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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血婴子

《心理罪》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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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13:44:15 | 显示全部楼层
“算了,我真的不要。”方木连连摆手,看见邓伟拿出钱夹,他把脸一沉。“邓伟,我们算是朋友吧?”邓伟使劲点点头。“如果真拿我当朋友,就不要来这一套。”邓伟搔搔后脑勺,想了半天,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手伸向腰间,从枪套里拿出一支64式手枪的备用弹夹,取出一颗子弹,递给方木。“这是干什么?”方木惊讶地问。“对于我们警察,最好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枪。”他郑重其事地把子弹放在方木手里,“枪我不能给你,送你一颗子弹吧。留个纪念。”
方木心想: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不吉利啊?这话怎么听,好像都是“送你一颗花生米尝尝!但他还是把子弹小心地放进衣袋里,然后冲邓伟挥挥手:“我回去了,你自己开车小心点。”方木转身刚走了几步,邓伟“哎”的一声。方木回头看着邓伟。邓伟仿佛审视般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郑重其事地说:“方木,考没考虑过将来要做个警察?”方木坚决地说:“没有!”随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邓伟讨了个没趣,悻悻地打开车门,上车,发动,看见车内镜上挂着的“五条禁令”,心里祈祷着,千万别遇到警务纠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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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13:44:49 | 显示全部楼层
吸血案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夏天,天气越来越热了。方木每天都像其他人一样在校园里或忙碌或悠闲地来来往往,踏踏实实地过了一个星期的安静生活,周末抽空回了一次家,饱饱地吃了几顿妈妈做的饭。
坐在返校的公共汽车上,轻柔的风吹在脸上,痒酥酥的,很舒服。窗外是炽热的阳光,鼻子里有青草的味道。摸摸包里的瓶瓶罐罐。那是妈妈塞进来的肉酱和泡菜。方木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打盹。
回到寝室,室友杜宇正在玩CS。方木拿出一瓶肉酱,放到杜宇的桌子上,说:“给,我妈做的,尝尝。”杜宇有点诧异地回过头:“谢谢。”玩了几把后,杜宇退出游戏,从抽屉里拿出一双筷子,打开肉酱瓶盖,把筷子伸进去搅和了几下,又拿出来放进嘴里,边吃边夸道: “好香啊!你妈妈手艺真不错。”方木笑笑:“那就多吃点,我这里还有。”杜宇有点感动,一脸诚恳地问:“前段时间,总觉得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说。我们是好朋友,不是么?”方木看着杜宇,什么都没说,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隔壁寝室的刘建军拿着篮球和几个同学嘻嘻哈哈地闯了进来叫杜宇一起去打篮球。杜宇弯腰从床下拿出球鞋,蹬在脚上,转头对方木说:“一起去吧!”方木拒绝了。“走吧!一起去吧!”刘建军也客气地邀请。
“你这家伙,当自己是大牌球星啊,要不要出场费啊?”杜宇笑着说。
方木犹豫了一下,拿出一条运动短裤,跟大伙来到球场上。分伙的时候,杜宇把方木要到了自己这一边。“你们要小心啊,他很厉害的。”杜宇指着方木,煞有介事地说。
半场四对四的比赛开始了。八个人在球场上跳跃着、争抢着,不,准确地说应该是7个人,球赛的头几分钟里,方木一直手足无措地站着不动。既不上去争抢,也没有人给他传球。有多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集体活动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方木都是一个人在篮球场上孤独地练习罚球。参加这样的球赛,他感到非常不适应。
杜宇费力地向篮下突破,起跳后,看见大个子刘建军正扬着手准备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盖帽。情急之下,余光瞥到方木正站在罚球线附近,一扬手把球传给了方木。方木一愣,本能地接过球。这时一个同伴已经钻进了篮下,周围无人防守,方木想也不想,飞快地把球传给了他。同伴非常轻松地投篮得分。“漂亮!”好几个人大声地赞叹。
刚刚得分的同伴兴奋地跑过来,冲方木高高地扬起一只手,方木不知所措地也扬起手。“啪”,两只手掌响亮地拍在一起。这一声,让方木的心陡然热了一下,他感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正悄悄地回到他身上。
那些炎热的下午,那些赤裸的、淌着汗水的脊梁,那些大声笑骂和友善的喝彩,那些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悄然逝去的青春。球又传过来,方木接住球,拍了两下,胯下运球,右肩探出,体前变相,“刷”的一声,篮球直落网心。
“好球!”刘建军大声喝彩。“我都说了吧,他很厉害的。”杜宇得意地说。“我来防守他。”刘建军跑到方木身边,紧紧贴住他。
气氛越来越热烈,激烈的身体对抗,加速跑动,接球,传球,抢篮板球,投篮,善意的拍打。“太准了!”“这小子,真看不出来啊。”“重新分伙吧,我们要方木!”汗水从方木的额头上流下来,他闭上眼睛,心里流动的是快乐的感觉。
直到天黑得完全看不清球了,一伙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球场。路过校园商店的时候,方木买了一个冰镇西瓜。回到寝室里,大家切开还带着冰碴的西瓜,抢着往嘴里塞,不时有人被西瓜子呛得直咳嗽,引来一阵善意的嘲弄。
“我说方木,”刘建军抹抹嘴边的西瓜汁,“加入法学院篮球队吧!下次打‘硕士杯’,你来打得分后卫。”方木扔掉一块瓜皮,笑着说:“我可是要出场费的哦。”大家“轰”地笑开了。刘建军拿起一块瓜皮作势要扔过来,方木笑着做被击中状。大家正闹成一团,孟凡哲推门进来了,一进屋就差点被一块西瓜皮滑倒。杜宇忙招呼他:“是你啊,来一块西瓜?”孟凡哲摆摆手:“不了,我来找汤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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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13: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木莫名其妙地问:“汤姆?什么汤姆。”刘建军冲方木挤挤眼:“呵呵,你不知道,这小子养了只猫,起名叫汤姆。所以我们现在都管孟凡哲叫杰瑞。”寝室里再次笑成一片,孟凡哲上去猛掐刘建军的脖子。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喊声:“孟凡哲,快来,你的死猫在我床上拉屎了!”
“来了来了。”孟凡哲急忙转身跑出去,几个人也跟了出去,说看看谁这么倒霉。刘建军站起身来:“好,我也走了。方木,哪天我们好好较量一下,一对一。”方木笑着应了。“至于这些瓜皮……”刘建军装作沉思状,伸手去拉门,“你们自己收拾吧。”说完就笑着溜了。杜宇捡起一只拖鞋扔过去,结果“啪”的一声打在门上。
临睡前,方木去洗澡间冲了个凉。站在喷头下,冰冷的水淋满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方木仰起头,让水流尽情地冲刷着自己的脸庞。身边是两个数学系的男生,边洗边讨论今天在图书馆里遇到的“身材超棒”的美眉。隔着窗户上的花纹贴膜,能隐约看到对面宿舍楼里的点点灯光,模糊又温暖。
普通人的生活,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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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13:45:15 | 显示全部楼层
星期三下午,全校大会。会议的主题是贯彻省教委关于“学以致用,用科技推动伟大事业”的纲领。全校教职工都参加了大会,礼堂里挤得满满的。领导挨个讲话,轮到分管教学与科研的齐副校长讲话时,大家已经在底下昏昏欲睡了。突然,齐副校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动作夸张地扬了扬:“这里有一封表扬信,是写给我们的一个学生的。我觉得,这个学生可以成为在座每一个人的榜样!”全场顿时安静下来,很多低头打瞌睡的人都睁开了眼睛。
齐副校长显然很满意这种效果。他打开信封,抽出几页纸:“相信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青城市连续发生了几起杀人案,作案手段非常残忍。公安机关也很挠头啊,案子迟迟破不了。而我们的一个学生,把他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司法实践中,协助公安机关成功地破获了系列杀人案……”
方木的眼睛瞪大了。
齐副校长兴奋地说:“有一个被成功解救的被害人的父亲送来了这封感谢信。我看了很受感动,一个在读的学生,能够不畏艰险,积极进取,发扬理论联系实际的优良作风,这种精神,就值得我们大力提倡和赞扬!”台下的人群开始兴奋地交头接耳,互相打量着。“静一静!静一静!”齐副校长满面红光地伸出双手作安抚状,“现在,我们就请法学院2001级犯罪学专业研究生方木上来谈谈自己的感想。”他把麦克风凑到嘴边,“方木同学,方木同学,你在哪里?”
方木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杜宇推了他几下,他才回过神来,呆呆地举起手。一束聚光灯“啪”地照在他身上,一个大大的光圈笼罩在他的周围。“快上来,到这里来。”齐副校长热情洋溢地站起身来。方木的眼睛被灯光照得生疼,他茫然地看着周围,坐在同一排的同学已经自动站起来,给他留出了空当。他只好站起来,费力地从同学们身边挤过,沿着过道向台上走去。
早就等不及的齐副校长站在台边,一把把正在拾阶而上的方木拉了上去,顺势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半推半拉地把他拽到话筒前。“来来来,方木同学,谈谈你的感想。”
方木身体僵直地站在话筒前,茫然地打量着台下的人群。每个人都紧盯着他,眼神中的含义各不相同:好奇、猜测、不屑、羡慕,还有嫉妒。足足过了半分钟,方木嚅动着嘴唇,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我……”在一旁早已不耐烦的副校长提醒道:“说说你协助公安机关破案的过程吧。”聚光灯下,方木的脸惨白如纸,汗水从额头上成绺地往下淌,牙齿仿佛痉挛般,紧紧咬合在一起。全场的听众都屏气凝息,静静地看着台上这个一言不发的男孩。
“好了。”齐副校长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凑到麦克风前,勉强笑着,“此时无声胜有声。方木同学一定有很多话要讲,不过他太紧张了。请你先下去吧,方木同学。”
方木迈着两条僵硬的腿走下台。他没有回座位,而是穿过过道,迎着两边的窃窃私语和无数目光径直出了礼堂。方木先给邓伟打了个电话:“是你把我的名字告诉那个女孩的家长的?”邓伟呵呵一笑,问方木是不是学校表扬他了,自己这么做完全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方木压住心中的怒火,问邓伟是怎么想的。邓伟以为方木怕遭到报复,忙安慰他马凯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方木狠狠地把电话挂断。电话那端的邓伟有点莫名其妙,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他也挺恼火。
回寝室的路上,方木一直低着头,尽量溜着墙根走。已经散会了,校园里到处都是奔向食堂和寝室的人群。有人看见方木,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方木盯着脚下,飞快地往寝室走。刚回到寝室,方木就接到了乔老师的电话。“方木?你现在忙么?”话筒里是乔老师底气十足的声音,可是语气冰冷,全没有往日的亲切。方木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不,不忙。”“好,那你来我家一趟。”说完,不等方木回答,乔老师就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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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13:46:06 | 显示全部楼层
乔允平教授坐在客厅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时间不长就觉得胸口发闷。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向远处眺望着。铅灰色的天空,有大朵乌云,看起来并不让人感到舒畅。低下头,看见方木正在和楼下卖水果的小贩讨价还价。方木满头大汗,看得出是跑来的。挑选了一会儿后,他买了一挂香蕉,两个菠萝,几个桃子和山竹。
乔允平看着方木急切的样子,心中的火气消了大半。在所有的学生中,乔允平最喜欢方木。记得在研究生入学复试中,这个笔试成绩很一般的学生在口试中表现出了相当的天赋。乔允平连问了几个西方犯罪史的问题,方木都对答如流,不仅基本理论扎实,见解也颇为独到。乔允平当时就决定收他做弟子。而且和那些入学后就无所事事地混日子的学生相比,方木要勤奋得多,除了必要的功课之外,还经常去司法机关收集资料。乔允平很赞同这种做法,他始终认为犯罪学研究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事实说话。但是今天,这个一直让他宠爱有加的弟子让他大动肝火。门铃响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伴看看阴沉着脸的乔允平,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是方木啊。快进来。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你这孩子真是的。”
“应该的,也没花多少钱。”师母接过方木手里的水果,转头向客厅里喊道:“老乔,方木来了。”
乔教授瞅着窗外,板着脸一声不吭。方木有点尴尬,勉强笑着换上拖鞋。师母拉拉他的袖子,小声说:“老头儿又犯倔脾气了,顺着他点,无论说你什么你都别反驳。”方木点点头,走进了客厅。乔教授看也不看方木一眼,起身去了书房。方木只好也跟着他走了进去,想了想,又回手把门关好。
乔教授眉头紧锁,坐在转椅上一言不发地喷云吐雾。方木不敢坐下,只能垂着手站着。乔教授吸完一根烟后,指指旁边的一把椅子,又把眼前的烟盒推过去。方木小心翼翼地坐下,犹豫了一下,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
两个人沉默着吸烟,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最后还是乔教授打破了沉寂:“下午,齐校长说的事,是真的?”
方木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在他来这里之前,就预料到乔教授可能是为了这件事找他。邓伟擅自把自己的名字透露给徐杰的家属,以及齐副校长在全校师生面前让他上台讲话,这些都让方木很恼火。其实帮助公安机关侦破刑事案件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是方木并不想因此受到很多人的关注,所以对他的恼火来讲,究其原因,主要还是方木的个性所致。不过乔教授对这件事的强烈反感,倒是出乎方木的意料。
“嗯,这个……”方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乔教授一下把音量抬得很高:“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是真的。”方木老老实实地承认。“你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木只好一五一十地把马凯一案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乔教授。听完,乔教授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是第一次这么做么?”方木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乔教授“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后皱着眉头吸起来。方木想开口问问,又不敢说话,只能手足无措地坐着。
乔教授突然开口问道:“方木,犯罪心理画像的本质是什么?”方木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犯罪心理画像是一种经过专业训练后对犯罪进行的推断或推测,”他顿了一下,“这种意见并不是科学的结论。”
“那你觉得你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犯罪心理画像者么?”方木低下头,小声回答着不是。“那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向司法机关提供所谓的意见,去影响案件的侦破和对犯罪嫌疑人的认定?”乔教授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方木没有作声,不过他觉得已经知道乔教授为什么发火了。
“一个好的犯罪学研究者,要对自己的专业和研究对象充满敬畏。”乔教授表情激动地说,“尤其当他用科学知识去指导司法实践时,他首先需要坚实的学术基础,其次需要严谨、认真的态度。你要知道,我们的意见可能会影响一个人的权利、自由,甚至生命。这不是儿戏。”他用手指敲敲桌面,“衡量一个犯罪学研究者的真正价值并不是看他发表了多少论文,主持了多少课题,而是要看他的学术良知,看他能否用扎实的理论、丰富的经验去真正为司法实践提供科学的帮助。”他把脸转向方木,“而不是依靠看过几本书,依靠所谓的天赋,依靠小聪明去碰运气!”方木面红耳赤地听着,一声也不敢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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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13:46:17 | 显示全部楼层
“马凯的案子,看起来你大获全胜。可在我看来,完全是你走运!”方木抬起头。“不服气是么?”乔教授板着脸,“第一,马凯作为‘无组织力的连环杀人犯’的特征太过于明显了;第二,徐杰被绑架后,你明明感到不符合凶手的作案规律,为什么没有考虑可能是其他人模仿他作案,而是坚持认为那是凶手在储存血源?”方木的额头冒出冷汗,脑子在飞快地回忆着。的确,如果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疏漏的话,都有可能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
乔教授说累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早就凉掉的龙井,抬头看看满头大汗的方木,心有些软了,语气也平和了好多:“你的实证主义研究精神值得肯定,不过小伙子,你心急了点。要想在刑事司法领域发挥作用,你还要扎扎实实地学上二十年。国家正在发展,社会正在变化,每个人都在承受社会转型的巨大压力。因心理畸变而走上犯罪道路的人会增多。你所学的知识派上用场,很好,但人命关天,一定要慎之又慎。”方木拼命点头。这时师母推门进来:“我包了饺子,方木留下来吃晚饭吧。”方木连忙推辞。乔教授一瞪眼睛:“怎么,批评了你几句,你就有意见了?”说完,就推着方木去了饭厅。
临走时,乔教授塞给方木一条芙蓉王。站在阳台上看着他消失在夜幕中,乔教授叹了口气:多好的学生。尽管对方木的画像和推理百般挑剔,可是乔教授不得不承认,心中更多的是对他的赞赏。只是,希望同样的错误不会出现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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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13:46:33 | 显示全部楼层
2002年6月30日,日本横滨,世界杯决赛,巴西对德国。
世界杯开赛以来,校门口所有的小饭馆都提供看球服务。今天是决赛,各个饭馆更是人员爆满。方木和几个同学坐在一家川味饭馆里,面前是几瓶啤酒,桌子上堆满了花生壳和毛豆皮,几盘廉价的炒菜已经被一扫而空。其他几张饭桌的情况也都差不多。每个人都仰头盯着挂在墙上的21寸的彩色电视。
方木是被杜宇、邹团结和刘建军他们硬拉来的,本来不想去,可是想想实在没有什么事,不如来凑个热闹,条件只有一个:不去烧烤店。饭馆里的人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巴西队,另一派是德国队的拥趸。方木不太懂足球,看看杜宇他们都支持巴西队,也就毫无原则地临时当了巴西球迷。
上半场双方毫无建树。下半场开始,巴西队前场反抢成功,罗纳尔多把球传给10号。里瓦尔多在禁区外起脚远射,球的力量并不大,德国队门将卡恩很轻松地倒地准备把球搂在怀里,没承想球在胸口弹了一下之后,脱手了。
“别放松啊!”旁边饭桌上的一个大个子男生大叫一声。话音未落,罗纳尔多闪电般杀到,脚弓一推,球钻入大门左下角。巴西队1:0领先!小饭店里响起一阵惊呼,随后就是喝彩声和骂娘声。“卡恩太放松了,”大个子男生摇着头说,“这个球贴着草皮打过来,应该用身子压住,用手搂很容易脱手的。卡恩太自信了。”
刘建军小声对大家说:“曲伟强,物理系的。校足球队的守门员。”
德国队开始拼命反扑,但是总与进球失之交臂。第79分钟,里瓦尔多在禁区前沿巧妙地一漏,罗纳尔多右脚低射打入球门左下角,彻底锁定胜局。德国队的拥趸们骂声不绝。曲伟强长叹一声说:“巴西队肯定事先研究了卡恩的技术特点,他最怕这种低平球。”
全场比赛结束,巴西夺冠,满场纸屑飞舞,里瓦尔多披着巴西国旗绕场飞奔。球赛一结束,大学生们或振臂高呼或垂头丧气地纷纷结账走人。曲伟强大声喊道:“老板,再给我拿四瓶啤酒。我要带走。”旁边一直陪着他看球的小巧女孩小声阻止他:“别喝了,今天都喝了那么多了。”曲伟强瞪起眼睛:“你管我?这球看得这么郁闷,喝点酒还不行?”小巧女孩嘟起嘴巴,不作声了。
方木倒不怎么关心球赛的结果,只是啤酒喝得太多,急匆匆地冲向宿舍的厕所。等他一身轻松地回到寝室,却看见杜宇站在门口,正拿着一块抹布在门上使劲地蹭着。“怎么了?”方木边甩着手上的水珠边问,“你在擦什么?”
“不知道是谁画的,”杜宇指指门,“可能是有人恶作剧吧。”方木抬眼望去,门上还留有几道没有擦去的痕迹,大概是用大号签字笔画上去的,横七竖八的。方木问杜宇画的是什么,杜宇皱了皱眉头,说好像是个五角星。方木向走廊两边看看,周围几个宿舍的门上都干干净净的。
“还没擦下去?”刘建军从斜对门探出头来。“快了。”杜宇使劲蹭着,门上的痕迹终于消失了。“靠,真够吓人的,有点像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刘建军作了个鬼脸。方木笑了:“那一会儿我就把全楼的门上都画个五角星。”
夜里,方木怎么都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五角星?代表什么呢?总不会是全国各族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团结一心的意思吧。五角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个有关自然崇拜的符号,也是几何学中最完美、简洁的一种。五角星起初代表女性,后来被歪曲成异教徒的象征,到了近代,更是成为战争符号。该不会是有人要找我单挑吧?方木想想都觉得好笑。
第二天早上,方木和杜宇一起去食堂路上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大对劲,很多人都向体育场跑去。“怎么了?”杜宇拉住一个外语学院的男生。“不太清楚,听说操场上死人了。”
体育场位于校园西北角,中间是一个标准的足球场,覆盖着昂贵的塑料草,四周是塑胶跑道。此刻,体育场外停着好几辆警灯闪烁的警车,体育场北侧球门那里围着至少几百人。周围看台上,也挤满了兴奋而恐惧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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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13:46:48 | 显示全部楼层
没等走到跟前,方木就看到了大个子刘建军正挤在人群里,踮起脚拼命张望着。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出什么事了?”刘建军仿佛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看是方木,笑笑说:“神探来了?”方木没理会他,也踮起脚向里面张望:“怎么了,听说死人了?”
刘建军回答:“是啊,不过不知道是谁,人太多了。”挤在前面的几个学生被后面的人推搡得难受,回过头来刚要抱怨,看见方木,竟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脸上满是敬畏的表情。方木有点尴尬,刚想转身离去,就被身后的刘建军和杜宇推着钻进了人群。
现场已经被警方用警戒线隔离开来。球门下俯卧着一具尸体,看身形应该是一个男性。他的脸埋在塑料草里,向两侧伸出的短小双臂显得十分怪异。几个法医正在尸体旁忙碌着,一个法医从左侧门柱那里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发白的物体,细细端详着。围观的学生发出一阵恐惧的惊呼,那是一只手。
几个看起来是物证组的警察在球门周围仔细地勘察着,不远处,一个警察手拿着笔记本,正在询问一个穿着运动服脸色惨白的男生。不多久,法医们把尸体从俯卧姿势掀翻过来,尸体僵硬地露出面容,对面的围观学生中有几个发出惊呼。“是谁?”刘建军伸长脖子,使劲看着。“怎么有点眼熟?”方木也觉得死者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去那边瞧瞧。”刘建军猫着腰,沿着警戒线向死者对面挤过去。几分钟后,他脸色煞白地回到方木和杜宇身边:“是曲伟强,手都被砍下来了,真惨。”
2002年7月1日,青大体育场发生一起杀人案。一名早起晨跑的学生在体育场内的球门附近发现一具俯卧的男尸。市局经文保处的干警立即赶赴现场进行了现场勘查和初步调查走访。经查,死者名叫曲伟强,男,19岁,吉林省临江市人,生前就读于青大物理系二年级。死因为颅脑损伤,凶器应该是锤子之类的物品。尸体被放置于青大田径场北侧的球门里,头南脚北,双手被斩断,后在左右门柱处各发现了死者的左右手。经初步勘验,足球场应该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死者是在别处被杀害后移至此处。
经过调查走访,死者生前居住在青大南苑4舍611室,不过他从本学期开始一直和女友在校外租房同居。在死者室友的带领下,警方找到了死者居住的民房,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人回应。后来找到房东,打开门后,在卧室里发现了一具一丝不挂的女尸。曲伟强的女友王倩被杀死在房中。尸体头北脚南,四肢摊开呈“大”字形仰卧在卧室地板上。经法医检验,尽管死者的胸部插着一支医用注射器,不过其真正死因是机械性窒息,从死者脖子上的扼痕来看,应该是被人掐死的。从尸检结果上来看,死者当晚有被强行发生过性行为的迹象。
现场位于青大附近居民区的一栋三层小楼的二楼左侧一间。两名死者租住的房间窗外是自行车棚的雨搭。由于时值盛夏,房间的窗户都开着,怀疑凶手是从自行车棚攀爬而上,破坏了纱窗后,潜入室内实施杀人。
在卧室床上发现了大量血迹、头发和头骨碎片,经检验属于第一个死者曲伟强,因此,可以初步认定该民房为曲伟强被杀的第一现场。尽管凶手先后在室内杀死二人,可是现场并非血迹斑斑。可以肯定案发现场曾被人打扫过,没发现可提取的指纹和脚印。
一案两命,此事在青大掀起了轩然大波,学校一面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破案,一面加强了校园保卫工作。直接后果是:由于严格了宿舍管理,所有在校外同居的鸳鸯们都纷纷返回了各自的寝室。
经常看见身着制服的警察来到学校里找某人了解情况,特别是两名死者生前的室友、同学。校足球队队长不止一次暗示警方调查一下本市其他院校的足球队。在警方不予理睬后,自己搞了一个所谓的球衣退役仪式。球衣退役仪式吸引了不少学生去看热闹,方木也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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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13:47:01 | 显示全部楼层
仪式在足球场举行。足球队全体成员列为两队,球队正副队长和两名队员在队前扯着一件球衣的四角,缓慢而庄严地步向足球场北侧球门。那里摆着一张桌子,曲伟强的大幅遗像摆在上面。遗像前是一只足球和曲伟强的球鞋。队员们走到桌子旁边,分列在桌子两旁,背手而立。队长向曲伟强的遗像三鞠躬,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开始致悼词。
致词完毕,队长拿过球衣在上面淋了点什么液体,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球衣,青大校队的1号球衣腾地烧起来,很快就成了一团火球。队长大概被烧了手,急忙把球衣扔在地上,针织物和塑料燃烧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接着,就看见体育场管理员大呼小叫地跑过来,在尚未烧尽的球衣上一通乱踩。足球队员们顿时急了,把管理员围起来大声质问。管理员也火了:“搞什么仪式可以,可是你们不能放火啊,这塑料草皮烧坏了你们赔得起么?”双方推推搡搡地出了体育场,说是要去校长那里说清楚。球衣退役仪式就这样草草结束。方木看看桌子上被碰翻的曲伟强的遗像,苦笑一下,随着散去的人群走出了体育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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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5 13:47:15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木回到寝室,却意外地看见邓伟坐在自己的床上翻书。方木因为上次的事还有点记恨邓伟,沉着脸没有搭理他。倒是邓伟嬉皮笑脸地先开口了:“干吗去了?我等你半天了。”
“找我有事么?”方木冷冷地问,不过随后心头一凛,难道又出事了?邓伟回答他:“没什么大事,局里正好到你们学校查案,我就顺便来看看你。”
“你来干什么?”方木想了想,“为了那件杀人案?不归你们刑警队管吧?”邓伟笑了笑:“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那是经文保处的事。我听说他们来你们学校调查,顺便就跟过来了。怎么样,你还好么?”
“挺好。劳您费心了。”方木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地说。“还在生我的气啊?”邓伟毫不在意,“我承认我做得有点欠妥,不过我想你不要物质奖励,让学校表扬表扬你也好。我也是冒了风险的,局长知道了非骂我不可。”
“你这么不长脑子的人,骂一顿也应该。”说完,方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邓伟想了一下,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局长不想让你参与这件案子。”方木刚想问问为什么,邓伟就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说正事吧,这里有一封信要给你。”邓伟把信封递过来,盯着方木的眼睛,表情严肃了很多,“是马凯给你的。”
方木伸手接了过来。是最普通的白色信封,没有写明收信人,里面的信不是很厚,方木把信封翻过来看看,信口没有封。“我没看啊。”邓伟见方木抬头看向自己,忙申辩道,“他是直接交到我手上的,我就直接交给你了。”邓伟见方木瞅着自己手里的信封发愣。“怎么,你不看看么?”方木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信封。
邓伟见他不说话,也觉得无趣,就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他忽然转身说:“马凯一审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他顿了一下,“他没有提出上诉。没什么意外的话,周四凌晨就执行死刑。”说完,冲方木点了点头,就拉开门走了。
午夜的天台一片静霭。头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黑黑的天幕。风很大,天台上的沙子被吹得在地上乱滚,好像轻轻的脚步声。方木站在天台边上,默默地看着漆黑一片的校园,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深渊。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马凯,已经被执行死刑了么?方木忽然感到自己也不知道马凯在他心中究竟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杀人狂,还是一个可怜可悲的病人。
毫无疑问,马凯有严重的精神障碍,但是,按照中国刑法的规定,马凯的精神障碍并没有影响他的辨认和控制能力,因此,他在法律上仍然是一个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的人,必须为自己的犯罪行为承担法律后果。
然而,此刻在方木眼前的,是马凯那双毫无生气的,写满了焦虑与绝望的眼睛。怎么?我在同情他吗?听着,那是一个杀人狂,你是一个正常人,你应该诅咒他下地狱!可是,我为什么又站在这里?方木一直在阳台上站到凌晨三点半,才掏出那封未曾看过的信,拿出点火机,点着了它。从此,你的一切,一了百了,在这世上,再无痕迹。早上七点三十五分,邓伟打电话吵醒了方木,告诉他:马凯已于今晨二点五十分被枪决,一枪毙命,没有痛苦。
放暑假了,方木回到了阔别数月的景城市。他发现这座城市正变得越来越陌生,方木常常会在自以为非常熟悉的地方迷路。城市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对他而言,不变的,也许只有在师大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返校前一天,他去了师大。俱乐部已经被改造成一座学生娱乐中心,而二舍在那场大火后也被重建成一座六层高的现代化学生公寓。方木在楼下的花坛旁坐了很久,那里曾经有一棵很老的槐树,现在是一些叫不出名的鲜花。他看着面前这座崭新的宿舍楼,心中怅然若失。离开师大的时候,方木意外地遇到了师大图书馆的肇老师,她提到了一件事:就在不久前,曾有人来师大调查过当年的惨案。也许是邓伟吧。哼,这么强的好奇心。方木看了一会儿,又走向二舍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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