头默默走着,霍去病静静在一旁相陪,离战场渐远,风中的花草香渐重,我的心情缓和许多。

斑驳的林木阴影间,我和他的影子也影绰相叠,我心头掠过狼兄一家三口月下身影相叠的画面。

山中篝火熊熊燃烧,众人笑语高扬,酒肉香弥漫在四周。

我和霍去病的篝火旁只有我们两个人,偶尔几个将士过来敬一碗酒后又迅速退下。霍去病递给我酒囊,我刚要摇头,闻到气味,又立即问:“这是马奶酒吗?”

霍去病点了下头,“今日的战利品,味道和我们的酒没有办法比。”

我伸手接过,凑到嘴边小小含了一口,慢慢咽下,久别的滋味。

霍去病灌了几口,又递给我,我摇摇头。他一笑,收回酒囊,自顾而饮。赵破奴端着两碗酒向我们走来,霍去病笑骂:“你是想把我灌醉吗?刚敬过酒怎么又来了?”

赵破奴笑着把酒碗递向我,“这酒可不是敬将军,是敬金公子的,先前的事情我对公子多有失礼处。我从未见过敢和鹰搏斗的鸽子,也从没有想到公子的鸽子竟然刚烈至此,这样的鸽子我们根本赔不起,请公子原谅我先前的言语冒犯。”他脸上虽然挂着个笑,眼中却满是愧疚。

我半晌仍没有接碗,他的笑容有些僵,“公子不肯原谅,我也明白。”说完把自己的一碗酒一骨碌灌下,向我微屈半膝行了个礼欲走,我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碗,一扬头闭着眼睛全数喝下,侧着身子咳嗽起来。

霍去病笑对赵破奴说:“很给你面子!她酒量很差,酒品又不好,一喝醉就行为失控,所以一般都不愿意喝酒。”

赵破奴此时的笑才真正到了眼睛中,向我抱拳做礼,“多谢!”又向霍去病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我坐了会,觉得脑袋有些沉,忙站起身,“趁酒劲还未上头我先回去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6 14:47: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失身(4)
霍去病立即站起,握着酒囊说:“一块走吧!”

霍去病的帐篷搭在背山处,因为顾及到我,特意命他人的帐篷离开一段距离。

我人未到帐篷,步子已经开始发软,霍去病欲扶我,我推开他的手,自己却是踉跄欲倒,他不顾我挣扎,强抱起我入了帐篷。

黑暗中,我的脑子似乎一派清明,过往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地慢慢浮现,可又似乎很是糊涂,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越不想想起的事情,反倒越发清晰,心里难受无比。

霍去病摸索着点亮灯,凑到我身边看我,重重地叹口气,拿帕子替我擦泪,“还在为小谦小淘李诚难受吗?”

我拽着他的袖子只是掉眼泪,“我阿爹走了,九爷他怎么都不肯要我,现在小淘小谦也走了,狼兄已经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只剩我一个了。”

霍去病手僵了一瞬,一手拿起酒囊大喝了几口,一手抹去我眼角的泪,“胡说!怎么只剩你一个了?我会陪着你。”

我的鼻子囔囔着,随手扯起他的袖子擤了一把鼻涕,望着他问:“你为何要对我花费那么多心思?”

霍去病看着自己的袖子,无奈地摇摇头,拽开我的手,把帕子塞到我手中,脱下了外袍,“你是真傻假傻?我虽然没有明说过,难道你一直不明白我想娶你吗?”

我探着手去拿酒囊,霍去病一把夺过,“不许再喝。”说着自己却喝了好几口。

我伸手去抢,他握住我的手,“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给你喝,你可有一些喜欢我?”

霍去病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歪着脑袋,想了半晌,“不知道。”

霍去病长叹口气,“那你以前看我难过时可有不舍?今天有没有担心过我?”

我拼命点头,“我到现在还不愿意见槐花,一见它心里就难过。我害怕你被匈奴伤着,匆匆赶了一夜的路。”

他带着几分苦涩笑起来,“你心里有我的。”说着拿起酒囊只是灌酒。“月牙泉边你明明都走远了,为什么要回头?回头看到我时,你知不知道你的脸红了?你为什么脸会红?你若心里没有惦记着我,为何在歌舞坊内特意为我留了座位?你不开心时,我想着法子逗你笑,可但凡我不开心时,你不也是想着法子让我移开心思吗?当日我因为司马迁那些文人的评价不开心时,一向不与我拉扯的你,不惜扯着我的袖子说话,明是戏谑我,其实却只是为了让我一笑;前段日子,你本来因为我强留下了你,满脑子在转鬼主意,说到父亲一事时,却立即一门心思地要把话题转开,啰里啰嗦地只说闲话。玉儿,我只是错了一次,晚了一步,如果长安城内……”

我笑指着他的脸说:“你要醉了,你的脸好红,像猴子屁股。”

他笑着摇头,“你才是真醉了,不醉哪里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我没有醉,我的心里很清醒。”望着他手中的酒囊,“我想喝,我好久好久没有喝马奶酒了,小时候偷喝过一次,觉得真难喝。”

“现在不觉得难喝了?”

我哭丧着脸说:“现在也难喝,可那里面有阿爹的味道。”

他将酒囊递给我,我扶着他的手大喝了一口,他缩回手把余下的一饮而尽,随手一扬将酒囊扔掉。

“玉儿,不要回狼群,嫁给我吧!”霍去病侧躺在地毯上,醉眼蒙眬地盯着我。

我嘻嘻笑着没有说话,他又道:“孟九是不错,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的确是俗世中少见的男儿,可我也不差,而且我一定会待你很好,你忘记他吧!”

我还未说话,他忽地大笑起来,“我是醉了,这些话不醉我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可我心里也很清楚。”

我皱着眉头,那个灯下温暖的身影,那个温文儒雅的身影,那个总是淡定从容的身影……

霍去病的脸蓦然出现我眼前,“现在是我在你眼前,不许你想别人。”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6 14:48: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失身(5)
我望着他,眼泪又涌出,霍去病替我擦泪,手指抚过我的脸颊,犹豫了下,搁在我的唇上,他的手指立即变得滚烫,身子也僵硬起来。我愣愣看着他,他忽地长嘘口气,猛然吻下来,我心中似明白似糊涂,身子变得又轻又软,像要飞起来,又像要坠下去,唯有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身体火一般烧着,而我的心好冷,想要这份滚烫……

★★★★★★★★★★

我在隐约的狼啸声中清醒过来,只觉头重身软,痛苦中睁开眼睛,看到我和霍去病的缠绵之态,不敢置信,立即再阖上眼皮。

满心震惊中,昨夜一幕幕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从心中滑过。我一动不敢动地躺着,脑子木木,又一声狼啸隐隐传来。我闭着眼睛从霍去病怀中轻轻滑出,背着身子快速穿好衣服。

蜡烛还剩小半截,我无法面对这么通亮的屋子,吹熄蜡烛,在黑暗中默默立着,身后的霍去病翻了个身,我一惊之下竟然几步蹿出了帐篷。

远处巡逻的士兵列队而来,我匆匆隐入山石间,循着时断时续的狼啸声而去。

半弯残月斜斜挂在天上,映着山涧中的一潭碧波。狼兄正立在湖边的石头上,半昂着头长啸,雪狼也伴着他时而呼啸一声,小公主看到我立即扑上来,到脚边时却只呜呜叫,迟疑着没有向前。

我咬着唇弯身抱起她,“我的气味变了?”走到狼兄身旁坐下,狼兄在我身上嗅了几下,疑惑地呜叫了两声,看我没有理会,无聊地趴在了大石上。

我的气味变了?因为我已经不是少女,今日起我已经是个女人了。我连着捧了几把冰凉的泉水浇在脸上,想要借此浇清醒自己,可清醒了又能如何?

默默地看着潭水,千头百绪竟然无从想起。

小公主在我怀里扭动着身子,我却没有如以往一般逗着她玩,她不耐烦地从我怀中跳出,去咬父亲的尾巴。

雪狼猛然一个转身,冲着林木间一声充满警告的嘶鸣。我诧异地回头,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可暗处肯定有让雪狼不安的东西。一向警惕性最高的狼兄却依旧神态怡然地逗着小公主,只向雪狼低低呜叫了一声。我立即扭回头,全身僵硬地坐着。雪狼听到狼兄的呜鸣,收了攻击之态,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护在小公主身前。

半晌后,才听到身后一个轻柔到带着担心害怕的声音:“玉……玉儿,我……我……”声音渐小,四周又陷入了沉静,两人一前一后,一坐一站,都一动不敢动。小公主停止了戏耍,好奇地瞪着乌黑的眼睛看看我,又望望霍去病。

狼兄不耐烦地长啸一声,给我身上拍了一爪子,又冲着霍去病叫了一声,领着雪狼和小公主踱步离去。

霍去病走到我身后,“对……对不起,我……我……”

他这般的人,竟然也会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我抱着膝盖望着湖面,“没什么对不起,如果有错也是一人一半,你又没有强迫我。”我的声音十分平稳,心却慌乱无比。

霍去病想坐下,犹豫了一下,走开几步,隔着一段距离坐在石块上,也默默望着湖水,大半晌两人都无一句话。他随手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扔进湖中,恰好打中月影处,月华碎裂。他蓦地站起坐到我身侧,用力握着我的肩膀让我看向他,目光异常坚定,“玉儿,嫁给我。”

我心中零乱,不敢与他对视,眼光飘向湖对面,却发现狼兄和雪狼竟然并排坐在前方,专注地看着我们,小公主也学着父母的样子,坐在地上,歪着脑袋,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凝视着我们。

我满腹说不清理不明的思绪中不禁也迸出几丝笑意,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狼兄扔去,“很好看吗?”

狼兄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石头恰恰砸在他脚前,却把小公主吓了一跳,“呜噢”一声蹿到了父亲的背上。狼兄虽然不会说话,可他的眼睛中却带着担心,还有期望和鼓励,那是盼着我能快乐幸福的眼神,和阿爹临别时看着我的目光一模一样。

第四章 失身(6)
我凝视着狼兄的眼睛,微微而笑,“好。”

霍去病一把握住我的胳膊,“你说了好?是对我说的吗?”

我四处张望寻找,笑看着他问:“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那我倒是要再考虑考虑。”

霍去病盯了我一会,猛然大叫一声,抱着我从石块上跃起,又跳又舞。狼兄对着天空愉悦地呼啸,小公主有样学样,奶声奶气地也呜呜叫着。

一时间,山涧中回来荡去的都是快乐。我望着即将西落的月亮,此时这轮月儿也照着长安城的那个人吗?

低头看向霍去病,正对上他盈满快乐的双眼,我凝视了他一会,心中几分牵动,抿嘴一笑,伸手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肩上。

霍去病安静地拥着我,不一会他摇摇我,“你再说一遍,你真的答应了吗?”

我的心中又是快乐又是心酸,仰头看着他说:“金玉答应嫁给霍去病。”

他大声笑着,“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敲了他肩膀一下,“不说了。”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嘴边满是笑,灿若星子的眼睛盯着我,轻声央求:“再说一遍,就一遍。”

我嗔了他一眼,嘴里却顺着他的意思轻声说:“我答应嫁给你。”

霍去病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好娘子。”

我神情怔怔,霍去病笑容略僵,疑惑地看着我。“好娘子”三个字在心中萦绕,此时才真正明白自己的身份即将改变,我的脸渐渐烧起来,嘴角慢慢上弯,霍去病想来已经明白我在想什么,疑惑之色褪去,满眼俱是温柔地凝视着我,一言不发,只是把我紧紧地搂在怀中。

东边的天色已经露白,山林中早起的鸟儿开始婉转鸣唱。夜色将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恰如我的生活。

第五章 初吻(1)
我和霍去病在前而行,狼兄和雪狼尾随在后,小公主时而跑到前面追一会儿蝴蝶,时而跑到我的脚边让我抱她一下,又或者学着父母的样子,矜持优雅地慢步而行。

经过两日多的相处,雪狼对霍去病的戒备少了很多,只要我在时,她就不再阻止霍去病接触小公主。

“再沿这个方向走下去,就进入匈奴酋涂王统治的腹地,虽然他们已经吃了败仗,附近再无大队兵马,可难保不撞上残兵。”霍去病笑着提醒我。

我回道:“我知道,匈奴逐水草而居,而祁连山麓是匈奴水草最为丰美的地方,匈奴的军队虽然败走,可那些在这里放牧的牧人却肯定舍不得离去,就是碰不到残兵,也很有可能遇上牧人。”

他有些纳闷地问:“你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难道是匈奴人?”

我侧头看向他,“如果是匈奴人呢?”

他满是豪气地笑着,“玉儿,笑一笑,一路行来,你面色越来越凝重。不要说是匈奴人,就是匈奴的单于我也陪着你去见。”

他看了眼我的衣裙,“不过应该不是匈奴人,给你寻的女子衣裙有汉人的,西域各国的,也有匈奴的,你却偏偏挑了一件龟兹的衣裙,匈奴的衣裙是第一件被你扔到一旁的,好像颇有些憎恶的样子。”

我轻叹一声,“本来应该穿汉家衣裙的,可龟兹的衣裙配有面纱。”看了眼他的打扮,“不过有你就够了。”

一个山坳又一个山坳,我们在茂密的林木间穿行,狼兄已经明白我想去什么地方,不耐烦跟在我们身后,急匆匆地飞蹿出去。

没有多久狼兄又悄无声息地飞跃回来,挨着我低低呜叫了几声,我立即停住脚步,霍去病问道:“怎么了?前面有人?”我点点头,犹豫了一瞬,依旧向前行去,人和狼都收敛了声息,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地走着。

我和霍去病弯着身子在灌木间潜行了一段,当我刚看到坟墓前的身影时,猛然停住,霍去病连忙也停下,从灌木丛间望去。

一座大坟墓,一座小坟墓,一个男子正静静坐在坟前饮酒,他身后不远处恭敬地立着两个随从。霍去病看清坟前坐着的人,带着几分诧异和担心看向我,我只定定地凝视着坟前坐着的伊稚斜。

蔓生的荒草间,时有几声隐隐的虫鸣,从树叶间隙筛落的点点阳光映照在坟墓荒草和伊稚斜身上,斑驳不清,越发显得萧索荒凉。

他对着坟墓,安静地饮酒,身影满是寥落,举杯间似乎饮下的都是伤心。

伊稚斜替坟墓清理荒草,用手一把把将乱草拔去。他身后的随从立即上前,半跪着说:“单于,我们来做吧!”伊稚斜沉默地挥了下手,两个随从彼此对视一眼,都又退回原处。

我的手无意识地握住身边的灌木,越握越紧,等霍去病发现,急急把我的手从带刺的灌木上掰开时,已是一手的血。

伊稚斜把两座坟墓都清扫得干干干净,他给大的坟墓前倒了杯酒,自己也大饮了一杯,“徐兄,今日你应该很高兴。祁连山的大半山脉已经被汉朝夺去,也许你以后就能常眠于汉朝的土地上了,大概不会介意陪我喝杯酒。你以前和我提过,动荡的游牧和稳定的农业相比,终究难有积累,短期内游牧民族也许可以凭借快速的骑兵、彪悍的武力降服农业国家,可如果游牧民族不及时扭转自己的游牧习态,在人口、文化和财富上不能稳定积累,长期内仍旧会败给农业国,不可能统治农业国。我当时问你,那如果攻略后,以农业国家的习俗治理农业国家呢?你说如果游牧民族选择放弃游牧的习惯,转而融入农业国,虽然可以达到统治的目的,但几代过后,游牧民族本来的民族特性就会完全消失,同化在农业国家中,所以相较于更适合于人群繁衍生息的农业社会形态,游牧民族注定会成为弱势的族群,甚至消失的族群,只是看以哪种方式而已。我当时曾很不服气,认为我们匈奴祖祖辈辈都如此而过,只要有勇士,怎么可能轻易消失?可现在才真正懂得几分你所说的道理。如今一切都如你所预料,汉朝经过文景之治,国库充裕,人丁兴旺,匈奴相较汉朝,人力、财力都难以企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6 14:4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初吻(2)
伊稚斜又倒了杯酒给阿爹,“前有卫青,现在又出了个霍去病,匈奴却朝中无将。我们祖先一直骄傲的骑兵也大败给了霍去病,一个农业大国的将军居然比我们生于马背、长于马背的匈奴更快更狠,因为他,汉朝对匈奴终于从卫青时代的积极防御转变为主动进攻。”

他喝尽杯中的酒,长叹一声,“其实这些倒都是罢了,我现在最苦恼的是汉朝的中央集权。汉朝的军队都直接归于皇权下,而我们的兵权却分散,表面上各个部族都受单于支配,其实手中握有兵权的藩王们各有心机。现在不同于往日匈奴所向披靡,大家为争夺财物奋勇而战的时光,一个霍去病,让各个藩王打仗时都唯恐自己的兵力被消耗,都等着他人能打前锋,等来等去却等到自己灭亡,就这一点上我们已经输给汉朝。不过我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如果我能早生十几年,赶在汉朝皇帝刘彻之前先整顿改革好我们的内部体制,如今……老天似乎没有给匈奴时间,老天似乎在偏心汉朝……”

我不禁瞟了眼霍去病,原来他现在是匈奴人心中最可怕的敌人。霍去病一直在细看我神色,低声问:“你听得懂他说什么?”我点点头。

伊稚斜的手轻抚过小坟墓,眼睛半闭,似乎想着很多东西,很久后,手仍搁在坟墓上。

看到他的神色,我心中有些困惑,应该不是他雇人来杀我的,他并没有怀疑过我已经死了,可……转而一想,这些并不重要,再懒得多想。

他静静地坐了半晌后,最终一言不发地站起,带着人离去。

我仍旧蹲了一会,才走出树丛,跪倒在墓前,“阿爹,我带一个人来见你。”

我看向霍去病,他立即也跪在墓前,磕了个头道:“伯父,小侄霍去病,就要娶你的女儿了。”

我眼中本含着泪水,听到他说的话,又不禁破涕而笑,“哪有你这么毛躁的?我阿爹可不见得喜欢你。”

霍去病笑挠了挠头,打量着墓碑上的字,“你父亲是匈奴人?”

我摇摇头,“汉人。”

霍去病看向一旁的小坟墓,轻声问:“这是你的兄弟吗?”

虽然伊稚斜刚擦拭过阿爹的墓碑,可我仍旧拿了帕子出来仔细擦着,霍去病忙从我手里抢过帕子,“我来擦吧!你爹爹看见你手上的伤痕要是责怪我,一生气,不肯把你嫁给我,那可就惨了。”

霍去病擦完阿爹的墓又要去擦小墓,我拦住他,“那个不用擦。”

他眼中含着几分疑惑,却没有多问,我沉默了会道:“那个是我的坟墓。”

霍去病愣了一瞬,又立即明白了一切,“难怪你在长安城时,那么害怕见这个人,你不想让他知道你还活着。”我点点头。

狼兄围着坟墓打了几个圈,有些无聊地带着雪狼和小公主又跳进了丛林中,我盘膝坐于地上,“你打下了祁连山,让阿爹能睡在汉朝的土地上,阿爹肯定会很喜欢你。”

霍去病有些喜不自胜,笑着又给阿爹磕了三个头,“多谢岳父赏识。”

我又羞又恼,“哪有人像你这样,改口改得这么快?我阿爹虽性子还算洒脱,可骨子里还是很重礼法。”

霍去病微挑了下眉头,“你和你爹爹不怎么像。”

我笑着点头,“嗯,阿爹老说我难脱野性,我一直就不耐烦守那些人自己造出来的破规矩,就是现在,看着我表面上好像人模人样,勉强也算循规蹈矩,其实……”

霍去病笑接道:“其实却是狼心狗肺。”

我不屑地哼了声,向他拱拱手,“多谢你称赞。我从小就觉得狼心狗肺该是夸赞人的词语,狼和狗都是很忠诚的动物,又都很机智,不明白汉人怎么会用这个词语来骂人。”

霍去病半撑着头大笑起来,我半带心酸半含笑,“当年我这么和阿爹说时,阿爹也是撑着头直笑。”

日头西斜,落日的余晖斜斜照在阿爹的墓上,一切都带上一层橙红的暖意。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6 14:48: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初吻(3)
霍去病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愿意讲的事情,他会侧耳细听,我不愿意讲的事情他也不多问。有时悲伤的情绪刚上心头,他几句话一说,弄得人又气又笑,只能苦笑连连。

我眯着双眼看向夕阳,阿爹,你可以放心我了,这个人在身边,我还真连哭的时间都不太容易找到。

想到伊稚斜在墓前的萧索身影,侧头看向霍去病盛满宠溺的眼睛,心中颇多感慨。两人目光盈盈交会,他忽地打了个响亮的响指,一脸匪气地说:“你这么看着我,我会……”我闪避不及,他已在我脸上印了一吻,“……忍不住做登徒子。”

我气恼地去打他,他笑着叫道:“岳父大人,你看到玉儿有多凶了吧?”

在这一瞬,我突然发觉我真正放下了,放下了过去,放下了对伊稚斜的恨意。阿爹,女儿现在才真正明白你的叮嘱原来全是对我的爱。只有放下,向前走,才会幸福。

★★★★★★★★★★

虽然匈奴大军吃了败仗,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却要继续,牛羊依旧奔跑在蓝天下,集市也依旧热闹着。汉人、匈奴人和西域各国的人会聚在此,也依旧为生计而奔波。

一个匈奴盲者,坐在街角,拉着马头琴唱歌,歌声苍凉悲郁,围听的众人有面露凄伤的,也有听完微微带笑的,还有的轻叹一声,给盲者面前扔下一两枚钱就匆匆离去。

霍去病丢了块银子,出手豪阔,引得众人都看向我们,我忙拉着他离去,他低声问:“那个人在唱什么?”

我瞟了他一眼,“在唱你。”

他笑道:“唱我?蒙我听不懂匈奴话。”

我合着曲子,低声翻唱:“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曲词简单,却情从心发,我心下有感,也不禁带了哀伤。

渐渐走远,盲者的歌声渐渐消失,一旁的酒铺中却有人一面饮酒,一面低低哼着盲者的曲子。霍去病瞟了眼哼唱的人,“难怪我们打了胜仗,也不见你开心。”

我道:“我对打仗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太高兴得起来,我不反对杀戮,该杀的人绝不会手软,可一场战争中的杀戮仍旧让我害怕。我小时候在匈奴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但也算不上匈奴人。”

霍去病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我刚才听到你的歌声,还有些担心你。”

我们进了一家汉人开的店铺,小二笑问:“要酒吗?”

霍去病征询地看向我,我脸上滚烫,撇过头道:“随你,我不喝。”他也面色尴尬起来,向小二摆了下手,“就上些吃的吧!”

“我们逛完这里,你还想去别处吗?”霍去病吃了几片牛肉后问。

我摇摇头,“不去了,和小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不知道究竟是事情本身变了,还是我看事情的眼睛变了。”

他笑道:“恐怕是心境变了,那我们用完饭就绕道赶回军中。”

一个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匈奴男子趴在案上,断断续续地哼唱:“失我焉……焉支山,使……使我嫁妇无颜色;亡我祁连……连山,使我六畜不……不蕃息。”唱到悲伤处,语声哽咽,泪水混着酒水落在桌上。

霍去病轻叹口气,“怎么走到哪里都听到这首歌?”

我故扮惊讶的表情,低声取笑:“呀!比那些文人的笔墨文章更生动,看来霍大将军的威名要随着歌声传遍漠北漠南了,不知道这首歌能否流传千年。千年后的人一听到此歌,就应该能遥想到霍大将军的风采,肯定让人无限神往,不知是何等的英姿呢!”说着向他眨眨眼睛。

霍去病嘴角带了抹笑,凑到我耳旁,“我只要你神往就行。”我取笑未成,反被取笑。被他口鼻间的气息一抚,耳朵火辣辣地烫着,忙借着低头吃菜,避开了他。

一旁桌上的人耳朵倒是好,听到我说霍去病,笑向我点点头,和同案而坐的人一碰酒杯,笑着说:“今年真是我们汉人大长威风的一年,春天里,霍将军一万人就夺了匈奴人的焉支山,夏天又大败匈奴几万人的大军,夺了祁连山。”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6 14:48: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与他对饮的人瞅了眼趴在案上的匈奴人,讥笑道:“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这边做生意,这帮蛮人时常趾高气扬,讥讽我们汉人怯懦,要么靠着给他们进献公主苟安,要么就守着城池,不敢和他们在马背上真打,现在不知道谁不敢和谁打了。”

  没想到桌上趴着的匈奴汉子长得虽然粗豪,却听得懂汉语,闻言撑着桌子站起,指着说话的两人,用匈奴话怒叫道:“是汉子的,不要光说不练,我们这就到外面比试一场,你们赢了,我把脑袋割给你,让你带回汉朝去炫耀。”

  匈奴人的这番话,虽只说自己输了如何,但匈奴人轻生死、重豪勇,这样的话出口,对方也肯定不会示弱,其实已经立下了生死相博的誓言。那两人看着昂然立于他们面前的大汉,都有犹豫之色,头先向我点头而笑的人忽一咬牙,站起道:“比就比。”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霍去病忽地握住我的手,目光看着窗外。我怔了一瞬,立即搁下筷子,戴好面纱。

  醉酒的匈奴人四处打量一圈,走出店门,拦住一行穿着匈奴服装,恰好经过店门的人,“草原上的兄弟,我叫黑石头,要和两个出言侮辱我们匈奴的人比斗,汉人都狡猾不守信用,你们可愿给做个见证?”

  伊稚斜还未开口,目达朵冷哼一声,“当然可以,一定要割了他们的脑袋。”


消息不胫而走,街上的匈奴人越聚越多,一旁桌子上的两人都露了惧色,求助地看向店老板。老板摇摇头,低叹道:“我们虽打了一个胜仗,可这里自古以来一直是匈奴的地域,匈奴人的势力岂能一个胜仗就轻易清除?你们居然在人家的地头公然叫骂人家是蛮子,再散漫的匈奴人也被你激得受不了,何况他们刚吃了败仗,早就窝了一肚子气。我们在此地做生意的汉人,平日都对匈奴忍让惯了,实在帮不上忙。”

  霍去病低声问:“他们刚才说什么?”

  我道:“这两个汉人恐怕是活不了了,真讨厌,要打就赶紧打,堵在这里惹人厌。”

  霍去病笑起来,“如果不是恰好拦住了你害怕见的人,你恐怕比谁都高兴看热闹。”

  我嗔了他一眼,“我心里的心结已经解开,现在根本不害怕见他,如今只不过是懒得惹上麻烦,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

  街上又一个匈奴汉子叫道:“你们有两个人,我们也再出一个人,不欺负你,你在我们中间随便挑。”街上的匈奴人都齐齐慷慨应诺,豪不畏惧生死。

  我撑着下巴看着桌旁的两个人,已经和黑石头约战的人倒是慢慢平静下来,可他的同伴却望着街上,身子不停地抖。他怒对同伴叫道:“事已至此,大不了一死,不要丢汉人的脸。”他的同伴却仍然只是颤抖,迟迟都一步未动,惹得街上众人大笑。霍去病冷眼看着他们,我好笑地撇了下嘴。

  “在下于顺,这位姓陈名礼,我们都是陇西成纪人,如果头颅此次真被匈奴人拿了去,还盼这位公子念在同是汉人的情份上能给我们家中报个信。”于顺向霍去病深作一揖。

  霍去病看向陈礼,淡淡道:“传闻陇西成纪出名将勇士,战国时,秦国有名将李信,赵国有名将李牧,汉初有名将广武君李左车,今有飞将军李广。成纪子弟在军中名声甚佳,今日倒是看到一个别样的成纪子弟。”

  于顺满面愧色地看了眼陈礼,陈礼蓦然指着我,对着街上的众人大叫道:“她,她刚才也骂了匈奴,是她先说的,她夸赞霍去病,我不过随口跟了几句。”

  虽然背对着众人,可也能感觉到数百道视线凝在我身上,大概看我是女子,一时不好泄愤,又都怒盯向霍去病。

  目达朵“啊”的一声轻叫,忽地说道:“爷,我们走吧!这里人太杂,不好久呆。”

  她话音未落,伊稚斜却走进店中,含笑对霍去病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霍去病坐着未动,没有回应伊稚斜的问候。伊稚斜的侍卫上前,带着怒意说:“长安城时看到公子的身手就有些手痒,在下铁牛木,有几把蛮力气,想和公子比划比划。”霍去病仍旧端坐未动,对他们毫不理会,只看着我。

  “哈哈……汉人就这样子,光是嘴上功夫。”外面的哄笑声越发大起来,有人讥笑道:“刚才说他人时,倒很象个汉子,原来也是烂泥。”

  我暗叹一声,如果真躲不开,那就只能面对,笑对霍去病道:“不用顾忌我,随你心意做吧!”

  霍去病点点头,站起身对着铁牛木朗声道:“和你比,胜之不武!让你们匈奴骑术和箭术最高的人来比,我若输了就把这项上人头给你们,你们若输了,从此后,这个集市再不许匈奴人对汉人有任何不敬。听闻匈奴人最重承诺,我肯定不用担心有诺不应的事情。”

  铁牛木既然能做伊稚斜的贴身侍卫,肯定是匈奴人中出类拔萃的角色。可霍去病仍然认为他不够资格,他被气得脸色铁青,刚想说话,伊稚斜盯了他一眼,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愤怒地瞪着霍去病,却只能强抑着怒气。

  几百人拥挤在街道上,原本七嘴八舌,纷纷扰扰,此时被霍去病气势所震,骤然一片宁静。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6 14:49: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过了一瞬,围聚在外的汉人轰然叫好,一改刚才缩肩弯背,恨不得躲到地缝中的样子,此时个个都挺直了腰杆,意气飞扬地看向匈奴人,真正有了大汉民族的样子。

  一些听不懂汉语的匈奴人、西域人赶着问周围的人究竟怎么回事情。待各自搞明白事情原由,匈奴人都收起轻慢之色,带着几分敬佩看向霍去病。一改刚开始时抢着比试的景象,彼此迟疑地对视着,不知道究竟谁才能有资格应下这场比试。

  黑石头叫道:“这个姑娘虽赞了汉人的霍将军,可并没有辱及匈奴,霍将军的确厉害,和我们马背上真打。他虽是我们的敌人,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条好汉。你们谁想和这位公子比就比,可我依旧要和他们二人比试,让他们收回自己的话。”

  霍去病向黑石头抱拳为礼,“我若输了,他们二人自该给你赔罪道歉。”

  陈礼急急道:“他若输了,我们一定道歉。”

  于顺看了眼霍去病,又打量了一眼我,向黑石头道:“这位公子若输了,我的人头就是我的赔罪礼。”

  众人低呼一声,黑石头一收先前的狂傲之色,赞道:“好汉子,我收回先头说的话,你们汉人并不都是光会说不会练的人。”

  匈奴人越聚越多,却再无一人对汉人轻视,都小声议论着该何人出战。铁牛木又怒又急,手上的青筋直跳,却一看伊稚斜的神色,又只得静静站好。

  伊稚斜最后见我时,我不过十二三岁,如今早已身量长足,身高体形都变化很大,现在又是戴着面纱,侧身对他,伊稚斜从我身上瞟过一眼后,就只静静打量着引人注目的霍去病。那一眼却让目达朵脸色瞬间煞白,她一面刻意地一眼不看我,一面又会忍不住地从我面上扫过,眼中神情复杂。

  霍去病在众人的各种眼光下恍若不觉,气定神闲地坐下,啜了口茶,低笑着问我:“若真把脑袋输了怎么办?”

  我笑道:“那也没办法,只能追着你到地下去了。”霍去病呆了一下,毫不避讳众人,伸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回握住他,两人相视而笑。

  外面众人仍在争执究竟该让谁比试,伊稚斜忽地不紧不慢地说:“公子可愿意与在下比试?”他的声音不高,却偏偏令所有的争执声都安静下来,上千道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他,原本各自拥护自己推崇者的人,虽面有犹疑之色,却看着他的气势,都难出反驳之语。

  伊稚斜身边的侍卫立即全都跪了下来,纷纷劝诫,铁牛木恳求道:“爷,他还不配您亲自出手,我们任何一人就够了,您若觉得我不行,就让真沓去比试,我不和他争。”

  目达朵盯着我和霍去病交握的双手,神情一时喜一时忧。听到伊稚斜的话语,又是大惊,嘴微张,似乎想劝,却又闭上了嘴巴。

  霍去病感觉到我的手骤然一紧,没有顾及回答伊稚斜,忙探询地看向我。

  伊稚斜的箭术和骑术都是匈奴中数一数二的,我虽想到他也许会对霍去病留意,但毕竟他现在是一国之君,最多也就是派身边身手最好的侍卫比试,没料到他竟然和霍去病一样,都是不按棋理走棋的人,此番真正要生死难料了。但握着我手的人是霍去病,即使生死难料,他又岂会退却?

  我握着霍去病的手,粲然一笑。他神情释然,也笑起来,牵着我的手站起,对伊稚斜说:“我没有马匹和弓箭,要烦劳你帮一下这个忙。”

  伊稚斜浅笑着颔了下首,“不过如果你输了,我不想要你的人头,我只想请你能帮我做事,与我并无主客之分,我以兄弟之礼待你,也仍旧会劝此地的匈奴人尊重汉人。”

  伊稚斜身旁的侍卫和目达朵都齐齐惊呼了一声,街上的匈奴人更是个个不解地看看伊稚斜,再看看霍去病,霍去病哈哈大笑起来,“承蒙你看得起在下,不过对不住,我是汉人,这天下我只做汉人想做的事。若输了,还是把脑袋给你吧!”

  伊稚斜沉默了一瞬,浅笑着看向我和霍去病交握的手,“夫人是龟兹人吗?龟兹和匈奴习俗相近……”我打断他的话,微咬着舌头说:“只要他愿意做的,就是我愿意做的。”

  伊稚斜眼中掠过几丝惊诧,直直盯着我的眼睛。

  我浅笑着,坦然地回视着他。没有回避,没有害怕,没有恨怨,有的只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平静,象对一个陌生人无礼注视地客气回视。

  一旁的目达朵紧张地身子打颤。好一会后,伊稚斜眼中闪过失望,似乎还有些悲伤,微摇了下头,再未多言,转身当先而行,几个侍卫忙匆匆跟上。

  我和霍去病牵着彼此的手,尾随在后。围聚在街上的人都自发地让开道路。几个侍卫偶尔回头看我们一眼,看向我时都带有同情悲悯之色,目达朵盯了我一眼又一眼,示意我离开,我装作没有看见,自顾走着。

  霍去病低声问:“他的箭术很高超吗?这几个家伙怎么看我的目光和看死鱼一样?”

  我笑着点点头,“很高超,非常高超。”

  霍去病轻轻“哦”了一声,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旁,淡然地走着。

  铁牛木牵了匹马过来,马上挂着弓箭,霍去病拿起弓箭试用了一番,牵着缰绳看向我,我笑着说:“我在这里等着你。”

  他翻身上马,灿如朝阳地一笑,“好玉儿,多谢你!得妻若此,心满意足。”话一说完,背着长弓,策马而去,再未回头。

  目达多站在我身侧,眼睛望着前方,轻声说:“姐姐,原来长安街道上的那一夜我们早已相逢,单……的武功你很清楚,姐姐,你不怕吗?他也是个怪人,看得出他极喜欢姐姐,此去生死难料,可他竟然看都不再看你一眼。”

  我笑而未语。怕,怎么不怕呢?可这世上,总有些事情,即使怕也要做。

  天空中,一群大雁远远飞来,伊稚斜让正在设置靶子的人停下,笑指了指天上,“不如我们就以天上的这群大雁定输赢,半柱香的时间,多者得胜。”霍去病笑抱抱拳,点头同意。

  香刚点燃,两人都策马追逐大雁而去,也近乎同时羽箭飞出,天空中几声哀鸣,两只大雁同时坠落,其余雁子受惊,霎时队伍大乱,各自拼命振翅,逃窜开去。

  天上飞,地下追,伊稚斜和霍去病都是一箭快过一箭,两人一面要驾驭马儿快如闪电地奔跑,来回追击逃向四面八方的大雁,一面要快速发箭,赶在大雁逃出射程外,尽量多射落。

  如此生动新鲜的比试方式比对着箭靶比试的确刺激有趣,上千个围观的人竟然一丝声音未发,都屏息静气地盯着远处策马驰骋的两人,偌大的草原只闻马蹄“得得”的声音和大雁的哀鸣。

  关心则乱,论目力只怕在场的人难有比我好的,可我此时竟然完全不知道霍去病究竟射落了几只,侧头看向目达朵,她也是一脸沮丧,摇摇头,“数不过来,我早就乱了,早知道只数单……爷的就好了。”

  我本来还一直着急地看看伊稚斜,又看看霍去病,心里默念着,快点,再快点。此时忽地放松下来,既然心意已定,又何必仓惶?遂再不看伊稚斜一眼,只盯着霍去病,不去管是他跑得快,还是大雁飞得快,只静心欣赏他马上的身姿,挽弓的姿态,一点一滴仔细地刻进心中。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6 14:49:13 | 显示全部楼层
半柱香燃尽,守香的人大叫了一声“时间到”,还在挽弓的二人立即停下,策马跑回,伊稚斜的侍卫已去四处捡大雁,围观的众人都神色紧张地盯着四处捡雁的人,反倒霍去病和伊稚斜浑不在意,两人一面并骥骑马,一面笑谈,不知说到什么,二人同时放声大笑,说不尽的豪气洒脱,畅快淋漓。

  跳下马后,伊稚斜笑对霍去病赞道:“真是好箭法,好骑术!”

  从不知道谦虚为何物的霍去病罕有地抱了抱拳,笑道:“彼此,彼此。”

  捡雁子的人低着头上前回禀,“白羽箭射死二十二只,黑羽箭射死……二十三只。”

  众人蓦然大叫,只是有人喜,有人却是伤。

  我的心咯噔一下,迅即又恢复平稳,只眼光柔柔地看向霍去病。他听到报数,嘴边仍然不在意地含着丝笑,侧头望向我,满是歉然,我微笑着摇下头,他笑点下头。

  伊稚斜郑重地向霍去病行了一个匈奴的弯身礼,极其诚恳地说:“请再考虑一下我先前的提议。”他以单于的身份向霍去病行礼,跟随着他的众人都是满面惊讶震撼。

  霍去病笑道:“我早已说过,我是汉人,只会做汉人想做的事情,认赌服输,你不必再说。”

  说完,再不理会众人,只向我大步走来,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揽入怀中,半撩起我的面纱,低头吻向我,原本的喧闹声霎时沉寂。

  寂静的草原上,连风都似乎停驻,我只听到他的心跳声和我的心跳声。一切都在我心中远去,苍茫天地间只剩下我和他,他和我。

  短短一瞬,却又象绵长的一生。从与他初次相逢时的眼神相对到现在的一幕幕快速在脑海中滑过。

  在这一刻,我才知道,在点点滴滴中,在无数个不经意中,他早已经固执地将自己刻到了我心上。

  在即将失去他的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恐惧失去他,我的心会这么痛,痛得我整个人在他怀中簌簌抖着,但……苍天无情,现在我只能拼尽我的热情给他这个吻,让他知道我的心。

  我们第一次真正亲吻,却也是最后一次亲吻,他尽全力抱着我,我也尽全力抱着他。可缠绵总有尽头,他缓缓离开了我的唇,温柔地替我把面纱理好,“玉儿,拜托你一件事情,护送我的灵柩回长安,我不想栖身异乡。那里还有个人在找……”他眼中几分伤痛,思绪复杂,忽地把没有说完的话都吞了下去,只暖暖笑着,一字字道:“答应我,一定要回长安。”

  我知道他是怕我实践起先两人之间的玩笑话,追着他到地下,所以刻意嘱咐我做此事。

  其实我压根没有听进去他说什么,但为了让他安心,轻点了下头,心中却早定了主意。

  我的心正在一点点碎裂成粉末,而那每一颗粉末都化作了尖锐的刺,随着血液散入全身,全身上下都在痛,可面上仍要坚强地对着他微笑,我要他最后看见的是我的笑容,是我的美丽,我不要他因为我而瞻前顾后。

  他又静静看了我好一会,眼中万种不舍,最终他在我额头又印了一个吻,缓缓放开我,转身看向伊稚斜的侍卫,大笑道:“借把快刀一用。”

  匈奴人虽豪放,可众目睽睽下,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让众人都看直了眼。目达朵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我向她笑笑,跃到她身前把她腰间的匕首取下,又立即退开,“借用一下!回头还要拜托妹妹一件事情。”

  目达朵面色大变,嘴唇颤了颤,想要劝我,却猛地一下撇过头看向伊稚斜,紧紧地咬着嘴唇,沉默着。

  伊稚斜的侍卫呆呆站了好一会,铁牛木才迟疑着解刀,霍去病接过刀,反手挥向自己的脖子,我知道我该闭上眼睛,可我又绝对不能放弃这最后看他的时光,眼睛瞪得老大,一口气憋在胸口,那把刀挥向了他的脖子,也挥向了我的脖子,死亡的窒息没顶而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6 14:49: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半柱香燃尽,守香的人大叫了一声“时间到”,还在挽弓的二人立即停下,策马跑回,伊稚斜的侍卫已去四处捡大雁,围观的众人都神色紧张地盯着四处捡雁的人,反倒霍去病和伊稚斜浑不在意,两人一面并骥骑马,一面笑谈,不知说到什么,二人同时放声大笑,说不尽的豪气洒脱,畅快淋漓。

  跳下马后,伊稚斜笑对霍去病赞道:“真是好箭法,好骑术!”

  从不知道谦虚为何物的霍去病罕有地抱了抱拳,笑道:“彼此,彼此。”

  捡雁子的人低着头上前回禀,“白羽箭射死二十二只,黑羽箭射死……二十三只。”

  众人蓦然大叫,只是有人喜,有人却是伤。

  我的心咯噔一下,迅即又恢复平稳,只眼光柔柔地看向霍去病。他听到报数,嘴边仍然不在意地含着丝笑,侧头望向我,满是歉然,我微笑着摇下头,他笑点下头。

  伊稚斜郑重地向霍去病行了一个匈奴的弯身礼,极其诚恳地说:“请再考虑一下我先前的提议。”他以单于的身份向霍去病行礼,跟随着他的众人都是满面惊讶震撼。

  霍去病笑道:“我早已说过,我是汉人,只会做汉人想做的事情,认赌服输,你不必再说。”

  说完,再不理会众人,只向我大步走来,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揽入怀中,半撩起我的面纱,低头吻向我,原本的喧闹声霎时沉寂。

  寂静的草原上,连风都似乎停驻,我只听到他的心跳声和我的心跳声。一切都在我心中远去,苍茫天地间只剩下我和他,他和我。

  短短一瞬,却又象绵长的一生。从与他初次相逢时的眼神相对到现在的一幕幕快速在脑海中滑过。

  在这一刻,我才知道,在点点滴滴中,在无数个不经意中,他早已经固执地将自己刻到了我心上。

  在即将失去他的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恐惧失去他,我的心会这么痛,痛得我整个人在他怀中簌簌抖着,但……苍天无情,现在我只能拼尽我的热情给他这个吻,让他知道我的心。

  我们第一次真正亲吻,却也是最后一次亲吻,他尽全力抱着我,我也尽全力抱着他。可缠绵总有尽头,他缓缓离开了我的唇,温柔地替我把面纱理好,“玉儿,拜托你一件事情,护送我的灵柩回长安,我不想栖身异乡。那里还有个人在找……”他眼中几分伤痛,思绪复杂,忽地把没有说完的话都吞了下去,只暖暖笑着,一字字道:“答应我,一定要回长安。”

  我知道他是怕我实践起先两人之间的玩笑话,追着他到地下,所以刻意嘱咐我做此事。

  其实我压根没有听进去他说什么,但为了让他安心,轻点了下头,心中却早定了主意。

  我的心正在一点点碎裂成粉末,而那每一颗粉末都化作了尖锐的刺,随着血液散入全身,全身上下都在痛,可面上仍要坚强地对着他微笑,我要他最后看见的是我的笑容,是我的美丽,我不要他因为我而瞻前顾后。

  他又静静看了我好一会,眼中万种不舍,最终他在我额头又印了一个吻,缓缓放开我,转身看向伊稚斜的侍卫,大笑道:“借把快刀一用。”

  匈奴人虽豪放,可众目睽睽下,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让众人都看直了眼。目达朵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我向她笑笑,跃到她身前把她腰间的匕首取下,又立即退开,“借用一下!回头还要拜托妹妹一件事情。”

  目达朵面色大变,嘴唇颤了颤,想要劝我,却猛地一下撇过头看向伊稚斜,紧紧地咬着嘴唇,沉默着。

  伊稚斜的侍卫呆呆站了好一会,铁牛木才迟疑着解刀,霍去病接过刀,反手挥向自己的脖子,我知道我该闭上眼睛,可我又绝对不能放弃这最后看他的时光,眼睛瞪得老大,一口气憋在胸口,那把刀挥向了他的脖子,也挥向了我的脖子,死亡的窒息没顶而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08-11-6 14:49:31 | 显示全部楼层
伊稚斜忽地叫道:“等一下。”

  伊稚斜的眼光在拾取大雁的两人面上扫过,俯身去细看堆在一旁的大雁,两人立即跪倒在地,我心中一动,再顾不上其它,飞掠到伊稚斜身旁,翻着大雁的尸身。

  所有白羽箭射中的大雁都是从双眼贯穿而过,黑羽箭是当胸而入,直刺心脏。唯独一只大雁被双眼贯穿,却是黑羽。我心中有疑惑,可是这根本不可能查清楚,除非伊稚斜自己……

  伊稚斜神情澹然平静,唇边似乎还带着丝笑,接过目达朵递过的手帕,仔细地擦干净手,笑看向跪在地上的二人。

  一道寒光划过,快若闪电,其中一人的人头已经滴溜溜在地上打了好几圈滚,围观的人群才“啊”的一声惊呼,立即又陷如死一般的宁静,都惊惧地看着伊稚斜。

  杀人对这些往来各国间的江湖汉子并不新鲜,可杀人前嘴角噙笑,姿态翩然,杀完人后也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姿态高贵出尘的却世间少有,彷佛他刚才只是挥手拈了一朵花而已。

  一旁跪着的侍卫被溅得满头满脸的鲜血,却依旧直挺挺地跪着,纹丝不敢动。

  伊稚斜淡淡目视着自己的佩刀,直到刀上的血落尽后,才缓缓地把刀插回腰间,不急不燥,语气温和平缓,好象好友聊天一般,“如实道来。”

  侍卫磕了个头,颤着声音回道:“我们捡大雁时,因为……我们一时狗胆包天,趁着离众人都远,就偷偷将一只白羽箭拔下换成了黑羽箭。”

  伊稚斜抿唇笑道:“你跟在我身旁也有些年头了,该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所有的侍卫都跪下,想要求情,却不敢开口,铁牛木恳求地看向目达朵,目达朵无奈地轻摇下头。

  伊稚斜再不看跪着的侍卫一眼,转身对霍去病行了一礼,歉然道:“没想到我的属下竟然弄出这样的事情。”

  霍去病肃容回了一礼,“兄台好气度!”

  满面是血的侍卫对着伊稚斜的背影连磕了三个头,蓦然抽出长刀,用力插入胸口,长刀从后背直透而过,侍卫立即仆倒在地,围观的众人齐齐惊呼,伊稚斜目光淡淡一扫,众人又都立即闭上嘴巴,全都回避着伊稚斜的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伊稚斜回头淡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厚待他们的家人。”

  一场比试,竟然弄到如此地步,汉人虽面有喜色,却畏惧于伊稚斜,静悄悄地一句话不敢多说,甚至有人已偷偷溜掉。匈奴人都面色沮丧,沉默地拖着步子离开。西域各国的人早就在汉朝和匈奴两大帝国间挣扎求存惯了,更是不偏不倚,热闹已经看完,也都静静离去。

  于顺拖着陈礼来给霍去病行礼道谢,霍去病冷着脸微点了下头,于顺本还想再说几句,但陈礼很怕伊稚斜,一刻不敢逗留,强拖着于顺急急离去。

  事情大起大落,刚才一心一念都是绝不能让他因为挂虑我而行事顾忌,既然心意已定,不过先走一步,后走一步而已。此时心落下,想着稍迟一步,他就会在我眼前……呆呆望着他,只是出神。

  霍去病也是只看着我,两人忽地相视而笑,同时举步,向对方行去,伸手握住彼此的手,一言不发,却心意相同,一转身,携手离去。

  伊稚斜在身后叫道:“请留步,敢问两位姓名?”

  霍去病朗声而笑,“萍水相逢,有缘再见,姓名不足挂齿。”

  伊稚斜笑道:“我是真心想与你们结交,只说朋友之谊,不谈其它。很久没有见过如贤伉俪这般的人物,也很久没有如此尽兴过,想请你们喝碗酒,共醉一场。”

  霍去病道:“我也很佩服兄台的胸襟气度,只是我们有事在身,要赶去迎接家中的镖队,实在不能久留。”

  伊稚斜轻叹一声,“那只能希望有缘再相逢。”伊稚斜命侍卫牵来两匹马,一匹马上还挂着刚才用过的弓箭,殷勤之意尽表,“两位既然赶路,这两匹马还望不要推辞。”

  马虽然是千金不易的好马,可霍去病也不是心系外物的人,洒然一笑,随手接过,“却之不恭,多谢。”

  我们策马离去,跑出好一段距离后,霍去病回头望了眼伊稚斜,叹道:“此人真是个人物!看他的举动,结果刚出来时,他应该就对手下人动了疑心,却为了逼我就范,假装不知,一直到最后一刻才揭破。此人心机深沉,疑心很重,手段狠辣无情,偏偏行事间又透着光明磊落,看不透!”

  我心中震惊,脱口而出道:“可看你后来的举止,对他很是赞佩,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活脱脱一副江湖豪杰的样子……”话没有说完,已经明白,霍去病和伊稚斜在那一刻后,才真是一番生死较量,之前两人不过是斗勇,之后却是比谋,如果霍去病行差一步,让伊稚斜生了忌惮,只怕伊稚斜送我们的就不是马了。

  一骥马与我们快速擦肩而过,马上的人视线从霍去病脸上扫过,神色豁然大变。

  霍去病立即扬鞭狠抽了我的马一鞭子,再抽了自己的马,笑道:“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玉儿,我们要逃命了,刚才的人是以前汉朝的将军赵信,如今匈奴的将军。他既然认出了我,总不能让我生离了此地,只希望此处没有匈奴的军队,几十个人倒是不怕。”

  我一面策马加速,一面苦笑起来,“那个……只怕匈奴有军队在附近,人数虽然不见得多,但肯定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回身望去,赵信跳下马向伊稚斜行礼后,伊稚斜一行人全都翻身上了马,霍去病笑道:“果然如我所料,此人必定在匈奴中位居高位。”

  身后的追兵越聚越多。马蹄隆隆,踏得整个草原都在轻颤。“他……他的名字叫伊稚斜,”我咬了咬唇。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灵隐岛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灵异志

GMT+8, 2024-11-15 13:22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