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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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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31 13:06: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英雄事业就在我们周围

    她的父亲亨格顿先生是世界上最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心肠好,但绝对是以愚蠢的白我为
中心。我毫不怀疑他心里深信,我每周来三次是因为陪着他是一种快乐。想到将有这样一个
岳父真叫人扫兴,但是没有什么东西能使我与格拉迪斯分开。
    那天晚上有一个小时或者还多一点,我听着他那单调的谈话。最后他跳了起来,说了些
关于我平时不动脑筋的话,就进他的房间换衣服,出席会议去了。
    终于我单独和格拉迪斯一起了。她多美啊!我们当时是朋友,十分好的朋友,但只是朋
友。而格拉迪斯具备了女性的各种美德。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通向她心灵的道路。不
过,管它结果怎样,今天晚上我得跟她淡了。
    我正要打破长时期的沉默,两只要命的黑眼睛望着我。
    “我觉得你要向我求婚了,纳德。我真的盼望你不要这样,事情象现在这样要好得多。”
    我把椅子挪近了点。
    “嗳,你怎么知道我要求婚了?”我奇怪地问。
    “女人还有不知道的吗?但是,噢,纳德,我们的友谊一直是那么好,那么愉快,毁了
它多可惜呀!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能象你和我这样谈话,你不觉得是实在太好了
吗?”
    “我说不清楚,格拉迪斯。瞧,象我们这样谈,我可以跟——跟火车站站长谈。”这话
使得我们两人都笑了。“连一点点让我满意的地方都没有。我希望我的胳臂搂着你,你的头
靠着我的胸脯,而且——噢,格拉迪斯,我希望……”
    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瞧见了我准备要表示我的某些希望。
    “你把什么都搞糟了,纳德,”她说。”这种事没发生以前,事情是这么完美、自然,
这真糟糕。”
    “这是天性,”我说。“是爱情。”
    “好吧,也许假如两人相爱,那会是另外一种情况了。我可从来没有感觉到。”
    “但是你必定——你,还有你的美丽。噢,格拉迪斯,你生来是为了爱情,你应该爱!”
    “在爱情到来之前,人必须等待。”
    “可是你为什么不能爱我,格拉迪斯?是因为我的长相,还是别的?”
    她微笑着端详我的脸。
    “不,不是那个,”她最后说。”还要深一些。”
    “我的性格?”
    她严肃地点点头。
    “我怎么能够补救?坐下,告诉我。”
    她坐下了。
    “我在爱着别人,”她说。
    这回轮到我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这只是个想象,”她解释道,望着我脸上的表情笑了“我还没遇到过那样的男人。”
    “给我讲讲他吧!他是什么长相?”
    “噢,他可能非常象你。”
    “你的话真叫人觉得亲密。好吧,他做了什么我没做的事?格拉迪斯,如果你告诉我什
么事会使你喜欢,我会努力去做。”
    她笑了。
    “好,首先,我理想的情人不会那样说话,”她说。“他会是一个比较坚强、比较严肃
的人,不会准备使他自己屈从一个蠢姑娘的幻想。但是更为重要的是,他必须是一个能够有
所作为、面对死亡而毫无惧色的人,一个从事伟大事业的人。我应当爱的不是这个人,而是
他的事业,这些事业会在我的身上反映出光辉。”
    “我们遇不到这种机会了,”我说。”至少,我从来没有这种机会。”
    “但是机会就在你的周围。真正的人创造他自己的机会,你挡都挡不住他。我还没有遇
到他,然而好象是那样了解他。英雄事业就在我们周围,等待人去完成。男人完成这些事
业,女人爱这样的男人。我愿意因为我的情人而被人嫉妒。”
    “我会干这种事业让你喜欢。”
    “你不应该干这种事业只是为了让我喜欢。你应该做是因为你不能不做,对你来说,这
是自然而然的。上个月你报道了威根煤矿爆炸,为什么不能下去帮助那些人呢?”
    “我去帮助了。”
    “你从来没说过。”
    “没什么可说的。”
    “我可不知道。”她很感兴趣地望着我说:“你很勇敢。”
    “我必须那样。要是你想写好稿子,一定得到事情发生的现场。”
    “多么平凡的动机。不过,我仍然高兴你下了那个矿。”她把手伸给我,那样神圣、端
庄,我只能躬下身去吻吻它。“我只是一个充满年轻姑娘幻想的傻女人。我真是那样,如果
我嫁人,我希望嫁一个有名望的人。”
    “为什么不该那样呢?”我叫嚷着。“象你这样的女人才使男人有所作为。男人,就象
你所说,应该创造自己的机会,而不是等待机会。我发誓,我要为这个世界干点什么。”
    她又朝我笑了。
    “为什么不?”她说。“你有一个男人能有的一切——年轻,健廉,有力量,受过教
育,有活力。我为你过去的讲话难受过。我高兴——真高兴——假如你身上的这些思想被唤
醒的活!”
    “如果我做了……”
    她把她那招人爱的手放在我的唇上。“再别说别的了,先生。也许有这么一天,你在世
界上已经赢得了你的地位,那时候我们再来谈它吧!”
    就这样在那个十一月的雾夜里,带着想发现某种配得上格拉迪斯事业的急切心情,我到
了《每日新闻报》的办公室,在那个办公室的职员中,我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人。
    这一章对读者来说象是和我记叙的故事无关,然而没有这一章,也就不会有这个故事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1 13:06: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上查伦杰教授那儿碰碰运气
  
    我一直喜欢麦卡德尔,这个上了年纪的、红头发的新闻编辑,我也希望他喜欢我。当然
博蒙特才是真正的老板,但是他生活在奥林匹亚顶峰稀薄的气层里,从那里他是看不见比国
际危机或者内阁意见分歧更小一点的事情。他高高在上,超越我们。但是他有代理人,麦卡
德尔就是第一代理人。我进屋子的时候,老头向我点点头,把眼镜向上推得老高,一直推到
光秃的脑门上。
    “嗳,马隆先生,我从各方面听说,你象是干得很好,”他用苏格兰口音和善地对我说。
    我谢了谢他。
    “威根煤矿爆炸的报道好极了。火灾的报道也好极了。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请求你照顾一下。”
    他看样子吃了一惊。“啧,啧!什么事啊?”
    “先生,你想没想到可以让我为报纸出趟差?我会尽我的力量给你搞些好的稿子来。”
    “你想的是种什么样的差事呢,马隆先生?”
    “嗯,先生,任何有危险、要冒险的事情。我确实会尽我最大的力量来完成。事情越困
难,对我越合适。”
    “你象是急着要送掉你的命。”
    “要评价我的生命,先生。”
    “恐怕有这类事情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地图上巨大的空白区正在被填满,不论哪里都没
有给传奇冒险留下地盘,不过,等一下!”他加了一句,脸上突然出现了微笑,”说起地图
上的空白区使我想起来了。有个骗局——一个近代的牛皮大戏。拿他写篇文章倒不坏。嗯?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事情,什么地方都行。”
    麦卡德尔想了一会。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跟那个家伙相处,友好地——或者谈话的措词最低限度是友好
的,”最后他说。“你象是有那种能和别人建立联系的天才。”
    “谢谢你,先生。”
    “那么你为什么不上查伦杰教授那里碰碰你的运气呢?”
    我想我露出来了吃惊的样子。
    “查伦杰?”我叫了起来。“查伦杰教授,有名的动物学家。他不就是把《电讯报》布
伦德尔的脑袋打破了的那个人吗?”
    新闻编辑笑了。
    “你害怕吗?你不是说你要去冒险吗?”
    “当然去冒险。我不怕,先生,”我回答。
    “我不认为他总是那样坏。很可能布伦德尔上他那去的不是时候,或者是用了一种不合
时宜的方式。跟他说话要策略些,你的运气会好的。我相信,这件事正是你所需要的。”
    “我对他还真的一无所知,”我说。“是因为布伦德尔那件事,我才记得他的名字。”
    “我这里有点笔记,马隆先生。有这么一段时间,我挺注意他。”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
纸来。“把这个拿去吧!今晚上我再没有什么要跟你说的了。”
    我把纸放到口袋里。
    “等一下,先生,”我说。“我还不很清楚,我访问这位先生是为了什么。他做过什么
事吗?”
    “两年前他一个人到南美做了一趟探险,去年回来了。毫无疑问他是到过南美,但就是
不说到底到了哪儿。他在讲那次冒险时含含糊糊的,有人提出质疑,他就紧闭上嘴。或者是
某些奇迹一样的事发生过——或者这个人撒谎,而这个假设是更可能的!他有几张保护得不
好的照片。有人说这些照片是假的。他不回答任何问题,把记者踢出门去。我的意见是,他
不过是个对科学有兴趣的夸大妄想症的病患者。马隆先生,这就是你的采访对象。现在,大
步走吧,瞧瞧你将会做点什么。你年龄够大了,能照顾你自己了。”
    会见结束了。
    我上俱乐部去,路上我停了下来,望着黑暗的泰晤士河,在露大地里我总是思考得更加
清楚。我拿出麦卡德尔给我的那张纸片,在电灯下读了起来。我当时产生了一个灵感。根据
别人给我介绍的情况,我担保作为记者我永远不会有希望和这位教授接触。而他的传记表
明,他在科学上是个狂热的人,那么我得找出一个立足点,靠这个立足点他也许接见我。
    我进了俱乐部。时间刚刚过了十一点,大屋子到处都是人。我看到一个高高的、瘦瘦的
男人,靠着火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当我把椅子挪近他的的时候,他转过脸来。是塔尔甫·亨
利,《自然》杂志的工作人员。
    “你知道点查伦杰教授的情况吗?”我问。
    “查伦杰?”
    我点点头。
    “查伦杰是个从南美带回来些稀奇故事的人。”
    “什么故事?”
    “啊,瞎扯淡,说他发现了些古怪动物。我相信他现在已经不谈了。他跟大家会见了一
次,会上那个笑啊,连他也看出来他的故事不行了。有一两个人原来准备把他当回事的,但
很快对他就没有兴趣了。”
    “为什么?”
    “嗯,由于他的行为让人不能忍受。动物学会有个可怜的老瓦德雷。瓦德雷曾写了封
信:‘动物学会会长向查伦杰教授致敬,下次会议如蒙光临,本人将不胜感激。’他的答复
要印出来,简直有伤大雅。”
    “你说说吧!”
    “好吧:信的一开始是:‘查伦杰教授向动物学会会长致敬,如蒙滚蛋,本人将不胜感
激。’”
    “老天爷啊!”
    “是啊,我想老瓦德雷也这么说吧。”
    “查伦杰还有什么事吗?”
    “嗯,你知道,我是一个细菌学家,不过我还听说过查伦杰的一些事。他人聪明,富有
活力,但是个赶时髦的人,而且粗鲁得令人不能忍受。他甚至为他在南美从事的工作造了一
些假照片。”
    “你说他是个赶时髦的人。他在什么地方特别赶时髦了?”
    “有的是,但是新近的是魏司曼和进化论。我相信他在维也纳和人狠狠地吵了一场。”
    “不能告诉我争论的要点吗?”
    “现在不行,不过有记录汇编的译本。我们办公室里有。你愿意来一趟吗?”
    “我正要那个。我必须去访问这个家伙,需要些材料。我一定得知道跟他谈什么。你对
我真是太帮忙了,我现在就跟你去,不太晚吗?”
    半小时后我坐在杂志社的办公室里,眼前是一本记录汇编。我不懂辩论的全部,但明显
的是这位英国教授非常盛气凌人,把大陆上的同行都惹火了。汇编上我看到一处又一处用括
号括起来的“抗议”、“吵闹声”等字眼儿。
    “我理不出个头绪来,”我惊叫着。
    “如果你不是个专家,当然那是有点难懂的,”塔尔甫·亨利回答我。
    “哪怕能够找到一句有用的话,”我说。“啊,有了,这句行。这句我象差不多懂得。
我把它抄下来,这将会使我和那位可怕的教授搭上关系。”
    “再没有别的事要我做的了?”
    “嗯,还有。我想写封信给他。假如我能在这儿写并且使用你的地址,那就太好了。你
可以看这封信,我担保没有惹他生气的地方。”
    “好吧!那是我的桌子和椅子。纸在那儿。不过你发信前给我看看。”
    写信花了点时间,不过当信写完了的时候,我认为这事干得并不那么坏。我有些骄傲地
向挑剔的细菌学家朗读着。
    “‘亲爱的查伦杰教授,’”信写道,“‘作为一个大自然的研究者,我总是对你关于
达尔文与魏司曼之间相异之处的考虑深感兴趣。我最近有机会重读——”
    “你这个坏透了的骗子!”塔尔甫·亨利惊叫着。
    “‘重读了你在维也纳出色的讲演。不过内中有句活,好象我不理解。如蒙允许,请赐
一见,因为我有些建议,而这些建议只能在个别谈话中说明。如蒙同意,我定于后日(星期
三)上午十一时前来叨光。
    ‘谨向先生致以真诚深切的敬意。爱德华·顿·马隆敬启’”
    “怎么样?”我得意洋洋地问。
    “嗯,假如你能昧着良心——。不过你这是要干什么?”
    “到他那儿,只要我到了他的屋里,我也许会知道怎么做。我甚至可以坦白认罪。假如
他有运动家的风度,他会理解的。”
    “好吧,再见。星期三上午在这里我会接到给你的答复——如果他真答复的话。他是一
个危险的人物,谁都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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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1 13:06: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他是一个完全令人不能忍受的人
           
    星期三我去打听的时候,有我一封信。我只把信的末尾抄在这里:
    “你来的时候,麻烦你把信封给我的男仆人奥斯汀看看,因为他必须采取每项预防措施
保护我,以防那些自称为‘新闻记者’的流氓闯入。你忠实的乔治·爱德华·查伦杰”
    我给塔尔甫·亨利念了这封信。他早早地来了,要听听我冒险的结果。
    我收到信的时候差不多是十点半,但是拉我去赴约会的出租汽车绕来绕去花了好长时
间,一个说不上多大年龄的怪人开了门,后来我发现他是司机,他用蓝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说好了见你吗?”他问。
    “约好的。”
    “有信吗?”
    我拿出了信封。
    “好!”他象是个话不多的人。跟着他走过过道,我突然被从饭厅门里走出来的一个小
个子妇女拦住了。她是位活泼的黑眼睛的太太,类型上如果说是英国人还不如说更象法国人。
    “等一下,”她说,“你可以等一下,奥斯汀。请到这里来,先生。可不可以问问,你
以前见过我的丈夫吗?”
    “没有,夫人。我没有过这种荣幸。”
    “那么我预先向你道歉。我必须告诉你,他是一个完全令人不能忍受的人——绝对地令
人不能忍受。要是他象要动手了,赶快离开那屋子。不要等着和他辩论,好多人就因为这个
缘故受伤了。而后丑事弄得尽人皆知,影响到我,也影响我们大家。我想你不是为了南美的
事要见他吧?”
    我不能跟一位太太撒谎。
    “天哪!那是最惹乱子的题目。他说的你不会相信一个字——我是这么确信的。不过别
跟他这么讲,因为这会使他暴跳如雷。假装着相信他,什么事也就不会发生了。记住,他自
己是相信那些的。有一点你可以相信,从来没有过比他更诚实的人了。不要再呆了,要不他
会疑心的。假如你看出有危险——真正的危险——请打铃,我会来的。”
    一边说着这些鼓舞人勇气的话,这位太太把门打开了。在我们简短交谈的时候,象铜像
那样站立等着的奥斯汀,带我到了过道的尽头。在门上轻拍了一下,从里面传出了一声公牛
似的吼叫,我和教授面对面了。
    他坐在宽桌子后面的转椅上,桌子上被书、地图和图表盖满了。我进去的时候,他的椅
子转过来冲着我,他的相貌使我止步了。我原准备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但没想到看见
的是这样一个令人感觉压抑的人物。他的脑袋大极了,我从来没有看见一个人脑袋有那么
大。我相信他的帽子,如果我冒冒失失地戴上,会从我的头一直扣到我的肩上。他长着黑黑
的大胡子,前庭巨大。一簇簇密密的黑头发下的眼睛是蓝灰色的,非常明亮,非常锐利,非
常咄咄逼人。高出桌面的身体的其他部分是宽大的肩膀和桶似的胸膛,另外是两只长满长长
黑毛的大手。这些和牛吼似的声音,是我对查伦杰教授的最初印象。
    “嗯?”他说,傲慢地盯着我。“什么事?“
    “你太好了,先生,允许约见我。”我说,拿出了他写的信封。
    他从书桌里拿出我的信来,摆在他面前。
    “噢,你就是那个连简单东西都不懂的年轻人,是你吧?照我理解你对我的总结论极为
善意地表示赞同?”
    “完全是,先生。完全是。”
    “天哪!这就使我的见解极为巩固了,不是吗?你的年龄和相貌使你的支持很有价值。
嗯,至少你比维也纳那群蠢猪强。”
    他盯着我。
    “他们是很不象话。”
    “我向你说实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好吧,先生,我们来做能够缩短这次访问的事情
吧。这次访问对你很难是愉快的,对我是很不愉快的。我想你有些什么建议要说。”
    他傲慢的直截了当的这种方式使事情难办了。而事情在到来以前却象是简单极了。哦,
我那爱尔兰人的才智,当我极其需要你帮助的时候,现在就不能帮助我了吗?他的两只尖锐
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讲吧,讲吧!”他说。
    “我当然只能算一个学生,”我带着快乐的微笑说。“就在我同意你的同时,我看你象
是在这件事上对魏司曼太严厉点了。从打那日子以来,不是有普遍的证据,嗯!巩固了他的
见解了吗?”
    “什么证据?”他带着威胁人的镇静说。
    “嗯,当然,我觉得没有什么你可以称做明确的证据。我的意思是指一般的科学观点,
如果我可以这样表达的话。”
    他极其认真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我想你是觉得——”他说了点什么关于恒定因子的事。恒定因子我根本不懂,但勇敢
地回答道:
    “自然是了。”
    他跟着又说了的几句话我也不懂,可是每句话说过我都故意惊叹地叫道“毫无疑问”或
者“哎呀,肯定是!”我对自己的表演非常得意。
    “但是那证明什么呢?”他用温和的声音问道。
    “哎,到底是什么呢?”我嘟嚷着。“它证明什么呢,”
    “要我告诉你吗?”他问。
    “请吧!”
    “它证明,”他突然咆哮起来,“你是个下贱的、四条腿走路的新闻记者,对科学根本
不懂!”
    他跳将起来,眼睛里燃着怒火。尽管到了这样一个时刻,我还是在一瞬间惊奇地发现,
他个子很小很小,脑袋不过顶我的肩膀头。
    “莫名其妙!”他喊着,手指头支撑在桌子上,身体向前探着。“先生,我一直跟你谈
的是科学上毫无意义的话。你以为你能骗我吗?你认为你们的称赞可以造就一个人,而你们
的责难可以毁掉一个人吗?爬虫,我知道你们。你玩了一场有点危险的游戏,我想你输了。”
    “注意,先生,”我说,倒退到门边把它打开了。“你可以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
不准你碰我。”
    “不准我?”他以一种威胁的样儿慢慢地向前走来,但是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了,两只
大手插在他那件象男孩穿的短夹克的口袋里。“你们中已有几个被我从这屋子里扔出去过。
你将是第四个或第五个。每个破费三镑十五先令。贵,但是很必要。现在,先生,为什么你
不应该跟他们一样呢?我倒认为肯定应该一样,”他恢复了他那令人不快的前进。
    我逐渐来火了。原先我是不对的,但这个人的威胁使我处于有理的地位。
    “放下你的手,先生,我不允许这样。”
    “你不允许这样,啊?”
    “不要做这样的傻瓜,教授!”我叫道。“你能得到什么。我体重二百二十四磅,身体
结实,每星期六我代表伦敦的爱尔兰人赛橄榄球。我不是那种人——”
    就在这时候,他冲向我。幸好我已经把门打开了。我们滚打在一起,一起滚过了过道。
我的嘴里满是他的胡子。
    奥斯汀已经把前厅的门打开了,我们俩滚下了台阶。
    查伦杰首先站了起来。
    “领教够了吗?”他气喘吁吁地说。
    “你这个坏透了的蠢牛!”我站了起来,叫道。
    他正要再向我冲来,但就在这时,一个警察来了,手里拿着记事本。
    “这都是怎么了?你应该感到羞耻,”警察说。“嗯,那么。是怎么了?”他说着,转
过身来。
    “这个人先打了我,”我说。
    “你先打他了吗?”警察问。
    教授费劲地喘着气,没说什么。
    “也不是第一次,”警察说,很严肃地摇着他的头。“上个月你也惹了这样的乱子。你
把这个年轻人的眼睛打青了。”
    “怪我自己不好,”我急忙地说。
    警察阖上了他的记事本。
    “不要再让我们遇到这样的事了,”他说。“喂,走开,好啦,走开!”他对着几个围
找过来的女人说。教授望着我,他的眼光里藏着点什么幽默意味的东西。
    “进来!”他说。“我跟你的事还没结束哪!”
    我跟他进了屋子,那铜像般的奥斯汀,在我们身后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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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1 13:07:1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它才是世界上最大的东西

    门还没有完全关上,查伦杰夫人就从饭厅里冲了出来。这个小个子的女人怒气冲天。她
显然看见我出去了,却没有看见我回来。
    “你是畜生,乔治!”她尖声叫着。“你把那个挺好的年轻人打伤了。”
    “他在这儿,我身后头,平安,完好。”查伦杰说。
    查伦杰大人转向我说:“真对不起,我没有见你。”
    “我向你担保,夫人,一切正常。”我说。
    “他把你那可怜的眼睛打青了。哎呀,乔治,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星期七天净干丢脸
的事。谁都恨你,取笑你,你把我的耐性搞光了,乔治,你的尊严哪儿去了?”
    查伦杰反问道,“你的呢,我亲爱的?”
    “你给我招来太多的麻烦。畜生——你已经变成了畜生。”
    “客气点,杰赛。”
    “乱吼乱叫的蠢牛!”
    “丢人!上悔罪凳上认错!”[注一]
    令我吃惊,他弯下腰,把她举起来,放在前厅角落里一个高高的黑色大理石的柱子上。
柱子足有七英尺高,细细的。她很难坐住。
    “让我下来!”她喊道。
    “说‘请’。”
    “你是畜生,乔治!让我马上下来!”
    “到书房里来吧,马隆先生!”
    “真的,先生——”我说,望着那位太太。
    “马隆先生在这讲情放你下来,杰赛。说‘请’,你就下来了。”
    “哎呀,你这畜生!请!请!”
    他把她放了下来,就象她是只小鸟。
    “你规矩点,亲爱的,马隆先生是记者,他会在明天的报上把这全登出来,在我们邻居
中会额外卖上许多份。”查伦杰风趣地说。
    然后,他变了口气。“马隆先生,请原谅这种家庭中的逗趣。我招呼你回来是为了某种
比这要严肃的目的。”
    他把巨手放在她的两肩上。“小女人,别生气。你说的一切都绝对正确。如果按你的劝
告做,我会成为一个好人,但也就不会有乔治·爱德华·查伦杰了。好人有的是,我亲爱
的,但只有一个乔治·爱德华·查伦杰。”他突然吻了她一下。“现在,马隆先生,这边
来,请。”
    我们又回到十分钟前我们是那个样子离开的屋子。教授随手把门小心地关上了,把我安
顿在一张扶手椅上,把雪茄烟盒推到我的面前。
    “靠着椅子背坐,”他说,“注意地听着我愿意给你说的一切,不要打断我。”
    “首先,关于你被理所当然地赶走以后又回到我的屋子,”他瞪着我,犹象是在挑战,
或等待反驳,“原因在你对警察的回答上,从这里我看出你在那方面有某种良好的情操,无
论如何,超出我在于你们这一行的人身上惯常看到的东西。承认过错在你身上,这就证明了
你的境界有某种宽度。我请你跟我回来,因为我打算进一步跟你交个朋友。”
    他讲着这一切,象一个教授给他的班级讲课。忽然,他从桌子里拿出来一个破烂不堪的
速写本。
    “我要跟你讲讲关于南美的事,”他说,“首先,我希望你了解,我现在给你讲的任何
东西都不得以任何公开形式传达给别人,除了你得到我的许可。这种许可完全可能永远不
给。清楚了吗?”
    “这很难,”我说。”谅必一个短短的报道——”
    他把桌上的速写本放回了原处。
    “那这个事就结束了,”他说。“再见。”
    “不,不!”我叫道。“我服从任何条件。就我理解,我没有什么选择了。”
    “绝对没有。”
   “那么,好吧,我答应。”
    “以荣誉担保?”
    “以荣誉担保。”
    他望着我,傲慢的眼神里露着疑虑。
    “我对你的荣誉到底有什么了解呢?”他说。
    “确实,先生,”我生气地叫嚷道,“你对我真太随便了我这一生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
的侮辱。”
    听我这样说,他象是比较感兴趣而不是生气。
    “你是凯尔特人?”他问。
    “我是爱尔兰人,先生。”
    “爱尔兰族的爱尔兰人?”
    “是,先生。”
    “那当然能解释了[注二]。我想想,你已经答应我,我告诉你的任何事情都不得以任何
公开的方式传达给别人,除非你得到我的许可。我准备给你讲点事,那是挺有趣的。第一,
你大概知道两年前我去南美做了一次旅行,一次将在世界科学史上会成为经典的旅行。我旅
行的目的,是去验证华莱士与贝茨的某些结论。这种验证只能以他们自己观察事实的同样条
件来观察他们报告的事实才能够实现。如果我的探险得不到不同的结果,它仍然会有用处,
但是我在那儿遇到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意外,它给我的探险打开一,个全新的领域。
    “你晓得——或者很可能,在这个文化教育不高的时代,你不晓得——亚玛逊河某些段
落附近的地区,还没有完全开发,大量的支流(其中有些地图上完全没有记载)汇入正河。
我的职责是去访问这些很少为人所知的区域和考察那里的动物群。在那里我发现的资料可以
为动物学写几章伟大不朽的著作,这些著作将成为我生活的鉴定。当我的工作完成正往回走
的时候,我在一个印第安人的小村庄里过夜,在那里一条支流——支流的名子和位置我不
讲——汇入正河。当地人是古卡玛印第安人。沿这条河向上走的路上,我治好了他们中的一
些病人,他们对我的人品有相当的印象,所以我发现他们急切地等我回来。从他们的手势我
明白有人需要我治疗,于是我跟着头领进了他们的一间茅屋。等我进去的时候,我发现这个
人已经死了,使我吃惊的是,他不是一个印第安人,而是一个白种人,可以说是典型的白种
人,因为他长着亚麻色的头发。他的衣服扯坏了。我从当地人手势上了解,他们根本不认识
他,他一个人穿过丛林到了他们的村庄,精力已经完全耗尽了。
    “床边摆着这个人的背包,我检查了一下包里的东西。袋子上写着他的姓名:梅普
欧·怀特,密执安,底特律,湖滨大道,这是个我准备永远脱帽致敬的名字。当这个事业有
了结果的时候,这个名字将和我自己的名字并驾齐驱,这样说是不过分的。
    “根据背包里的东西,可以看出这个人是个画家和诗人。有几首诗。我不是这类东西的
鉴赏家,但是依我看这些诗象是写得很蹩脚。还有几张画,画的是河流。一个颜料盒,一盒
色粉笔,几支画笔,还有那根现在我墨水池上的弯曲的骨头,一支廉价的左轮手枪和几发于
弹。这就是那个古怪的美国人全部所有的东西。
    “我准备把这些东西放下,这时候我看到了从他褴楼的夹克口袋里伸出块东西,那就是
这个速写本,当时它已经象你现在看到的这么破烂。我递给你,请你一页一页地看看,琢磨
琢磨内容。”
    他拿起一支雪前烟,靠向椅子背,一双挑剔的眼睛望着我。
    我打开速写本,指望看到某种奇迹,虽然我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的奇迹。然而第一页是
令人失望的,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芽粗呢上衣很胖的男人的画像,下面有点说明。后面几
页满足印弟安人的速写像。而后又是几页女人和婴儿们的人像习作,再后是动物和一些说
明,最后跟着一个双页是叫人看了恶心的画着蜥蜴类动物的习作。我看不出什么名堂,跟教
授说:
    “想必这些也就是鳄鱼吧?”
    “短鼻鳄鱼,短鼻鳄鱼!真正的鳄鱼这东西在南美是很难有的。看看下一页吧!”他微
笑地说。
    我还是没法明白。占一整页的速写是用颜色粗粗画就的风景,一种日后画家用来作画的
画稿。淡绿色的植物前景,直伸上深红色悬崖的边线。悬崖延伸成一道没有断裂的崖壁,横
过背景,形成了一个高原。一处孤立的金字塔样的岩石,上面是一棵大树。岩石象是被一道
断裂跟高原分开了。这一切的后面,是蓝色的热带天空。“红色的悬崖顶峰,边缘上是一条
细细的植物绿线。
    “怎么样?”他问。
    “无疑问的是一个稀奇的构造,”我说,“不过我不是一个地质学家,足以断定这种构
造是奇妙的。”
    “是奇妙的!”他重复我的话。”是举世无双的。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梦想到这样的一
个可能。现在看下一页吧。”
    我翻过这页,惊叫了起来。整整一页是一个我从未见到过的最不寻常的动物。头象鸟的
头,身子象蜥蜴的身子,尾巴和拱起的背上向上长着针状物。在这个动物面前,有个小得可
笑的人的身影,他站着,呆望着它。
    “好了,这个你怎么想的呢?”教授喊道,带着一种胜利的神态。
    “是怪物似的——”
    “但是,是什么使他画出这样一个动物呢?”
    “哦,我得想想。”
    “哎呀,这就是你能给的最好的解释,是吗?”
    “嗯,先生,你的解释呢?”
    “明显的一项解释是,存在这种动物,它是实际生活的真实写生。”
    我尽最大的努力没笑出来,因为我不想再来一次过道里的滚打。
    “毫无疑问,”我说,“毫无疑问,”象一个人跟傻子讲话。“不过,我承认,”我补
充说,“这个小小的人影使我吃惊。这不是个印第安人,或者美洲矮族人,倒象是戴着太阳
帽的欧洲人。”
    教授生气地望着我。
    “瞧这!”他喊着,向前探着身子,一根多毛的手指头指着图画上。“你瞧这动物后面
的植物,我想你以为它是蒲公英吧。咳,是棵象牙棕搁树,高五十到六十英尺呢。你不懂画
里为什么要放个人吧?他把自己画进去是想表明动物的身高。他身高超过五英尺。树要高十
倍。”
    “老天呀!查林广场[注三]也很难装下这个畜生啊!”我叫道。
    “它当然是一个大家伙,”教授说。
    “但是,”我叫道,“你当然不能靠无名美国画家的一幅草图来做证明什么的依据。”
我又翻了几页,速写本上再没有什么了。
    教授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
    “这是我天才的朋友雷·兰开斯脱写的非常出色的专题论文集,”他说。“这里有一个
插图会使你感兴趣的。啊,有了,在这!侏罗纪恐龙属剑龙生时的估计形象,单是后腿就有
两个巨人高。好了,这个你怎么想的呢?”
    他把打开的书递给了我。我看到图画,吓了一跳。这个恢复原状而世界上已不复存在的
动物,和那个无名画家的速写的确太象了。
    “的确惊人,”我说。
    “可是你仍然不承认这种动物存在。”
    “这个美国人可能看到过这类图片。”
    “好啊,”教授说,“我们先把它搁下。我请你看看这根骨头。”他递过来一根他在那
个死者的背包里发现的骨头,大约六英寸长,有大拇指那样厚。
    “这根骨头属于我们知道的动物中的哪一种动物呢?”教授问。
    我仔细地看了看,虽然关于骨头我不大知道什么。
    “它也许是一个厚厚的人的锁骨,”我说。
    我的朋友摇了摇头。
    “人的锁骨是弯的。这是直的。”
    “那我就必须承认我不知道是什么了。”
    “你不必因你表现无知而害臊,因为我猜想没有谁能说出它的名字来。”他从一个小箱
子里拿出一块很小的骨头。”我说这块人骨头跟你手里拿的那根骨头是相似的,这会给你点
那个动物有多大的概念了。用心瞧瞧,你会看出来这不是化石标本,是新骨头。这你怎么
说?”
    “想必在象身上——”
    他望着我,象是很痛苦。
    “别,别说南美洲有象,就是在那时候——“
    “嗯,”我打断他,“任何别的南美的大动物,比如,貘。”
    “年轻人,你也许相信,我是懂得我这一行的,这个既不是貘的骨头,也不是动物学所
知道的任何别的动物的骨头。它属于一个非常大,非常有力气,而且根据一切相似之处判
断,一个非常凶猛的动物,它存在于地球上,但仍不为科学所知。你仍然不相信吗?”
    “最低限度我深感兴趣。”
    “那你还不是没希望的。现在我们撇开那个死掉的美国人继续我的叙述吧!你可以想象
得出,不对这件事进行研究,我很难从亚玛逊河走开。有些迹象说明死掉了的旅行家是从那
里来里。印第安人的传说,向我提供了关于一个奇怪地方的事。你无疑听说过古鲁普里?”
    “没听说过。”
    “古鲁普里是森林的精灵,某种很可怕,某种要避免遇上的东西。没有人能说出它的形
状或性质,但是在亚玛逊河一带,这是个恐怖的字眼。关于古鲁普里居住的方向,各个部族
的意见是一致的。那个美国人正是从同一方向来的。那条路上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我的职责
就是要去发现那是什么东西。”
    我听着,对这事的兴趣增加了。
    “我必须在当地人中找两个向导。经过了许多艰难险阻,这我用不着说了,按那个方向
(这个方向我不讲)我们走了一段路程,最后到了那个从未被人记述过的一部分乡土,那里
只有梅普欧·怀特去过。看看这个好吗?”
    他递给我一张照片。
    “正如你看到的,照片的画面不令人满意,”他说。“沿着河流下来的时候,船翻了,
装着没冲洗的底片的盒子破了。差不多全部底片都毁坏了。这是没毁坏的几张中的一张。关
于照片有缺陷他说明望你体谅地接受。有人说是假造的,我没精神去同他们辩论。”
    照片的确有缺陷。一个冷酷的批评家很容易说是伪造。灰色的景物,在细细观察后,我
看出它描画了悬崖长长的极高极高的崖线,连着一个长着植物的有斜坡的平原作为前景。
    “我相信这是画中画的同一个地方。”
    “是同一个地方,”教授回答。“我找到了梅普欧·怀特帐篷的旧迹。现在瞧这张。”
    这是一张同一悬崖的近景,虽然照片糟极了。我能够明白无误地看出孤立的金字塔似的
岩石和上面的一棵树,岩石被一道断裂跟高原分开了。
    “我一点疑问也没有了,”我说。
    “我们往下讲,怎么样?”他说。“现在请你看看岩石上面。瞧见那儿有什么东西吗?”
    “一棵巨树。”
    “可是在树上面呢?”
    “一个大鸟,”我说。
    他递给我一个放大镜。
    “对了,”我通过放大镜看了看,说,”树上有只大鸟。它象是有个很大的嘴。我说这
是塘鹅。”
    “不是塘鹅,说真的,也不是一只鸟,”教授说。”也许你知道了会感兴趣,我成功地
打下了那种样品。这是唯一的绝对证据,证明我所看到的东西,这证据我是能够带回来的。”
    “那么你有样品了?”
    “我有过,在那次毁了我照片的翻船事故中,连同许多别的东西一齐不幸地损失了。正
当它在湍急的河流中要消失的时候,我抓住了它,结果在我手里剩下的是一部分翼。”
    从抽屉里他拿出来一个很象大编幅的一部分翼。它最少有两英尺长,呈曲线的骨头,下
边连着膜。
    “一个好大的蝙蝠!”我说。
    “没那个事,”教授说。“鸟的翼实际是前肢,而蝙蝠的翼包括三个细长的指头,指头
中间是膜,你不知道比较解剖学中的基本知识,真是那样吗?喂,按这个情况,这骨头当然
不是前肢。你看得到,这是一片单独的膜,连在一根单独的骨头上,因此它不会是蝙蝠的。
如果它不是鸟,又不是蝙蝠,它是什么呢?”
    “我真的不知道了,”我说。
    他又把书打开了。
    “这儿,”他说,指着一张图,那上面是一个很不寻常的飞着的怪物,“是一个极好的
翼龙再生像,翼龙是侏罗纪的一种飞行的爬虫。下一页是它的翼的机械结构的图解。请把它
和你手中的样品比较一下。”
    我信服了。不可能有疑问了。速写,照片,叙述,又是活生生的实物,证据是齐全的。
我说的那么——我说的那么温和,因为我觉得教授差不多是一个被薄待的人。他靠着椅子背
坐着,微笑着。
    “真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最大最大的东西,”我说,虽然我的热情还是出自于记者的
性质,而不是科学家的性质。“你发现了一个失去的世界,如果我象是怀疑过你,我深为抱
歉。一切是这么不可忠议。但当我看到证据的时候,我理解了,这对任何人来说也是够充分
的了。”
    教授满意地笑了。
    “那么,先生,下一步你干了些什么呢?”
    “那是雨季,马隆先生,我储备的东西用完了。巨大悬崖的部分我探险过,但是我没能
找到上去的路。我在上面看到并且打下一只翼龙的金字塔似的岩石还是能上去的。我想办法
爬到了那块岩石的半腰,从那个高度,对那个高原我作了进一步的了解。它好象非常大。下
边是沼泽地区,到处是蛇,虫子,还有热病。它是这个奇异国度的天然屏障。”
    “你看到别的生命迹象了吗?”
    “没有,先生,没有,但是在我们呆在崖脚下的那一周期间,我们听到了未自上面的某
些非常奇怪的声音。”
    “但是那个美国人画的那个动物呢?你对它是怎么认为的?”
    “我们只能设想他曾经爬到了上面,在那里看到的。因此,我们知道有路上去。我们也
知道,肯定是非常困难的,要不动物就会下来了。真的,那不是清清楚楚的吗?”
    “但是这些动物怎么到的那儿呢?”
    “我不认为这是个非常难解的问题,”教授说,“解释只能有一个。也许你知道,南美
是一个花岗岩大陆。就在这个唯一的地点,在某个非常遥远的时代,有过一次巨大突然的火
山作用的地壳隆起。因此这些悬崖是玄武岩的和火成岩的。一个或许象苏塞克斯那样大的区
域连同它上面有生命的东西一齐升了起来,并且被硬度极大的垂直峭壁和大陆的其他部分断
开了。结果怎么样?象翼龙和剑龙那样属于侏罗纪的动物,由于那些少见的意外条件,它们
违反自然地被保留下来了。”
    “你的证据肯定地可以打消别人的怀疑。你现在要把它摆在有关当局面前。”
    “我也曾这么想过,”教授辛酸他说。“我只能给你说,情况不是这样,他们不相信
我。先生,假如我的话被怀疑了,再试着用事实证明,那不是我的天性。这个课题使我憎
恨,我不想谈起它了。当人们就象你,代表着公众的愚蠢的好奇心跑来打搅我,我是不能客
气地对待他们的。我承认,我天生有些火性子,而且可能狂暴,我怕你已经注意到了。”
    我摸了摸眼睛,什么也没说。
    “不过今晚上,我想树立一个极端客气的榜样。八点半在动物学会的大斤里,波尔塞
乌·沃谆先生,一个有些名望的自然科学家,要做演讲。我被特殊请去坐在讲台上,动议对
演讲人表示感谢。这样做的时候,我要说点可能使听众感兴趣的话。我会非常客气,看看这
样子我能不能得到好一点的结果。”
    “我可以来吗?”我急地问。
    “当然可以,”他热情地回答。他的热情简直象他的狂暴一样令人感到压抑。“务必
来。知道大厅里有我的一个同盟者在,我会感到愉快。我想会有很多听众,因为沃谆虽然是
个地道的卖假药的骗子,但是有名。哎呀,马隆先生,我为你花掉的时间比我原来打算的超
过了不少。我很高兴在今晚的演讲会上看到你。我希望你了解,我给你讲的任何材料,都不
得公开发表。”
    “不过,麦卡德尔先生——我的新闻编辑——你知道,想了解我干了些什么。”
    “随便跟他说吧。说法多着呢,你可以说,假如他再打发人上我这来,我就找他去,揍
他一顿马鞭子。我得到你以名誉做的担保,任何这一类的东西都不得付印。好了。那么,今
晚八点三十分动物学会大厅见。”
    [注一]悔罪凳,以前苏格兰教堂里供通奸的男女悔罪坐的高凳子,现在做比喻用。
    [注二]爱尔兰族的爱尔兰人,英文原文也可以理解为“发脾气的爱尔兰人”。
    [注三]查林广场,是伦敦繁华地区的一个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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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1 13:08:57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瞎扯
                 
    等我离开查伦杰教授的时候,我成了一个多少有点士气不振的新闻记者。我确信这个人
的故事是真实的,如果我能得到允许发表,它会给《每日新闻报》带来一篇精采的文章。马
路的尽头有辆出租汽车在等顾客,我跳了上去,车子开向了办公室。麦卡德尔象平时一样坐
在他的位子上。
    “唷,”看我进来他喊道,“你带回什么来了,我想,小伙子,你打架了。他不至于打
了你吧?”
    “开头我们有点小分歧。”
    “一个什么人!以后你怎么做的?”
    “后来他变的冷静点了,我们谈了一次话。不过从他身上我什么也没弄到——没弄到什
么可发表的。”
    “我可不这么认为。他把你的眼睛打青了,这就可以发表。马隆先生,我们不能允许这
样的恐怖统治一切。明天我就拿他登篇文章,把材料给我就行。《吹牛教授》——这标题怎
么样?我要让他明白,我们不要骗子。”
    “我不愿那样做,先生。”
    “为什么不?”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骗子。”
    “什么?!”麦卡德尔高声叫喊着,“你该不是说你真的相信了他的猛犸、柱牙象和大
海蛇的故事了吧?”
    “嗯,那些我不知道。不过我确实相信他搞到了新的东西。”
    “那么看在老天的份上,伙计,写吧!”
    “我愿意写,不过所有我知道的一切,他讲的时候都有个条件,就是不许我写出来。”
我跟他讲了几句教授的叙述。“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麦卡德尔望着我。
    “那么,马隆先生,”他最后说。”关于今天晚上的科学报告会,我想没有那家报纸打
算报道,因为沃谆已经报道过好多次了,也没有谁晓得查伦杰要讲话,不管怎么样,你要
去,这样你就正好给我们搞一份完整的报道,我们明天在报上发表。”
    这一大我很忙,我早早地在俱乐部跟塔尔甫·亨利一块吃了晚饭,告诉了我的历险记。
他带着不信的笑容听着,当听到教授说服了我的时候,他耸肩大笑。
    “我亲爱的老朋友,在实际生活中,事情是不会那样发生的。人们不会在有所发现以
后,又把证据弄丢了。把这个留给小说家们吧!”
    “但那个美国诗人呢?”
    “根本没有这个人。”
    “我看到他的速写本。”
    “查伦杰的速写本。”
    “你以为那个动物是他画的?”
    “当然是他。别的还有谁?“
    “那么,好吧,照片呢?”
    “照片上什么也没有。你说的,你就看见了一只鸟。”
    “一个翼龙。”
    “那是他说的。他在你的脑袋里安了个翼龙。”
    “那么,好,骨头呢?”
    “假如你聪明,又懂得你那一行,你伪造个骨头和伪造幅照片一样容易。”
    我开始感到不自在。也许,归根到底,我是一个信了他的傻瓜。当时我突然有个令人高
兴的想法。
    “你参加会去吗?”我问。
    塔尔甫·亨利沉思了一会。
    “你的查伦杰不是个有名的人,”他说。
    “你最少可以听到他谈到他自己的情况。”
    “好吧,也许你有道理。我来。”
   
   当我们到了会议大厅的时候,发现到会的人比我们原来设想的要多。开来的汽车,一辆
接着一辆,白胡子的教授们从车上走下来,年轻人挤在门口。这表明听众都是有名的,而且
是懂得科学的。我们一在座位上坐下来,就明显看出。听众的情绪高,但有点恶作剧。流行
歌曲被热情地唱着,对一个科学讲演会这倒是一个少见的序曲。
    当梅尔德拉老博士戴着那顶大家都熟悉的帽于在讲台上出现的时候,很多人一齐叫喊
着,“你在哪儿弄到的那顶帽子?”使得他慌忙地把帽子摘了下来,藏在椅子底下。当患风
湿病的瓦德雷教授一拐一瘸地坐在他位子上的时候,大厅里四面八方都在问他那个可怜的脚
指头到底怎么样了,这个脚指头使得他很不好过。不过叫喊得最响的是我的新相识查伦杰教
授进来的时候。
    查伦杰微笑着,他慢慢地在讲台的前排座位上坐下,舒了口气,捋了捋胡子,看看他眼
前坐满了人的大厅,叫喊还没有停止,主席罗纳德·默里教授和演讲人沃谆先生走了进来,
会议开始了。
    假如我说默里教授犯了大多数英国人犯的说话让人听不清楚的错误,我相信他会原谅我
的。我真不懂,为什么有人有话要说,却不去学会怎么让人听得清楚。
    默里教授做了好多深刻的评论,只有他的白领结和桌上的饮水瓶听得见。而后他坐下
来,出名的通俗讲演人沃谆先生站了起来,开始讲话。他是一个严厉的,瘦得皮包骨的男
人,有一个令人不快的声音和气势凌人的态度,但它有个长处,知道怎样吸收别人的思想,
并把它们以一种对一般听众来说既有学问而且还很有趣味的方式表达出来。
    他在我们面前,按科学的解释展开了万物的历史。他给我们讲到地球,一个巨大的燃烧
着的物质。而后他用图说明地球的凝固、冷却,形成山峰的用皱运动,蒸气化成了水。论及
到生命本身的起源,他就含糊不清了,但是他讲了动物生命进化的伟大阶梯,最初从低等的
软体动物和小小的海中动物说起,而后一直经过爬虫类和鱼类,直到最后我们到了第一个生
儿育女的动物阶段,一切哺乳动物的祖先,因此,也是每一个听众的祖先。他给大家看了一
幅图,海的干涸,沙洲,上边的生命,到处是咸水湖,吓人的蜥蜴样的动物,“这些动
物,”他说,“不幸的是在人类出现很久以前,就在这个星球上灭绝了。”
    “瞎扯!”讲台上响起了一声叫喊。
    沃谆先生有一种大生的尖刻脾气,打乱他的话是危险的,但这次打断好象那样可笑,他
竞不知道怎样回答。他停了一会,而后,提高声音,慢慢地重复他的话,“它们在人类到来
以前很久就灭绝了。”
    “瞎扯!”又一次响起了叫喊。
    沃谆吃惊地挨个望着讲台上的那排教授,直到他的眼光落在查伦杰的身上,他靠着椅子
背坐着,闭着眼睛,脸上挂着微笑。
    “明白了!”沃谆说,“是我的朋友查伦杰教授。”这象是最终的解释,在笑声中恢复
了他的演说。
    但是只要提及过去,总要使他说到灭绝或史前生命,这立即招来教授的同样牛吼。当出
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听众也开始跟着快乐地叫喊。好几排坐在凳子上的大学生参加了进来,
每次查伦杰的胡子一张,一百来条噪子就叫着“瞎扯!”另外还有同样多的人喊看“秩
序”,“可耻”。沃谆,虽然是个坚强的人并且是个遇事不慌的演说家,最后还是发火了。
他犹豫不定,结结巴巴,来回重复他的讲话,对造成他困难的原因气坏了。
    “这实在是不能忍受!”他喊道,眼睛扫过讲台。“查伦杰教授,我要你停止打断我的
讲话。”
    大学生们高兴地看到教授们自己吵起来了。查伦杰教授慢慢地向前探着身子。
    “沃谆先生,”他说,“该我要你停止那种与科学事实不严格相符的说明。”
    跟着这句话是一片喊声:“可耻!可耻!”“把他赶出去!”“把他从讲台上撵下
米!”主席站了起来,挥着两只胳膊,激动他讲着活。“查伦杰教授——个人的——看法—
—以后,”这是几个我们唯一能听得见的字。打断别人讲话的人鞠了一躬,微笑着,捋了捋
胡子,往后仰着身子坐着。沃谆继续他的讲话,时不时地看着他的对手,而这位对手脸上挂
着始终那样开朗快乐的微笑,好象睡着了。
    演说终于结束了,沃谆坐了下来。在主席说了几句谁也听不见的话以后,查伦杰教授站
了起来,来到讲台的边上。
    “女士们,先生们,”他开始说,“我被挑来动议感谢厌谆先生,为了我们刚刚听到的
非常形象,非常富于想象的演讲,演说中有几点我不同意,当这几点出现的时候,我有责任
指出。沃谆先生的目的,是提供一个简单而有趣的,他相信是我们这星球的历史记录。通俗
演讲是最容易听的。但是沃谆先生(这里他微笑地望着演讲人),请原谅我,我认为这类演
讲肯定既是表面的又是引入歧途的(挖苦的感叹),通俗讲演就其本质来说是寄生的。”沃
谆先生打了一个愤怒的抗议手势。查伦杰接着说:“在实验室得到的一个最小的新事实,远
胜过任何不会给以后带来有用结果的通俗讲演。”这时沃谆先生跟主席小声说了一阵,后者
半站起来,很严肃地说了点只有饮水瓶听得见的话。查伦杰说:“但是就说到这里吧!(长
久高声地欢呼。)“让我把题目转到兴趣更广泛的方面吧。哪一点我作为一个研究人员不同
意演讲人的说法呢?是在地球上某些类型动物的生存上。在这个题目上,我不是以业余爱好
者的身份讲话,我再加一句,也不是以通俗演说家的身份讲话,而是以一个他的良心要他紧
密符合实际的科学家的身份讲话。嗨,沃谆先生非常错误地认为,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一个所谓的史前动物,这些动物就不存在了。如他所说,它们的确是我们的祖先——但是它
们是,如果我可以用这种表达法——和我们同时存在的祖先。被认为是属于侏罗纪的动物,
现在依然存在。”(叫喊:“证明它!”“你怎么知道?”“瞎扯!”)“我怎么知道,你
问我?我知道,因为我看见过他们中的一些。”(鼓掌,吵吵嚷嚷,有个声青,“撒
谎!”)“我撒谎?”(普遍的喧闹)“我听到谁说我撒谎?好不好请这个说我撒谎的人站
起来让我见见?”(一个声音,“他在这,先生!”一个戴眼镜的不惹是生非的小个子死命
地挣扎着,被一群大学生举过了头顶。)“你敢大胆说我撒谎?”“没有,先生,没有!”
小个子喊道,消失了。)“假如我到你们中间——”(一起合唱“来吧,亲爱的,来吧!”
会议被打断了好一阵子。)“每一个伟大的发现者总是遇到同样的不信任。”(长时间的欢
呼,会议完全被打断。)
    这一切取自我当时匆忙做的笔记,对大厅里彻底的混乱提供点挂一漏万的概念。人数很
多的听众哄哄嚷嚷象沸腾的茶炊。教授向前走了一步,举起他的双手。在这个人身上有某种
巨大吸人的东西,叫喊声逐渐停止了。他象有什么肯定的话要说。他们停下叫喊,听着。
    “我不耽搁你们了,”他说,“这不值得。真理就是真理,一些愚昧人的声音不会影响
事物本身。我宣称我开辟了一个科学的新领域,你们不相信我。”(欢呼。)“那么你们肯
不肯在你们当中找出一个或几个人来作为你们的代表,以你们的名义来验证我的说法呢?”
    索摩里先生,一个有经验的比较解剖学教授在听众中站了起来,他是个高高瘦瘦的男
人。他说,他希望问问查伦杰教授:他提到的那个成果是不是两年前他去亚玛逊河一带旅行
期间得到的。
    查伦杰教授说是那样。
    索摩里先生间查伦杰教授,肯不肯把存在史前动物的乡土的经度和纬度讲出来。
    查伦杰教授回答,他要保持适度的小心,告诉给一个从听众中选出来的委员会。索摩里
先生愿不愿意参加委员会工作,亲自验证他的故事?
    索摩里先生说他愿意。(高声欢呼)
    查伦杰教授说:“那么我保证,我会把这种能够使你找到道路的材料,交到你手上。不
过,既然索摩里先生要去核对我的说法,我希望有一个或几个人跟着他,核对他的验证,而
且必须说明,那里有困难,有危险。索摩里先生需要一个年轻的同事。我可以征求志愿者
吗?”
    这不正是格拉迪斯说的机会吗?格拉迪斯会要我去的。我站起身来。“我去,主席先
生,”我说。
    跟我在一块的塔尔甫·亨利小声说,“坐下,马隆。不要自己在大众面前当俊瓜。”就
在这同时,我看到了又一个高瘦的男人,黑头发,从我前面儿排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愿意去,主席先生,”他一再重复地说。
    “名字!名字!”听众喊着。
    “我的名字叫爱德华·顿·马隆,我是《每日新闻报》的记者。”
    “你的名字哪,先生?”主席问那个瘦高男人。
    “我是约翰·腊克斯顿勋爵。我去过亚玛逊河,我知道它的沿岸一带。”
    “约翰·腊克斯顿勋爵作为体育家和旅行家的声誉的确是举世闻名的,”主席说,”同
时在这样的探险中有一位报界的人员参加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我动议,”查沦杰说,“这两位先生被本次会议选为代表,陪同索摩里教授登
上旅途,来考察并报告我说法的真象。”
    就这样,在叫喊和欢呼声中,我们的命运被决定了。不一会我就在利简特大街银色的灯
光下走着,满心想着格拉迪斯和我的未来。
    忽然我的胳膊时被碰了一下,我转过身来,瞧见了那个志愿和我一起参加古怪远征的瘦
高男人。
    “马隆先生,我想是,”他说,“我们结成伙伴了,是不是?我住在阿尔巴尼,过了街
就是。也许你肯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有一两件事我想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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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1 13:09:14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约翰·腊克斯顿勋爵

    我的新相识,约翰·腊克斯顿勋爵推开门,打开了电灯。好多盏灯把我们面前整个的大
房间照得雪亮。站在房内我向四周打量,我的一个总印象是极端的舒适和雅致。到处可见一
个有钱人口味上的奢侈和一个单身汉漫不经心的杂乱无章。值钱的毛皮和来自某些东方市场
的不寻常的席子,随意地扔在地板上。墙上密密地挂着图片和复制的画。拳击家,女巴蕾舞
演员,赛马的速写和弗罗贡纳德以及梦幻般的特纳[注]混在一起。但是在这些不同的装饰
品中间,夹杂着一个伟大的全能体育家和运动员在他全盛的日子获得的那些奖品、银杯。一
只深蓝的桨和一只樱桃红的桨交叉地摆在壁炉台上。上下挂着练剑用的钝头剑和拳击手套。
屋子四周是来自世界各地稀有猎物沉重的头,其中有很难见到的白犀牛的头。
    值钱的红色地毯中间,是一张美丽的油成黑色和金黄、镶着玻璃标记的桌子。桌子上放
着一个装雪前烟的银托盘。默不作声的主人给两只高杯子倒满了酒,指给我一张扶手椅坐
下,把一杯酒放到我跟前,又递给我一支长长的哈瓦那雪茄。而后他自己坐在另一张扶手椅
上,用他那奇怪的眼睛看着我——冷冷的浅蓝色的眼睛,一种冰冻的湖的颜色。
    他的脸我早已从很多照片上熟悉了——特别隆起的鼻子,下陷的两腮,黑头发,中间有
点拔顶了,上唇留着胡于,向外伸的下颜下也有一小簇胡须。由于风吹日晒,他的皮肤是黑
的。他的眼毛密密的,使得那双叫人感到发冷的眼睛几乎显得凶恶了。他的身高六英尺,但
是由于肩膀宽,显得矮了点。这就是那有名的旅行家约翰·腊克斯顿勋爵,他坐着抽雪茄
烟,默不作声地望着我。
    “好了,”他终于说话了,“我们已经进去了,并且决定了,我要好的朋友。”(这个
古怪的称呼他说到一块就象我邀好的朋友。)“我们跳了一步,你和我。我想,你去参加会
的时候,头脑里还没有这个打算——是不是哪?”
    “没这个打算。”
    “我也一样。没这个想法。哎,我从乌干达回来才三个星期,已经在苏格兰乡下租了所
房子。你怎么会喜欢这一行的?”
    “嗯,我是《每日新闻报》的记者。”
    “是,你志愿参加的时候,你这样说过了。我顺便给你说一声,假如你愿意帮助我,我
有点小事求你。”
    “请说吧!”
    “不怕冒险吗?”
    “什么样的险?”
    “嗯,是拜令杰——他是个险。你听说过他?”
    “没有。”
    “哎呀,小伙予,你在那儿生活的?约翰·拜令杰是这个国家北部最好的运动员。算
了,这是个公开的秘密了,他退出训练,因为酒喝得太凶了。星期二他醉了,打那以后,他
象个恶魔似的。他的房间就在这间屋子的上边。大夫说,他得吃点东西,但是他躺在床上,
身边有支左轮手枪,发誓说。谁要靠近他,他就把六颗子弹全打到那人身上,他的佣人不敢
进去,他百发百中。可你总不能让一个著名的常胜选手就这样死掉啊——是不是?”
    “那你想怎么办呢?”我问。
    “哈,我的意见是你和我能用个上衣蒙上他。他也许正睡觉,最坏他也只能打中我们中
间的一个,另一个会蒙上他。”
    我不认为我是一个特别勇敢的人。我有爱尔兰人的那种幻想,这使得不知道的东西比它
真正的状况更可怕。我想我能够飞越绝壁,如果我能这样做的勇气被怀疑的活,然而这当然
不是勇气,而是骄做和害怕勇气被人怀疑才使我这样做。因此,我用一种不在意的腔调回
答,我准备去。腊克斯顿勋爵还在说什么危险危险的话,这只使得我生气。
    “说也不能使危险减少半分,”我说,“走吧。”
    我从我的椅子上站起来,他也从他的椅子上站起来。而后他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把
我推回到椅子上。
   


   “行了,我要好的朋友,你可以了,”他说。我吃惊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今天早晨我自己去了。他在我的衬衣上打了个洞,但是我用上衣把他蒙住了,一个星
期以后他就会好的。我说,小伙子,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怎么样?你瞧,你我之间,把南美
之行看作一个很严肃的事情。它需要一个我可以信赖的人,所以,我才打算试试你。你瞧,
那个索摩里是个老头子。随便问一下,你是那个爱尔兰队打橄揽球的马隆吗?”
    “是。”
    “我想我记得你的脸。哎呀,你和利奇蒙德比赛的那场我在呀!我从不拉下一场橄榄球
赛,因为这是我们剩下的最有男子气概的球赛了。好了,我不是要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谈谈运
动的。我们得把事情定下来。这儿《泰晤士报》的头版上有船期。一个星期后的那个星期
三,有条船去帕拉,如果教授和你能走,我认为我们该坐那条船,怎么样,很好,我来跟他
说定下来。你会打枪吗?”
    “我从来对射击不感兴趣。”
    “天哪,差到那个程度?这是你们年轻人最不想学的东西。不过在南美你将需要一条
枪,因为,除非教授是个疯子或者他撒谎,我们在回来以前,可能会遇见一些奇怪的东西。”
    他走到一个橡木柜于前,打开柜子,我看见一排排闪光的并排摆着的枪筒,象管风琴的
管子。
    “我看看从我自己储存的武器里,能给你预备条什么样的枪,”他说。
    他拿出来一支又一支漂亮的步枪,拉开枪栓,推上,又把它们放回了柜子里。
    “好了,这儿有支你用能行。”他拿出了一支漂亮的褐色并闪着银光的步枪。“你可以
靠它保护你的生命。”他递了把它们放回了柜子里。
    “好了,这儿有支你用能行,”他拿出了一支漂亮的褐色并闪着银光的步枪。“你可以
靠它保护你的生命。”他递了给我,关上了橡木柜门。
    “顺便问一下,”他继续说,回到他的椅子上,“这位查伦杰教授你了解到什么程度?”
    “今天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是啊,我也没见过。说来好笑,我们两个得盲人瞎马地跟着这个我们不了解的人干
了。他科学界的同行好象很不喜欢他。你怎么会对这事感兴趣呢?”
    我简单告诉他那天早晨我的冒险经过,他注意地听着。而后他拿来一幅南美的地图,铺
在桌子上。
    “我相信他给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他认真地说。“南美是个我喜爱并且了解
的地方。人们还不了解它,也不清楚它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曾经走遍了南美各处,在那些地
方呆了两个旱季。当我到了那里,我听说过同类的谈论——印第安人的传说。现在,看这
里,”——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或者在这个角落里,三个国家接壤的地方,发生任
何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任何事情。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国度里,不
该有点新的、奇妙的事呢?为什么我们就不该是那种发现它的人呢?而且,”他补充说,他
的脸上闪着喜悦的光芒,“每一步都有体育竞赛的风险。而体育竞赛的风险,小伙子,是生
存的精华。有了它,才有活下去的价值。我们都有点太软,太迟钝,过于舒适,我尝试过战
争、赛马和开飞机,而这次看起来象恶梦似的围猎却是一种新的感受。”展望未来,他微笑
了,
    也许关于这位新相识我说得太多了,但他将是我日后长期的伙伴,所以第一次见到他。
我就对他加意地描写。包括他古怪的语言和思想。
    因为我要写篇会议的报道,我们分手了。离开他时,我想到等待我们的冒险,我望着他
微笑了。
    那晚上,虽然经过当天奇异的遭遇而非常疲倦,但我仍然很晚地坐在新闻编辑麦卡德尔
面前,给他解释整个的局面。他认为这太重要了,应该给总管乔治·博蒙特爵士谈谈。我们
商定,对我的冒险我要以信的形式写回来给麦卡德尔,进行充分的报道。这些信件,将按查
伦杰教授的意愿,在它们到达后立即或日后发表。由于我们还不清楚他的条件是什么,第二
天打电话问他。电话里我们听到他把报界骂了一通,最后的意见是,他将在我们动身的时
候,给我一些必要的指示。第二次电话里回答我们的是他妻子的纤细的声音。她说,她的丈
夫已经大发雷霆了,希望我们不要再做什么把事情搞得更坏。那天晚些时候,我们又试了第
三次,我们听到电话里吓人的噼啪一声,我们明白查伦杰教授把听筒摔碎了。
    现在,我耐心的读者,我再不能跟你们直接地交谈了。从现在起(真的,我的任何继续
叙述会不会到达你们那里),只有通过我代表的报纸了。我在邮船法朗西斯卡的客厅里正在
写的这篇报道,将由领港员带回去交给麦卡德尔先生,报道将留在编辑的手里。在闺上笔记
本以前,让我画出最后的一幅景象吧。这是晚春一个潮湿的下着雾的早晨,落着细细的、冷
冷的雨丝。三个雨衣发亮的人影走下码头。索摩里教授,一个高个子阴郁的人,走着,就象
一个为自己深感懊悔的人。约翰·腊克斯顿勋爵充满精力。至于我自己,我高兴得到了预习
新知识的时间并且向我以往的愚昧告别,就在我们走向邮船的时候,我们后面忽然有阵叫
声。是查伦杰教授,他曾答应送我们上船。他在我们后边跑着,喘着,脸红红的。
    “我不上船了,谢谢你们,”他说。“不上船最好。我只有几句话给你们说,在这儿说
就很好。我请你们不要想,为了你们这次旅行,我会以任何方式感谢你们。这我不当一回
事,真理就是真理。我的说明在这个密封的信封里。等你们到了亚玛逊河上的一个叫玛挪斯
的城市里,把它打开,不过一直要等到信封上写的日期和时间。我说清楚了吗?作为记者,
马隆先生,你愿意写什么就写吧,但我要求你不要讲经度和纬度,而我也不允许任何东西发
表,一直到你们回来。再见了,先生。我对你不幸所属的那个可恶职业很有情绪,但是你做
了点使我情绪软化下来的事情。再见了,约翰勋爵。科学,照我理解,对你还是一本没有打
开的书,但是你可以为等待你的围场祝贺你自己,也给你道再见,索摩里教授,等你回到伦
敦,你肯定会变得更有智慧。”
    他转过身去走了,一分钟后,我看见远处他矮小的身影正在回火车站的路上。
    好了,收信的最后一遍铃响了,领港员要回去了。
    [注]弗罗贡纳德,是当时的有名导演,特纳,是弗罗贡纳德导演的戏中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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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1 13:11: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明天我们将消失在未知世界里

    我不想报道邮船上的旅途见闻,也不去说我们在帕拉停留的一周,以及乘坐轮船在河上
旅行。这只轮船比我们横越大西洋的那只要小,它载着我们到达玛挪斯城。我们在这里消磨
时光,一直要等到我打开有查伦杰说明的信件的月子。在那个对我算是惊人事件的日期到来
之前,我对这次探险的伙伴,以及我们已经雇用准备去南美的人员,做点比较清晰的描写吧!
    索摩里教授科学上的成就大家很清楚,因此我就不用说它们了。他自己这次探险的装备
超过我首次见到他时我想象的那样,他身材高大,对周围的变化无动于衷,他的态度带着半
讽嘲的味道,常常是郁郁不乐的。他六十五岁了,而我相信他的耐力和我的一样大。脾气不
好的时候,他是尖酸的,多疑的。他相信查伦杰教授绝对是一个骗子,我们在南美只会遇到
失望和危险。这些就是他的观点。他晃着稀稀的山羊胡子,从南安普顿到玛挪斯,一路上向
我们的耳朵里灌着他的那些看法。自从下船上岸以后,由于周围形形色色的昆虫,鸟类的生
活,使他比较快乐点了。白天,他带着猎枪,蝴蝶捕网,在树林里消磨时光,晚上处理他找
到的很多标本,总是非常心不在焉的。整天叼着一个短烟斗,这烟斗难得离开他的嘴。他年
轻时参加过几次科学探险,坐独木舟和睡帐篷的生活,对他一点也不新奇。
    约翰·腊克斯顿勋爵要小二十岁。至于他的面貌,在我留在伦敦的那段记叙中已经描写
过了。他一直非常讲究地穿着白西服,褐色的深筒防蚊靴,每天至少刮一次脸。象大部分活
动家那样,他的语言是简炼的。他经常沉思,但总是敏捷的回答问题或参加交谈。说起话来
是那种古怪的、半幽默的方式。他对世界的了解,特别是南美,是惊人的;而且他相信我们
的旅行不会是白费的。他的声音动听,态度安详,不过从他的蓝眼睛可以看出来,他是很有
脾气的。他不大讲他自己在巴西和秘鲁的探险。以前的旅行给了他一个有用的结果:他能流
利他说全巴西都通用的语言,这语言三分之一是葡萄牙语,三分之二是印第安语。
    我以前说过,腊克斯顿勋爵喜欢讲那个伟大的地区,我也喜欢听他讲。他的叙述是确切
的了解和想象的奇异的混合。就是索摩里教授听的时候,那怀疑的微笑也逐渐从他的瘦脸上
消失了。
    “那儿是什么?”他会叫起来,指着北方。“树林和沼泽。谁知道那里能藏着什么。这
儿靠南边呢?一片潮湿的森林,白种人从来没有去过。走出这些窄窄的河岸线,谁还知道什
么,周围的一切都是个未知数,谁能预言在这样的一个国度里什么是不可能的,为什么查伦
杰老头不该是对的?”对于这一点,索摩里教授会在不愉快的沉默中摇头,脸躲在烟斗喷出
的云雾里。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雇用了六个人。头一个是巨大的黑人赞波。我们在巴黎通过轮船公
司的介绍雇的他,他在这个公司的船上,学会说点英语。
    在帕拉我们又雇了高木兹和马奴尔。他们是西班牙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儿,从河的上流刚
刚跟着装红木的船下来。他们的脸上长着胡子,性格暴躁,象黑豹般地灵敏。他们在我们要
去探险的亚玛逊河上游度日,由于有这样的经历才使得约翰勋爵雇用了他们。他们中的高木
兹能讲一口漂亮的英语。这些人愿意做饭,划船,或者干任何差事,每月拿十五美元的报
酬。除了这些人外,我们从玻利维亚雇了三个摩若印第安人,他们是沿河部落中最檀长捕鱼
和懂得船上工作的人。三个人的头儿,我们按他的部落名称叫他摩若,其余两个叫约塞和弗
尔朗杜。三个白人,而后是高木兹和马奴尔、黑人赞波、三个印第安人组成了这个小小的探
险队的班子,在玛挪斯等待着开启信封的时刻,找到说明。
    过了令人不耐烦的一星期,那日子那时辰终于到了。我们在离玛挪斯城两英里的一所房
子里,围着一张藤桌子坐着,桌子上是那个密封的信封。信封上的几个字是查伦杰教授的笔
迹。
    “致约翰·腊克斯顿勋爵及其一行的说明,准于七月十五日十二点于玛挪斯启封。”
    约翰勋爵把表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
    “我还有七分钟,”他说,“这老伙计是一点也不能含糊的。”
    索摩里教授尖酸地一笑,把信封拿在手上。
    “我们现在打开还是七分钟以后打开,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们一定得按规定办,”约翰勋爵说,“并且听从查伦杰的指示。”
    “我不认为信封里会有什么,”教授嚷道,酸卿卿地。“不过,除非有什么非常肯定的
东西,否则我要搭下一班下游的船去赶在帕拉的玻利维亚号了。无论如何,世界上除验证这
个疯子的说明以外,我还有一些更要负责的工作。好了,腊克斯顿,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约翰勋爵说。他拿起信封,用小刀裁开,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叠着的纸。
他打开这纸,在桌子上铺平。是一张没有写字的白纸。他翻了过来,另一面也没有字。我们
沉默地彼此望着,这沉默彼索摩里教授爆发出来的笑声打破了。
    “你们还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吗?”他叫道。“这家伙是个疯子。”
    “隐迹墨水!”我提醒说。
    “我想不是,”腊克斯顿勋爵说,拿起纸来冲着亮处。“不,我的好朋友。这上面根本
没写过东西。”
    “我可以进来吗?”从走廊里传来,一个声音。
    当查伦杰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时候,我们都吃惊地跳了起来。他戴着一顶圆圆的扎着色带
的男孩戴的草帽,穿着帆布鞋,手插在夹克的口袋里。他往后退了退,站在那儿,金色的阳
光照着他浓密的黑胡子。
    “我怕,”他说,拿出了表,“稍晚了一点,我必须坦白承认,我交给你们信封的时
候,我没想你们将会拆开,因为在那个时辰到来以前,我会和你们在一起的,这一直是我的
打算。由于遇上了沙洲,我晚了三分钟。”
    “你的出现,”约翰勋爵说,“对我们大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安慰,因为我们的使命象
是突然面临着末路穷途。就是现在我们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你给我们开这个玩笑。”
    查伦杰教授用跟我和约翰勋爵握手、和对索摩里教授傲慢的一鞠躬代替了回答。他在藤
椅上坐下,椅子在他的重量下压弯了。
    “你们的旅行都准备好了吗?”他问。
    “我们可以明天动身。”
    “那么你们明天动身吧。现在你们有我了,用不着地图了。从一开始我就决定,我自己
担任这次探险的指挥。正如你将会爽快地承认那样,比起我的知识和指导,最详尽的地图不
过是可怜的代用品,至于信封里的那个小玩笑,解释是容易明白的。我想,你们也会同意
我,最好只在需要我露面的确切时刻,我才出面。这个时刻现在已经到了,现在你们会到达
你们的目的地了。从现在起我指挥这次探险,我要求你们必须在今晚完成你们的工作,这样
我们可以在早上早早动身。我的时间是宝贵的,毫无疑问,你们的时间,也可以说是宝贵
的。”
    一只可爱的小轮船《艾丝莫洛达号》准备带着我们溯游而上。至于天气,夏天和冬天的
温度,总在七十五到九十度(华氏)之间,变化不大,但从十二月到五月是雨季。这段期
间,河水慢慢上涨,直到高度超过低潮线四十英尺。河水溢出河岸,一片很大的地区因此泡
在水中,大部分地方步行太湿,行船水又太浅,大约到六月,开始退水,十月十一月河水最
浅。这次我们探险正置旱季,大河和它的支流,水情都多少处于正常。
    水流缓慢,因此河上的航行非常理想。我们向西北溯游航行了三天。即使到了这里,离
河口有一千英里远的地方,河流仍然异常宽阔,从河中心望去,两岸只不过是遥远的地平线
上的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离开玛挪斯后的第四天,我们拐进一条支流。它的河口比主河的
河口小一点,不过河身迅速变窄。经过两天航行,我们到了一个印第安人的村落。在那里我
们上岸,打发《艾丝莫洛达》回玛挪斯,因为查伦杰说河流湍急,继续使用《艾丝莫洛达》
已经不可能了。查伦杰说,我们已经到了不名国度的门边,对我们的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
好。他也要我们每一个人以荣誉保证,我们既不发表也不透露任何有关我们要去的地方的说
明,雇来的人也要这样发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叙述也不得不含含糊糊的。查伦杰教
授保密的理由可能是严肃的,也可能不是,但我们必须同意。
    八月二号,我们跟《艾丝莫洛达号》告别了。那以后,四天过去了,这四大我们从印第
安人那里弄来了两只大皮船。这是用皮子和竹子做的,轻得我们可以抬起来。我们把所有的
备用物品都装上了这两只船,又雇了两个印第安人参加航运。因为,就是这两个人——名字
叫阿塔卡和伊甫图——上一次陪伴查伦杰教授旅行。他们好象害怕再去一次,但是因为头领
在这些地方有家长权力,他同意了,他们就得服从。
    所以明天我们就要消失在未知世界里了。这篇报道我将让皮船带往下游,也许对那些对
我们命运感兴趣的人,这是最后的话了。亲爱的麦卡德尔先生,我按照我们的商定给你写
信,信我留给你随意处理了。对查伦杰教授的行为——虽然索摩里教授不断怀疑——我毫不
怀疑,我们的确到了某些非凡遭遇的前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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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1 13: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在亚玛逊平原的丛林里

    我们到了我们的目的地了。高原我们还没有上去,但是高原确实立在我们的面前了,甚
至索摩里教授的情绪也好了点。他还不承认他的同行是对的,但他的怀疑少了。不过我得从
我扔下的地方继续写我的叙述。我们要把一个受了伤的当地印第安人送回家去,我让他带着
这封信,虽然我怀疑这信到底能不能到达你们那里。
    上次我写到我们将要离开印第安人的村落,在那里我们向《艾丝莫洛达号》告别。这次
报道我必须从坏消息写起,因为那天晚上出了一起莫名奇妙的麻烦。我说到过会讲英语的高
木兹,一个很好的雇工,但是我想,好奇恶习的纠缠,在这样的人中平常极了。最后那天晚
上,他自己藏在我们正在里面讨论我们计划的茅屋附近。我们忠实的黑人赞波发现他在那,
并把他带到我们那里。高木兹拔出了他的刀,但是那个高大的黑人,只用一只手就解除了他
的武装。我们分别和他们谈了谈,让他们拉拉手。一切转好是极有希望的。至于两个有学问
的人的争吵仍然不停,而且变得厉害了。
    第二天我们开始踏上这次奇异的征途。我们发现我们所有的备用物品都毫无困难地放进
了两条皮船,并且我们把人员分开。为了不发生争吵,我们采取了预防措施,一条船上放一
位教授。我和查伦杰一起,这时他的心情最好。
    有两天的时间,我们溯河而上。河面有几百码宽,水色阴暗,但是透明,所以总是能看
到河底。亚玛逊河的支流,有一半都有这种特点,而另一半,水有点发白,这个区别决定于
它们流过的区域。有两次我们越过急流,每次都是抬着皮船走半英里的样子绕过去。两岸是
原始森林,但是容易穿过去,抬着我们的皮船穿过树林没有多大困难。树的高度和树干的粗
细超过任何我想象的程度,那巨大的柱子似的树身直插天空,一直到我们头上很远的地方,
才展开枝叶,形成一个青绿的顶盖,只偶尔有金色的阳光穿透进来。我们的科学家指出那是
红木树,那是雪松,还指出多种多样的别的树木和植物。鲜艳的兰花和别的奇异的花朵在偶
尔穿透进来的阳光下,使人觉得宛如置身仙境。在这些浩瀚的森林里,不能忍受黑暗的生
命,一直向高处的阳光里挣扎。每一样植物,都在比自己结实比自己高的植物上攀缠着。在
别的地方本来不会攀缠的植物,在这里也学会了这种艺术,以便能够从阴影中挣脱出去,因
此,就连一些棕涧树,也绕上雪松的树身,极力要达到它们的树顶。在我们头上的高处,总
是有什么东西在活动,告诉我们这儿是蛇、猴子、鸟、树懒[注]的世界,它们住在树梢的阳
光里。黎明和日落的时分,猴子一齐鸣啼,但是在日间炎热的时候,只能听到虫子单调的叫
声。在树木与树木之间,什么也不动。偶尔一只食蚁兽或一只熊在阴影里跑过,这是我在广
袤的亚玛逊河流域的丛林里看到的唯一的地面动物的踪迹。
    然而却有迹象说明,就是人类也离我们不远。溯河而上的第三天,我们听到了奇异而有
节奏的声音忽隐忽现。我们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两只船彼此只有几码的距离,我们的印第安
人一动不动,就象他们变成了铜像,听着,脸上挂满了恐怖的表情。
    “是什么?”我问。
    “鼓,”约翰勋爵说,满不在意的,“战鼓。我以前听到过。”
    “是,先生,战鼓,”高木兹说。”印第安野人,他们每一步都看着我们。假如能够,
他们会杀了我们。”
    “他们怎么能够看着我们?”我问,向黑暗中望着。
    高木兹耸了耸他宽宽的肩膀。
    “印第安人知道,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办法。他们看着我们,用打鼓互相说话。假如能
够,他们会杀了我们。”
    [注]树懒——南美洲等地产的一种哺乳动物,栖于森林,行动缓慢。
    到了那天下午——我口袋里的日记表明,是八月十八号,星期二——至少可以听到六七
处来自不同地点的鼓声:有时候他们打得很快,有时候很慢,有时候明显地是一问一答。在
那些有节奏的声音中,有些威胁人的东西,好象是说“假如能够,我们要杀了你们。假如能
够,我们要杀了你们。”
    整天我们听着鼓声。他们的威胁从我们有色的伙伴的脸上反映了出来。不过那天我看出
索摩里和查伦杰两位都具有最大的勇敢,来自科学头脑的勇敢。整天他们观察树枝上的每一
只鸟,沿岸的每一种植物。
   
   夜里我们把皮船停在河心,为可能遭受到的攻击做了一切准备。不过什么事也没发生,
黎明我们继续我们的航程,听着敲鼓的声音在我们身后逐渐消失。下午大约三点钟,我们到
了一个急降的险滩,有一英里多长——就是在这里,上一次旅行中,查伦杰教授的船翻了。
印第安人首先担起我们的皮船,而后是备用物品,穿过这一带很宽的灌木丛,而我们四个走
着,肩上扛着枪。黄昏以前,我们已经胜利地过了险滩,向上走了十来英里,我们停下来,
在那里过夜。我觉得好象是自从离开正河,在这条支流上,我们已经走了不下一百英里。
    第二天一大早,查伦杰教授满意地惊呼了一声,指给我们看一棵孤树。
    “就是这棵树,我拿它当路标。秘密入口处在河的那边,还要再走半英里。树木连绵不
断,这正是它的奇妙处。那里我们能够看到,在巨大的木棉林中间,嫩绿的芦苇代替了深绿
的灌木丛,那就是我通向未知世界秘密的门户。”
    确实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当我们到了有一片芦苇作为标志的那个地方的时候,我们推着
皮船穿过芦苇走了几百码远,就到了一条浅浅的在沙底上流动着的清澈的河流。河水大约二
十码宽,岸上的植物极其动人。那些没有留心到一小片芦苇已经代替了灌木丛的人,不会猜
得到存在着这样一条小河,以及小河外的仙境。
    真是一个仙境。密密的树木在头顶交错,通过在金色阳光下这条绿色通道,流着一条绿
色的美丽的河,象水晶那样清澈。
    我们再没有看到印第安人的踪迹,但是我们看见了很多野兽。它们象是不害怕我们,这
说明它们没有见过猪人。小小的黑猴子,露着雪白的牙,在我们走过的时候,向我们嚎叫。
有一次一个黑色的貘,从灌木丛里盯着我们,而后穿过森林走了。还有一次,一个巨大的美
洲豹在河岸上出现,绿眼睛望着我们。鸟儿一小群一小群地聚在一起,蓝的,红的,白的,
呆在岸上的树墩子上。而水晶般的河水里游着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鱼。
    我们在这条绿色阳光的通道里走了三天,没有看到人迹。
    “这儿没有印第安人,太可怕了。古鲁普里。”高木兹说。
    “古鲁普里是森林的精灵,”约翰勋爵解释。“是任何鬼怪的名字。印第安人认为在这
个方向有些可怕的东西,因此他们总是避免到这儿来。”
    第三天,明显的是我们坐皮船的行程不能再维持多久了,因为河水迅速地变得更浅了。
最后我们在灌木丛里拖着皮船往前走,并且在岸上过夜。第二天早晨,约翰勋爵和我穿过森
林沿河走了两英里,但是因为河水越来越浅,我们回来报告,我们不能再用皮船了。我们把
船藏在灌木丛里,用斧子在一个树上做了个记号,好使我们能找到它们。
    正当我们准备踏上我们旅途中更为艰难的阶段的时候,我们的教授开始吵架了。查伦杰
从参加我们工作的一刻起,对我们一行全面指挥,这,索摩里教授是不喜欢的。现在,当查
伦杰告诉他的教授同行拿着晴雨计的时候,索摩里忽然生气了。
    “我可不可以间一下,先生,”索摩里说,带着威胁人的沉静,“你是以什么身份发号
施令的?”
    “索摩里教授,我下达命令,因为我是这个探险队的首领。”
    我必须告诉你,先生,我不承认你有那种身份。”
    “是吗?”查伦杰鞠躬。“也许你会给我确定真正的身份吧!”
    “是,先生。你是一个因说明中的真实性还需要受检查的人,委员会到这里就是干这件
事的。先生,把你自己定的身份抛到一边去吧!”
    “见鬼!”查伦杰说,在一条皮船的边沿上坐下。“那种情况下你就走你的路,我走我
的啦!如果我不是首领,你就不要指望我领路。”
    约翰·腊克斯顿勋爵和我说着,劝着,解释着。幸好我们到这个时候已经发现,我们这
两位教授对爱丁堡·依林沃斯博士的评价不高。所以任何发生争吵的时候,我们就提到这位
苏格兰的动物学家,那么两位教授就会因他们对这位同行的仇恨,而形成暂时的友谊。这次
的情况也是,这位动物学家的名字起了作用。
    沿着小河前进,我们很快发现河流在潮湿绿色的沼泽里消失了。那里飞着各式各样的的
虫子和成阵的蚊子。
    离开皮船后的第二天,我们发现这个地区的特点变了。我们的路一直往上,随着我们升
高,林木变得稀疏了,椰子棕榈替代了亚玛逊平原的巨树,中间夹着密密的灌木丛,我们完
全靠指南针旅行,有那么一两次,查伦杰和两个印第安人的意见不一。全体同意“宁肯信赖
印第安入的本能,而不要相信当代欧洲文化的最高产品”。我们这样做是对的。在第三天已
经看得很明显了,当查伦杰承认好些上次旅行留下的陆志他认出来了的时候,我们找到前次
宿营地的遗迹了。
    小路仍然向上,我们需要过一个石坡,这花了我们两天时间。植物又变了,我们看到好
多种奇异的兰死,我们在临时改道的小河边搭帐篷过夜,水中小小的蓝脊背的鱼做了我们美
妙的晚餐。
    离开皮船后的第九天(我们已经走了一百二十英里),我们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竹林。
竹子密极了,我们不得不用斧子砍出一条路来。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我们才穿过了这片竹
林。那天我们只歇了两气,每次一个小时,我说不上是什么动物生活在这样的竹林里,但是
有好几次我听到大的、活动不方便的动物的声音,离我们非常近。正当夜幕降临,我们走出
了竹林,立即搭帐篷。整天跋涉,我们累垮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又开始步行,发现这个地区的特点又变了。我们后面是象墙一样的
竹林,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坡度向上,到处是树一般高矮的蕨类植物,平原在一条长长
的山脉处终止,大约是正午,我们到了那里。山脉那边是一条山谷,山脉再次从地面耸起,
当我们过头道山的时候,一件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查伦杰教授和两个本地的印第安人给我们这群人打头,突然停下来,激动地向左边指
着。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我们看到,大约一英里外,有个东西象是灰色的大鸟。它慢慢地从
地面升起,低低地,径直飞去,一直到树一般高矮的蕨类植物中消失。
    “你瞧见了吗?”查伦杰叫道。“索摩里,你看见了没有?”
    他的同行注视着那个动物消失的地方。
    “你认为是什么?”他问。
    “一条翼龙。”
    索摩里放声大笑。“一条臆龙,”他说。“如果我真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也只是一只
鹤。”
    查伦杰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继续走路,不过约翰勋爵来到我跟前,他的脸色是严肃
的。他的手里拿着双筒望远镜。
    “在它飞到树林子以前,我用望远镜对准了它,”他说。“我说不出它是什么,但是我
以运动员的名誉担保,那不是任何一种我这一生曾经见过的鸟类。”
    我们真的已经到了未知世界的边缘了吗?我们那个首领说的失去的世界边缘?我向你们
介绍了事情的经过,你们该会象我一样知道那样多吧!
    我们再没有看到可以称做奇异的东西。
    而现在,我的读者们,我带你们渡过宽阔的大河,走过苇塘,穿过绿色的通道,爬上长
长的棕搁斜坡,钻过竹林,越过了高大蕨类植物的平原。有着高高的红色悬崖边线的高原已
在眼前,这就是那个我在照片中已经看见过的同一高原,不可能再有疑问了。它离我们现在
宿营地大约七英里。查伦杰看样子象孔雀那样骄傲,而索摩里是沉默的,但仍然有怀疑。再
有一天,就会使某些怀疑结束了,同时,约塞,他的膀子被破裂开的竹子割破了,坚持要回
去。我托他把这封信带走。随信附上我们旅途线路的草图,它也许会使我的报道容易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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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1 13:12:44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谁能预料到呢?
                  
    一件可怕的事情在我们中间发生了。我不能预料困难将怎样结束。也许我们将在这个古
怪的、别人无法进来的地方度过终主。我们远离任何人类的援助,就象我们是在月球上一
样。只是我们自己的品质能够拯救我们。我有三个杰出的人做伙伴,三个有伟大智力和伟大
勇气的人。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所在。
    现在我将按事情发生的顺序写给你们,这些事情把我们引入绝境。
    当我写完上封信的时候,我们离红色悬崖高原大约七英里。悬崖某些地方的高度最少有
一千英尺。顶峰上现出丰富植物的痕迹。近边缘的地方是灌木丛,远一些的后面有很多高
树,但是我们没有看到生命的痕迹。
    那天夜晚我们在悬崖下宿营。我们上边的悬崖不但是垂直的,而且高处的那形状,爬上
去也不可能。靠近我们的是一块高高的、不太宽的金字塔式的岩石,这个我在照片上看见过
了。岩石的最顶上和高原一样高,但是被断裂分开了。岩石的高峰上长着一棵树。相对来
说,岩石不高——五六百英尺的样子吧,我想。
    “就在那上面,”查伦杰教授说,指着那棵树,“我第一次看到翼龙。我爬到岩石的半
腰,才把它打下来。我想,好的登山运动员,象我这样,能够爬上岩石顶峰,虽然这也不会
使他更接近高原。”
    当查伦杰教授说到他的翼龙的时候,我看着索摩里教授,第一次我看到一些迹象——他
开始相信查伦杰不是个骗子。他的嘴唇上没有那种怀疑的微笑,而且相反,是兴奋和惊奇。
查伦杰也看到了,尝到了第一次胜利的滋味。
    “当然咯,”他带着讽刺地说,“索摩里教授会明白,当我说到翼龙的时候,我的意思
是说一只鹤——不过是一种没长羽毛的鹤,而且长着很坚韧的皮肤,长着膜状的翅膀,牙床
上还长着牙齿。”他鞠躬又鞠躬,一直到他的同事转过身去走开。
    早晨,在用过咖啡和木薯的早饭后——我们得节约我们储备用品——我们开了一个磋商
会,研究爬上我们头上高原最可能的办法。
    查伦杰主持会议。想想吧,他坐在一块岩石上,后脑勺扣着一顶好笑的男孩子戴的草
帽。下边坐着我们三个:年轻、健壮、经过多日野外生活晒得黝黑的我;叼着烟斗、庄严但
仍然挑剔的索摩里;和身子前探、胳膊时压在步枪上、眼睛急切望着讲话人的约翰勋爵。在
我们后边,是高木兹、赞波、马奴尔和几个印弟安入。而同时在我们的前上方,矗立着那些
使我们无法到达目的地的巨岩。
    “前次探险,”我们的首领说,“我用了各种方法打算爬上悬崖,我无需多说,我没有
上去的地方,我想别人也上不去,因为我是一个登山运动员。前次我没有带爬山的东西,但
这次我带来了。靠它们的帮助,我有把握爬上那块孤立的岩石的顶峰,但是只要岩石最上面
不和高原联在一起,爬上去也没用处。上一次探险,雨季的到来限制了我的时间,我只观察
了我们以东大约六英里的地方,找不到上去的路。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假如你探索过东边,”索摩里教授说,”我们就必须探索西边,看看有没有上去的
路。”
    “是这么的,”约翰勋爵说。“我们绕着高原走,一直到要么我们找到一条容易上去的
路,要么我们回到原来的出发地点。”
    “我已经给我们这位年轻朋友解释过了,”查伦杰说,“那里也不会有容易上去的路,
因为如果有几条容易上去的路,高原就不会与世隔绝了。然而我承认很有可能有些地方,登
山专家可能到达顶峰,可是行动不便的动物却不能下来。当然肯定有一个地点,从那儿上去
是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会有那条路呢,先生?”索摩里尖锐地问道。
    “因为那个美国人,梅普欧·怀恃上去了,否则他怎么能看到在笔记本上他速写下来的
怪物呢?”
    “你没有足以证明的事实。”索摩里说。“我承认你说的高原,因为我看到了,但是我
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儿有以任何形式存在的生命。”
   

   “先生,你承认什么或者不承认什么,实在无关紧要。”
    他抬头望着高原,而后,吓了我们一跳,他从岩石上跳下来,抓住索摩里的下巴颌,把
他的脸推起来。“哎,先生!”他叫喊。“瞧见没有,高原上的动物形式的生命?”
    一条黑色的、闪光的东西,在悬崖的边上出现,并且在那悬吊了一分钟。我们瞧见了一
条非常大的、扁脑袋的蛇。而后,它慢漫地消失了。
    索摩里被这种情况吸引住了,他没注意到查伦杰抓住他的下巴。现在他挣开了,又恢复
了他的尊严。
    “查伦杰教授,”他说,“如果你说话不抓着我的下巴颌,我会很高兴。就算出现了一
条非常普通的生活在石堆中的蟒蛇,也没有给你那样一种自由。”
    “但是不管怎么说,高原上有生命,”他的同行用胜利的口吻回答。“我已经说明过这
个重要的事实。我有个建议,我们必须拔帐篷向西走,一直到我们找到上去的路。”
    悬崖脚下的地面净是石头,行走缓慢而且困难。可是忽然我们遇到了一处过去宿营地的
遗迹:几个芝加哥出产的肉罐头的空盒子,一个空瓶子,一把破罐头刀,一些《芝加哥民主
报》的碎片。
    “不是我的,”查伦杰说,“肯定是梅普欧·怀特的。”
    约翰勋爵一直望着高大的树一样的蕨类植物,在它的阴影里曾经做过宿营地。“喂,瞧
这个,”他说,“我相信这是路标。”
    一片硬木钉在树上,它向西指着。
    “极有可能是路标。”查伦杰说。“别的能是什么呢?”我们的先行者是在危险的旅途
中,他留下了这个标记,那么任何仿效他的人就可以知道他走的是那条路了。我们走下去,
也许会遇到别的标记,”
    我们真的看到了别的标记,但是它们是最出乎意料的。悬崖下边长着一片高高的竹子,
就象我们在旅途中曾经看见过的那样。好多棵竹子有二十英尺高,竹子梢尖尖的,硬硬的,
它们看起来象长枪似的,正当我们穿过竹林的时候,我看见竹林里有一个白白的东西。那是
一个头骨。整个骷髅也在那里,但头骨不在一处。
    我们的印第安人用斧子砍了几下,我们扩清了一小块地方,能够仔细研究这一昔日的悲
剧。遗物中有靴子,很清楚死者是一个欧洲人。在骨头中间,有一块纽约赫德森厂出品的金
表,一根拴着钢笔的链子。另外还有一个银质的烟匣,上面有“詹·考·,A.E.S赠”的字
样。金属的状态说明,这样不幸的结局发生在不久以前。
    “他会是谁呢?”约翰勋爵间,“可怜的人,他身上的每根骨头都碎了。”
    “还有竹子穿过他的肋骨长着,”索摩里说。“竹子是一种生长得很快的植物,可是竹
子长到了二十英尺高,这个人不可能死在这里了。”
    “我在到你们这以前,”查伦杰教授说,”我打听过梅普欧·怀特的事。我发现四年
前,也就是我看见他尸首的两年前,他经过罗萨里奥。当时他不仅自己,而是有个朋友,一
个叫詹姆士·考夫尔的美国人,因此,我想没有疑问我们正在看着詹姆士·考夫尔的遗骨。”
    “他怎么会死的也没有什么疑问了,”约翰勋爵说,”他是从上面掉下来或是被推下来
的。”
    我们惊奇得说不出话来,继续沿着悬崖的边线前进。
    我们走了五英里,当时突然看到样东西,使我们充满了新希望。在岩石可以避雨的凹洞
里,有一个用粉笔画的前头,仍然向西指着。
    “又是梅普欧·怀特,”查伦杰教授说。
    “那么,他有粉笔吗?”
    “在他的背囊里和别的东西一起,我找到了一盒彩色粉笔。”
    我们又走了五英里,又在岩石上瞧见了白色的箭头。这是悬崖面上的第一个窄窄的断
裂。断裂里面有第二个标记,直指向上。
    我们已经有好几个钟头没吃东西了,旅途使我们很累,但是我们兴奋极了,顾不上休息
和吃饭。我们让印第安人搭帐篷,而我们四个,带着高木兹和马奴尔,顺着断裂往上走。
    悬崖的脚下是一堆石头,往上爬非常困难。我们很快到了一个洞的入口处,又瞧见了箭
头做的记号。就是这个地方,梅普欧·怀特和他的伙伴曾爬上去过。
    我们大激动了,谁也不想回帐篷。约钩勋爵的背囊里有个手电筒,用它给我们照着亮。
他走在前面,我们跟着。
    洞里有五十码差不多是平直的,而后一个四十五度角升了上去。路立即变得越来越陡,
我们不得不用手和膝盖爬着。忽然腊克斯顿勋爵惊叫了起来。
    “堵住了。顶塌了。”
    我们没有办法搬开这个障碍。梅普欧·怀特上去走的路现在不通了。
    我们失望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在黑暗的通道里爬了下来。走回宿营地。
    然而在我们离开断裂地方以前,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这件意外,你将会明白,是不同
一般的。
    在洞口下四十英尺左右的地方,我们几个人在一起,一块岩石带着极大的力量对准我们
滚了下来。我们自己看不见岩石是从哪儿滚下来的,但是我们的佣人仍然在洞口,说岩石落
下来从他们旁边滚过去,因此肯定是从最上面掉下来的。往上瞧,在我们的头顶上面,看不
到悬崖上绿色的丛林里有些活动的迹象。石头是瞄准我们的,这没有多大疑问了,这说明高
原上有人。
    在讨论我们处境的时候,我们决定继续绕着高原走,希望能发现别的到达上面的路。最
坏也不过是过了几天后又回到我们的出发地点罢了。
    那天我们走了二十二英里,没有发现任何到达上面的路。我可以补充一句,我们的气压
表表明。离开皮船以后,我们已经上升到海拔三千英尺。因此,在气候和植物方面都有很大
变化。没有热带旅行中叫人害怕的虫子,亚玛逊平原远远落在背后,虽然还有点棕搁树和很
多树一样的蕨类植物。
    那天夜里,一件奇怪的事情在我们眼前发生了。
    约翰勋爵打倒了一个小猪一样的动物,一半送给了印第安人,另一半我们放在火上烤
着。天黑后天气凉了,我们都挨着火坐着。那天夜里没有月亮,但是有星星,人看不太远。
这时,忽然从黑暗中,从夜幕里,飞来一个象飞机带着飕飕响声的东西。刹那间它的皮翅膀
把我们这群人全罩住了,我看见一条长长的蛇一样的脖子,一对凶猛的红眼睛,一个大大的
鸟嘴,令我吃惊的是,嘴里长满了小小的白牙。传眼之间它不见了——我们的晚饭也不见
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二十英尺宽,飞向空中,这个怪物的翅膀遮住了星星,而后在我们头
上悬崖的边上消失了。我们围坐在一起,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索摩里首先打破了沉默。
    “查伦杰教授,”他说,庄严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情,“我向你道歉。先生,我过去错
了,我请求你忘掉过去。”
    两个人第一次握手。丢了一顿晚饭,换来了这两个人的和好是值得的。
    然而以后三天,生活在高原上的史前生命,我们没有再见到,这段期间,我们走过了全
是石头的不毛之地和充满泥泞的沼泽。从东部和北部,悬崖是无法上去的。好多次我们齐腰
没在多年的、亚热带的沼泽里。而这个地方象是亚拉卡卡蛇最喜欢的地方。这种蛇是南美毒
性最大并且最爱袭击人的。这些可怕的动物一次又一次向我们爬过来,我们只是靠着一直准
备好的猎枪,才对它们觉得安心点:在我绘制的地图上,我们管这个沼泽叫亚拉卡卡沼泽。
    虽然某些地方,悬崖的高度只有三百到四百英尺,然而我们却没有找到能上去的路。悬
崖陡峭,在我拍的照片上可以看到。
    “肯定,”在讨论处境的时候我说,”雨水总得有条道下来。岩石上肯定有条水道。”
    “可是我们已经看过,岩石上没有下流的水道,”查伦杰教授说,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那么,雨水往哪儿流呢?”我问。
    “我想假如它不往外流,它必定得向内流。”
    “那么中间就有个湖。”
    “我也这么想,”
    “很有可能这个湖是往日的一个火山口,”索摩里说。“全部系统的生成当然是因为高
度的火山作用,我想高原的表面,是四周高,中间低,中心地区有个大湖。”
    第六天我们绕着高原走完了一圈,又回到那块孤立的岩石旁第一次宿营的地方。我们失
望了,因为绝对肯定,最灵活的人能有希望爬上悬崖的地方一个也没有。梅普欧·怀特粉笔
画的标记所指示的他自己上去的地方,现在完全上不去了。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大约两个月后,雨季就要开始了。岩石比大理石还硬,任何想从这
么大的高度开一条道路的打算,都是我们的时间所不允许的。那天晚上我们面带失望是不奇
怪的。在我睡着以前,我看见查伦杰坐在火旁,手捧着他巨大的头,深深地陷入沉思。
    但是在早晨给我们打招呼的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查伦杰。
    “解决了!”他叫道,他的牙齿在胡须中闪光。“先生们,你们可以祝贺我,你们自己
也可以彼此道喜。问题解决了。”
    “你找到上去的路了?”
    “我想是,”
    “哪儿?”
    他指着右面金字塔形状的岩石代替了回答。
    我们的脸——至少是我的——当看到那块岩石的时候,都现出失望。我相信那是可以爬
上去的,但是在那块岩石和高原之间,隔着一个可怕的深渊。
    “我们永远不能过去,”我叹息道。
    “我们最少可以到顶峰,”他说。“当我们到了上面,我希望让你看看一个有发明能力
的头脑能够干点什么。”
    早饭后,我们把我们首领带来的爬山用具包打开。约翰勋爵是一个老练的登山运动员,
索摩里也爬过几回山,所以这群人中只有我一个是真正没有爬过山的,但是我身强力壮,富
有活力。
    爬头一半完全没问题,但是从那以后往上就不断地变陡,我觉得往上我再也不能爬了,
索摩里也不能了。但是这时候,查伦杰已经爬到了顶上,绕着长在那里的那棵树干把绳子拴
牢。靠着这根绳子,我们才很快地上到了顶峰上的那块小小的长着草的平台。
    整个巴西平原展现在我们面前。
    前景到处是岩石和长着蕨类植物的长长的斜坡。更远一些,可以看到我们走过的那块黄
色和绿色的竹林,而后,渐渐地,植物变得越来越密,一直到形成延伸至少两千英里的浩瀚
的森林。
    我仍然在观赏这美妙的全境,教授的手重重地掘着我的肩。
    “这里来,我年轻的朋友,”他说,“千万不要往回看。而是一直奔向目标。”
    我转过身来,看到高原的高度正是我们脚下的高度,绿色的灌木丛,偶尔有几棵树,距
离高原是那样近,使人很难相信那是怎样地无法到达啊!
    我一只胳膊搂着树干,在深渊上探了探脑袋,我们佣人的小黑影,在很远的下面望着我
们。
    “这真是太少见了,”响起了索摩里教授的声音。
    我转过身来,发现他正极有兴趣地观察那棵树。这种树我好象认得。“什么,”我叫
道,“一棵山毛榉!”
    “正是,”索摩里说。“一个在遥远的地方遇见的老乡。”
    “我的好先生,不仅是一个老乡,”查伦杰说,”而且是一个宝贵的盟友,这棵山毛榉
树将帮助解决我们的难题。”
    “真是呀!”约翰勋爵叫道,“一座桥。”
    “正是,我的朋友,一座桥!时间不是白花的。昨晚我花了一个小时来考虑我们的处
境,要是有一座桥落下来搭在深渊上就好了。”
    这当然是极好的主意。这棵树超过六十英尺高,只要它倒下来正好是地方,它很容易跨
过深渊。查伦杰上来的时候,肩上扛着斧子,现在他把斧子递给我。
    “我们的年轻朋友,”他说,“你来完成这种任务是最合适的。不过,我要求你,一定
要准确地按告诉你的去干。”
    一小时稍多一点,一声很响的劈裂声,树倒了下来,那是我们通向未知世界的桥。
    谁也没有说话,我们全体跟查伦杰教授握手,他举着草帽,依次向每个人深深地鞠躬。
    “我要求这个荣誉,”他说,“第一个过去,走进未知世界,”
    他走近桥边,这时约翰勋爵伸手拉住他的上衣。”我亲爱的伙伴,”他说,”我绝对不
能允许你这样。”
    “不能允许,先生!”他头转了回来,胡子向前撅着。
    “你不是不知道,如果是科学上的事,我听你的,因为你是位科学家。但是在实际生活
的细节中,你一定得听我的。我们正要闯入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这地方也许充满了敌人。”
    “好吧,先生,你建议怎么办?”查伦杰耸了耸他的宽肩膀,问。
    “马隆和我再下去一次,我们拿四条枪上来,而后一个人可以先过去,其余的人用枪掩
护他,一直等到他看清楚那地方是安全的,其余的人才过去。”
    查伦杰还要反对,但索摩里和我认为,在这类生活细节发生问题的时候,约翰勋爵应是
我们的首领。现在爬上爬下是件简单的事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们拿上来四支步枪和一支猎
枪。我们的佣人也上来了,约翰勋爵让他们搬上来给养和子弹,因为我们的这一次探险有可
能时间很长。
    现在该让查伦杰跨过桥往未知世界去了。
    他背上背着斧子,坐在桥上两条腿搭拉在深渊的上空,顺着树干屁股一颠一颠地往前
进,很快就到了对岸。他站了起来,在空中挥舞着手臂。
    “终于到了,”他叫道,“终于到了。”
    我站着望着他,生怕从他身后的绿幕里出来个野兽扑向他。但一切是寂静的,只有一只
形状奇怪的、彩色的鸟从他脚下飞起,消失在树林里。
    索摩里是第二个,他背上挎着两支枪过了桥,这样两位教授都武装上了。下一个是我,
我努力不往下看我正在越过的可怕的深渊。至于约翰勋爵,不用任何东西保持平衡就过来
了。他肯定有钢铁一般的神经。
    这样,我们四个人到了失去的世界里了,到了梅普欧·怀特到过的土地上了。对于我们
四个人来说、这象是辉煌胜利的一刻。谁也没有料到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我们从边缘上转过身来,穿过灌木丛,大约走了五十码,突然从我们身后传来了一声吓
人的劈裂响声。我们沿着走过的路往回跑,桥不见了。
    在很远的悬崖下边,我看见一堆树枝和那个树干。那是我们的山毛榉树。接着我们瞧见
了高木兹的脸,但不再是我们熟悉的高木兹了,他的眼睛里冒着仇恨的火。
    “腊克斯顿勋爵!”他喊道,“约翰·腊克斯顿勋爵!”
    “怎么,”我们的伙伴说,”我在这儿。”
    “是,你在哪儿,你这个英国狗,你就呆在那儿吧!我等了又等,现在我的讥会终于来
了。你们发现上去困难,现在你们要发现下来更困难。”
    我们吓得说不出话来。那张脸消失一会马上又出现了。
    “在那个山洞里我用石头差一点把你干掉,”他叫道,“但这更好,让死神慢慢折磨你
吧。你将尸曝白骨,而谁也不知道你死在哪儿。当你慢慢死去的时候,想一想拉甫兹,五年
前在普图玛约河你枪杀了的那个人。我是他弟弟。现在我死也瞑目了,报仇雪恨了却心事
了。”
    他又不见了,而后一切沉寂。
    高木兹沿着悬崖往下爬,但是在他到地面以前,约翰勋爵沿着高原的边缘跑着,到了一
个可以看见他的地方。他的步枪响了,随后是远远的尸体落地的响声。
    腊克斯顿回到我们中间,脸色象花岗石一样。
    “我傻了,”他苦痛地说,“我忘了这些人的记忆力是很好的。”
    现在我们过不去这个断裂的地方了。那儿是平原,通向我们藏皮船的地方,地平线外,
是那条可以回到文明世界的小河。但是这中间的联系断了,此刻我们只能坐在灌木丛里,等
待着赞波,我们忠诚的黑人。很快,他那诚实的黑脸,而后是他那巨大的身躯,在断裂对面
岩石的上方出现了。
    “我现在能做点什么?”他喊着。“你们告诉我,我去做。”
    这是个容易发间但不好回答的问题。有件事是清楚的,他是我们唯一和外部世界的联系
人,他一定不能离开我们。
    “不,不!”他D11道。”我不会离开你们。你们总能在这儿找到我。但是我没办法留
住印第安人,他们说这个地方的古鲁普里太多了,他们要回家,我没办法让他们不走。”
    这是事实,我们的印第安人已经多方表示他们对旅途的厌倦,着急要回去。我们懂得赞
波说的是实话,而且他是不可能留住他们的。
    “让他们等到明天,赞波,”我叫道,“那么我可以让他们带封信回去。”
    “好了,先生,我答应明天让他们回去,”黑人说。“但是现在你们还要我干什么?”
    好多事要让他做,这位诚恳的黑人也都做了。他帮助我们用绳子把我们的供应运过深
渊。而后他下去,又拿上来两袋各种物品——我们都用同样的办法运了过来。他最后一次下
去,已经是黄昏了,他答应一定让印第安人等到明天。
    就是这样,我借一支腊烛的光亮,差不多用了我们在高原上的整整的第一个夜晚,写下
了我们的遭遇。
    明天(还不如说今天,因为我写到这里天已经亮了),我们将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开始
我们的探险了。什么时候我还能再写信——假如我还能再写——我不知道,我能够看见印第
安人仍然在那个地方,而我确信忠诚的赞波马上要来取我的信了。
    又得绝望了——我看不出我们有任何可能返回的希望。高原边缘的附近,没有大树可以
造一座跨过断裂的桥。我们合在一起的体力,也搬不动能很好达到这种目的的树干。绳子太
短了,用它我们下下去。完了,我们的处境是绝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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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1 13: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最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最惊人的事情发生了,而且继续在我们的眼前发生。
    在桥被破坏后的第二大早晨,我们开始经历新阶段。第一件意外的事,就使我对高原没
有好印象。在我写完信睡了一会起来的时候,我看到我的腿上有一大大的、红色的虫于,我
躬下腰把它取下来时吓了我一跳,它在我的食指和拇指间爆炸了。我恶心地叫了起来。
    “太有趣了,”索摩里说,弯下腰来看我的腿,“一个巨大的吸血扁虱,而且,我相
信,还是没经过科学分类的。”
    “不幸你把这个极好的标本捏死了,”查伦杰说。
    “肮脏的害虫!”我叫道。
    查伦杰教授抗议地扬起了眉毛,他把大手放在我的肩上。
    “你应该培养科学的眼光,”他说,“对一个象我这样具有哲学气质的人来说,吸血扁
虱是一件象孔雀一样美丽的大自然的作品。听到你那样讲话叫我难受。没问题,我们试试
看,还一定能找到另外的样品。”
    “这不成问题,”索摩里说,“刚刚就有一个钻到你衬衣领子里面去了。”
    查伦杰跳了起来,象牛似地吼叫着,竭力要脱掉他的衬衣。索摩里和我笑得伸不出手去
帮他的忙。最后我们帮他脱掉了衬衣。他的身上长满了黑毛,从这个黑毛的丛林里,在扁虱
还没咬他以前,我们捉到了它。周围的灌木丛里满是可怕的虫子,很明显,我们必须把我们
的营地搬到别的地方去。
    这时我们诚实的黑人在悬崖上出现了,带着好些筒可可和饼千,他把这些东西扔了过
来。还放在下面的储备,我们让他尽量地给自己留够可以维持两个月的物品。其余的让他给
印第安人,以报答他们的工作和带我们的信回亚玛逊平原,几小时后,我们看见他们远远地
在平原上,每个人的头上顶着一个包,沿着我们来的小路往回走。赞波守着悬崖脚下我们小
小的帐篷,那是我们与下边世界的一个联系点。
    我们带着东西从满是吸血扁虱的灌木丛里搬到了一个小小的周围密密长着树木的林间空
地上。我们安心地坐在那里,制定第一个进驻这个新国度的计划。鸟儿在林中唱着歌,除了
这些歌声,再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我们首先关心的是列出一个我们的物资表来,这样我们能够了解我们都有些什么。我们
的供应很好。我们有四支步枪和一支猎枪。大量的子弹,给养足够我们过好多个星期,很多
烟草,而且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大型望远镜和一个很好的双筒望远镜。所有这些东西,我们
都集中在这块空地上,作为第一种预防保护措施,我们用刀和斧子砍下了很多带刺针的灌
木,在离中心十五码左右的地方,围成一个圆圈,这就是我们的司令部——万一我们突然遇
到危险可以藏身的地方。我们叫它查伦杰要塞。
    要塞还没有搭完,天已经是中午了,但是不太热。这是高原的一般特点,不论是气候还
是植物,差不多都是属于温带的,围绕我们的树木中,有山毛榉,橡树,甚至桦树。有棵大
树比其它的树都高,绿荫罩着我们筑成的要塞。在绿荫中我们继续我们的讨论。
    “只要没有人或是动物看见或是听见我们,我们是安全的。”约翰勋爵说。”从打他们
知道我们在这儿的那个时刻起,我们的麻烦就来了。还没有迹象表明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
所以我们要注意别弄出响声来。我们要在我们和他们照面之前,好好地观察观察我们的邻
居。”
    “但是我们必须要有所进展,”我说。
    “当然我们要有所进展,但是先要了解情况。我们一定不要走得太远回不了我们的基
地。尤其是,除非是生死关头,我们绝对不要打枪。”
    “可是你昨天打枪了,”索摩里说。
    “算了,那没办法。不过昨天的风很强,我想声音不会传到高原深处。我问一句,我们
怎样叫这个地方?我想这是我们的权力,给它起个名字。”
    “它只能叫一个名字,”查伦杰说。“它叫那个发现它的先驱者的名字,梅普欧·怀特
地。”
   




    高原变成了梅普欧·怀特地,我们把这个名字慎重地写在我们的地图上。
    篱笆墙的入口处,我们堆上了好多带刺针的灌木枝把它封死,让我们的帐篷和储备完全
被这些保护用的灌木枝围住。而后我们悄悄地沿着一条离我们要塞不远的小河走去,我们用
这条小河做为指导我们返回住地的路标。
    穿过了几百码的密林,中间有很多树我完全不认识,但是索摩里,我们一行的植物学家
认出了这是些灭种了的植物。我们到了一个地段,在这里小河散开,形成了很大一片沼泽。
我们的面前长着密密高高的芦苇。忽然走在我们前面的约翰勋爵停下来举起了他的手。
    “瞧这个!”他说。”我敢说,这一定是鸟类祖先的足迹!”
    我们看见在眼前松软的泥淖里,有一个巨大无比的三趾脚印,这个动物已经越过沼泽地
进入了树林。我们都停下来观察这怪异的痕迹。约翰勋爵急切地望着四外,在猎象枪里压上
了两颗子弹。
    “足迹是新的,”他说。”这动物过去还没有十分钟。瞧,这里又是一个崽子的脚印。”
    大体形状相同的较小的脚印和大的脚印平行着。
    “这个你怎么认为呢?”索摩里教授得意地叫道,指着在三趾脚印中出现的巨大的一个
五指人手的印子。
    “这是个用三趾脚直立行走的动物,”查伦杰说。“并且偶尔地用五指的前爪于踏一下
地面。不是一只鸟,我亲爱的腊克斯顿,不是一只鸟。”
    “一个兽?”
    “是一条爬虫——一个恐龙。”
    顺着脚印,我们过了沼泽,穿过了灌木和树木的屏障。忽然我们惊异地停下了脚步。前
面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是五个我从没看见过的极不寻常的动物。我们藏在灌本丛里观察着它
们。
    这五个怪物,两个成年的,三个幼崽,休型巨大无比。甚至刚生下不久的崽子,也有大
象那样大,而两个大的比任何我看见过的动物都大。它们的皮肤是老鼠皮色的,象蜥蜴皮那
样有鳞状的斑点。五个兽都坐着,靠宽宽的有力的尾巴和巨大的三趾后脚支撑着,同时用它
们较小的五指前爪折弯树枝,吃枝上的叶于。看起来它们象怪异的袋鼠,二十英尺长。我不
知道我们一动不动地呆在那儿对这种奇异的景象看了多久。一阵强劲的风向我们吹来,可我
们躲藏得很好。小崽子一直在它们父母的身边玩着。这对父母象是力大无穷,它们中的一
个,因为够不着一棵高树上长着的叶子,就用前爪搂着树干把树折断了。
    我看着我的伙伴们。约翰勋爵拿着他的猎象枪站着。假如能弄到这样一个兽头摆在他伦
敦房间里壁炉装饰板上交叉的两桨之间,他这个猎人的心灵还有什么不肯干的呢?然而他没
有开枪,因为对这些未知国土的居住者,我们还必须隐藏自己的出现。两位教授在沉默中心
醉神迷,在兴奋之中,他们不知不觉地彼此抓住了对方的手,站着,象两个在奇观面前的小
孩子。
    “在英国他们会对这件事说些什么?”终于索摩里叫了起来。
    “我亲爱的索摩里,我确切地告诉你他们会在英国说什么,”查伦杰说。“他们会说你
是个可怕的说假话的人和一个科学界的江湖骗子,正如你和别的人曾经说我那样。”
    “在照片面前?”
    “伪造的,索摩里,伪制的。”
    “在样品面前?”
    “嗳,那我们就可以说服他们了!马隆和他肮脏的报纸也许还要称赞我们。八月二十八
日,这天我们在梅普欧·怀特地的林中空地,看见了五只活的禽龙。写到你的日记里,我的
年轻朋友,给你的报纸发回去!”
    “有好多人从来不谈他们的冒险经历,因为他们不能指望别人相信,”约翰勋爵说。
“准能够怪他们呢?因为这对我们自己来说,一两个月以前也象梦一样啊!刚才你说它们是
什么?”
    “禽龙,”索摩里说。“你会在坎特州和撒塞克斯州的沙地上发现它们的脚印。它们在
英格兰南部曾经生活过,那时那里有它们需要的充分而且良好的青绿树木。条件变了,这些
兽灭绝了。这里条件好象还没有变,这些兽延续了下来。”
    我有个感觉,我们被危险包围着。在树木的绿荫中,总象有着一直不停的威胁。确实,
这些我们看到的奇异的野兽是不会伤害人的,但是在这个寄异的世界里,可能还有别的从古
代延续下来的动物。我不大知道史前生命,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读过的一本关于某种动
物的书,这些动物靠吃狮子、老虎为生,正象猫靠吃老鼠为生一样。假如这些动物也活在梅
普欧·怀特地的树林里,多可怕啊!
    就在这个早晨——我们在新国度的第二个早晨——我们计划进一步了解我们周围的奇怪
的动物都是些什么。这是一次我讨厌再去想的冒险经历。假如,象约翰勋爵说的那样,林中
空地上的禽龙会象梦一样地跟着我们,那么沼泽地上的翼龙就肯定会是我们永远不忘的噩
梦。让我确切地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们非常缓慢地通过树林,部分原因是由于腊克斯顿勋爵,还有部分原因是两位教授在
奇花异虫面前总要停下来发出赞叹的惊叫。我们一共走了二三英里,一直贴着小河的右岸,
这时我们来到树林中的一片相当大的空地上。一片灌木丛通向一堆石块。我们在灌木林中朝
这些石块慢慢地走去,这时我们听到空中一片低低的奇怪的嘘嘘叫声,象是就来自我们眼前
的某个地方。约翰勋爵举手示意要我们站下,他跑过去,从那堆石块上弯下了腰。他在上面
看了一下,打了一个吃惊的手势。而后他站起来,张大了眼睛,象是忘了我们。他被他看到
的东西吓住了。最后他示意要我们过去,我觉得某种奇异而危险的事情就在我们面前了。
    我们过去,从石块堆上往下瞧着。这地方是一块凹地。离我们趴着的地方一百码左右的
下边,是一池池的死水。这地方住满了翼龙,有好几百个。所有的水边上,活动着它们的崽
子,空中的声音就是来自这群会飞的动物,而那讨厌的气味使我们感到恶心。那些样子令人
恐怖的雄龙,每一个都占着一块大石头坐着,一动也不动,只有它们的红眼睛转着。它们巨
大的、脯质的翅膀收拢着,所以它们坐在那儿象一些围着灰色披肩的巨人似的老妇人。真没
想到,数百条这种被认为早已绝灭的动物就簇居在我们眼前的凹地里。
    我们的教授乐意在那儿呆一整天呢,有机会研究这种史前期的生命,他们真是高兴,他
们指出躺在石块间的鱼和死鸟,它表明这些动物的觅食习性。我听见他们彼此道贺。“现在
清楚了,”他们中的一个说,“为什么在有些地区,翼龙的骨头会发现那么多。原来它们象
企鹅那样大群地生活在一起。”
    不过,后来查伦杰为了想给索摩里证明点什么,把脑袋抬起来高出了一块岩石,这几乎
给我们全体带来了毁灭。刹那间离我们最近的一只雄翼龙发出一阵高声的、嘘嘘的叫声,向
天空飞去。母龙和幼崽靠着水边聚拢,而全部雄龙一个接一个地飞向天空。看起来真是一幅
奇异的景象,最少有一百个庞大而形状吓人的动物在我们头上盘旋,很快我们就意识到我们
是在危险之中了。最初这些讨厌的庞然大物飞成一个很大的圈子,而后越飞越低,圆圈也越
来越小。闹哄哄的声音使我想起了飞机场。
    “往林子里跑,紧靠在一起,”约翰勋爵喊道,”这些畜生要袭击我们了。”
    就在我们准备撤退的一刻,这些畜生飞得更低了,它们中的有些翼尖几乎扫到了我们的
脸上。突然从鼠皮色的圈子里伸出了一个长长的脖子,凶猛的鸟嘴张开了。又一个,又一
个,都跟着这样。索摩里叫了一声,用手捂着脸,血从他脸上淌了下来。我觉得脖梗子疼了
起来。查伦杰倒下了,正当我弯下腰扶他起来的时候,我的后身又被咬了一口,栽倒在他身
上。就在这同时,我听见约翰勋爵的猎象枪响了,瞧见一个断了翼的大家伙掉在地上,乌嘴
和红眼睛大张着,仇恨地对着我们。这突如其来的响声,使它的伙伴飞高了一些,但仍然在
我们的头上盘旋。
    “喂,”约翰勋爵喊道,“跑!”
    我们朝灌木丛里跑过去,但这些畜主又追来了。索摩里被咬倒了,我们帮助他爬起来,
向林子冲去。一到了林中,我们就安全了,因为它们巨大的翼在枝叶中伸展不开。当我们慢
慢走回去的时候,很长时间里我们都瞧见它们在我们的头上高高地一圈又一圈地盘旋,毫无
疑问,它们仍然在监视着我们。不过最后,当我们到了比较密的树林的时候,它们停止了追
击,我们再也看不到它们了。
    “一场最有趣的经历,”查伦杰说。那时我们停在小河边,他在洗他肿了的膝盖。“关
于翼龙发怒时的习性,索摩里,我们获得的知识好得不能再好了。”
    索摩里擦着他前额伤口的血,而我在包扎我的脖子。约翰勋爵上衣的肩膀头被撕掉了,
但是他没有受伤。
    “真抱歉,我开了枪,”约翰勋爵庄严他说,“但是当时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假如你不开枪,我们也不会活着在这里了,”我坚定地说。
    “那么,大家请听我的意见,”约榆勋爵说,“我们这一天也收获得够多了,最好回到
我们的营地用点石炭酸。谁知道这些野兽可怕的嘴里会有什么毒液呢!”
    当我们回到那片林中空地,看见我们营地的荆棘墙的时候,我们以为危难已经过去了。
谁料一些新的令人吃惊的事在等待我们。查伦杰要塞的大门没有动过,墙也没有被破坏,然
而当我们不在的时候,某个奇怪的动物曾经来过。任何地方我们都没有看到脚印,只是悬在
我们营地上那棵巨树的枝桠让我们想象到它是怎样来的和怎样走的。我们物品的状况说明它
是一个很有力气的动物。这些物品被扔得满地都是,一筒肉罐头压得粉碎。一个子弹匣也被
压坏了。我们用惊恐的眼睛扫视四周,望着我们周围晴暗的荫影,也许就在那里藏着这可怕
的野兽。当我们听到赞波的声音的时候,真有说不出来的高兴。我们跑到高原的边上,瞧见
金字塔式的岩石顶峰上,他坐着,对着我们微笑。
    “都好,查伦杰主人,都好!”他喊道。“我在这儿.别怕。你们需要的时候,总会找
到我。”
    他正直的黑脸和我们眼前广阔无际的景物,把我们带回了亚玛逊平原,使我们想起我们
确实还是生活在二十世纪的这个地球上。
    另外有一件事使我想到这奇异的一天,我把它写下来结速我的信。
    我在一棵倒掉的树干上坐着抽烟,约翰勋爵向我走了过来。
    “我说,马隆,”他说,“你记得这些野兽是呆在什么地方吗?”
    “我记得很清楚。”
    “火山喉管,是不是?”
    “正是,”我说。
    “你注意土壤了没有?”
    “是岩石。”
    “水附近,长芦苇的那个地方?”
    “是浅蓝色的上,看起未象土。”
    “对极了,一个满是蓝颜色上的火山喉管。”
    “问那干什么?”我问。
    “噢,没事,没事。”他说完,回去了,我再没有想约翰勋爵的话。俱那大晚上,我再
一次听到他目言自语地说:”蓝色的土——土在火山喉管里!”这是我最后听到的话,而后
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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