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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亡灵书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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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16:3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医院复健了几天,确认身体没有异状的“汪澈”,在医生们的反复叮嘱下出了院。

  不能淋雨、小心受凉……这些太过繁复的叮嘱并没有引起“汪澈”的注意,可是张晓亮却认真的记录著。汪父看到女婿如此尽心的样子,严厉的老脸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满意。

  “你要好好对待我的女儿,不能让她再出现这样的危险,否则……”岳父说著,看向旁边自己的“女儿”,笑了,“否则我就让汪汪把你掐死。”

  岳父彷佛另有涵义的笑容让张晓亮不由得发了一身冷汗,陪著笑脸,张晓亮想著是不是自己那天脖子上的掐痕,不小心被岳父看到了,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岳父派人送两人回去,前进的方向却不是原本的公寓,而是一栋崭新的二层洋楼,很女性化的气息,自然是岳父送给甫出院女儿的礼物。

  这是两人的新家。岳父出于安全选择了独栋的房子,外面附带一个小小的院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秋千,院子里不用说,自然有专门人员事先按照岳父的吩咐,种好了女主人喜欢的花树。

  屋内还有淡淡的油漆味,整栋房子和原本的公寓截然不同,家俱全部都是新的,被一起搬过来的只有汪澈最喜欢的那架钢琴——那是岳父送给女儿的礼物,虽然旧可是妻子一直珍惜,所以张晓亮也就顺便将这笨重的东西搬来这里。

  黑色的钢琴是唯一提示过去的东西,那个大家伙现在顶盖和键盘都完全闭合,上面盖著黑色的绒布,就像它主人过去的一切那样……被合上了。

  就那样一直合著好了。

  张晓亮扶著妻子下车,送走岳父一行人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汪澈”的脸上还蒙著薄薄的绷带,医生说其实现在可以拿下来了,不过张晓亮却并没有要求她将绷带拿掉:万一拿掉看到的妻子清晰的轮廓……想到自己对妻子做过的那些事,张晓亮毕竟还是心虚的。

  “甜甜,这里是我们的新家,妈妈身体不好,最近不要吵妈妈。”抱著女儿,张晓亮叮嘱著。

  甜甜已经四岁,小大人一样的年纪,试探的牵了牵母亲的手,忽然抬起了头,“这个人不是妈妈,不是妈妈的手。”

  甜甜的话让张晓亮狠狠被吓了一跳!恼怒的捂住女儿的嘴,张晓亮的表情有丝凶狠:“怎么不是你妈妈?这个人就是你妈妈!”

  被爸爸的样子吓坏了,甜甜大大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泪水,感到头顶被温柔的抚摸,小小的孩子抬头看向揭开蒙面纱布的女子,看到那和母亲一样的长相,女孩缩到了女人腿边。

  ◇  ◇  ◇

  那个晚上,甜甜死活要缠著母亲一起睡觉,独自睡在充满淡淡油漆味道的主卧室,张晓亮翻来覆去睡不著,他已经很久没有好眠。

  一旦闭眼就是坠楼的恶梦,张晓亮挣扎著,脖子上那种被女人细长手指钳制的感觉,灼热的……鲜明的烙在皮肤上。

  张晓亮梦里小声的呻吟著,直到他听到了钢琴声,迟钝的单一敲击键盘的声音,弹的是妻子平时最喜欢弹的那首曲子,然后渐渐的不成调——

  张晓亮猛地揭开被子坐了起来,太过猛烈的动作让低血压的男人一阵头晕,然而从门外传来的钢琴声虽小却实际存在。

  犹自沉浸梦里的男人焦躁得连鞋也没穿,冲下了楼,看到的却是女儿站在巨大三角钢琴的钢琴椅前,想要费力支起钢琴顶盖的小小身影;琴声大概就是女孩膝盖碰到琴键发出的噪音,难怪不成调。

  “……甜甜,你要干什么?弹琴?”看著女儿,张晓亮皱眉,看著女儿怯怯点头,张晓亮忽然一阵焦躁,“不要弹了。”

  “可是妈妈说要甜甜按时练琴……之前一直这样做的!妈妈生病的时候,甜甜每天都有练琴,好不容易妈妈回来……要弹给妈妈听的……”

  女儿说得理直气壮还兼有些委屈,若是往常,他绝对听任女儿撒娇,可是今天这一次不一样。那个琴声带给张晓亮莫名的焦躁。

  “听著:以后你要去爸爸挑选的钢琴学校学琴,在那里你愿意怎么弹都可以,不过回家绝对不许弹!”

  抢到女儿身前狠狠盖住半启的顶盖,拉下键盘盖,将钢琴罩好,张晓亮的动作一气呵成,回过头看向女儿的时候,甜甜已经扁了一张小嘴。

  单方面的做了决定,“妻子”刚刚从卧室出来,在他动怒之前一声不吭将甜甜抱开,这种驯服让张晓亮心里很受用——真正的汪澈是大小姐脾气,绝对不会这么顺从的。

  “乖,爸爸给你买你上次想要的娃娃。”看著女儿委屈的小脸,张晓亮重新露出了慈爱父亲应该有的表情。

  这场事件就这样结束了,岳父保住了他的宝贝女儿,自己保住了自己的地位,舒佳保住了她的小命。

  这样的结局,对谁都很好。

【第四章】尸体农场

  正式收假的张晓亮甫一上班就接到了一个大案子。

  “什么?一个小村子的后山里发现了几十具尸体?”走马灯似的将下属整理上来的调查报告翻了一遍,在看到落款处的日期的时候,张晓亮皱眉了,“这是四个月之前的案子?居然到现在毫无进展!你们这帮人拿著纳税人缴的税款混日子啊?”

  “可是当时警长您不在……”下属嘟囔著,随即被张晓亮再度刮了一顿。

  “没有我你们就不会破案了啊?”

  嘴里骂著,张晓亮心里倒也有些得意:自己的专业能力果然厉害,他在的时候,除了那些需要长期跟踪调查的案子,没有一件案子三个月内还没有破的。而且能交到自己这边的案子,多半都是别人破不了,有相当难度的案件。

  心里得意著,张晓亮开始细细的阅读资料。

  那是下县一个叫“汾岭”的地方。占地不小,可都是山地,整个村子的人口也就六十八人,务农为业,是个相当落后偏僻的小村子。就是这样的地方,居然发现了比它全村人口还多的尸体。

  死人比活人多的村落……真够邪门!

  而且……汾岭?这个名字很熟悉啊……正想著,张晓亮习惯性的向末页翻去——多年来,他一向要求下属调查的时候,将案件中出现过的地名相关报导,全部收集列在后面的,这次也不例外。

  果然——

  看到倒数第四页上整版的报纸复印页之后,张晓亮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果然没有记错,这个小小的村子,正是前段日子大事件的主角!

  当时他没有经管那件事,据说调查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疑点,只是个诡异迷信的村子造成的惨剧而已,于是便不了了之,其实那件事并没有引起警方多大的重视,在医学界的影响恐怕还要大些。可是这样一个村子,怎么又出状况了呢?

  张晓亮皱著眉,返回前面继续未完的阅读。

  案件的起始点在一个叫做郑宝仁的男人身上。去年十一月初的时候,有人在村后的山坡上发现了一名男子,被发现的时候该名男子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全身可疑的布满鲜血,害怕的村民想当然的报了警。

  由男人来到这里的路径不难判断,在他昏迷的地方后面,就是那个小村子禁忌的后山,员警在进入后山调查之前,受到了有著极大迷信情绪的村民百般阻挠,可是突破阻挠进入后山之后,却有了惊人的发现!

  虽然一早便知道这里是坟地因而有了心理建设,可是某名员警在更深的地方,发现了地面上的裸尸!越往里走越是惊人:光是裸露在地表的尸体就有五具,其中两具肢体有破损〈其中一具被分尸〉。

  深深浅浅埋在土壤内的尸体约莫四十具,之所以用“约莫”形容亦是因为其中部分尸体残缺不堪,无法判断完整性。

  东边甚至有一个沼泽,沼泽外面有三具明显刚刚被人翻出来,呈泥炭鞣尸状态的尸身,经过仔细打捞,沼泽内还有三具同样的尸体……

  这些尸体不同年分,不同的状态,可是大部分尸体都是被人随意埋放的。

  到处都是尸体,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尸体农场!

  属下尽职的将每具尸体拍了照,每张照片都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看著其中一张照片上,仅剩半张脸的女尸黑灰中透著青的肤色,连多年来死人见多了的张晓亮也情不自禁有点反胃,匆忙将照片部分翻过去。

  “我们在照片中的地方,发现了疑似郑宝仁行李的东西,这里的土壤有被挖掘现象。”下属看张晓亮看到了某页,于是小心的上前解说:“郑宝仁,现年三十四岁,T大出身,职业……盗墓人。”

  “盗墓?不会吧?这年头还有这种职业?我还以为这种职业早就埋到棺材里了呢……”

  “郑宝仁是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唯一活人,根据现场挖掘痕迹……我们也不能断定他究竟是被人意图掩埋或者……总之,很可疑。”

  “……嗯,没错,受害人或者嫌犯,再不然还有可能是目击者。把他抓起来了吧,问出点什么没有?怎么没有写?”往后翻了几页始终不见郑宝仁的笔录,张晓亮挑了挑眉毛。

  “是的,可是……”回答著长官的问题,下属有点为难的摸了摸下巴,“那个郑宝仁……完全无法配合笔录。”

  “嗯?你们这帮家伙一个人也没有问出来?”张晓亮不满的哼了一声,跷起了二郎腿。

  “他……这里似乎出了问题,现在还在相关医院的监护下,我们没有办法……”下属指了指自己的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下轮到张晓亮不解了。

  ◇  ◇  ◇

  刑事警察局的法医室位于警局后面的东南角,掩映在树木中间,是一栋白色的二层小洋楼。几乎每一名刚入局的员警都曾天真的问,那栋漂亮的建筑是不是局长办公室之类的,结果在听到答案之后都会变得一脸惊恐。

  不过刑事部的员警自从入行第一天起,就和这栋建筑再也分不开。所有的刑事案件侦察,几乎都是从法医鉴定开始的,检验尸体、确认死亡方式……是法医的使命。

  做为多年经验的员警,张晓亮和法医室的关系相当不错,现在的法医室主任是王一函博士,有著将近二十年法医经验的王博士,是一名出色的法医病理专家,帮助警方成功破获了不下百起案件。

  “你们这帮家伙,居然一次将一年分的‘东西’给我运过来了!”

  一进门张晓亮就听到王一函大声的抱怨。虽然抱怨,不过他的脸上却有遮掩不住的窃喜。

  “真是抱歉啊!”张晓亮说著,皱了皱鼻子。

  尸体看来真的太多了,他注意到连王一函的解剖室内都摆放了几台崭新的冰柜,用脚趾头猜他都能猜到里面放的是什么。

  “味道有点重是不是?没办法,‘人’太多了。”王一函看著张晓亮的动作,就知道他是受不了这里的味道,于是从口袋里摸出备用的口罩给他,张晓亮感激的戴上。

  “那边那位老兄是十年前死的,死亡原因大概是肺病;那边的小姐是头部重击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十五年前;那边的那位是二十年前……”

  拿出一份厚厚的报告,王一函对照著编号与张晓亮一一解说:“这些尸体毫无共同点——当然,除了他们都是死人以外。”

  “没有共同点……么?”张晓亮皱了皱眉。正如王一函所说:这些死者死亡原因不尽相同,死亡时间不尽相同,看起来真的没有共同点,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死者太多,时间太久远,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完成全部尸体的详细检查,而且尸体大部分已经腐败,想要辨别出死者本来面目,还要等专家将他们的颅骨还原出来才行,不过就目前已经还原出来的部分来看……那些人都属于各种原因无人认领的死尸。”

  “啊?”

  “而且……”王一函忽然拿起手中的资料,指出时间栏让张晓亮看,“你看,我把这些人的死亡时间初步汇总了一下,虽然时间不确定,不过这些尸体死亡时间最早是二十三年前,最晚是前年。”

  “嗯,最新一具尸体是一位女性,因为她被放在了沼泽里,尸体保持比较完整,所以很好判断。经过调查发现死者在前年三月左右由于车祸被送医,最后死在了那家医院。

  “因为被撞的时候,身上所有证件都被抢走了,所以无法判断身分,医药费也没有人支付,对于医院来说是个累赘,最后放入医院的停尸间不了了之,如果不是这次咱们派人去询问,估计那家医院还不知道自己停尸间少了‘人’呢。”

  “……”摸著下巴,张晓亮想著这件事,本能的知道这是一条线索。思考半晌,张晓亮站起身,“王博士,麻烦你有了新线索继续告诉我,需要帮忙也尽管和我说……”

  “呵呵,没问题,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需要一批新的冷藏柜,你看,这些家伙们睡冰箱太可怜了,有的甚至‘单人床’睡了三个人,呵呵……”扶著眼镜,王一函笑著送客。

  闻言饶是张晓亮也打了个冷颤——同事这许多年,他始终受不了王一函总是这样的说话口气。

  “那么明天见。”点了点头,张晓亮正要开门,忽然……

  “你太太最近好么?”

  愣了愣,张晓亮再度点点头,“很好,谢谢你。”说完,他随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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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16:34:08 | 显示全部楼层
  张晓亮回去之后,就派人去往各家医院调查,这二十五年间停尸房的装载情况。

  如果他没有搞错的话,这里会有一些启示性的东西在里面,重点调查对象是王一函提到的曾经住过那名女性死者的医院。然而事情一开始就不顺,先是时间问题,时间跨度太大加上人事调动问题,很多资料已经缺失。

  再有,即使是警方介入,院方也不愿意将停尸间的事情透露给外界。哪里都会有一些龌龊的事情,张晓亮知道,很多无人认领的尸体保存,对于医院来说是累赘,他们不能把尸体扔出去不管,因为那样会牵扯到医德问题。

  但是警方对于调查不出来的尸体,相当多的情况下会丢给医院看管,然而管理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很多尸体的器官被偷偷拿走,再不然就是做了医学院学生们的解剖教材,这种发死人财的事情是不足外人道的。

  所以到了最后,他们只能私下调查。

  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然而就在张晓亮懊恼的时候,事情却在另外的地方有了发展。

  ◇  ◇  ◇

  这个村子里的后山是禁忌,村民不会私自上山,就导致了守坟人这个职业的产生,住在山脚远离村子的地方,守坟人负责保护尸体不被山上的野兽侵犯。

  留在村子里继续调查的员警得知这件事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村子里的守坟人询问情况,然而……

  “那个村子的守坟人死了两年了,还没有找到新的守坟人。”

  一名员警无意中的一句话,忽然让张晓亮心中一动:两年?

  和王一函提到,最后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基本吻合!

  虽然可能只是巧合,可是破案的时候任何巧合都要当做线索对待,顺著这条线索往下深入下去,案件竟然真的有了突破:那个守坟人来到汾岭的时间,正好是二十三年前!

  一个异乡人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偏僻小村庄,做起了守坟人这种诡异的职业,一做就是二十多年,第一具尸体死亡的时间是他来到汾岭的时间,而最后一具尸体来到的时间则是他死亡的那一年。

  “嗯,他经常会外出啊,因为他是从外面来的,又会开车,所以村子里的采购都是交给他的。每隔几个月他都会出门采购的。”

  某位村民回忆似的话,为确认他的身分做了进一步的指正。

  那个人姓段,村里人称他段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资料留下。没有资料不要紧,他留下了一个外孙——段林。

  “接下来就是联系那个叫段林的年轻人了。”看著重新整理的资料,张晓亮感到一丝破案的曙光。

  ◇  ◇  ◇

  段林,男,二十三岁,现任B市某所明星高校的英文讲师。

  “请问……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看著自己对面直直盯著自己的一色便衣员警,年轻的英文讲师悄悄擦了擦冷汗。

  张晓亮微微一笑:“你不用紧张,我们是C市警察局的,我是张晓亮。”递出自己的名片,张晓亮看著对面的男子接过名片,仔细的看了看。

  “段先生是C市的原籍吧?”

  “不,我不是市里的,我老家是C市的乡下,一个很小的村子。”对于自己是乡下人这件事,段林从来不避讳。“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不,我找段先生没有事,我是想知道段先生外公的事情。”

  “我外公?他已经去世了。”

  “请问段先生对你外公有什么了解么?”

  “外公……他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

  接下来的时间,段林感觉自己彷佛被人审问一般,反复被人询问著外公的事情,很明显他的答复并没有让对方满意,从对方翻来覆去追问同样的问题这一点可以了解,可是透过这次询问,段林倒也终于发现:自己对外公的了解还真的很少。

  段林想著自己的心事,对面男子一直打量自己的目光令人讨厌,那是一种完全不信任的目光,不过对此段林倒是坦荡荡:他确实知道的都说了。

  “我知道的都说了,请问员警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打听我外公的情况?”

  段林问的直接,对方看了看他,半晌摇了摇头。

  “对不起,目前我们无可奉告。”张晓亮盯著段林,想要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隐瞒,可是失败了。

  不知道是对方太精于演戏或者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总之目前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这件事没有报导出来,一般情况下不到致命地步的案子,都会等到破案才报,这也算警察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看著对自己点头示意完毕便离开的员警们,段林坐在原地,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都没有过好,这些员警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的,他想联络老家的王婆婆,可是王婆婆又没有电话,每次都是她联络自己。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段林心神不宁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喂!”陌生的号码,是手机打来的。

  “阿林……”

  苍老的声音……是王婆婆!段林一下子抓紧了手机。

  “婆婆,下午有员警过来问我外公的事情,老家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我们很好,阿林,你听著,这段时间你千万要老实,哪里也别去,和你那个室友待在一起,千万不要回来,听到了么?”

  说话一向慢悠悠的王婆婆居然说的如此仓促,段林心中赫然一抖——肯定有事情发生了!

  “婆婆,您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别回来……你什么也别问,千万不要回来……你会被找到的……会被……”

  王婆婆接下来的声音小而短促,就像儿时听到她念经时候的那种速度,王婆婆只是反复念叨著,对话止于电话另一端的“嘟”声。

  保持著手机贴在耳边的姿势良久,段林终于发现对方居然挂断了电话!

  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事不宜迟,段林当天便向学校请了假,回家收拾行李。

  ◇  ◇  ◇

  段润之,男,西元一九四七年出生,早年留学英伦,双料博士,二十年前是国内顶级的法医学家。

  现在国内顶级的五十四位资深法医中,有四分之一出自他的门下,然而二十三年前段润之却忽然消失,出版过两本在学界广泛受到赞誉的专业书籍之后,再无消息。

  仅凭段林说出的外公姓名,居然查到了这么多消息,是张晓亮没有料想到的。同名同姓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当看到这个人的赫赫功业,张晓亮直觉认为这就是下午那名年轻人嘴里的乡下人外公。

  照片中那名看起来严肃的中年男子,是段润之留在外界的唯一一张照片,看起来和下午他外孙口中描述的外公感觉很像。

  “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那么这件事很好理解。”从张晓亮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王一函这么说。

  “这些尸体虽然看似没有共同点,可是仔细想的话,他们的摆放还是很有规律的,似乎是有人刻意要将他们按照不同的方式摆放,就好像观测什么一样……没错,这么想就没有什么异常,绝对是那个人能做出来的事。

  “那个人就是这样疯狂的学者,为了追求他心中的真理可以不顾伦常,当年他在学界一直非常优秀,可是始终毁誉参半的原因就是如此,他主张采用活体材料,事实重于理论,当年他就提议建立一个地点,专门埋藏尸体,从而观察各种尸体现象。

  “想当然这个提议被一口否决了,那个年代这种事情被认为是不道德的,那次之后他就开始淡出,直到后来完全消失。”

  张晓亮看著王一函,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有对那个人如此了解的人。

  了然的笑了笑,王一函开口为其解惑,“他是我的大学导师。”

  “真是看不出来!”

  “我当年算是跟著他受益良多,那个人在学术方面没得说!可是性格方面真的……很古怪。当时离开的时候居然拿了一具尸体走。”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张晓亮敏锐的注意到王一函肩膀微微一颤。不过这个可以理解。

  “居然偷了一具尸体走?”

  “……嗯,古怪……真的古怪。”王一函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只是一直重复著「古怪”两个字,彷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王一函飞快的拿起旁边的档案开始翻阅,像是寻找什么,半晌翻到最后一页,再度抬起头的男人表情看起来有点呆滞。

  “真是奇怪。”

  室内一下陷入了沉静,张晓亮皱眉看著眼前的男子,不明白他刚才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要打破这种古怪的气氛,张晓亮咳了咳重新开口,“这样子的话,看来那个人的外孙倒是没有骗我。不过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挺老实的,看不出来是被那样的外公教养长大的……”

  张晓亮说著,想起之前看到的段林,岂料下一秒王一函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什么?外孙?”王一函一脸惊讶,手中的档案掉到了地上也没察觉。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张晓亮本能的问。

  “段教授没有娶妻,怎么可能会有外孙?”王一函说著,声音微微的颤抖。

  这样的王一函是张晓亮从来没有见过的,他认识的王一函,是一位极其专业的法医学者,解剖过两万具尸体的他,是泰山崩于前也能笑呵呵说话的人,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件事变得这样惊讶?

  不止是惊讶,简直是惊恐……

  “他离开学界之后娶妻总可以吧。”张晓亮随口说著,不过自己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等等——那个段林今年二十三,是他离开学界的年头,就算他一离开就娶妻生子……也留不下这么大的外孙吧?

  张晓亮嘟囔著说著自己的疑惑,半晌耸了耸肩膀,“说不定是收养的孩子呢,没什么大不……喂!王博士你没事吧?”

  抬起头的张晓亮被面色苍白的王一函吓了一跳。

  “你说……那个外孙二十三岁?”王一函好像是在向自己说话,又好像没有。

  张晓亮点了点头以后,王一函就保持著呆呆看向前方的样子;顺著他的视线,张晓亮看到了一座冰柜,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心里一阵寒意,张晓亮慌忙转移了视线。

  “张sir,我想拜托你件事。你明天能吩咐你下面的人,再去那个地方挖挖看么?”王一函忽然开口,声音不似刚才那样颤抖,可是他的脸色还是惨白。

  “啊?他们不是把挖到的都送来了么?”

  “……”王一函缓缓的摇了摇头,“你让他们再挖挖看,看看有没有一具女尸,大概二十多岁,皮肤很白,手上戴了一枚银色戒指的,长得……很漂亮。”

  王一函嘴里描述著,彷佛那具尸体就在他眼前,他描述的太过详细,以至于张晓亮抖了抖——王一函疯了么?尸体耶!再怎么漂亮,埋了这么多年,也会变成现在放在冰柜里的那些东西的模样吧?

  他猜想王一函之所以这么说,应该是因为他嘴里描述的尸体,是段润之当年偷走的那一具。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也是自己这边破案的证据,所以张晓亮点了点头。

  “我会让他们再去挖,你会不会弄错了?尸体再怎么保存完好,过了二十几年也……”

  “有的,这个世界上是有那样的身体,无论怎么破坏都会重新完好……永远不会腐败……有那样子的身体的……”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王一函的视线再度变得悠远,口中轻声喃喃了两个字:“舒佳……”

  双眼一下瞪大,张晓亮见鬼似的看向王一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你刚才说什么?”

  “啊?说什么?我……说什么了么?你听错了。”醒过神来的王一函,却忽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对著张晓亮和气一笑,风轻云淡。

  “总之,拜托了。”

  【第五章】窗子外面的世界

  “郑先生,今天太阳不错哟,要不要出去散步?”四十岁出头的女护士敲了敲门之后自行进来,一边对坐在病床上疑似发呆的男人建议,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不等男人阻止,一把拉开了窗帘。

  “唔!唔!”郑宝仁惊恐的用手遮住眼睛,许久没有见到自然光的男人,感到一阵彷佛即将被阳光烧成灰烬的惊恐。

  “我可不像原来那些小护士那样惯著你,人怎么可以不见太阳?想不见太阳那要等你进了棺材再说!”

  不理会郑宝仁惊恐的反应,护士理直气壮的继续手里的事情,撤掉旧窗帘,将带来的崭新窗帘换上,换好之后也没有拉上,甚至还将窗户开了一道小缝。

  “他们都小心翼翼护著你,你说不拉窗帘就不拉窗帘,你说不开窗户就不开窗户,要我看,你现在这样就是不晒太阳搞的,不出门也就算了,至少屋子里见见太阳!对了,之前负责你的小吴病假,以后由我照顾你,我姓陈,你叫我陈姐就好。”

  和那些刚出社会的年轻女护士不同,这位中年护士说起话来都比别人老气横秋很多。

  隔著玻璃,耀眼的阳光洒在病房白色的地板上,洒在床上,洒在自己身上,眼睛终于适应了那股强光,郑宝仁惊异的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化成灰烬,身体还感到一种淡淡的温暖。

  进棺材的人才不见太阳——

  那名护士的话犹在心头,“棺材”两个字让郑宝仁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原来,自己还活著。

  郑宝仁一直有种错觉,自己在那个晚上就死去了。代替那个从坟地里爬出来的东西,自己被拖入了地狱!

  不过,自己还能晒到太阳,自己还没死……

  等到护士走后,郑宝仁忽然松了口气,慢慢挪到了窗户边,任由阳光洒满身,他在阳光下闭上了眼睛。入院后第六十天,郑宝仁终于主动站到了阳光下。

  ◇  ◇  ◇

  时间一天天过去,郑宝仁看起来比原来好一些,不再每天把自己关在灯火通明的病房内,偶而还会出去散步,不过对于警方的盘问,他始终缄默。

  警方每天都会派人过来,他们想从自己这里知道赵金魁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又怎么能和别人说个明白?

  而且——不能说!郑宝仁不能想起任何一丁点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旦开始回想的话,就像这窗户,哪怕只是将窗帘稍稍拉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阳光就会刺眼的射入。那天的事情不是阳光,而是纯粹的恶梦!

  心里用黑色窗帘罩住的回忆,只要稍微拉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他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想起那个人!

  将窗户拉大了一些,郑宝仁用力吸了一口空气,感到心脏慢慢恢复了平时的节奏。

  今天的盘问时刻结束,看著照例一无所获的员警懊恼离去,郑宝仁只是漠然站起身走到墙边。

  原本空无一物的墙边,现在有一个半人高的鱼缸,陈护士带人搬进来的,里面养的虽然只是些不名贵的金鱼,不过却对调和干燥病房内的湿度起了很好的作用。随手喂完鱼,郑宝仁再度折回了窗边,向自己左下方看去——

  他现在住的是位于五楼的病房,楼层高病人少,是警方特意安插他进来的,在这栋病房左边还有一栋矮一点的建筑。

  只有三层楼高的灰色建筑似乎也是一栋病房,由于建筑角度的原因,晒不到太阳的病房,大部分房间都像自己原来一样拉住窗帘,只有一间病房的窗帘是拉开著的。

  里面住了一个女人。大概是三个月以前住进来的,由于病床是床头靠窗户安置的缘故,郑宝仁每天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瘦小,有著一头长发。

  大概是太无聊了,郑宝仁习惯性的在每天喂完鱼之后,看一眼那扇窗户。也说不上来对方引起自己注意的原因,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例行公事。

  那个女人没有手,这是郑宝仁观察了一星期之后才发现的,不管太阳多大也不能自己动手拉上窗帘,女人有点可怜。而且送医以来,没有一个亲属之类的人来看过女人,顶多有医生一样的人定时过来看望、送食物。

  难怪她好的这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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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16:34:2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著女人至今蒙了满脸的绷带,一边这么想,郑宝仁一边猜测著,对方究竟遭到过如何悲惨的事件。

  如果说郑宝仁一开始观察女人的理由,或许只是无聊的话,那么在女人入院一个月之后,郑宝仁就是出于一种复杂的心态观察——那个病房有古怪!

  入院后三个月的某一天,像往常一样应付完员警,喂完鱼,郑宝仁习惯性的去看左下方那栋灰色建筑的某个房间,忽然发现里面多了两个人。

  女人第一次下床移动了——虽然是被人架著,病房空了大约三十分钟,然后女人被人重新架了进来,进来的时候,郑宝仁注意到女人手腕上多了两只手——也是包裹著绷带。

  刚才出去安装义肢么?可是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看著女人的背影,郑宝仁觉得自己好像有个地方没有想透。于是观察对方的举动一直继续,往常顶多半小时的观察行为一直持续了一天。

  夜晚的时候,怪事又发生了。

  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郑宝仁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个时间,是医院规定会客时间结束的时候。可是那个女人的房间,却进去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然后架著女人出屋。十分钟后,又架著她回来。

  郑宝仁这次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头了——

  人不对!

  从上午到晚上那名男子来之前的那段时间,躺在床上的根本不是自己观察了三个月的那名女人!刚刚被男人架回来的那名女子才是!

  虽然体形相似,可是自己三个月的观察是不会错误的!

  郑宝仁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再次看向那名女子的时候,郑宝仁心里忽然一阵慌乱,然后狠狠拉上了窗帘。

  后来的一星期,郑宝仁再也没有接近过那扇窗户,陈护士虽然对他这种反常行为感到怪异,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一星期后,等到郑宝仁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那个房间的时候,他惊异的发现:没有人了?

  空空如也的雪白病床上,再也没有了那名女子的身影。

  三种可能:

  一、出院了。

  二、她转移病房了。

  三、她……

  “死了”两个字不断盘旋在郑宝仁脑海,他感到自己心里那扇黑色的窗,开始蠢蠢欲动,那个黑色的梦魇即将把自己吞没—— 从此他再也没有靠近过那扇窗子,即使透过它洒进来的,是温暖的金色阳光。

  ◇  ◇  ◇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医院里的生活除了有种被监禁般的不自由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有人洗衣,有人送饭,住院费警察局给报销,日子过的挺舒服,除了每天要见那些该死的员警以外。

  “郑宝仁,你还是没有什么话对我们讲么?”

  今天来的是一名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男子,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不过从旁边其他员警对他的态度来看,对方年纪虽轻只怕地位颇高。

  郑宝仁观察著男人,习惯性的保持沉默同时,视线飘向了墙边的鱼缸。

  “对我们长官你放尊重一点!说话直视对方的眼睛是基本尊重!”

  马上有小卒怒气冲冲,这种行为再度证明了自己对面男子的地位,不过……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见他,按理说应该是第一次见啊……

  想著自己的心事,郑宝仁慎重的对上了对面男子的眼睛,仔细的看著对方的轮廓,比照自己脑中的记忆。

  “怎么?这样看著我……我们在哪里见过面么?”

  对面的男子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去,从手下手里拿过一迭资料。就这一瞬间,郑宝仁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名男子了!

  “你是那天在病房,带那个女人出去的——”郑宝仁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男子虽然一脸平静,不过对方的眼底却一下燃起了腾腾的火焰。

  杀气!郑宝仁在一瞬间,感到了男子对著自己放出的敌意!

  不过男子随即笑了,“是么?不过我是第一次来这家医院。你有没有见过我并不重要,我们想知道的是你那天、那个夜里、在那个后山究竟见到了什么?”

  男子看向自己的眼睛沉静冰冷,就像一条盯住青蛙的眼镜蛇。

  郑宝仁再度缄默了。

  “我……我说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相信么?”忽然,郑宝仁开口了。

  相较于男子身后、他的下属对于自己居然敢开口,惊讶的跳了一跳的青涩举动,男子的反应异常平淡。

  “你说说看,我可能会信,能错认素不相识的我,这种人脑子里的记忆……我要听一听才好判断。”

  对方的话暧昧、狡猾。虽然他强调自己认错人,不过郑宝仁越发肯定那天见到的男子,就是眼前这名高级员警。

  因为自己说出了见过他的事,这个人一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郑宝仁心里咯噔一声,随即低了头,“我……你们知道我的职业,我只是去那里盗墓的,路上碰到的年轻男子,带著据说从那里得到的古董,我动了心,所以……因为挖出了尸体,我被吓到了……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请相信我。”

  “那么,你盗到什么了?”那名员警却气定神闲,兀自追问。

  “没……挖到的只有尸体……”

  这种程度的回答,是他能忍受的最高限度,郑宝仁低下头,直到对方出门为止,一直保持那种姿态。

  ◇  ◇  ◇

  “那么,你盗到什么了?”

  那名男子的话犹在耳边,郑宝仁听到对方关门的声音之后,视线有些颤抖的飘到墙边鱼缸。

  那里面,红色的贱种金鱼在水草中游来游去,由于自己这段时间悉心照顾,每一条长得都很肥,鱼缸底部是一些各色的石头,透过那些斑斓,郑宝仁颤抖的视线盯上了鱼缸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圆环。不仔细看会把它和石头混在一起,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出那其实是一枚戒指。

  “那么,你盗到什么了……”

  “没……挖到的只有尸体……”

  还有……这个。

  这是那天从“那个东西”的手指上拿到的戒指,证明那个晚上并非一场恶梦的铁证!

  ◇  ◇  ◇

  “不愧是张sir!我们四个月审来审去他都不开口,您今天第一次出马就让对方说话了!”

  “说话?说的是谎话有什么用!”面对下属的马屁,张晓亮只是冷冷一笑:“挖出来尸体……被吓了一跳?盗墓人会因为挖出来死人吓成那个样子?而且他挖出来的尸体又在什么地方?哼!”

  冷哼一声,张晓亮抬头看了看男子病房的窗户,又看向自己右侧灰色的三层建筑,嘴角慢慢僵硬。

  被看到了么?该死!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人从隔壁偷窥?不过看到也不代表对方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心里这么想著,张晓亮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就在这时候,工作用的手机忽然响起。

  “喂?我是张晓亮。”用一贯的工作口吻接了电话,在听到对方报告的内容以后,张晓亮的眉毛越皱越紧,直到挂上电话。

  “张sir,怎么了么?”透过照后镜看出自己的长官神色有异,前面开车的员警随口问。

  “……事情……果然还是有点怪。”摸著下巴,张晓亮看向窗外。

  “嗯?”

  “昨天开始我们不是通过电视媒体,开始号召家属认尸么?刚才局里来电话,提到了一名宋姓女子,看起来遮遮掩掩很可疑也就算了,在那些照片中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寻找的人之后……她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啊?”

  “她问:‘就这些了么?真的只有这些了么?’”张晓亮一边对下属叙述,一边想像著那名全身黑衣的神秘女子样子。

  “这……有什么不对么?”开车的下属还是不太明白。

  “……”张晓亮没有回答,他忽然想到了前一天下午,去找王一函时候发生的事。王一函也很诚恳的拜托自己,派人在原地重新搜索一遍,虽然没有明说,不过他的意思就是尸体少了一具。

  那具最早由段润之带走的尸体。

  那个女人搞不好也在寻找那具尸体——

  不知道为什么,接完刚才那个电话之后,张晓亮莫名其妙就是那样想。那天王一函提到那具尸体时候的异常样子,历历在目,张晓亮忽然对那具尸体充满了好奇。

  为什么段润之单单就带走了那具尸体?为什么王一函提到那具尸体会那样异常?为什么那名黑衣女子觉得尸体数目不够?

  点燃一根烟,张晓亮拨通了局里的电话,“我是张晓亮,麻烦你们将下午认尸的那名女子详细调查之后,将资料给我,越快越好!”

  ◇  ◇  ◇

  宋淑娴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猪肉,正要动手切,忽然想起下午看到的那些照片,一阵反胃之后,便把猪肉重新放回了冰箱。

  “啊?今天全是素菜啊?”咬著筷子,韩心诺小声嘟囔著对眼前菜色的不满。

  “吃素菜对身体有好处,而且……要是不满意你来做。”宋淑娴只是冷冷一句话,便成功把儿子的不满打了回去。

  在外面住的儿子一星期难得回一次家,要是往常,宋淑娴总是做儿子最喜欢的肉食给他吃,不过今天……

  看过了那么多尸体的照片,宋淑娴一看到肉就反胃。

  “淑娴,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我往家里打电话没有人接……”吃著饭,韩守生——宋淑娴的丈夫随口问道,不想却激起了宋淑娴激烈的反应。

  “我出去都不行么?”

  “不,没有啊,只是随口问一下,你说这么大声难道是心虚……”

  “鬼才心虚呢!”宋淑娴说罢再也没有胃口,扔掉筷子走到客厅开始看电视。

  看著怒气冲冲的母亲,韩心诺叼著筷子和父亲咬耳朵,“爸,妈最近这是怎么回事?你看她居然在看财经新闻耶!她平时不是只看那个‘厨房好帮手’么?”

  “唔——我也不知道你妈最近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你妈就你一个儿子,你以后多回家看看陪陪她,要不然就找个女朋友,生个孙子给她看。”

  “爸!我才刚刚要毕业啊!我妈肯定是更年期问题!不过说到儿子,爸爸,哥哥回来了。”

  “啊?哥哥……段林?”儿子忽然压低的声音让韩守生愣了愣,声音很快平稳下来,点点头,韩守生继续和儿子对话:“什么时候回来的?过来做什么?”

  “下午给我发的简讯啦,没说回来做什么。”

  “他说他住哪里了么?”

  “没,爸爸,家里明明有空房间,你让哥回来住么,我知道你也想哥了不是?”

  儿子的话让韩守生愣了愣,暧昧的点点头,韩守生看向沙发里一看就是神游状态的妻子,半晌扔掉了手中的碗筷,“好了,我也吃完了,老规矩,吃的最慢的那个人洗碗。”

  “啊?太奸诈了!老爸你一直和我说话,我才忘了吃饭——”

  对著儿子笑了笑,韩守生慢慢走到妻子身边坐下,陪著妻子看电视,原本冷清的气氛由于儿子后来的加入变得热络,三个人有说有笑直到就寝前。

  “我说你最近怎么不对劲,想儿子了吧?想他就要他回来嘛。”躺在床上看著报纸,韩守生不经意的对妻子提起。

  “……”宋淑娴没有回答。

  “那个……心诺说他哥哥回来了,家里还有空房,你说要不要他回家住几天?也好陪陪你……”装作自然的提出建议,韩守生抬起头却被妻子的表情吓了一跳。

  宋淑娴瞪眼看著他,那种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你要他过来‘陪’我?你……想儿子的是你吧,那个女人的儿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宋淑娴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为什么?为什么这时候那个女人的儿子要回来?为什么?

  看著妻子的样子,韩守生合上手中的报纸,“不想让他回来就直接说,不要老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样称呼他妈妈,她有名有姓的!”有点怒意,韩守生说完就拉上被子躺倒。

  宋淑娴慢慢将手松开,双眼无神的看向前方,从对面梳妆镜里看到的女人颓然、苍老、神经质。

  “明天……你要那孩子过来吧。”对丈夫轻轻说了一声,宋淑娴随即拉上被子,睡在了床的另一边。

  两个人拥著被子各据一边,中间恰好留出一个人的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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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16:34: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不死的原因

  之前是因为王一函的拜托,然后又多了黑衣女子那件事,张晓亮于是对那个“尸体农场”的再搜查留上了心。

  从郑宝仁那里离开便命人开车往汾岭,由于借助媒体发表了招领启事,大批媒体开往此,汾岭这个小村子再度成为社会焦点,幸运的是中心位置全部由警方监护,目前还没有人进来。

  张晓亮一到汾岭就有收获。

  “报告长官,在后山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电话里传来的消息,让张晓亮感到热血沸腾的同时却凉了手心。果然还有一具尸体么?莫非那就是段润之当年带走的那一具?

  即将揭露谜底的兴奋,在张晓亮的血管里炸开,他控制著不让自己将这种兴奋表现出来,耐心的跟著负责搜查工作的员警,向后山深处走去。

  “尸体是在后面发现的?这山这么深啊……”走在泥泞的山道上,张晓亮皱眉看著脚下的防护板:“为什么把这里用板子隔离?”

  “报告长官,尸体不是在山上发现的……那个……有点奇怪……”抓著脑袋,负责带领他前进的员警,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随即掀开了一块防护板,让张晓亮看下面的东西。

  “你看,这里有脚印,虽然很早就有人看到了这个脚印,可是一直没有发现脚印对应的人员。”

  “啊?”凝目往员警所指的方向看去,张晓亮果真看到了几个淡淡的脚印,斜斜的向后面延伸而去……

  “发现郑宝仁的那天下了雨,所以这个脚印初步判定是那天留下的。”员警说著,将板子重新盖好,然后引著张晓亮继续往前走。

  走到看似尽头的地方,那名员警拨开树枝,示意张晓亮往下看,出人意料的,下面竟是一条公路。

  “啊?”张晓亮有点诧异。

  “嗯,这是今年新修的公路,因为知道的人还比较少,所以走的人并不多,尸体就是在这条公路上被人发现的。”员警说著,指了指远处的某个方向。

  “发现尸体的其实不是我们,而是一名开车回家的男子,事后那名男子说他在开车的时候,感觉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下车一看才发现是一名男子,他当即吓得将男子送入了医院,可是却发现……”

  “说!”看著下属紧张的样子,张晓亮为他口里似曾相识的描述而心中一动。

  “到了医院才发现……那名男子本来就是死的,死了……很久了。”男人说著。

  张晓亮看到对方的肩膀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抖了抖。不光他,张晓亮心里也不由大骇!

  皱著眉头,张晓亮忽然询问:“这里……是不是离白云机场很近?就是那个新机场。”

  “啊,长官您怎么知道?这条公路就是为了新机场修的哩……”

  下属接下来的话,张晓亮再也听不到,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下午,自己从新开的白云机场接汪澈回家的路上,发生的事情……自己开车,然后路上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影,然后自己怀疑是否撞到对方下去检查……

  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郑宝仁被发现那天,正好是自己接妻子回家的后面一天!

  自己撞到了一名女子,然后一切事情就此开始……

  张晓亮神情紧张的扭了扭自己的领带,脖子上,汪澈坠楼前被那纤细的手掌,掐住脖子产生的呕吐感觉又来了。

  “长官,您怎么了?”

  旁边的下属慌张扶住自己,被对方温暖手掌握住手腕的瞬间,张晓亮才发现自己居然全身冰凉。就在想到那一天的一瞬间……

  “不……我没事……你……尸体放在哪家医院?我这就去看看……”

  “嗯,因为那名车主是通过警方联系的医院,所以送到的正好是和咱们局有关系的惠仁医院……”

  ◇  ◇  ◇

  黄昏的时候,张晓亮再度来到了早上才来过的地方。

  如果可以,张晓亮真的不想来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藏著他不欲为人所知的龌龊,他恨不得放火烧掉这家医院。一部分尸体放在冷藏柜里,而剩下的就不得不躺在外面的平台上。看著那些蒙著白布的东西,想到那些都是尸体,而且其中一具是自己妻子的……张晓亮心中不由得一缩。

  掉包完成后,被自己勒死的汪澈,尸体目前就在这停尸间某处吧?

  “还没有来得及验尸,刚才和局里法医科通电话,王一函主任说他那边尸体太多,要求暂时放在这里一晚。不过下午的时候,我们倒是在这名男子身上发现了一些线索……”

  将尸体运送至此的员警们,看著张晓亮打量那具男尸时候的专注样子,从旁边补充说明著。

  “喔?”

  “经过化验,这名男子身上的血液,和当天在郑宝仁身上采集的血样,是同一个人的!”

  “什么?”

  “嗯,发觉这点之后我们继续调查,有知情人曾经透露,郑宝仁一般不自己单独行动的,他还有一个搭档——”

  “把郑宝蚀??矗 辈坏认率羲低辏?畔?梁鋈淮笫忠换樱?龀隽酥甘尽?br>
  ◇  ◇  ◇

  被两名五大三粗的员警押过来的郑宝仁,最初还是一脸冷漠,发觉自己来到的是什么地方时微微动容,然后在看到男尸的时候变得歇斯底里。

  “不!啊!走开!你们让我走!”

  不禁失禁而且泪流满面,张晓亮第一次知道,一名成年男子可以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明显被吓坏了。

  他的表情说明他认识这名死者,然而他流泪却不是因为悲痛欲绝,而是因为彻头彻尾的恐惧!

  郑宝仁疯了一般的摆脱了员警的桎梏,拼命向后退的男人慌乱间退到了身后一张床边,然后在看清自己手下冰冷的物体乃是一具死尸之后,再度惊恐的尖叫出声,便不由分说的晕倒了。

  皱著眉欣赏了一出闹剧,张晓亮指示手下将太平间被弄乱的部分整理好,然后指挥剩余的手下架著郑宝仁,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

  “你认识死者吧?”

  跷起二郎腿,张晓亮耐心的等到郑宝仁重新醒来后开口。盯著自己的膝盖,郑宝仁全身颤抖的宛如筛糠。

  “喝点水镇静一下?”

  张晓亮提出建议,不过对方对此置若罔闻,心情同样很烦躁,张晓亮决定不再对男子采取怀柔政策,单刀直入的说:“回答我的话,你认识死者吧?你们是搭档?你杀了他?你那天昏迷和他有关吧?你——”

  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层层向男子压过去,对方只是抱住头颅,用力摇著头,嘴里喃喃说著否定的话:“我没有杀老赵……老赵不是我杀的,我……”

  “可是那天就你们两个人在现场吧?不是你杀的能有谁?”故意这样说,张晓亮企图利用郑宝仁现在的混乱状态,趁机问出一点可能的线索。

  “不!还有一个人!那天还有一个人!”

  忽然抬起头来对自己大吼的郑宝仁,就像换了一个人!通红著眼睛,张晓亮可以看到男子太阳穴附近暴起的青筋!

  很明显,这样的男子情绪已经达到一个临界点,再逼问下去搞不好对方会崩溃,张晓亮看到旁边负责郑宝仁的医生,对自己担心的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再逼问。可是线索马上就要到手,怎么可能停止?

  “说,那天除了你们两个人还有谁?”张晓亮冷冰冰地说出将郑宝仁推入绝境的话。

  “是一个女人……黑色的……白色的……不……她不是人……那个人是鬼!她是鬼!”郑宝仁接下来的话却颠三倒四,完全陷入了那一天的情景,彷佛恶梦中不断挣扎一般,他的手在前方凌空抓著,彷佛抗拒著什么,“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

  泪流满面的男子,凄惨的模样让张晓亮撇了撇嘴,终于放弃了今天的盘问。

  “我明天再来。”丢下一句话,张晓亮率人离开。

  觉得这样的郑宝仁极是可怜的医生,给他注射了微量的镇定剂之后自行出门,临走前给他关上了灯。

  黑暗中将被子拉到鼻子底下,瞪著一双眼睛,郑宝仁发觉,那点镇定剂对自己完全不起作用!

  精神狂骚著,郑宝仁感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在他的血管内窜动。

  他眼前不再是自己所在的医院病房,而是一片黑暗!他发现自己再度回到了那个夜里,那个诡异的、只有死尸的地方……

  郑宝仁惊恐的瞪大双眼,看著一只纤细的手掌抓向天空。

  月色下女人的手掌白皙得就像月光一样苍白,剥开黑色的泥泞慢慢扒住身边的泥巴,脸被长长的头发遮掩,郑宝仁看不到对方的脸,只是那几乎占据了整只眼睛的瞳仁,乌黑得不可思议。

  老赵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他的血滴在地面,渗入土壤的同时,宛如渗入了那刚从地底爬出的女人体内,他看到那个女人在老赵身上拿起了什么……

  手指!

  离开老赵,郑宝仁看著那女人摇晃著向自己走来,腿已然软到无法走动,郑宝仁绝望的屏住呼吸,等待自己的眼睛,对上对方乌黑到看不到底的瞳仁——

  “啊!不要过来!”伴随著一阵惶恐,郑宝仁心里无声的嘶吼!惊恐至极的男子大口喘著粗气,感到自己浑身僵硬而冰冷。

  然而不顾自己的抗拒,那个东西还是来到了自己面前,和那东西四目相交的瞬间,郑宝仁再度剧烈的颤抖起来。

  “咕……”那个东西的喉咙里,发出了小声的呜咽。

  那个东西的眸子,无底,纯然的黑色……彷佛里面没有住人。

  那个东西没有灵魂,根本不是人!

  没错,那东西不是人。只是一团会移动的肉块,“它”接近的时候,郑宝仁可以清楚的感到对方身上带来的冰冷寒意,他屏住了呼吸,他知道如果那时候他有呼吸的话,吸入鼻中的肯定尽是腐败的腥臭!

  从那东西喉咙的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后,那个东西离开了自己,就在郑宝仁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那个东西目光错开,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走远。

  郑宝仁一直缩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在他明白了自己所在之地再无活人的时候,他连跑带爬逃离了那里,向著那东西离开的反方向跑去。他一直跑,直到晕倒失去意识。

  ◇  ◇  ◇

  郑宝仁满头大汗的醒来,他这才发现刚才自己作梦了。原本以为清醒的自己,不知不觉在恐惧中睡著,看来那个镇定剂还是管用的。

  朦胧中睡著而忘掉摘下的眼镜上面模糊不堪,拿被单擦著眼镜,郑宝仁忽然想起了下午去的那个地方。他们说是刚刚发现老赵的……可是老赵明明死在那个夜晚了啊!为什么?

  想要确认一次。

  去那种地方?去那充满尸体的地方?不可以!

  郑宝仁抱住自己的头,心里有两个自己在不停的打架,理智和畏惧告诉他不能去!可是那种想要仔细确认一番的心情,一旦扎根,就像豆蔓一样,直直的从心底疯长,直想要窜出来。

  他不是一个冷静到理智可以控制行为的人,如果他是那样的话就不会成为盗墓人,凭他的能力有更多平稳的职业让他选择,可是他终究走上了那个不见天日的行当。或许本质上他是那种看到一点点蛛丝马迹,就会渴望顺势知道更多,乃至全部的饥渴分子吧?

  只要看到一点点泥土,就想知道它的出土地;只是心里一点点疑惑,就想确认事情的根本……

  他想好好看看老赵。

  黑暗中,郑宝仁重新戴上了眼镜,控制不了心头那种几乎要撼动的颤抖与渴望,郑宝仁从床上爬了起来。

  住院部这个时间的走廊空无一人,除了每天规律性查房的护士以外,基本上不会有人过来。冬天的夜里很冷,走廊里是没有暖气的,没走多久郑宝仁就感到全身冰凉。

  下午被人带著走过的路线已经记不太清楚,然而盗墓人特有的职业技能,却带领著他走到了正确的位置。

  味道……死人特有的味道。

  那是郑宝仁极为熟悉的,何况临近太平间时候那种更加浓厚的寒冷!

  这个时间是没有人在太平间的,大部分人对死人还是有忌讳的,纵然知道,不过郑宝仁还是小心打量了一下四周,心脏怦怦跳著,郑宝仁用随身携带的工具撬开了锁。

  那些员警们没有把他身上的链子当回事,以为只是普通的钥匙炼,因而一直挂在他身上,然而必要的时候,郑宝仁可以用它打开任何一种机械锁。

  他要去的地方是二楼,上了楼梯左转,最里面的大房间。

  打开门,温度骤降——

  靠南的墙壁上是一列冰柜,那种抽拉似的,而多余的尸体则只好放在外面,好在这里天然就是一间冷藏室,被放在外面的尸体也不会由于温度偏高而腐败。不过即使如此,郑宝仁还是可以闻到熟悉的尸臭!

  靠窗户的、左边起第三个是老赵……

  不敢一一掀起尸体上面的白布确认,郑宝仁在自己狂乱的记忆中,寻找看到老赵的位置,颤抖的拉开白布……掀错了。

  厌恶的将白布重新罩在那不知因为什么事故,被削掉半颗头的女尸脸上,郑宝仁继续去掀下面的。在第三次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老赵,记忆里粗犷豪放的男子,如今闭著眼睛躺在那里,皮肤灰白中透著灰绿,典型死去多时的样子,不过没有腐坏。

  郑宝仁心里大骇——

  他们似乎不是在后山发现老赵的,从零星交谈中可以猜出来,可是……

  老赵明明就在那个夜里死去了啊,当天就死去的人怎么时隔四个月才找到?这中间漫长的四个月里,老赵的尸体在哪里游荡?

  想像著黑暗中,粗壮的老赵僵硬地徘徊在某处的样子,郑宝仁忽然觉得心头一颤,想起了那个破土而出的东西……

  郑宝仁犹豫了片刻,持起赵金魁的手,然后在上面看到了明显的伤痕。

  有点腐败的伤痕。

  没错,老赵应该是在那天死去了,否则再怎样伤口也不会一直不好,只有死去停止了一切生理机能,才能解释赵金魁伤口的情况,可是……

  郑宝仁皱著眉,借著月色注视著搭档灰败的脸庞。

  “老赵,这四个月……你到哪里去了呢?”

  问出这句话的郑宝仁,感到自己的手微微一抖,原本以为是自己心里害怕引起的颤抖,郑宝仁并没有在意,正要给赵金魁重新盖上白布,手掌抽动间忽然——

  手腕……被抓住了?

  郑宝仁凝目向自己的左手看去——

  月光下,赵金魁那早已僵硬的手掌居然嘎嘎动了起来,蒲扇般的灰绿手指正在缓慢的蠕动,蠕动间,郑宝仁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一种喧杂的骨节活动声。

  怎么会这样?

  惊愕间,郑宝仁看到赵金魁握住自己的手腕,慢慢从太平间的停尸床上坐了起来!

  坐起来的赵金魁背对著月光,正面被黑影笼罩的男人就像一座黑塔,僵硬的矗立在郑宝仁眼前。

  “不……”郑宝仁瞪著自己的搭档,宛如从来不认识那个人,浑身发出尸臭的老赵……居然坐起来了?

  郑宝仁惊愕的向后退著,察觉床上坐著的赵金魁有下床意思的时候,他转身想要逃跑,岂料刚转身就僵住了。郑宝仁僵硬地转动著自己的头部: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是……

  曾几何时,郑宝仁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被包围了!那些浑身散发著特有寒意的人们……层层包围了他!从他们身上,郑宝仁嗅到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臭味!

  不是错觉!这间屋子里的尸体确实复活了!

  郑宝仁紧张的握紧了拳头:不……不是复活……这些东西不是人,他们没有一丝活气,身体只是即将腐败的报废品,他们现在只是蠕动的木偶……

  僵尸!

  那些东西关节蠕动的嘎嘎声中,多了一种让人紧张的喀喀声,半晌,郑宝仁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牙齿不断上下打架的声音。

  要逃!

  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在被离自己最近的僵尸抓住之前,郑宝仁猛地撞开了身前的尸体,打开一个缺口飞快的向门奔去。撞上那东西的时候,他听到嘎吱的声音,宛如将烂掉的苹果捣泥一般的钝响……郑宝仁感到遏制不住的反胃!

  走廊里“哒哒”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响,郑宝仁一边跑一边回头,那些东西果然追出来了,速度不慢,紧紧追在他的身后。

  这些都是怎么回事?这些人……

  都是死人!

  为什么死者会复活,为什么这些已经死去的东西会追著自己到处跑?医院里的人呢?人呢?

  刚才还在庆幸没有人巡逻,刚好方便自己进来,可是如今……

  郑宝仁疯狂的奔跑在医院走廊里,直到他看到一扇窗户,看著身后摇摇晃晃不断向自己挤推的“僵尸”,又看看自己所在的地点——二楼……楼下是个水池,不知道这样跳下去会不会死……

  扒住窗沿的手用力到发白,下方的水池一片漆黑,像一个黑洞一样,彷佛等待自己跳下去,跳入它的口中将自己吞噬。

  跳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死,可是自己留下来——

  咬著牙,郑宝仁看著那些迅速朝自己接近的东西。离自己最近的是一个女人,她僵冷的手掌,已然摸上了自己的脚踝……

  留下来必死无疑!

  闭上眼睛,郑宝仁松开了扒住窗户的手,义无反顾的跳下了楼。

  腿部被一种被齐齐砍断的痛苦席卷,糟糕——这个池塘好浅……郑宝仁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想自己的脚一定折了。软倒在池塘里,仰躺在水池里,他可以看到那些伸出窗外的手掌,还在不断虚空做著抓挠的动作。

  终于……

  水没过了他的耳朵,脸颊,鼻子……视线满眼动荡的水面,郑宝仁感到自己无法呼吸,心里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自己会不会是第一个,在只到膝盖深的水池中淹死的人……

  他的眼前渐渐变得漆黑,思维完全被黑暗淹没前,他看到了池塘边矗立了一个人,雪白的、女人的腿,对方冲他伸出手腕,手腕上空空如也。

  这一幕和四个月前郑宝仁在那个坟地经历的一幕重合了。

  是那个人吧?当时没有取走自己性命的那个女人……这次终于来重新拿走自己的命了……

  自己的性命……到此为止……了吧?

  “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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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16:3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郑宝仁却没有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躺在白色的病房中——他原本住的那一间。

  “你醒啦?”陈护士同情的看著他,同情之外是纯然的暴怒。

  “我才知道你从来不晒太阳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喜欢晒月亮,半夜偷溜出去就算了,居然还跳下水池——你不想活就别在医院自杀啊!存心想被救回来是不是?”陈护士说著,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担心。

  郑宝仁知道这位中年护士只是面恶心善,虽然被派来照顾自己,搞不好还被委任了监视自己的责任,可是确实对自己不错。

  “没事就好,你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那些员警不会放过这点的,我去告诉他们你还没醒来,趁这段时间多休息一下吧。”给男人将被子拉好,陈护士笑咪咪的出去。

  听到啪嗒一声门响,至此,郑宝仁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脏终于落下。

  自己没有死么?自己再一次逃离了死神么?可是第三次呢?

  心中一阵寒战,郑宝仁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七章】死亡的原因

  接下来的日子,郑宝仁不但双腿骨折而且发起了高烧,这个理由成功的阻挡了警方对他的盘问。

  郑宝仁还是反反复覆的作梦,梦里那个女人对他伸出手来,第一次是一双漂亮的手——虽然上面布满泥泞;第二次则是……

  没有手。

  没有手的女人,让他联想起左下角窗户中看到的那个女人。

  她冲自己伸出手来……是想要掐死自己么?

  郑宝仁无意识拉高被子盖住头,屏住呼吸,他想起了那天向他伸出来的那双手——

  可是为什么两次自己都被放过了呢?他记得老赵可是一下子就……

  正在思索,他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低矮鞋跟踩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是陈护士!陈护士端著盘子进来,然后四顾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奇怪,没人么?”

  看著对方要走,郑宝仁匆忙从被子里伸出头来,“我在这儿!在这儿!”

  陈护士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变,然后过去将盘子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你在啊,我都没看到……我来给你打针。”

  “啊?打针?今天不是打过了么……”郑宝仁觉得有点奇怪,“陈姐,今天你没上班,有别的护士过来帮我打过了。”

  “还要打。”

  陈护士的口气还是那样硬气,不容得拒绝。

  看著对方将自己的袖子卷好,拿出一个针头,郑宝仁忽然开口,“陈姐,这个针头是用过的吧?你忘了拿新的了……”

  陈护士看著手中的针头,半晌收了起来,“你等著,我过一会儿再过来。”说完,她就走了。

  郑宝仁觉得这样的陈护士有点反常,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她请假的事,会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查房的医生过来的时候,郑宝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医生,陈姐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的啊?上午她不是请假了么。”

  郑宝仁没觉得自己问出的是多么严肃的问题,可是在他问完,他看到对面原本笑呵呵的医生脸都僵了。那个人的脸先是僵硬,然后半晌低下头。

  “也对……你不知道。”扶了扶眼镜,那名医生忽然压低声音,“陈护士去了。”

  “啊?”

  “上午来上班的时候,忽然心脏病发作,抢救了一上午也没留住。”

  一句话,郑宝仁随即一脸灰败!

  “您是说陈护士她……她上午就……就……”

  “死”这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嗯,是啊。其实倒下的时候就不行了,唉,白白电击留下好多痕迹,弄的死人也不安稳……陈护士那个人,是个好人,临晕倒前,还说要记著给你打针……”

  再也说不出来话,郑宝仁低著头,感到背上薄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以为他这是太过伤心的举动,那名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护士的身子现在还留在院里,过几天才举行仪式,到时候我请院里给你个批示,让你去看看她。”

  医生说完就走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在郑宝仁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去看她?她刚才已经过来看我了好不好!

  咬著嘴唇,郑宝仁发觉自己不做这个动作,就会上下牙齿不断打架,那种彷佛啮齿类动物才发出的声音,让他心里更加烦闷。

  陈护士已经死了?死了还过来给自己打针?幸好自己刚才没让她动手……

  郑宝仁努力的想,想刚才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梦,可是心里知道不是的。

  “你等著,我过一会儿再过来。”

  陈护士临走前的一句话晴天霹雳一般,重重劈开了郑宝仁的头,嗡的一声,郑宝仁匆忙抓起了呼叫器,“喂!我是一五0五号房,我要换病房!现在!马上!”

  “……”

  对面确实寂静,半晌,郑宝仁听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今天不行了,明天再换吧,你等著,我现在上去给你打针……”

  是陈护士的声音,怎么没想到?自己呼叫器连接的,正好是负责自己的陈护士那里啊!而且……

  “咕……”

  陈护士的声音背后,郑宝仁觉得自己听到了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彷佛是被人卡住喉咙,无法开口的人发出的……喉咙里发出的小声呜咽……

  自己在某个地方听过的……是那个晚上!那个东西靠近自己的时候,自己从她嘴里听到的!

  郑宝仁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晕倒在水池里面的时候,依稀也听到过同样的声音……

  果然是那个东西!那个东西没有放过自己,她一直跟著自己!

  怎么办?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郑宝仁看著自己打满石膏的双腿,心里一阵惶恐!

  说什么也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间房子,随便走到哪里,让对方找不到就好了吧?

  心里想著,郑宝仁硬是找了旁边的凳子充当拐杖,忍著双脚齐断的痛苦,开始向门走去。然而,一开门——

  “我来了……”陈护士原本胖胖和蔼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异常吓人。

  那是因为自己知道了她是死人的缘故!

  郑宝仁惊恐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女人,越过她的肩膀,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脸上蒙著绷带的长发女人,手腕的地方……光秃秃。

  是“她”!

  郑宝仁直觉想到了陈护士身后女人的身分,而且不仅仅如此,没有手的女人……郑宝仁忽然想起了左下角自己每天窥视的病房。越想越惊恐,郑宝仁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等待对方来临——

  可是令他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陈护士还有他身后那个女人,却像没看到他似的,越过他直接进门了。

  没看到?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没有看到自己?为什么呢?

  疑窦既起,郑宝仁忽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第一次,那个东西本来是走向自己的,可是后来却放过了自己。

  第二次,自己跳入水池的时候似乎也看到了那个东西,不过她还是放过了自己。

  第三次,今天傍晚的时候,陈护士一开始似乎没有看到自己……

  没看到自己?

  忽然间灵光闪现,郑宝仁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不是对方放过了自己,搞不好是对方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就像现在这样!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自己?

  胡思乱想间,郑宝仁一阵气短,这才发现自己由于惊吓,又不自觉的闭住了呼吸,谁知刚偷偷吸了半口气,陈护士和那个女人随即转头看向他!

  呼吸——

  郑宝仁忽然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了:关键是呼吸!

  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传说,活人和僵尸的区别就是一口气,僵尸就是凭那口气判断你的位置的……

  没错!就是这个!

  郑宝仁忽然想起第一次被放过,正是因为他当时由于害怕屏住了呼吸,第二次掉到水池里,也无法呼吸,而下午那时候……应该也是屏著气的!

  现在是想明白了没错,可是……陈护士正拿著一只空荡荡的针管逼近自己,而她身后的女人,再度向他伸出手来。

  虽然明白了自己必须闭住呼吸,可越是明白这一点,郑宝仁发现自己越无法做到这一点,看著那离自己只剩一寸的光秃手腕,郑宝仁忽然看到了身边的鱼缸,想也不想的、郑宝仁把头埋了进去。

  那两个“东西”于是停住了,就像忽然失去了目标的木偶,郑宝仁看到陈护士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寻找?

  郑宝仁在水下努力瞪著眼睛,隔过水草,他忽然看到了鱼缸角落的那枚戒指——那枚老赵从那个东西手指上弄下来的戒指。

  郑宝仁忽然想起了,那个东西对自己伸出手的动作……搞不好……那不是要掐死自己的意思,而是那个东西想从自己这里拿回什么东西,拿回她的戒指……

  费力的伸入一只胳膊,郑宝仁伸手抓住了那小小的圆环,然后努力想抬起头来。

  给她,把她要的东西给她,她是不是就会离开?

  可是郑宝仁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头被卡住了:之前他埋头入水的时候动作太猛,撞碎了上面的玻璃支架,下去的时候还没什么,可是上来的时候那只剩一半的尖锐玻璃,却牢牢的成了他上浮的桎梏!

  如果只有头或许还好说,可是一旦加上他伸入的那只胳膊,不光是头部,他连肩膀都卡在了那里!

  郑宝仁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办?怎么办?

  无法呼吸的痛苦让他面色涨得通红,他开始激烈的挣扎,企图把自己的头弄出去,空气……他需要空气!

  然而那道不大的玻璃却像绞刑架一般卡住了他的头,任凭他挣扎到脖子被切得翻出了血红的肉也无法摆脱。

  终于,郑宝仁的挣扎停止了,从他颈部流出的血水染红了整个鱼缸,那条被他喂的过肥的金鱼也被桎梏,只能在有限的空间焦躁翻滚。

  而那遍寻人不见的死者们在没有收获以后,慢慢的退了出去,给他关好了门。

  ◇  ◇  ◇

  “你说这个人死亡的地点是鱼缸?”

  王一函看著刚刚被两名员警抬进来的袋子,示意他们将其放在他一早腾出来的床位以后,随手翻了一下员警递给他的报告。上面写的很清楚:郑宝仁,男,三十四岁,发现死亡的地点……他病房内的鱼缸。

  死在鱼缸里的男人,这不是开玩笑么?

  一早被护士发现死在鱼缸里,脖子上有著深深的伤痕,无法判断是他杀还是自杀的男子,最终被送到自己那里。

  王一函想起来前天送到这里被自己解剖的男子,似乎是这名男子的搭档。两个人的职业都是盗墓人,身为专门破坏死人家居摆设的盗墓人,他们会不会想到自己死后,居然连尸体都要让人剖开,取出内脏好好研究一番呢?

  所以说有的时候,世间的事情还真讲究一点因果报应,不过真的有因果报应存在的话,那么解剖了上万具尸体的自己,以后的尸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王一函多少有点好奇。

  和其他的同事不同,王一函真的喜欢自己的职业,他喜欢这些沉默的朋友。

  他们可能生前和自己素未相识,然而死后却和自己有了交往。他比他们自己还了解他们,通过解剖,通过分析他们的内脏,通过分析他们体内的反应,他可以知道他们的年龄、慢性病、死于什么原因,甚至可以知道他们最后晚餐的内容。

  拉开裹尸袋的拉链,王一函看到了静静躺在其中的男子的样子:五官有著不同程度的肿胀,七孔流血,口鼻附近有浓稠的泡沫,舌头吐出口腔,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脱出眼眶——这是典型溺死者的死亡特征。

  “天!你知道么?你眼睛再瞪大一点眼珠就掉出去了哟。”王一函说著,翻了翻对方的眼睛,然后拉了拉对方的头发,由于肿胀,死者的头发乃至头皮有轻微的脱落现象。

  “嗯,你在水里泡了至少七个小时吧?真可怜,我猜你鱼缸里养的是大型鱼,看把你的脸啄的……”一边说,王一函看向员警给他的报告。

  被发现的时间是上午八点,那么往前推,死者的大概死亡时间约莫是零点到凌晨二点左右,水族箱的温度表他们忘记拿给他了,他要记著明天找负责的员警要。室内的温度,死亡时候水域的温度……等等,都会使死亡时间出现轻微的盲点。

  “接下去可能有点疼,不过请忍耐一下。”

  拿起旁边的小刀,下刀前王一函习惯对自己掌下的尸体说话——关于他这个和死者说话的爱好,很多助手受不了,所以他才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进行解剖。

  静静的,只有他,还有那死去的朋友,他们之间可以安静分享彼此的秘密。

  手术刀在男子摊开衣服的胸口比划了比划,随即找动手的地点,王一函拿起手术刀坚定而用力的往下一划——

  锋利的手术刀畅通无阻的划到了男子的小腹部。王一函喜欢切割的感觉,那种有点阻力,却始终畅通到底的感觉,让他每每有种享受的感觉,而手术刀划破皮肉时候的丝丝声,总是让他心痒痒的。

  由于体腔内压的作用,被一分为二的皮肉随即以男子的脊椎为分界线,倒向了男子身体两侧,使用工具拉开皮肤和肌肉之后,男子的内脏完美的呈现在王一函眼前。

  想了想,王一函率先将手术刀挥向了男子的胃部,然后是肠。

  “啊,你吃了太多马铃薯炖肉,你妈妈没有告诉你马铃薯炖肉其实不太好消化的么?啊,对了,你住院,那么就是医院的不对了。让我看看……嗯——”

  将死者的胃袋切开,王一函当然不是对人家的晚饭是什么感兴趣,他透过死者肠胃里面食物的消化状况,推断他死亡的时间。

  根据马铃薯和肉类在男子体内的消化情况,男子的死亡时间,基本上可以确定在凌晨一点左右,至于死亡原因……

  “似乎不是他杀……可是……”看著男子紧握的拳头,看著那想要抓住什么似的举动,王一函觉得有点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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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16:34:55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像上吊死亡的人一样,即使是出于自愿死亡,可是那种痛苦真正来临的时候,死者还是会顺从生理要求,习惯性的反抗,可是……攥著拳头这个动作有点古怪吧?而且只有一只手是攥著的。

  王一函愣了愣,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扳那个人的手,由于已经超过尸僵高峰,男人的手指非常不好扳开,最后在听到一声类似什么东西折掉的声音之后,王一函听到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啊?”心里忽然一阵紧张,王一函急忙弯下腰,顺著刚刚听到的落地声,寻找从死者手中掉落的东西。

  那东西正好掉到了解剖床的下方,王一函弯著腰,费了挺大力气才感觉自己抓到了那个小小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

  看清那个东西的时候,王一函眯了眯眼。

  一看就是女人戴的尺寸,怎么会握在一个男人手里?

  将那枚戒指反复打量,王一函忽然觉得那枚戒指好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在哪里呢?哪里见过?

  王一函不是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尤其还是一枚女人戴的戒指,他自觉不会平白无故去盯著一个女人家的手看,除非对方是死人……

  死人?

  “啊!”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王一函终于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一枚戒指了!

  二十多年以前啊!

  在那个女人的手指上!焦躁的心情涌上心头,王一函终于陷入了那疯狂的回忆——

  ◇  ◇  ◇

  二十四年前的王一函,是市立医科大学的研究生,他的指导老师是当年全国闻名的段润之教授。

  痴迷于尸体研究的段教授虽然是公认的怪人,不过对于王一函来说,他却是不错的指导老师,话题丰富,学富五车……当然,仅限于话题是尸体的时候。

  那个年代的道德规范和百姓认知使尸体奇缺,各大医科院校都在为这个问题苦恼,虽然偶而能搞到一些死在医院的无名尸体,可是那些尸体多半年老残缺。

  段润之曾经在报纸上写过洋洋洒洒一万多字的文章,呼吁百姓们死后勇于捐出自己的尸体,不过在被社会舆论一致批评下不了了之。

  不过王一函却觉得段润之其实是个很有学者风范的人,某种程度上他也渴望著切割,他希望看到各种各样的尸体,那些器官在不同情况下呈现的样子对他来说很神奇,王一函想,或许本质上他和自己背负重重骂名的老师,是同一类人。

  对于尸体的渴望,和那些中世纪为了画好人体素描而去解剖尸体的艺术家一样。

  然而某一天,段润之却紧急召开了一次解剖观摩课,也难怪他著急,因为那样新鲜年轻的女尸,是他们谁也没有看过的,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长长的黑色头发,麦青色的温淑皮肤。

  她很美,王一函想她生前一定是倾倒众生的人物。不过即使现在她也是美的,看著一脸闲适,宛如睡著一般躺在解剖床上的女子,王一函感到心脏怦怦直跳。

  那或许是对一名美丽女子动心的心跳,或许只是自己对于能够看到新鲜内脏,而产生的激动期待。

  “你们听著,这是警察局委托我验尸的尸体,本来不允许其他人在场的,不过机会难得,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懂么?”段润之说著,看到在场自己的学生全部点了点头,这才开始动手。

  功课最好的王一函被叫上台辅助解剖,近距离观察这名女子,王一函发觉对方真的很美,她不像是死去了,看到老师的解剖刀熟练的划过对方胸腔的刹那,他甚至一瞬间不敢睁眼。

  他总觉得对方是活著的。

  然而她确实是死亡的,他看到自己的老师已经熟练的完成切开动作,正从里面拿出一件件内脏,向自己以及自己的同学们解说,他托著段润之放内脏的盘子,感觉自己托起了那名女子的生命。

  内脏全部被取出的女尸变成一具空壳,闭著眼睛躺在那里,彷佛不知道有人拿走了她的东西。

  王一函看到自己的同学们有人已经开始脸色发青,这是正常的,他们没有上过几节解剖课,对于尸体还陌生。不过王一函不会,王一函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不过他想那并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兴奋。

  那具找不到谋杀者的女尸,最后被警察局“仁慈的”捐给了医科院,放在段润之在自己办公室里新添的玻璃缸,永远的浸在了福马林里。

  王一函听到:段润之管那具女尸叫作“舒佳”。

 【第八章】那个名叫舒佳的女子

  学生们不太有机会进入教授的办公室,一来是段润之太古怪,大部分学生巴不得和他没联系,不会轻易找他。

  二来段润之的屋子里面东西太多,瓶瓶罐罐摆放的,尽是他各处收集来的各种人体器官,如今又多了一个死人进去,敢进他办公室的人更少了,何况段润之并不欢迎学生进去找他。

  王一函却一直想进去那个屋子,那个关了“舒佳”的屋子。

  不过在这之前他却敏锐的感到了教授的异状:隔著办公室的门板,王一函经常听到室内有人对话的样子,说是对话也不尽然,只是段教授一个人说话,而且……

  对话的另一方似乎是舒佳。

  那个死人?

  这些还不算什么,王一函从学妹那里听说,教授似乎在她常去的店,买了女人的衣服——

  终于有一天,王一函再也忍不住,在段润之出门开会的时候,偷偷进入他的房间,然后在里面发现了惊人的事情!

  是“舒佳”!

  穿著新款的合身衣服,坐在段润之椅子上的女人,不是舒佳是谁?

  没有呼吸,只是闭著眼睛,舒佳温娴的坐著,宛如一具娃娃。如果不是那没有起伏的胸脯,宣示对方没有呼吸的话,王一函真的会以为对方是活人。

  王一函大骇!怎么可能?

  从第一次见到舒佳被解剖到现在,少说已经三个月,可是舒佳却没有损坏!

  该有的尸体变异舒佳完全没有!

  王一函颤抖著,缓缓摸上舒佳的脉搏——

  静悄悄……对方的手腕冰冷,完全没有任何跳动。

  她确实是死人没错。

  可是她却栩栩如生,没有腐败,没有僵硬,她柔软,鲜活,宛如仍然在世。

  王一函赶在段润之回来之前匆忙离开,然而在对方办公室里,那不可思议的女人却像一个毒瘤,深深的扎根在了王一函脑海里。

  从那天起,王一函就对段润之的办公室非常有兴趣。可是段润之是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平时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极少,王一函很少能抓住机会,终于忍不住半夜爬墙进入学校,想要撬门却发现门开著。

  然而,那一天他却没有发现舒佳,面对他怒气冲冲咆哮的男人,不是段教授是谁?

  “是你吧!是你把她带走的吧?”劈头盖脸的指责,伴随著脖子上重重的勒起感袭来,王一函感到一阵晕眩。

  我?她?

  “教授……我只是忘了带东西……临时发现你的办公室居然开著门……”

  急中生智给自己找了漂亮的理由,王一函感到桎梏自己脖子的力量消失,他看到段润之松开了拎住自己衣领的手,然后颓然坐在了椅子里。

  “舒佳……没了。”

  那个夜晚,王一函第一次听到了舒佳的秘密。

  “不会腐败,就象睡著了一样……那个女人实在太神奇了。我是在两个月以后才发现的,想要更换药液的时候,却惊异的发现舒佳完全没有腐烂,也没有变色,就像放进去之前那样完好。我把她拿出来在外面放著,她就像睡著了的孩子。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我彻底陷进去了……我知道自己现在不正常,可是没有办法,我试著划破过她的身体,不过那些伤口竟然自己长好了,太神奇了,就像活人一样,除了不会呼吸,舒佳简直就是活人!

  “不过这段时间,我发现有人动过我的办公室,我……今天守在这里查看,不想进来的时候门居然是开的,舒佳居然消失了!有人把她偷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段润之有些歇斯底里,就像被抢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他焦躁的在室内走来走去。

  然而王一函当时心里却浮现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教授……你说……会不会是舒佳自己走出去的?”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砸中了段润之,也砸中了说出这句话的王一函。

  如果说这句话带来的惊愕程度只是暴风雨的话,那么,三个月之后,舒佳在某个早上重新出现在段润之办公室的时候,带来的就是史上最强的飓风!重新回来的舒佳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非但如此,而且……舒佳怀孕了。那之后没有多久,段教授就消失了,连同怀孕的死者——舒佳。

  ◇  ◇  ◇

  王一函忽然想起来,自己解剖的时候,喜欢和死者对话的习惯,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养成的。

  死者不但不腐败,而且还能走动、甚至怀孕……听起来天方夜谭的事情在他身边发生了,前一段时间偶而想起这件事,王一函都会想那个人会不会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直到前几天那些死尸的挖掘。

  他不相信段润之会丢下舒佳,他以为舒佳如果没有在段润之身边的话,至少会被他埋葬,可是两者都不是,那么……“舒佳,你这一次……又游荡到哪里去了呢?”看著手中的戒指,王一函喃喃的说。

  会不会再度怀孕,然后再次跑回来?

  等等!怀孕?盯著手里的戒指,王一函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得了的想法。

  怎么没有发现呢?自己怎么压根没有想到呢?

  张晓亮不是提过段润之的外孙么!那个叫什么林的年轻人,不是正好二十三岁么?当时听到的时候自己还吓了一跳的……

  多么巧合的事情,或者……根本不是巧合?

  心中一阵慌乱,王一函想去查对方的电话,岂料正要拨通电话,放在解剖台上自己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喂,您好,我是段林……”

  ◇  ◇  ◇

  “果然奇怪。”

  看著被员警用黄色警戒线围起的后山,段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那天被王婆婆挂断了电话的段林,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请假准备返乡,临走前想到王婆婆的吩咐,原本没有想叫沐紫去的,然而沐紫却自己跟来了。

  “关键时刻你还是要靠我的。”

  自信满满的少年说出的话虽然臭屁,却让段林无法反驳。

  想想看,其实自己一直都是受到帮助的那个人。

  火车上段林一夜没睡,下了火车便直接奔往老家的所在地,谁知却发现那地方居然已经完全被警方封锁。问起山下村民山上情况的时候,那些人只是用鄙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段林知道自己和外公原本就是外边来的人,并不得村民信任;往年这些村民虽然待自己并不亲近,不过也没有冷淡到这种态度,由此看来,绝对出事了,而且和自己的外公有关。

  “只好等晚上从后面上去了。”

  看著那些一看就是负责监视的员警,段林皱了皱眉。

  王婆婆和一众人住在后山那边,前面这里看来是没有办法上去了,不过晚上的话自己倒是知道一条上后山的路。

  忍耐著等到夜幕降临,等到大部分员警撤退以后,段林和沐紫从快捷方式进入了后山,然后……

  段林惊呆了。

  原本熟悉的房屋居然全部消失,光秃秃的只剩下平坦的土地,散发著一种特有的腐臭。

  “怎么会这样?那边是张伯的房子,他隔壁是杨姐姐家,而王婆婆的家……”

  就在自己脚下。

  段林惊恐的发现,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居然变了一个样子。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段林皱紧了眉头:果然……有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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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16:35:04 | 显示全部楼层
  非常意外的,父亲邀请自己去他家居住,无法推托加上确实无处可去,段林只好住下,继母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奇怪,父亲不在家的日子段林只好尽量不出门。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终于在一个下午,段林忽然灵光一现,他想起了王婆婆那天打来的那个电话,匆忙翻出自己的手机,然后他找到了那天那个号码。

  怎么忘了这个方法呢?那天打过来的电话,看样子是手机号码,或许自己通过这个号码可以找到王婆婆。

  怀著有点激动的心情,段林匆忙回拨了那个电话。

  “喂,您好,我是段林……”

  “啊?”

  对方惊讶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是个男人的声音,段林愣了一下。

  “请问前几天是不是有位老婆婆,用这个手机打过电话?我想问一下那位元老人现在的情况……”

  “什么?这是私人电话,我并没有……”电话那一头想当然的、是正在解剖室的王一函,接到这通莫名奇妙的电话,最诧异的人恐怕就是他。

  “你是段林?段润之教授的外孙?”

  “啊?我是段林没错,我外公确实是段润之,不过他可不是什么教授啊……”

  话音落下之后,双方都是一阵寂静。

  最后,彷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著掌心的戒指,王一函缓缓开口:“好吧,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可是我正在上班,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到这个地址来一趟……”

  将警察局的位址留给对方,挂掉电话之后,王一函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果仔细看,不难发现男人的手在不断颤抖,虽然轻微可是无法停止。

  就要见到那个人了……见到那个人的……

  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恐惧,王一函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架的声音。

  ◇  ◇  ◇

  下午四点十三分,段林和沐紫赶到了电话里指明的地点,出人意料的——那是警察局。

  想起那天不愉快的审问,段林一开始颇犹豫了一下,心想会不会是王婆婆他们被抓起来了……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段林随即说明原因,进入了警察局的大门。

  向警卫询问电话里提到的三号楼位置时,警卫的眼神有点怪异,不明所以的段林糊里糊涂进入了那栋优雅的二层洋楼,一进入他就明白,那个警卫为什么在自己说要进这栋楼的时候,眼神那样怪异了。

  这里是法医室。

  那种尸体特有的气味是段林很敏感的,毕竟小时候他经常看到外公处理那些尸体。外公对待尸体是很耐心很温柔的,所以段林也不会特别害怕尸体,只是突然来到这个地方让段林感觉很不好,尤其是……

  “你好,我就是王一函。”一名穿著白色外袍的男子看来已经久候多时,一看到自己便迎了出来,段林刚要伸手,岂料对方握住的却是沐紫的手。

  “……我想你握错了,旁边那个才是段林。”沐紫看著男人握住自己的手,半晌用眼神瞥了一眼段林,对方这才不好意思的重新和段林握手。

  “抱歉!我光凭长相认人了,认错了……”对方一脸不好意思的陪笑,可是内容却让段林皱起眉头。

  长相?段林看了看沐紫,他承认沐紫确实比自己长相好,难道对方认为自己的长相应该不错?母亲已经去世,段林没有见过她的照片,而父亲却是在的,难道对方认识自己的父亲?

  “你……认识我父亲?”段林不假思索的问道,岂料对方在听到自己问话的瞬间,脸色变了变。

  “你有父亲?啊!对不起!我太失礼了!”对方先是诧异道,随即慌张的为刚刚说出的话道歉。

  听到这句话,段林沉默了:这个人……果然有点不对劲。

  “王先生,我来这里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就是王婆婆的事情。你看,我的手机这里有明显的记录,二月四日下午三点十五分,有一通接听记录,这个手机号码是您的没错吧?不过当时用这个号码打给我的,也确实是我家的王婆婆。”

  王一函向段林指给他的记录看去,看到那个号码确实是自己的号码的时候,愣了愣。

  “这……”

  看著那个时间,他忽然想起来一个片断:某天自己进入解剖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萤幕亮了亮,就像刚刚被人使用过……

  王一函疯了一般打开自己的手机,然后在和段林同样的日子里,找到了一条拨出记录,通话时间、起点、终点……完全一样!

  可是自己千真万确没有打过那个电话!

  “那天那个时候,你把手机放在哪里了?”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沐紫,忽然开口。

  “我……我这个时间都在单位的……”呆呆的回答著沐紫的问题,王一函想著自己的习惯:有的时候嫌放在身上烦,他经常把手机放在解剖室的,而那个时候……

  “我觉得……你可以查一下你那天的工作记录。”

  彷佛提示一般的话点醒了王一函,飞快的拿起旁边柜子里的厚重资料,按照日子翻过去,然后在二月四日那一栏,他看到了自己那天的工作报告。那天他解剖的是一具女尸,年纪约莫六十,死亡时间是十八年前。

  “王婆婆!”旁边段林的惊叫,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王一函,他看著段林,看到对方一脸惊愕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档案。

  “不……”

  段林从王一函手中抢过了那迭档案,紧紧抓著那张照片,看著尸体旁那张专家用颅骨还原出来的死者头像,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这个人……就是王婆婆……我说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的那个……”

  看著眼前一老一少俱是呆愣表情,沐紫用办公室现成的器具,反客为主的替三个人泡了咖啡。

  段林没有喝咖啡,只是翻著手里的厚重档案,嘴里喃喃有声,“这是张伯,他的脸上有一块大斑,那边是杨姐姐,我认得的,她手腕上这只镯子一直没有摘过……”

  每一页上的人都是他熟识的人,做为邻居,做为自己的长辈,陪自己长大,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自己他们都是死人,这要他怎么接受?

  “原来……大家都死了……”

  放下手里的宗卷,段林抬起头看向沐紫,“你不会一开始就知道吧?”

  沐紫只是看著他,一声不吭。

  “你……不怕么?”看著低著头的段林,王一函忽然开口。

  想明白段林的事情意味著什么以后,王一函不禁偷偷看向自己的四周,发现胆大如自己,想到这些死人居然能……

  他开始觉得身体发毛。然而——

  “不,我不怕……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很好的人……”段林看著王婆婆的照片,想著那位从小慈爱看著自己长大的老人,竟然已经往生……不自禁掉下泪来,泪水掉在封了塑胶的照片上,飞快的滑到了地上,跌成小小的水洼。

  “你……认识这个东西么?”

  伴随著王一函有点迟疑的声音,段林看到对方冲自己伸出了手,一个圆环就那样躺在对方的掌心。

  “啊?”段林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脖子,半晌掏出一条链子,提起链子,三个人在链子末端,看到了和王一函掌心的戒指一模一样的东西。

  “什么!”王一函和段林彼此都是一惊。

  “我还以为那是我自己的戒指,你那个……从哪里来的?”段林问著,目光牢牢锁住对面男子心虚的目光。

  “我……今天在送来解剖的男子手中发现的……”说著,王一函走到后面,拉开了平台上的白布。

  段林这才发现那里竟然躺著一具尸体,虽然已经被缝上,可是那由于浸水而肿胀的脸庞……

  “我……见过这个人的。”走近之后再三观察,段林忽然看向了沐紫。

  “嗯,火车上见过,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似乎是同伙。”沐紫点点头,算是给了段林证明。

  “是不是这个人?”王一函匆忙拿出一张照片,指著上面的男子问,看到对面两人点头,王一函呆了呆。“这两个人……都死了。”

  “啊?”段林愣了愣,看向解剖台上死相甚惨的男子,“怎么死的?”

  “这两个人是盗墓的,台上这名男子是昨天在医院的鱼缸溺死的,他的同伴则在四个月之前就死亡,可是尸体却是前几天才被发现的,发现他们的地点……则是汾岭的后山。”

  “啊?”再度诧异了一下,段林忽然开口,“等等——你说他们是盗墓的?”

  “嗯。”嗯,也对,这样就不难理解自己第一次碰到这两个人,在他们身上嗅到的让自己不快的味道了。〈具体请参照亡灵书之《“背”面》〉

  他们看到了王婆婆给自己的玉,然后询问自己的家乡,那时候觉得很怪异的举动,如果将他们的职业因素带入进来,也就不难理解——他们询问自己的家乡,想去盗墓。

  然后……

  “糟糕!我妈的墓肯定被他们盗了!”忽然站了起来,段林叫出声,发现自己情绪有点失控的段林,在两秒钟之后清醒过来,低头看到的却是王一函一脸铁青的脸色。

  “我……那枚戒指是成对的,据说是我爸妈结婚用的戒指,我妈妈死后,我爸爸那枚给了我,至于我妈那一枚……听外公说被她带到墓里去了,如果这枚戒指再度出现的话,只能说明……只能说明我妈的墓被挖开了!”

  段林焦急的对两人解释道,不想听到自己话的两人却都是一脸古怪。

  半晌,王一函终于开口。

  “这么说……舒佳……果然出来了……”段润之教授果然将舒佳埋了起来,然后那两个人果然在那个夜里将舒佳挖了出来,然后……

  “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伴随著段林的一句疑问,王一函终于明白自己的猜测全部属实!

  “你拥有可以让死者灵魂活化的能力,那么……你的母亲则拥有可以让灵魂乃至完整的尸体活化的能力,这样也不奇怪。”

  看著呆愣的两人,沐紫缓缓开口:“而现在,那个死者回来了,她回来的目的究竟是凶是吉,目前看来……”

  顺著沐紫的目光,段林缓缓盯上了解剖台上的郑宝仁,心中一凛。

  “凶”!

  “我们……现在要将她找回来!”清清嗓子,段林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真的很奇怪,要和从来没见过面的母亲第一次见面,还是这种形式……而且那样子的母亲生出来的自己……

  能算是人么?

  段林不知道,可是他清楚:如果自己不去找她回来,还不知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他忽然想起王婆婆对自己的警告。她要自己不要回来,否则会被找到。被找到?被谁找到?母亲——

  看向手中的戒指,这个……莫非就是母亲出来的原因?她在找寻自己被拿走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埋在地下的母亲,让王婆婆他们活化在我面前的,如果这个人是见到了母亲而死的话……那么母亲可能在的地点只能是——”

  惠仁医院!

  【第九章】指纹

  “什么?医院里有尸体消失?这种事情也要向我汇报?”

  这几天连番被局里的电话轰炸,张晓亮觉得自己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有些疲劳。

  一旦知道那些尸体只是当年一名疯狂学者试验所为,这件案子就算基本了结,原本以为可以休息几天,没想到好不容易回家睡的第一天晚上,就接到了工作电话。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居然还有工作上的电话过来……他真的有点想骂人,天知道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充足睡眠。

  “什么?啊……我知道了。”听著下属把话说完,原本的怒气一下子无影无踪,变成了寒意。

  失踪的是“舒佳”的尸体。

  当然,那是外人以为的,只有自己知道,那其实是自己的妻子——汪澈的尸体。

  挂上电话呆呆的坐在床边,张晓亮发现自己了无睡意。

  他曾经巴不得那个自己留在医院里的巨大证据消失,可是如今她真的消失,张晓亮却害怕了。

  想得心烦意乱,张晓亮迷迷糊糊睡著了,第二天却是被冻醒的。

  窗户开了?

  自己睡前有开窗户么?这可是冬天啊!

  打了个喷嚏,张晓亮匆忙关好了窗户。他的脖子有点疼,他想搞不好是被风吹伤风了。

  他后来才知道,那是异变开始的征兆。

  ◇  ◇  ◇

  从那天开始,回到家中居住的张晓亮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劲。第一天被吹到的脖子始终没有好,他打算今天下班的时候找个老中医,采用传统方法拔个火罐子或许会好。

  “小公主,你还在生爸爸的气啊!”开著车,张晓亮腾出视线,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小女儿,昨天因为自己无意中踩坏了她的娃娃,小家伙一直在生气,就算自己答应重新赔她一个,还是噘著小嘴。

  甜甜在妻子入院的几个月间,开始了幼稚园生活,原本以为脾气会稍微改好,可是回家才发现全然没变。

  这段时间接送甜甜的任务,一直是由岳父派人进行的,如今他既然回到了家,那么接送的任务自然应该由他接过来。

  岳父极其宠爱这个孙女,说来也奇怪,那个军人出身、一向铁血作风的男人,居然对女儿孙女如此宠爱……张晓亮想,那个人全部的宠溺,估计都放在了她们身上。

  才四岁的甜甜,被外公送到了极难入学,专门挖掘儿童钢琴天赋的幼稚园。

  被岳父母加上妻子惯得不象样的甜甜,容不得不合心意的事情,对于自己弄坏她娃娃的事情犹自怀恨于心,一直闹著别扭不理他,他给她买了一个更好的娃娃,也一直低头不理会。

  “坏爸爸!”到了幼稚园,不等张晓亮将她抱下来,小小的女孩将娃娃向爸爸怀里一扔,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喂!爸爸不是给了你一个更好的娃娃么?”

  “再好也不是原来那一个!不希罕!”

  “你这个孩子……真该教育你一下……”女孩无意识的话触动了张晓亮的丑事,咬著牙,张晓亮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教训一下眼前的女孩,就在这时——

  “你敢!你敢教训甜甜,甜甜让妈妈今天晚上还去掐你!掐死你!”女孩说著,随即自行奔入学校。

  抱著娃娃的张晓亮,就那样呆呆站在了原地,想著女儿刚才无意中说出的诅咒,忽然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张晓亮弯腰对上了车子的照后镜,皱起了眉头。

  “掐?这……”看著脖子上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的淡淡红晕,张晓亮忽然发现那恰似手指造出来的掐痕。

  站在喧闹的幼稚园门口,张晓亮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  ◇  ◇

  “你们昨天睡得还好吧?”吃饭的时候,张晓亮装作不经意的询问面前的妻女,甜甜一边吃蛋糕一边看卡通,就是对自己不理不睬,而对面的“汪澈”也只是面无表情的低著头。

  室内瞬间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电视里卡通的声音,看著出于不同的原因,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两人,张晓亮心里一阵烦躁,啪的关掉了女儿正看的卡通。

  “我累了,要睡觉了!谁也不许发出声响!”女儿的哭声在身后响起,哭声让人心烦,张晓亮却无心理会,只是自行出门。

  房子大了需要锁的门也多了,张晓亮决定出门再去检查一遍门锁。

  确定门窗全部都锁好之后,张晓亮终于重新回到卧室,锁好自己房间的门窗,爬上床睡觉;他原本打算不睡的,可是半夜耐不住身体的疲劳,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这次虽是睡著可是并不安稳,梦里听到妻子的钢琴声,然后就是令人窒息般、手指捏住脖子的不适感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摆摆自己的脖子,张晓亮越发觉得自己脖子的疼痛不是伤风,而是像女儿所说的“掐”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在张晓亮心里越发茁壮。

  张晓亮忽然想起了医院里消失的尸体——汪澈。

  是她么?是她在自己睡著的时候掐自己么?

  “甜甜让妈妈今天晚上还去掐你!”

  甜甜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晓亮想起送女儿上学时,和女儿发生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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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16:35:13 | 显示全部楼层
  “甜甜,那个……你见过妈妈……”

  甜甜不说话。

  “那你告诉爸爸,为什么妈妈要掐爸爸?”

  甜甜还是不说话,好不容易抬起头的时候,女孩眼中不似儿童的凄厉目光,却瞪得张晓亮呆住了。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妈妈什么都知道。”

  女孩只说了这两句,可这两句却让张晓亮心中天地为之变色!

  那天的事情甜甜全都看到了!一瞬间,目视前方的张晓亮,对旁边的女孩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杀气,想到刚才冲昏自己头脑的念头是什么的时候,张晓亮吓了一跳,即使刹车,看著旁边缩著肩膀警惕看著自己的女儿,张晓亮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不知道甜甜有没有将这件事对她外公说,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说,如果说了,岳父对自己的态度能是现在这样?这个姑且不提,自己的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  ◇  ◇

  他心里的困惑当然不可能说给任何人知道,于是在第三次仍在同样情境下醒来的时候,他取出了事先藏在枕下的手套,拿出工具经过一番熏显,张晓亮在自己卧室和自己的脖子上,一共采集到五种不同的指纹。

  不露声色的带著证据到局里上班,张晓亮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对比结果。

  “什么?这个是汪澈的?”

  检验人员笑著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张晓亮瞬间就僵住了。

  “嗯,另外四个指纹是装修人员的,警长您真是的……自己家还玩什么刑侦啊,而且家里有太太的指纹,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呵呵……”

  笑呵呵的同事好奇的看著张晓亮,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下子面容诡异。

  不可能!

  与平静的外表截然不同,张晓亮心里翻起了滔天大浪!

  那个检验人员完全说错了,自己家出现任何一个人的指纹他都不会在意——除了自己妻子的!天知道、天知道……

  汪澈已经死了啊!

  她的双手早在事故中就被截断,然后自己在她病中暗箱操纵了那掉包之计,一个已经没有了手的“死”人,怎么可能留下指纹?

  在那个新家!

  在自己的脖子上!

  回到家中的张晓亮再也没有回家的安全感,他感到惊恐!这个家明显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想起那具消失的尸体,张晓亮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动得厉害。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

  张晓亮站在楼梯上,看著那已死的女人在这屋子里唯一留下的遗物——钢琴,喃喃出声。

  心思既动,张晓亮随即沉著脸,走到了他很少走近的钢琴旁,坐在软硬适中的钢琴椅上打开键盘盖,光可鉴人的漆饰,完美的倒映出男人不安的面容。

  张晓亮盯著自己的影子,心里突入而来的恐惧让他焦躁,焦躁中张晓亮重重一拳砸上眼前黑白分明的键盘。

  哎?刚才怎么没有发出声音?

  张晓亮的注意力随即被这件事吸引了,他再度敲了敲琴键,直到将琴键全部试了一遍,终于发现:这架钢琴有的琴键能发音,而有的不能,或者只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那种低低的说不出话一般的呜咽,让他想起舒佳。

  “怪了……怎么回事?”

  虽然对钢琴没有研究,可是一来张晓亮看妻子摆弄这架钢琴多年,二来……这种情况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不对劲吧?

  皱著眉,张晓亮掀开了钢琴巨大的顶盖。顶盖很沉重,张晓亮觉得下面好像被什么钩住了一样,自己无法顺利将其掀开。想了想,张晓亮将手伸向琴盖下面,果然摸到了一个绝对不属于钢琴部件的东西,那种冰冷的触感……

  冰冷、柔软却又僵硬……

  张晓亮的手一时停住了,一开始只是僵硬的顿在半空,半晌他开始不住的颤抖,最后飞也似的,张晓亮松开了顶盖。

  “唔——”他松手太快,以至于放在里面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缩回,被琴板压到手背的痛感让张晓亮不自禁闷吼一声,等到忍痛将手缩回的时候,才发现手上竟然有了血迹。

  “出血了?不会吧……”虽然很疼,可是也不至于出血吧?张晓亮甚感诧异,拿了卫生纸想要将手上的血抹掉,然而——

  看到自己完好无损、上面仅有淡淡红痕的手背时,张晓亮的视线猛地对上了自己适才才离开的钢琴!

  手中的卫生纸由于主人手掌的颤抖,无意中落在了地板上。张晓亮忘掉了还在火辣辣疼痛的手背,犹豫了片刻,重新回到钢琴边,拉起琴盖,伸手在琴盖边缘摸了一下,然后将手指移向自己眼前……

  “血!”多年的员警经历,张晓亮绝对不会做出将红墨水当成血的白痴判断。

  张晓亮心里忽然一丝恐惧,那个黑色大家伙彷佛禁忌的魔盒,总觉得打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不打开只会让自己无谓的惶恐!

  咬咬牙,张晓亮猛地掀开了顶盖——

  男人呆住了。

  身子情不自禁向后倒退,直到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跤,重重落在地板上的男人瞪著面前巨大的钢琴,彷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怎么会?怎么会在那里?那个女人怎么会在那里?

  张晓亮脑中翻来覆去全是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钢琴顶盖造成的阴影下面,在那钢丝之上,被扭曲成不可思议角度摊放著的、雪白的、女人的身体。

  只一眼,可是刚才的景象,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自己脑中抹去,张晓亮惊恐的想起来,躺在钢琴里面的女人身上所穿的衣服,似乎正是掉包后,自己给汪澈穿的那一件。而那女人的体型也和汪澈很相似……

  不会吧?

  虽然心里慌乱不已,不过张晓亮毕竟是员警出身,能做到现在的位置也不全是靠老丈人的权势。重新沉下面孔,张晓亮站起身重新回到钢琴前,踌躇了两秒钟,终于狠下心翻过女人的身体。

  被放在钢琴里面的女尸很明显已经死去多时,这是想当然的,如果这个女人的身分真的是汪澈的话……她压根就是被自己杀掉的。

  用她身上的绷带勒住她的脖子,双手受伤的女人,甚至连伸手抓住凶器的力量都没有,没有多长时间,女人就连踢打自己的力量都消失了。

  毕竟多年的夫妻还是有感情的,看著那多年来一直睡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变成僵冷尸体的时候,张晓亮心里一瞬间悲怆无比!可是他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如果自己不杀她的话,她说出来的话会杀了自己。

  “不……”张晓亮揉了揉有点犯热的眼角,惊异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流泪的冲动。

  轻轻扳过尸体的脸,透过松动的绷带,张晓亮看到的是一张血肉模糊,辨不清容貌的脸。哆嗦了一下,不敢多看的张晓亮颤抖的拎起女人的胳膊。包裹著厚重绷带的手臂,显示女人胳膊受伤的事实。

  “汪汪……是你么?是你么?”看到尸体的瞬间,张晓亮一时出神,然而在想起什么之后,忽然间寒毛直竖。

  “你要好好对待我的女儿,不能让她再出现这样的危险,否则……否则我就让汪汪把你掐死。”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岳父和甜甜说过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那彷佛带著恶意的预言,让张晓亮脸色越发苍白。

  在张晓亮的想像中,这具从遥远医院太平间走来的尸体,在半夜的时候,自己将顶盖慢慢掀起,身体转动间压动琴弦,钢琴发出空洞的乱调,遮掩了女人僵硬的关节发出的骨节松动声。

  她慢慢走下来,然后走入自己的房间,对恶梦中昏睡的自己伸出双手……

  “太、太好笑了!我在想什么?”张晓亮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哈、哈哈——死人怎么会动呢?而且掐我的脖子……”

  张晓亮笑著,却觉得毛骨悚然。

  那具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早就被自己冻在太平间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钢琴之中?跟著自己来的?她的目的是什

  么?想要自己的命?

  “别开玩笑了,这年头怎么会有这种……”干笑著捂住自己的眼睛,张晓亮无法避免的往鬼神的方向想去,然而,一个念头却忽然霹雳一般,划破了那个恐怖到荒谬的念头。

  指纹!指纹啊!

  “对啊……我居然忽略了这件事!”抱住自己的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张晓亮的面部表情变得狰狞!

  如果这具尸体是汪澈,那么她就不可能有汪澈自己的指纹!因为汪澈手术后移植的,压根就是别人提供的手臂!

  忽然的醍醐灌顶,张晓亮颤抖的持著尸体僵硬的胳膊进行采样,然后和上午拿到的汪澈的指纹记录做对比,发现两者相似度居然高达百分之百的瞬间,张晓亮不敢相信的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钢琴。

  身后,一只缠满绷带的胳膊从琴身内掉出来,斜斜的搭在外面,充满死亡的僵硬……

  “怎么可能?”张晓亮感觉自己从一个恐惧里跳出来,转身跳入了另外一种恐怖,一种更加骇人的恐怖……

  这具尸体上的两只手都是汪澈的。

  可是汪澈明明移植了别人的双手,所以汪澈身上的手绝对不会是汪澈的。结论……

  慌乱的,张晓亮解开了尸体上缠绕著的层层绷带,揭开胳膊上的绷带,他看到了那不甚有诚意的缝在尸体上的手臂;揭开尸体脸上的绷带,他看到了……

  “舒佳?”张晓亮不敢相信的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绷带。

  虽然脸部血肉模糊,可是那不是整容手术之后,等待痊愈的血肉模糊,而是彷佛硬生生被扒皮一样的血肉模糊!

  女尸身上所有的绷带已经尽数被张晓亮除去,赤诚的摊开在琴身内,女人乌黑的瞳仁彷佛一个黑洞,吸引所有看向它的人类眼光,即使身体被支离,即使脸部被切碎……只凭那双眼睛,张晓亮终于发现了这具尸体的真正身分——

  “这是……舒佳!”

  张晓亮彻底呆住了。

  如果这个尸体是舒佳,那么自己带进来、被自己要求装作汪澈的舒佳是谁?

  这几天每天住在自己家中的女人是谁?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妈妈什么都知道。”

  甜甜那天的话再度浮现,那个时候只是单纯让自己觉得害怕的话,如今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恐惧。

  对于张晓亮来说,真正的恐惧不是这忽然出现的死尸,而是那些尸体背后,想要警告自己,活生生的人!

  “对啊……我做的到……那个老家伙也自然做的到……”彷佛通透了一切,张晓亮笑了。

  像哭一般的笑容,扭曲了男人的整张脸。

  原本长相不错的男人看起来异常狠戾。

  同样一件事,自己想到的是用舒佳替换汪澈,而那个老家伙想到的,怕是用舒佳的手替换他宝贝女儿的手吧?身世模糊的孤女,确实是一个好物件。

  搞不好对方比自己动这个心思还早,要不然怎么会安排她住进单人关押室?就算自己不去,估计舒佳还是会出事。

  然后自己就在他眼皮底下,给他演了一场笑话。难怪自己的计画如此顺利,顺利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难怪……

  那个老家伙借著自己的手,完成了他的全部计画!就像甜甜说的那样——

  “他们全部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那些人打算怎样对付自己?他们打算怎么办?居然将一具尸体放在自己身边……

  “你……发现了啊……”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女声,声音虽小,可是听在张晓亮耳中,却宛如晴天霹雳——那是汪澈的声音!

  是汪澈的声音!颤抖的转过身去,张晓亮向声源处看去,从甜甜卧室里出来的纤瘦女子,黑暗中的轮廓……

  不是汪澈是谁?

  自己怎么会以为她是舒佳呢?

  “晓亮,直到今天你才认出我么?我好伤心啊……”女人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张晓亮知道,女人的脸上现在一定是一脸怨恨!

  “你够狠!我爸爸说当时他就是看上你这一点,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把你的狠劲,用在我身上!”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无法停止般,张晓亮听著对面妻子滔滔不绝说著,语气充满怨毒。他从来不知道说话轻柔有点嗲的妻子,可以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离开的时候我醒来过,那时候我就告诉爸爸了,告诉爸爸是你把我推下去的,告诉爸爸你和那个女人……”

  “……后来呢?岳父生气了,要舒佳的命?”张晓亮顿了顿,似乎还没从妻子这一面貌适应过来。

  “你错了哟,是我啊。”

  妻子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温软软,可是听在耳中却有说不出的寒意。

  “是我和爸爸说我想要那个女人的手。你知道的,爸爸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何况还是害我变成这样的坏女人!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动了那个念头。一直到你动手之前,我还是傻傻的想等到自己病好就原谅你,没有那个女人了,你还会和以前一样喜欢我,男人么……花心也是偶而的。

  “可是你却……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想要报复你。怎么样?我把你喜欢的女人送到你身边了哟,还把我自己的手给她了,你满意么?你不是喜欢她的脸么?

  “她的脸皮被我用了哟,你知道的,我的脸上伤口太多需要植皮啊,医生说这个女人的皮和我很适合,皮肤也好,手也好……都长得非常好,我现在力气很大哟,要不要试试看?说不定真的能将你掐死哟——”

  “你这个女人……不愧是那只老狐狸的女儿!”怒不择言,张晓亮终于吼叫了出来。

  “……我想和你分手的,可是就那样分手我不甘心。我好后悔,为什么没在自己还有手的时候把你掐死!一想到为了你这种男人,居然失去了双手,我就好恨啊!

  “你为什么没有死掉呢?你要是在那一天就死掉,我就不会这样恨你了!不会这样恨我自己——

  “如果你死了,我们就自然分手,我也不会埋怨你了,甜甜心里会伤心一阵子,不过她年纪小,过几年也就忘了,这样多好?你说对不对?”

  张晓亮听到对面的女人柔柔笑了,是妻子平时那种笑声,可是不知为何,张晓亮忽然觉得心里一股寒意。

  惊恐间,他听到妻子对自己柔声道:“不要紧,我们现在还可以弥补当时的错误,只要你现在死去……不就好了么?”

  张晓亮看著妻子慢慢冲自己走过来,伴随著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展示般的张开,女人甜甜笑了。

  “被你偷情对象的手掐死,你会不会兴奋呢?”

  女人说著,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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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4 16:35: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归还与归来

  “你这个疯婆子——”力气还真大!这真是接上去的手?脖子被牢牢掐住,张晓亮愤怒的抓住女人细瘦的手腕,却发现自己无法一下子挣脱。

  这一次可和上次不同,汪澈这个死女人是当真想要杀自己的!她根本就是疯了!再也不留情,张晓亮揪住女人的手腕,然后狠狠的将女人的身体甩了出去!身体砸在落地窗上,那细瘦的身体随即软软栽倒。

  双眼瞪得大大的,一块尖锐的玻璃直直插入脸中,尖部从女人的脑底透出,伴随著重新被毁掉的容貌,她死了。

  “哈……哈……”大口的喘著粗气,张晓亮只是瞪著眼前的尸体,就像瞪著一颗终于从自己心头拔去的毒瘤!手中握著女人手腕的感觉犹在,那种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张晓亮低下头去。

  “啊!”被手上的东西吓了一跳,张晓亮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太过用力,汪澈移植成功的手腕,居然被自己硬生生拔了下来!

  这是舒佳的手!

  心里忽然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张晓亮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想扔掉那双手,然而却发现由于汪澈死前的动作,那双手居然是牢牢抓住自己的!

  “妈的!那个疯婆子,死了也不让老子安静……”张晓亮甩著手,丝毫没有多想,就在这时,忽然……

  “咚……咚……咚……”

  钢琴的声音忽然传出来,正在专心致志摆脱舒佳双手的张晓亮,忽然呆住了。

  乍听起来不成调的曲子却越听越熟悉,似乎……是舒佳曾经弹过的曲子!

  这个念头在心里闪过的同时,张晓亮紧张的盯上了钢琴的后部!然后……惊恐的忘了一切……

  原本静静躺在钢琴里面的女尸,正在慢慢从钢琴里爬出来,身体碰动身下的琴弦,令钢琴做出怪异的弹奏,张晓亮颤抖著,看著舒佳迈出左腿,然后是右腿……随著她的动作,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月光下,他清楚的看到掉落的东西,正是汪澈不甚诚意,随便缝在她身上的手。

  舒佳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她冲他伸出了手……

  “不!你不要过来!我……我本来是想救你的!是这个女人掉包啊!你……”光秃秃的手腕上什么也没有,可是张晓亮却有一种对方会将自己掐死的感觉。正在紧张的注视著对方的一举一动,忽然——

  脖子——脖子被掐住了!

  不可思议的勒紧感从自己脖子上发出,张晓亮伸手想要摆脱桎梏,却在摸到那东西的瞬间浑身僵硬!

  断手……是汪澈的断手?

  不!不是汪澈的手,是舒佳的!

  张晓亮惊恐的瞪著眼睛,他看到舒佳对自己伸出手,那只有手掌的手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张晓亮慢慢吐出了舌头,然后慢慢的……栽倒在妻子死去的尸身边。

  “咕——”从舒佳嘴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那双原本掐住张晓亮脖子不放的手,就那样慢慢松开,用手指迈著步子,最后接到了舒佳的手腕上。

  “咕……”

  低著头的长发女子看著自己的手,盯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无名指,再度从喉咙里发出意图不明的呜咽。

  ◇  ◇  ◇

  上午,难得睡懒觉的段林还在睡梦中,就被宋淑娴的大嗓门吼醒。

  “是舒佳!绝对是舒佳!那个女人讨东西来了!”

  几乎是用踢的弄开自己的房门,段林看到拿著一张报纸的继母,惊恐的冲了进来,段林发誓自己从来没有看过阴沉的继母如此暴怒的样子。

  看到宋淑娴扔到地上的报纸头条内容,他才忽然明白原因。

  和舒佳有关系的人,又有两个人死了,他可以大概猜到原因。

  郑宝仁拿了舒佳的戒指,所以她去找郑宝仁讨还戒指;汪澈拿了舒佳的手,所以她去找她讨还她的双手;张晓亮拿了舒佳的“命”,所以她找他讨还了一条命……

  “所以……她会来找我的!她一定会来找我的!因为我……我拿了她的丈夫!”撕心裂肺的,宋淑娴终于吼出了埋藏在自己心里多年的隐忧。

  “我一直喜欢守生。守生对我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他的父母喜欢我,如果没有意外我会成为守生的妻子。可是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时隔多年,再度提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宋淑娴仍然是一脸惧意加上……恨意。

  “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然后莫名其妙的勾走了守生的魂。只是一个哑巴却……她忽然出现抢走了我最想得到的东西——守生的戒指,然后又突然消失。原本以为那个女人就此不见的时候,没想到那个女人却再度出现了!就是你。”

  指著段林的鼻子,红著眼睛的宋淑娴形色若鬼。

  “你这个妖怪……你根本不是人!”

  “宋姨,你不要含血喷人……”

  “我怎么含血喷人了?死人生的孩子……能是人么?”

  一句话,段林呆住了。

  ◇  ◇  ◇

  再度出现在宋淑娴和韩守生面前的,是抱著孩子的舒佳,知道两人有了孩子的韩守生不再征求父母的同意,而是和舒佳回到了她所在的地方,他要恳求舒佳的父母将舒佳嫁给他。

  不甘心的宋淑娴想当然的尾随而去,然后在那里,她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舒佳根本不是活人,守生被骗了,我要把守生从那妖怪手里救出来……”喃喃说著,宋淑娴彷佛回到了那一天,那个听到舒佳秘密的夜里。

  “那个夜里,我把那个女人叫出来,然后……”

  身体剖开,内脏挖出来,手足断掉钉起来,黑色的泥土将她永远掩埋,是不是这样……那个女人就永远不会回来?

  发现这件事的段润之一脸铁青,第二天便将她和韩守生两人赶了出去,留下了舒佳的孩子。

  段林——是舒佳最后的遗物。

  “如今……她只剩下两样东西没有讨回了:她的丈夫,还有……儿子。”看著段林,将秘密全部说出来的宋淑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硬朗,双眼无神的看向房顶,像是断了生机。

  段林觉得自己像是在坐云霄飞车,心情在不断上上下下起伏,然而最后一段路却直直的坠入了谷底。

  他究竟是什么?

  像继母说的那样……死人生的孩子……是……

  “我觉得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如果你现在再不做点什么的话……只怕你爸、那个女人……甚至你自己都会死掉。”

  “啊?”

  “死人……是没有思想的。”看著还在发呆的段林,沐紫耸了耸肩,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妈妈……会杀我?”听著沐紫的话,段林忽然想到了王婆婆对自己的警告:要逃……不要被她抓到……

  抓到会怎样?自己是她的东西,自己的命是她给的,所以要拿回去么?

  “和死人结婚是很有风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带到不好的地方去,所以你爸爸现在很危险。”沐紫却镇定,旁观者清,他给段林自己的看法。

  “我爸有危险?不!不可以!”慌乱的心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段林抓住沐紫,焦躁的问:“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不能让爸爸死去!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头绪,可是父亲的生命却比什么烦恼还要重要,段林只能焦躁的求助于沐紫。

  盯著眼神狂乱彷佛看不到目标的段林,沐紫顿了顿,半晌沉声道:“替身。”

  ◇  ◇  ◇

  将本体的血液涂抹在替身身上,然后让本体躲藏起来,这个制造替身的简单方法,段林是听说过的。可是看到沐紫亲身这样做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隐忧。“喂!你不会……不会有事吧?”

  “你看不起我么?”斜眼看向自己的沐紫还是往常一样的傲慢,这种熟悉的态度让段林安心。

  今天晚上韩家会只留他们两人,父亲被继母支开带得远远的,沐紫做为父亲的替身和自己留在这里,等待……舒佳。

  凌晨的时候,段林听到了有人进入的声音,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名叫舒佳的女子。

  女人美丽,却没有灵魂。

  彷佛只是凭著一种执拗的信念在移动,舒佳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这样的舒佳,在看到沐紫的一瞬间,慢慢走了过去,对他们招了招手,看到沐紫对他点了点头,段林急忙跟上。

  两个人跟著舒佳,走了很远的路。随著两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段林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走向汾岭——自己的家乡。

  舒佳带著两人往山的深处走去,那里有一个深深的洞穴,段林忽然有一种错觉:舒佳正在带两人回家。要回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舒佳正带著两人“回家”。

  段林看著那个洞穴,越看越觉得那个洞穴像……坟墓?

  舒佳要三个人一起躺入坟墓?

  段林想要叫住沐紫,然而下一秒,却看到舒佳伸手向自己左胸前抓来!

  瞪大了眼睛,段林眼睁睁的看到了……

  沐紫!

  沐紫怎么会在自己眼前?

  不敢相信的目光向下移去,段林发现沐紫的前胸赫然已经被洞穿!被一只手!舒佳的手!

  看著自己前胸溅满了沐紫的鲜血,段林一时呆住了。

  舒佳果然是想在这里杀掉他们么?

  “和死人结婚是很有风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带到不好的地方去……”

  沐紫的话忽然浮现在心头,段林恍然大悟!

  “沐紫……你早就知道……知道舒佳……她要杀掉爸爸么?”傻瓜!能和死人一起生活的,当然只能是死人啊!为此,舒佳一定会杀掉自己的丈夫。

  “为什么这样你还……”还提出自己出面当父亲的替身呢?

  沐紫没说话,喷了一口血,然后牢牢的抓紧了舒佳的手,伸出另外一只手,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刀子,剜出了舒佳的心脏。

  第一缕阳光洒过来的时候,伴随著舒佳一声呜咽,段林看到那洞穴忽然闭拢了,与此同时,沐紫手中的心脏化为灰烬!

  “切!好东西没了。”甩掉手中的灰沫,沐紫忽然坐倒在地。

  “啊?”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回过神来,段林还在惊愕中。

  “这颗心可是好东西啊……舒佳的秘密可以说都在这颗心,如今没了这颗心……她……”沐紫没有说下去,不过段林明白了他后面没有说出的话。

  他很真诚的说了一声谢谢,沐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怕他伤感,忽然道:“那种东西不是活人,死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违反了规定,送她回去她应该进行的轨道上,对她是好事,你不用伤心。”

  段林却只是看著脚下,半晌忽然闷声道:“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消失比较好?”

  就像继母所说的,死人生下来的东西……是人么?

  段林不懂,如今看到沐紫对母亲的评价,对于自己的存在更加怀疑。

  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外公,没有王婆婆,也没有了母亲……

  或许,他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说过,死人是没有思想的吧?”沐紫却忽然开口,“你有思想,虽然懦弱,不过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活著,这样的你就是‘人’,明白了么?所以……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沐紫说著,对段林笑了笑的时候,松开了一直放在胸前的手,段林却忽然大惊失色,看著沐紫原本用手遮住的前胸,段林全身颤抖著。

  “啊……吓到了?啧!无论是活人还是僵尸……没有了心脏看来都是必死无疑。”

  彷佛不是自己身上的事情一般,沐紫冷漠的看著自己的前胸,那里——他的心脏摇摇欲坠。

  段林这才发现沐紫刚才已经受了致命伤!

  “我原本想要你的心,对于活死人的我来说……取得一个不老不死的心,可能是让我找到存在感的唯一方法,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死了也不错,死亡只是人生必经的一部分,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端,现在……我想快一点进入下一个阶段。”沐紫说著,慢慢闭上了眼睛。就像每天在自己下铺睡著那样,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段林心里却知道,这次沐紫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再也不会……

  抱著沐紫的身体,段林感到越来越多的液体从自己眼角淌出来。

  【尾声】结束与开端

  “小村庄发现大宝藏!记明代贵族坟墓发掘始末。”

  这条标题在不久后的几天登载了各大报纸上,新闻附带的则是一名七年前失踪的男子尸身被发现的消息,就在那座古坟的入口被发现,保持著失踪时候的容貌,这点也让人啧啧称奇。

  扔开手中的报纸,段林坐电梯上楼,他还是住在原本的公寓,丝毫没有搬走的意思,下铺虽然没有人住,不过他并没有将床铺收起。

  他不再伤感,他还活著,活著就有更多别的情绪等待他去体验。

  走出电梯,看到站在自己公寓门前的男子时,段林愣了愣。

  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靴子,深蓝色的半长大衣里面是质感很好的高领毛衣,也是黑色的,大衣的帽子盖住了男子的脸,也盖住了他的表情,不过凭穿著可以感觉是很年轻的男人。

  看清楚对方的时候,段林忽然松了口气。

  男子却显然有点诧异,不过这种诡异转瞬即逝,再度抬起头露出整张面容的男子,让段林有一瞬间的失神:那是一张非常俊美的年轻男人脸孔,俊美的几乎可以称作诡异。

  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的脸孔上,端正的分布著对一个男人来说,有点太过细致的五官,细长的眉眼,发色瞳色均是最凝重的黑色,当宛如一潭死水般无机质的眸子对向他的时刻,段林终于笑了。

  “你是新来的房客吧?这里是不允许敲门的,有钥匙的人才能进来,这点你要记住。这是钥匙,以后开了门一定要重新反锁上,是这里不成文的规矩。

  “不用和邻居打招呼,他们很忙而且这里客流量大,没必要。这套房子一共有两个盥洗室,左边尽头有一间,不过没有淋浴,右边的可以洗澡,就是你要住的房间对面。这里二十四小时有热水,倒是方便。”

  带著男人走到自己的房间,段林除下大衣扔在了上铺的床上,指指下面早已收拾整齐的床位。

  “你睡这儿。我是段林,今天开始是你的室友。”

  听著自己的介绍,黑衣男子冷淡如昔,听完也只是浅浅点了点头。

  段林却红了眼角,看著男子脱掉外套,懒洋洋躺在床上看书的身影,段林忽然想起了沐紫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死亡不是结束,而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于是,段林笑了。

  ——亡灵归来全文完

  ——亡灵书系列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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