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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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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09: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攻坚(3)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四天过去了……

  没有任何进展。冯德明那边,第一天打来两个电话,第二天打来三个电话,到了第四天,谁也记不清他究竟打了几个电话。看得出来,老头子真的是着急了,十五天的办案期限摆在那儿呢,到时候破不了案,下面的人要受处理,冯德明的面子也不好看。

  李强是最急躁的,几天下来,无论怎么问,董守业反来复去的就是那么几句话。如果抓到的是个小偷流氓什么的,估计他早就控制不住要动手了,揍两下解解气也是好的。可是,他面对的是,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是一个尚且在职的正科级干部,还是一个军功章满身的退役军人,无论是哪一点,都不允许他这样做。何况,他也是军人出身,公安队伍,本来就是退伍军人最集中的地方,部队的情结是所有退伍军人都无法割舍的。

  工作的时候当然不能感情用事,但李强在了解了这么多董守业的情况以后,心里甚至隐隐地盼望,如果这一切不是他做的就好了。有时,他甚至对那些摆明了的事实产生了怀疑,但他又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以董守业的能力和智商,绝不会因为什么维护投资环境的问题就给杨鹰提前办证。而且,他所说的话看起来是能自圆其说,但绝对经不起推敲。贷款的时候,他应该很清楚地知道杨鹰是在空手套白狼,按他的说法,证书他并没有交给杨鹰,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有挽回的余地,为什么要担那么大的风险去帮他贷款?如果没有利益的趋动,白痴也不会这么干,何况是精明能干的董守业。他那句给投资商提供便利的托词,鬼都不信。问题是,现在一切都是死无对证,审批人,总帐,出纳,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财务上的三个经办人,已经全部死亡,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公司帐上,明明白白地被杨鹰提走了两百万,用途不明,不在他的手里,又能到哪儿去呢?

  想想作案人的手段,李强也不由得暗自心惊,真他娘的狠啊。后来被杀的两个人,的确是帮助杨鹰办理了提款手续,但这笔钱究竟是什么用途,他们未必就十分清楚。董守业这么干,绝对是斩草除根,连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摆明了是要对抗到底了。

  袁小刚也在犯愁。显然,对困难的估计是不足的。四天的连续审讯,没起任何作用,这是袁小刚前所未见的。在他的经验里,还没遇上过能够三天不张嘴的人。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审讯的是一个镇的党委书记,土皇帝当惯了,刚开始的时候,态度特别嚣张,和办案人员硬抗,还骂骂咧咧的,把办案人员给惹急了,手段加倍儿地狠。还没满48小时,就主动要求办案人员拿笔和纸给他写交待材料,几个坏小子愣是装作没看见,差点让那个家伙精神分裂。董守业倒好,四天下来,居然还是那一副崴然不动的军姿,跟刚进来似的。这特种部队都是怎么训练人的呢?这还是人吗?

  对这一切,蓝煜星都看在眼里。想让董守业开口,办法不是没有,但他不能用,至少现在不能用。以前在惩办那些贪官的时候,范志杰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特别是遇到那些出卖国家利益、群众利益谋取私利大肆挥霍荒淫无度的家伙,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常常让林正祥乍舌不已;但是,他也有仁慈的时候,有时甚至会把原则抛在一边。那次查沈阳远华走私案的时候,有个涉案人员,是个小人物,拿了人家十几万块钱,后来了解到,这个人胆子比较小,不敢不要,又不敢踏踏实实地花,一直是把别人给的钱偷偷地存进廉政帐户,最后拿了两笔,只是因为他的孩子得了尿毒症,需要那份救命钱。而且,他本人根本就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最后,范志杰连钱都没追就把人给放了,还给他做了假材料,说他很廉洁,不但把所有的脏款上交,而且主动检举揭发,又把几封匿名的检举信也安在了他头上。后来,这家伙就成了内部了解的出污泥而不染的典型,虽然出于他的安全考虑没有宣传他,但几经调动,现在已经由当初的一个海关的小办事员提到了副处级。因为这事,最坚持原则的林正祥和他大吵一通,但最后也不得不妥协。当然,这种事情也仅限于他们两个人知道。

  现在,面对董守业,虽然蓝煜星也认为,董守业肯定是拿了钱了,但是,他分析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从表象上看,董守业是耐得住清贫的人,这些年来,如果他经不起诱惑,早就应该以身试法了,不会等到今天,那他拿这笔钱,肯定有他的苦衷。如果是这种情况,如果把杀人灭口的事抛开,以他的性格,这个案子交给他办,他很可能会网开一面的;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董守业城府极深,内心贪婪而不露痕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就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了。不过,在一切还没有显山露水之前,蓝煜星决定按兵不动,他在等着北京和部队里的两组人员的调查结果。

  这时,袁小刚过来了:“小蓝,你过来。”

  蓝煜星跟着袁小刚进了一个房间,正好林清雅也来了,李强还有两个风尘仆仆的公安人员正坐在房间里。原来,是到部队调查的那一组同志回来了。

  李强开口了:“你们汇报一下情况吧。”

  其中一位开始汇报:“首先汇报领导最关心的内容,我们这次调查,没有拿到对破案有帮助的重要证据。”长期在刑侦一线工作的的干警,说起话来就是这个风格,决不卖关子,决不罗嗦,先把结果说出来再谈其它的。

  李强自然熟悉他们的表达方式,点了一下头:“接着说。”

  “董守业在部队的工作经历比较复杂。三天来,我们从上往下,从旅机关开始,一直到他上军校前所属的连队,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明察暗访,带着的问题是领导交待的,看有没有可以为他出入死的部下和兄弟,答案是,无数!”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目瞪口呆:怎么会是这样?

  “连队,军校,再回到部队,几经调动,董守业的带过的兵有多少,我们两个人根本统计不出来,而且,据我们接触到的董守业的老领导、老战友讲,只要是跟董守业干过的,特别是一起上过战场的人,不能说全部,但大多数只要董守业吱一声,他们绝对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已退役,分布在全国各地,无法逐个排查,所以我们才回来向组织汇报,如果需要排查的话,必须加派警力,并取得全国各地公安部门的配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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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09: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转机(1)

  听到这里,蓝煜星问了一句话:“董守业在部队里退役前有没有出什么事啊?”

  两个刑警吃惊地看着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小伙子:“你怎么知道?”

  对董守业的资料,蓝煜星曾经仔细地研究过。他一直有个疑团没有解开,董守业在退役的时候是正营,而且干了已经有两年了,按部队的常规,一般正营职干部转业以前都会突击提拔一级,因为部队干部到地方以后,一般都会降个一到两级使用,这就让回家的同志心理上平衡一些。但董守业却是以正营职的身份转业的,这说明,他在部队要么是得罪什么领导了,要么就是犯什么事了。如果他在部队的时候就不干净,这个人就没有值得同情的了。

  林清雅和袁小刚也从刑警的语气听得出来,蓝煜星的判断是正确的,便也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了汇报的刑警。

  “这件事我们也是很偶然地听说的,告诉我们的是董守业的一个老部下。董守业转业前的确有些问题。他在做副科长的时候,负责旅直属侦察连的工作。当时,连里有一个战士情绪不大好,被他发现了,就找这个战士谈心。在部队里的时候,他是战士们最信任的人,这个战士也就跟他汇报了情况。小伙子是个农村兵,在家里谈了个对象,两个人感情非常好,就等他退伍以后回家结婚。那姑娘长得挺漂亮,却被村支部书记的儿子,一个村里有名的花花公子给看上了,整天软磨硬泡,姑娘当然不同意。后来,有一天晚上,趁她家没人,那花花公子居然把姑娘给强奸了。”

  听到这里,李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妈的,无法无天了,要是给我碰见,非阉了他不可。”说完以后,忽然想到林清雅还在场呢,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听到大队长的话,刑警队员来不及注意他尴尬的表情,当即就憋不住地笑出声来:“可不是给阉了嘛。”

  “啊?”一句话说得李强和袁小刚都吃惊地叫出声来。

  “事情发生以后,农村人不懂法律,也没好意思声张,后来那姑娘觉得对不起那个战士,提出要和他分手。不明不白的,小伙子当然不甘心,最后才追问出事情的真相,到派出所报了案,却因为没有证据,再加上支部书记在地方上有点关系,最后事情竟然不了了之。但是,那个花花公子却恬不知耻地到处炫耀,说他干就干了,没人能拿他怎么着,事情在村里村外传得沸沸扬扬,最后,姑娘羞愤交加,居然疯了。”

  “活该阉了他!”连袁小刚都怒不可遏了。

  “那个战士性格有点软弱,事情发生以后,只知道偷偷地哭。知道这事,董守业受不了啦。当天夜里,就开着辆吉普车,带着那个战士赶到他家,好在路途不是很远,也就三百多公里的样子。不知不觉地就把那个花花公子从被窝里给拎了出来,弄到村口,一刀就把那个做孽的东西给切了,好在他没准备要那家伙的命,走之前还帮他止了血。赶到部队的时候,天刚刚亮。”

  听到这里,几个人都有点大快人心的感觉。“那后来是怎么处理的?”问话的是林清雅。

  “后来也是不了了之。那个村支书家估计就是那个小伙子干的,但又没有证据,只能到处上访告状,很快就折腾到了部队里。董守业当然不会认帐,部队的领导听说了这件事以后,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没理这茬。不过,两个人彻夜未归,还带走了吉普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说,以董守业那一贯爱兵如子、嫉恶如仇的作风,干出这样的事也是最自然不过的。部队虽然保护了他,但也不能容他再呆下去了,两个月以后,风声稍微松了一点,董守业就被安排转业了。”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里,蓝煜星暗暗点头,这个董守业,性格和自己竟然有一些相似之处,不过,他也太急躁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么干太显眼了,要是能再耐心点,瞅一个好机会,以他的能力,绝对可以弄个神不知鬼不觉,至少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想到这里,蓝煜星还想进一步了解董守业的情况:“那部队里对他的看法怎么样?”

  “从领导那里掏不出什么东西来,都是表现一贯良好,政治立场坚定,作战勇敢之类的套话,不过,我们在旅部通报情况的说他涉嫌受贿的时候,根本没人信,还有人……后来,咱们再调查的时候就不敢提这茬事了。”说到这里,这个刑警无奈地笑了笑。蓝煜星一听就明白了,估计这两位在部队没少受委屈,部队就是这样,特别是董守业退役的这种一线作战部队,如果欢迎你,直接拿白酒把你灌个半死;如果不欢迎,那可就惨了,想要一个好脸色都难。好在这是旅部而不是连队,政工干部的水平高点,有点涵养,要是在连队,搞不好就是猛揍一顿,然后轰了出去。

  说到这里,汇报的刑警又补充到:“不过,我们在他那些退役的老部下那里就听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刚才的那件事。还有,据他的部下讲,董守业在部队的时候和领导的关系的确不咋样地,要论他的能力和战功,也不至于干那么多年还是个营级,正团都应该干过了。”

  听到这里,袁小刚嗯了一声,感觉两个调查人员的汇报也不再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对这个案子估计不会有太大的帮助,不过,董守业这个人的确是引起了他很大的好奇心,便追问了一句:“有什么例子吗?”

  “有啊,多了去了。他做连长的时候,上面来检查,查别的连队的时候都是练练剌杀啊、队列啊什么的,又雄壮又威武,给首长一种阅兵的感觉;还有的连队表演射击,找几个枪法好的,打标语靶,一枪命中就有一个字挂下来,呯呯呯呯,几枪下来,就是一个横幅,欢迎某某首长莅临指导之类的,那首长看着多爽啊。可董守业说那是形式主义,坚决不搞,首长一来,就玩个十公里武装越野什么的,让首长在摩托车上一颠就是几个小时,风吹日晒的,跑完以后那些个兵个个疲累不堪,也不好看,挨累不落好。演习也是,让他当红军还好点,要是当了蓝军了,动不动就把红军打得狠狈不堪,不按套路出牌,这多招人恨啊。所以,他在部队的时候,年年立功,年年受奖,就是一到提拔的时候就靠边站,要不是上前线捞了个火线提拔的机会,估计他也是个名符其实的老连长了。”

  正说着呢,门“哐”地一声被推开了,几个人定睛一看,正是赴北京调查的两个同志,门都没敲就急吼吼地进来了,一看到李强就就报告:“大队长,我们在北京有重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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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四章 转机(2)

  这个信息让几个人顿时兴奋了起来,李强急不可待地催促到:“快说!”

  “在北京,我们调查了解到,董守业的两个孩子,就在我们控制董守业之前,刚刚离开北京出国留学,留学的地点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在京期间,我们还大概咨询了一下赴美留学的费用,普林斯顿大学硕士研究生的学费一年大概要在三万美元左右,加上房租费,生活费,每年的费用应该在五万美元上下,两个孩子的费用就是十万美元,如果按留学两年计,200万元人民币差不多。所以,基本可以认定,董守业受贿的目的是为了支付子女赴美留学的费用。”

  “其它还有什么情况?”袁小刚继续追问。

  “有。这次我们去北京还带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董守业的两个孩子有没有接触到DF2的可能,据清华大学的老师们介绍,目前,学校的实验室的确培育成功了蓝芝草,而且,负责这个项目的恰恰就是董守业的女儿董方方的老师,董方方在校期间也作为老师的助手,参与了这个项目的一些工作。另外,在国内,也只有清华的生物实验室可以培育出这种药物。”

  袁小刚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好!这回看他还有什么话说,李大队,蓝煜星,我们现在就去审问董守业。还有,蓝煜星,在这件案子上,你上次的提议起了很关键的作用,案子破了以后,我和林书记会向领导汇报,为你请功。你们四位辛苦了,先休息一下。”说完,三个人便迫不急待地走了出去。紧随其后,几名刑警和林清雅也离开了房间。

  进了门,三个人刚坐下,李强单刀直入地问道:“董守业,请你解释一下,你儿子和女儿出国留学的费用是怎么来的?我再重审一遍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希望你把握最后的机会。”

  依然是一副军姿的董守业,看着面前底气十足的李强和袁小刚,似乎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从容不迫地说:“既然你们已经查到了,我也就不再心存侥幸,拿纸笔来吧,我也该坐下歇会了。”

  “好吧,给他笔。”见到这一幕,说不清的原因,袁小刚、李强没有丝毫的破案后的喜悦和兴奋,反而满是悲凉和感慨,一个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革命军人,一个多年来一直廉洁自律的党员干部,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了呢?

  想到这里,袁小刚对看守董守业的两个民警说:“你们看着他写吧,让他做到桌子上,给他倒杯水,还有,如果他需要抽烟,你们也给他提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可以为他做的,也许只有这么多了。此刻的袁小刚,心情是无比的压抑。

  三个小时过去了,一份几页纸的自白书呈到等候在休息室的三个人的手上。洁白的稿纸上,遒劲有力的书法,似乎还可以看出供述人曾经的铮铮铁骨,可惜,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现在都是一个为了一己私利中饱私囊的贪官,一个党和人民的罪人,等待着他的,将是冰冷无情的国之利剑。

  袁小刚在认真地读着这封沉重的自白书:

  敬爱的党组织:

  在组织上还没有作出最后的裁决之前,我还是这个伟大、光荣而又正确的组织中的一员,所以,我还有资格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敬爱的党!

  作为一名曾经的革命军人和党的干部,二十多年来,我基本能够做到严以律己,廉洁奉公。坦率地说,作为一名手中还有一点点权力的领导干部,我曾经经受过无数次的诱惑,金钱,美色,但是,我没有为之所动。清贫一生,对我这样一个农村出来的苦孩子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生活,更何况,我现在的生活水平和那些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农民兄弟相比,和失业的下岗职工相比,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是党培养了我,是党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使我能够有机会上战场为国杀敌,有机会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我曾经为党的事业付出的一点点努力,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耀,也是这个污秽的灵魂曾经有过的一点闪光之处。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最大的荣耀,那就是我的一双还算有点出息的儿女,他们是我的挚爱。这两个孩子,天资聪慧,有着良好的基础;这两个孩子,机遇难得,能够有机会就读于代表中国最高水平的清华大学。但是,这还不够,我的两个孩子和我自己都清楚地知道,目前,生物科学这座金字塔的顶端不在国内,在美国,在普林斯顿。

  我的一生是平凡的,并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业绩,但是,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顶天立地,能够卓而不群,能够在他们的生命里谱写无比灿烂的华美乐章。科学史上曾经有过居里夫妇的佳话,我也希望我的一对子女能够创造出另一个董氏兄妹的佳话,我相信,只要给他们最肥沃的成长土壤,他们一定能够做到。如果能够这样,即便我的灵魂藏污纳垢了,但也可以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但是,我太无能了,我没有力量给他们提供这些条件。为了他们上大学,四年来,我们夫妻节衣缩食,省下的钱,全部用于支付高昂的学费。有时候我也庆幸,好在我还是一个有固定收入的公务员,假如我是一个农民,假如我是一个下岗工人,连送他们进大学都做不到。但是,当出国留学的机会摆在两个孩子的面前的时候,我无法平静。如果说个人享爱的诱惑我还能经受得住的话,两个孩子美好前程的诱惑却让我怦然心动。五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金钱。

  恰巧在这个时候,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杨鹰找到了我。这个人很精明,他不知道怎么就了解了我的难处,并且给了我一个看起来天衣无缝的计划。并不需要我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只要打几天的时间差,两百万就可以到手。我心动了,第一次在明知不合法的情况下,在审批书上签了我的名字。这是党和人民给予我的权力,我却用这个权力做了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事情败露以后,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一错再错,先后谋杀了杨鹰等三人,企图杀人灭口。但是,我错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果不其然。对今天的结果,我早有预料,等待我的,必将是党和人民的严惩。不过,我告诉过我的两个孩子,他们学成以后一定要回来报效祖国。他们会听我的话回来的。相信他们现在也一定会明白我当初这样要求他们的用意,我需要用他们的贡献,来洗涮我的污点。

  现在,他们应该走了吧,祝他们一路顺风。

  读完信,房间里的人全部沉默了,只有蓝煜星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他的感觉是:“不可能!这封交待材料肯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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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转机(3)

  袁小刚通报完之后说,现在我去请林书记,把有关情况向她和冯德明书记汇报,看看冯书记还有什么指示,然后,根据冯书记的指示,再作下一点的安排。

  不一会,袁小刚出来了,一脸的兴奋,通知驻二招工作组的所有人员马上到小会议室开会。

  会议开始了,按常规,袁小刚仍然是率先发言:“同志们,案件的进展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刚才,林书记把情况向冯书记作了汇报,冯书记又向市委黄书记汇报了情况,两位领导都很满意,对工作组提出了口头表扬,同时,要求我们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取得决定性战果。现在,大家谈一下各自的想法。”

  李强发言了:“我个人认为,董守业供述的情况是可信的,案子办到这一步,应该说,已经取得了关键性的突破。但是,对杀人案的细节部分,董守业并没有交待清楚。当然,这只是犯罪嫌疑人的初步供述,也是正常的,需要我们进一步挖掘,进一点做好审讯和核实工作,搜集证据和下步的破案线索,以便把所有的涉案人员全部绳之于法。还有,作为刑侦这一方面,下一步的工作难度依然很大,特别是缉拿两名持枪杀人犯的工作,可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做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李强在说的时候,神情是轻松的,不管怎么说,案子办到这一步,基本上是破了,主犯已经供认不讳,一旦打开这个缺口,下面不愁他不说,往下走的应该是一些程序性的东西。至于杀人凶手的缉拿,在案情已经基本清楚的情况下,无论是不是能在十五天内有所收获,对上面都有一个交待了。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袁小刚向四周看了一眼。

  这时,蓝煜星开口了:“我想问一下两位赴北京的同志,董守业两个孩子赴美留学有没有审请到奖学金,如果有的话,是什么样的奖学金。”

  到北京同志显然没有准备:“这个我们不是很清楚,我们只了解到他们已经赴美留学。”

  听完后,蓝煜星当即发言:“各位领导,我想说一点疑问。目前,我们已经基本清楚,涉案金额是二百万元人民币,这在对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财务清查结果中和董守业本人的供述中都已经得到了证实,而且,根据目前的调查,也可以基本认定,董守业除了一项以外,并没有其它的非法收入,仅仅只有两百万而已。我们再联系董守业的两个孩子出国留学的情况,对赴美留学人员,如果没有取得奖学金资助的话,门槛是比较高的,学生申请签证须提供一百万元人民币的经济担保,也就是说,两个孩子就需要两百万,那么,两个孩子出国以后还需要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仅有两百万是不够的。但是,假如他们获得了可以免担保的全额奖学金,我们也知道,美国为了吸纳来自全世界的人才,在对外籍留学生中真正的人才,奖学金资助也是比较高的,特别是像普林通顿这样一流的大学,奖学金的金额甚至可以足够两个人在美的生活费用。还有,因为赴美国留学的费用有比较昂贵,一般自费出国留学的学生很少会选择美国,而是会到加拿大、欧洲国家这样一些福利比较好但学费、生活费又相对低廉的国家。所以,赴美留学的中国学生一般都比较优秀,获得奖学金的占七成左右以。董守业的两个孩子是我们J省的高考状元,J省是科教大省,教育水平在全国是一流的,虽然不排除高分低能的可能,但J省的高考状元基本上可以代表全国的最高水平,目前中国的两院院士有百分之三十以上来自J、Z两省,在我们J省,平均每个县可以出去三到五名的两院院士,这就是明证。我个人理解,以两个孩子的基础,和清华的教育水平,他们赴美留学,是真正是冲着求学而去的,这和当前一部分贪官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把子女送往美国有本质的不同,获得全额奖学金的可能性非常之大。综上,我个人认为,无论是他们有没有获得奖学金,董守业都没有必要拿这两百万,要么不够,要么不需要。只有一种可能……”

  这时,林清雅插了一句:“我刚刚毕业不久,出国留学的情况也比较了解,蓝煜星同志刚才所说的清况是准确的,不过,有没有这种可能?董守业的一个孩子获得了奖学金,而另一个孩子没有获得,这样就容易解释了。不过,能进普林斯顿,的确是一般都会拿到奖学金的。”

  蓝煜星补充到:“林书记说的不错,这也就是我刚才所说唯一的一种可能。”

  这时,袁小刚问:“那么,如果这两个孩子真的获得了全额奖学金,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这两百万,那么这件案子意味着什么?”

  听到这里,李强大声地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法想象。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想那么多,贪官拿钱是出于人的本能的私欲,董守业的确有着光辉的历史,清廉的过去,但不代表他就不会褪化。作为和董守业有同样经历的退伍军人,见到这样的事情,我也很痛心,但是,我们现在查的这件案子,风险小,回报高,在你们纪委千丝万缕的举报线索中,这种案子被忽略的可能性非常大。大家想想,政府官员没有做小偷的,但是,如果做小偷比贪污爱贿获利还要多,风险还要小,而且平时也同样体面,那么政府官员会不会去做小偷呢?我估计大家都会去干。再说,也不能因为他不需要就说他不会受贿,受贿的人有几个是因为缺钱的?说不准董守业早就准备好了,在退下来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捞那么一笔,两个孩子在美国取得公民权之后,正好跟着去美国了,这两百万也够他在美国颐养天年的了。”

  “我同意李强同志的看法。”袁小刚表态。

  这时,意见已经形成鲜明的两派,林清雅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总结道:“这样吧,两位赴北京的同志看看能不能联系上清华大学的有关人员,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去核实一下董守业的两个孩子究竟有没有获得奖学金。然后我们把意见综合一下向冯书记汇报,请领导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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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谜团

  散会以后,蓝煜星一个人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对于今天的分歧,李强和袁小刚的想法是很容易理解的。案子基本破了,既然一切都有人认帐,谁都不愿意节外生枝,这明显是给自己找麻烦。毕竟只有十五天的办案期限,在现在的基础上结案,你好我好大家好,上上下下脸上都有光彩,对上面也有交待,可谓皆大欢喜。

  特别是纪委这一块,就是两百万的事情,查到这里,行贿的受贿的都清楚了,案子也就算结了。至于赃款嘛,被带到美国了,一时半时是追不回来了,国内的很多大案都存在这个问题,国家都解决不了,s市纪委当然也解决不了,最后算下来,肯定是有功无过了。

  至于公安那边,还有一个买凶杀人的问题,就看董守业怎么说了。如果真的是他的战友所为,董守业会不会提供破案线索还难说,以他的性格,既然承认了,把一切全扛下来的可能性最大。如果他能提供出杀人的线索,把凶手拿下,那一切就完美无缺了;当然,如果拿不到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像这种买凶杀人的犯罪,凶手在本质上只是相当于一件凶器,抓到了肯定是杀无赦,抓不到嘛,慢慢抓就是了,这种案子难度太大,上面也能理解。至于自己现在的疑问,显然是把案情搞复杂了,如果因为这事超过了期限,不但大家都不能立功,还要受处罚,何苦来哉?就看冯书记是怎么定夺了。

  他会认同自己的意见吗?难说。一方面,他并没有深入地接触这件案子,也不会很了解董守业,按常规,更多的人还是比较愿意认同李强和袁小刚的观点,很符合逻辑;另一方面,他会不会出于利益的考虑草草结案呢?这个案子他是第一责任人啊,如果破不了案他的脸上也不光彩。他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自从进s市纪委工作以来,蓝煜星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奈,权力!自己的权力太小了,根本不足以影响领导的决策和案件的走向。做得太多了与自己的身份和经历不符,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身边有一个林清雅已经够受的了,好在她现在是彻底转变了,再也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省得自己提心吊胆。可是,如果就这样听之任之,这个案子就等于没破,背后的谜团就不会被揭开,董守业真正的目的就无法看破,既不是自己享受,也不像他所供述的那样给子女上学花费,那他拿这两百万究竟是要干什么?蓝煜星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思路。

  正想着,门呯呯地响了起来,听得出来,很响,也很急。打开门一看,是袁小刚,蓝煜星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向是比较随便的,就没好气地问了一声:“又怎么啦?袁主任。”

  “快来快来,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董守业家那小子回来了,要跟咱们谈一谈呢。正愁那两百万找不回来呢,送上门来了。”说话的时候,袁小刚有点神秘兮兮的,还有一股子难言的兴奋。难怪他兴奋,如果董守业那二百万要是能追回来,纪委的这个案子可真是十全十美了。

  “董守业的儿子?不是在美国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蓝煜星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他不是才走没几天吗?从美国到p县,飞机,汽车,要倒好多趟,这一来一回的,不算机票钱,就这时间也够紧的了。不过,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做儿子的回来看看,也能够理解。

  “可不是嘛。先看看去。”袁小刚边说边拉着蓝煜星往小会议室走去。

  进了门,蓝煜星看到房间里坐着的除p县的纪委书记马勇明、刑警大队长李强外,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满脸的风尘,一看就是经过长途跋涉的样子。穿一身崭新的藏青色西装,上面沾了不少灰尘,按惯例,新出国的人员都是要做一套西装的,这孩子也没例外;纯白衬衫,深蓝色领带,领口黑乎乎的,应该是时间过于仓促,根本就没来得及换;五官长得和他老爸有点像,但给人的感觉却有很大区别,不像董守业那样健硕,而且肤色白晳,带一副金属边的近视眼镜,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脊背稍微有点驼,这是长期伏案苦读的结果;不过,蓝煜星还是看出了他和董守业在气质上的相同之处,那就是眼神,目光清澈,流露出一种和董守业十分相似的果敢而坚毅。“这不是一个纨绔子弟。”蓝煜星给了他一个非常直观的判断。

  这时,马勇明说话了:“袁主任,蓝科员,这是刚从美国回来的老董的儿子,董小方。”

  两个人走向前去,和董小方握了握手。蓝煜星可以感觉到,董小方的手纤细而文弱,握手的时候却很有力度,态度也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他同时还感觉,这个小伙子和自己竟然有些相似之处,不禁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所以,握手的时候,蓝煜星一直在专注地看着董小方的眼睛,并且有意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董小方礼貌地回敬。

  分别落座以后,袁小刚开话了:“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情况需要向我们说明吗?”这是一句很有必要说的废话。

  “袁主任,李大队长,关于我爸的情况,我已经听说了一些。但是,尽管这里面有些事情我也想不通,但我还是觉得这里面可能会有冤情,所以想把我知道的一些情况向领导汇报一下,供领导参考。”董小方的表达很平静,绝不像一些犯罪嫌疑人的家属那样哭哭啼啼或是冲动暴躁,这也给了几个人一定的好感。

  “嗯,你说吧。”袁小刚很想听听他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其实,主要是关于钱的事情。我们兄妹这次赴美留学,是取得了全额奖学金资助的,除了出国之前的一些费用以外,其它的都不是问题,而且,到了美国我们大概算了一下,如果我们兄妹俩在一起生活,甚至还会有一些节余。另外,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兄妹开发了一个生物工程的产品,并取得了发明专利,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也还是有一些市场价值的,半年之前,我们已经把这项专利卖掉了,这是相关证书和合同,还有获得奖学金的相关文件,我全带来了,请几位领导过目。”说完以后,董小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双手交给了袁小刚。

  袁小刚打开以后,里面是几张相关的证书,有中文的,也有英文的,其中有一份关于专利转让的中文合同,转让价格是15万元人民币。英文的证书袁小刚不大看得懂,便交给了坐在身边的蓝煜星,蓝煜星看了一下,向袁小刚点了点头,表示董小方所言不虚。

  “还有,就是与那两百万有关的事情。这次出国,始终是我们两兄妹自己在操作,暑假期间我们滞留在北京,也就是忙这事。包括出国费用的解决,我们从没向父母亲张过口,我父母非常清楚。出国之前,我们回来过一趟,跟家里人告个别,第二天就回北京了。多年来,我们兄妹也非常自立,上学的时候都没有让父母亲送过,这次也一样。五天前,我们从北京直飞纽约,临上飞机前还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我爸最后一次跟我们强调,要学好本领,回来报效祖国,但绝口没有提钱的事情。到了学校,我们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打电话,却没有人接,打我爸的手机关机了,后来打到外婆家找到我妈,却听说了这档子事,说是我爸涉嫌受贿,而且金额巨大。当时我就赶到银行查了一下我的信用卡,里面居然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两百万的人民币。”说到这里,董小方又拿出了一张存折,也交给了袁小刚。“袁主任,这就是那两百万,无论它是不是我爸受贿的钱,我都应该交出来。”

  看到这两百万,袁小刚惊诧莫名而又感慨万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董守业的两个孩子真的不需要这笔钱,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真的如李强所说?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袁小刚感慨的却是,如果董守业不是有命案在身,这笔钱退出来以后,对董守业的处理会大大减轻,搞得好的话,判个监外执行都有可能,这就连牢狱之灾都免了,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呢?现在,身负三条人命的董守业,无论是退出了多少钱,都难免一死了。想到这儿:袁小刚看向蓝煜星:“小蓝,去叫一个财务上的同志,办理一下接交手续。”

  一切办理完毕之后,董小方又说:“袁主任,李队长,我还想说几句题外话。第一,我们的留学费用已经完全解决,不需要我父亲操心。我父亲究竟是不是一个贪官,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绝对没有必要因为我们兄妹俩留学的事情来以身试法。第二,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对我们的教育一直都是要我们自立自强,勤俭节约,而且,他本人就是我们的榜样,为什么要在留学的大局已定之后还给我们汇这两百万,难道是让我们在美国做少爷小姐吗?我无法理解。第三,人民币在美国是不能花的,必须先从国内兑换成美元,这样的常识他也清楚。所以,我个人认为,这起案件疑点很多,根本无法理解,希望各位领导能够明察。另外,我还有一个要求,我想见见我的父亲,可以吗?”

  对董小方提出的疑问,几个人各有各的想法。不过,对他的要求,袁小刚感觉这样并不违反原则,而且,也许有助于案件的侦破,于是就答应了他,几个人陪同董小方来到了关押董守业的房间。

  在董守业初步供认以后,工作组安排他休息一会,毕竟是连续数天的疲劳轰炸,万一出什么问题工作组也不好交待,而且,董守业目前的态度也非常的配合。审讯有很多时候就像看书,只要你能打开这本书的第一页,你就可以把它读完。

  此时,董守业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当他见走进来的有自己的儿子时,腾地一下就做直了腰板,这个一直不苟言笑的汉子,此时的脸上居然悲喜交加,紧紧盯着儿子的眼睛,竟然给人一种痴痴的感觉。不过,一切都是短暂的,董守业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常,冷冷地说了一声:“你怎么来了?谁让你回来的?”

  “爸,是我自己回来的,没人让我回来。”董小方的声音有点颤抖,如果不是旁边有很多的人在,也许他就会哭出来。

  看着欲哭无泪的儿子,董守业脸上开始挂上了属于父亲的慈祥,旋即,他又哀伤地叹了一口气:“唉!”所有的人,都可以感觉到这声叹息里所蕴涵的沉重与悲凉,心里不由自主地像被揪了一下。这一面,是生离,也是死别啊!

  “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毕竟是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孩子,看到自己一直崇拜的父亲,此刻已经成为政府的阶下之囚,已经被当成他本人一向痛恨的腐败分子,董小方再也克制不住,踉踉跄跄地扑到父亲跟前,把头伏在董守业的膝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董守业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发,钢铁一般的汉子,也禁不起儿子这撕心裂肺般的哭诉,两行老泪,顺着眼角,轻轻地垂了下来。袁小刚,李强,蓝煜星,此时都感觉心中像堵了一大团棉花一般,憋闭的难受。纷纷把视线转移到了一边。这时蓝煜星注意到,董守业把头靠向儿子,似乎是耳语了两句什么话。听了父亲的话,董小方猛地把头抬了起来,用惊讶而又疑惑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父亲,这时,几个人都意识到,刚才似乎发生了一些什么,一齐把目光投向这父子二人。

  董守业对众人的注视不理不睬,只是专注地盯着儿子的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期待,甚至是祈求。良久,董小方冲自己的父亲点了点头。看到儿子的动作,董守业就像什么心事已了一般,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欣慰和满足,然后,拍了拍董小方的肩膀,说了一句:“孩子,去吧,替我照顾好你的妹妹,还有你妈。”

  “我会的,爸!”董小刚站了起来,转过身,头却没有转过来,一直望着父亲,无限留恋地离开了父亲目送自己的视线,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几个人刚刚走出房间,沉重的防盗门就“砰”地的一声关上了,这一声门响,声音并不是很大,却震得离开房间的几个人都是后颈一缩,似乎这声音不是来自人间,而是地狱。

  回到小会议室,几个人又坐了下来。董小方开口了:“袁主任,李大队长,马书记,谢谢你们让我见到了我的父亲,刚才我给几位领导提供的情况,还请领导能够考虑,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

  这时,李强说话了:“董小方同志,很冒昧地问一下,你父亲最后对你说了什么话,我们可以知道吗?”李强问的,正是众人都很好奇而又都不好意思问的问题。

  这句话尽管说得非常委婉,但董小方的神色还是表示出了明显的不快:“对不起,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私事,没有必要向您汇报,当然,如果李大队认为我也是犯罪嫌疑人的话,不妨审讯我。”激愤之下,董小方的表达已经有了明显的攻击味道。

  “你……”从来没有受过这样气的李强,脸顿时憋得通红,差点就要发作。这时,袁小刚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李大队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别在意,咱们走吧。”见袁小刚这么说了,马勇明也来帮腔。这样,在袁小刚、马勇明的拥簇之下,董小方离开了房间。

  很快,袁小刚回来了,进门就冲着李强抱怨:“你呀,也不挑个时候,老子犯了错,儿子又不是犯人,你这么问人家,人家能不来火吗?”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们纪委的案子算是全破了,连赃款都一分不少的追回来啦,我这呐?人究竟是谁杀的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呢。”李强有些不服气。但他接着又说道:“我也知道问这话不合适,不过,我总感觉,董守业交待的那两句话肯定有重大隐情,很可能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之处。”

  “那你问董守业不就成了?干嘛在人家孩子的伤口上洒盐啊。”袁小刚反驳了一句。

  “你觉得董守业能说吗?要是能说的话就不用那样偷偷摸摸的了。”李强的话说到了蓝煜星的心坎上了,显然,这件案子的确有隐情,搞不好就是一个不解之谜。

  “那好,今天晚上继续提审董守业!”袁小刚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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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挽歌(上)

  当晚,审讯室里再次灯火通明。袁小刚,李强,蓝煜星三人坐在审讯桌上,对面,是正襟危坐的董守业,两名彪悍的刑警站立在他两旁。新一轮的审讯开始了。

  今天的主审是李强:“董守业,到目前为止,你的态度很好,交待的问题也比较彻底,希望你能够继续和我们配合。现在,需要你对材料中反映的问题在细节上作进一步说明。”

  董守业依然是不卑不亢:“可以。请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拿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两百万的用途究竟是什么?”

  “对这一点,我在材料里交待得已很清楚了,给孩子上学。”

  听了董守业的话,李强顿时严厉了起来:“你撒谎,今天董小方来的时候已经跟我们说得明明白白,他们兄妹俩已经获得了奖学金,而且还有一份专利,出国的费用和在美的学费、生活费均已解决,根本就不需要这两百万。而且,他已经把两百万的赃款退还给了纪委,这与你在供述中交待的内容明显不符。你还是把实话说出来吧。”

  董守业在看到董小方来了以后,已经猜测到了这种局面,对李强的话也并不感到吃惊,坦然地说:“本来我这样交待,也不过是想给自己身后留下一个可以让大家认同的好名声。现在,既然你们已经逼到这一步了,我也就不隐瞒什么了。不错,我这样做,并不纯粹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自己。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五十大几岁的人了,也许今年底,也许明年,总之,很快,我就要从权力的神坛上走下来。从部队到地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清贫,也很忙碌。可以这么说,我吃过最苦的苦,却没有品尝过最甜的甜。我也是人,我也想领略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光怪陆离的异国风情,我也想在2006年去德国现场观看一届世界杯,我也想在2008年去北京为奥运健儿喝彩加油。应该说,这些要求也不是特别高,凭我的管理能力和人格魅力,如果当初不是选择了从军从政,而是经商办企业,也许吃不了这么多的苦,但是,绝对可以轻而易举的实现我刚才说的那些愿望。说白了,我不平衡,我为国家的付出与国家给我的报酬不对等。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光阴已经献给了党和国家,临下台之前,在不危害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前提下,拿那么一点点,给自己留点后路,退休以后,和我的老太婆安享晚年,这就是我的目的。也许手段不那么光明,但是,不这么做,我就没有机会了。”

  董守业的这一番话,让袁小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谬论,却被他说得振振有辞。哦,都像他这么干,临下台前拿那么一点点,那国家的干部体制岂不是乱了套?有点权的可以这么干,那没权的人呢,一辈子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找谁拿去?

  蓝煜星却不禁暗暗吃惊,滴水不漏啊,董守业已经把最后的尊严都抛开了,以他缜密的思维,丰富的反侦破经验,再加上这种不顾后果的解释法,想从他口中再去挖掘什么东西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了。不过,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审讯方和被审讯方自觉不自觉地达成了一定默契,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能把事情解释圆满了就行,这样的话,这个案子很快就可以定性了。

  果不其然,李强和袁小刚并没有在这一点上作过多的纠缠,很快把问题转向下一个环节:“那我再问你,你说你谋杀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财务总监苏健、现金出纳周嫒媛,是你独立实施的谋杀行为还是有同案犯。”

  “我个人无法定性直接实施谋杀行为的人是不是我的同案犯,严格地说,这应该是属于买凶杀人。我是通过雇佣职业杀手实施的谋杀。”

  “说的详细一点!受雇佣的一方是集团还是个人,你是如何与他们取得联系的,买凶杀人的资金是多少?”李强穷追不舍。

  “是一个商业性的暗杀组织,名字叫无忧,只要给钱,无论是暗杀平民还是高官,他们都可以办到。无忧暗杀组织的总部在金三角,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在东南亚各国包括国内都有分支机构,承接一些暗杀业务。这个组织的成员,多数是来自越南、柬埔寨、缅甸的老兵,也有极少数咱们解放军中的退役士兵。”

  “那你是怎么和这个组织取得联系的?”

  “自卫还击战的时候,我任侦察连长,连队里有一个战士,是个孤儿,叫吴名,因为出身比较苦,我对他一向比较照顾,战争中,我还救过他的命。后来在一次行动中,吴名被弹片击中胸部,受了重伤,眼见是活不了了,因为当时的战斗过于残酷,我们侦察连又是在敌后作战,在没有办法医治和把他带回来的情况下,就抛弃了他。回国以后,他被追认为烈士。事实上,这个人并没有死,获救以后,几经辗转,最后投靠了无忧暗杀组织,现在已经是一个头目。去年,他潜回国内,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可能是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专程来答谢我,给我送来了五十万元的人民币,我没有收。他当时给了我一个手机号码,说今生今世无论如何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如果我需要什么帮助的话,让我给他打一个电话。”

  “于是你就找到了他?”

  “不错。你们找到杨鹰之后,我感觉事情可能会败露,就想到了他,当即与他联系,并向他提供了杨鹰的情况。他们的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谋杀了杨鹰。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想杀这么多人,只是想制造一起杨鹰自杀的假象,一方面杀人灭口,同时也制造混乱,也好蒙混过关。不过,后来想一想还是不保险,杨鹰给我的这两百万,不一定只有杨鹰本人知道,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财务总监苏健和出纳周媛媛都有可能了解内情。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天,我又通知吴名,由吴名安排杀手,杀害了苏、周二人。”

  “那你就没想过我们会找到你?”

  “当然想到过。本来以为,以我多年侦察和反侦察、审讯与反审讯的经验,对这种死无对证的案子,只要咬紧牙关,肯定能够抗得过去的。但是,我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是我过高估计了自己。表面上看是因为两个孩子上学的原因导致我招供,但是,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自己能感觉得出来,我的意志已经到了极限,说与不说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我也就不再顽抗了,顺便借孩子留学的事情给自己留一个好名声。没想到,小方在美国居然会赶回来,最后这一点名声也没有保住。唉!”董守业叹了口气。

  “那你犯的第二个错误是什么?”

  “我犯的第二个错误是把钱打入了小方的户头。作战我内行,但对金融知识一窍不通,当时我想得有些简单,钱打到了小方的卡上,小方又在美国,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当时也是因为情况紧急,感觉你们肯定会来找我,而这笔钱又实在不好安置,放哪都不放心,只有自己的儿子最放心,所以就把钱汇了过去。汇完以后我查了一下相关资料,这才明白,小方的外汇卡是在国内办的,汇款的往来还是有迹可循的。当你们提到我的两个孩子出国留学的事情以后,我就想到,你们既然查到了他们那里,也肯定会查他们的金融账户,事情迟早会败露,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也就放弃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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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挽歌(下)

  说到这里,在袁小刚和李强二人看来,案情已经真相大白。犯罪嫌疑人本人对罪行供认不讳,至于买凶或者请凶杀人事件,线索还在国际管理的盲区——金三角,根本无法取证,更无法缉拿凶手。如果说还需要取证的,可能需要到部队里调查一下,是不是有吴名这个人,这个人的情况和董守业说的是不是属实,基本就差不多了。

  蓝煜星也在思索,如果董守业在这件事情上真的是编了一个故事,那么,这个故事编得真是太周全了,而且,最明显的特点在于,无法取证。一个不高明的撒谎者,说一句谎言,就需要十句谎言来弥补这一句谎言,越说漏洞越多;而董守业显然不是这样的笨蛋,他的每一句话说出来,再往下都是一个死胡同,根本无法向下追踪;有可能造成漏洞的地方,比如他开始为什么不说真话,比如他为什么要把钱汇给他儿子,他在供述时不留痕迹地就把这些都弥补上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董守业就是在制造一个铁案,制造一个足以把自己置于死地的铁案,从而让这个案子再也无法发展下去,再也追查不到别人。这就是他的目的。

  真的就一点漏洞都没有吗?蓝煜星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吴名,还是吴名,首先是这个人究竟存在不存在?应该存在,而且的确是一个烈士,而且,关于吴名所有的细节肯定都是真的,把事情推在一个死人的身上,让你无法查证。无论是走访他的部队,还是他的战友,大家肯定都能证实有这么个人,而且的的确确是在没有挽救可能的情况下,被战友所遗弃的。现在他说这个人没死,就是说出现了一个奇迹,谁都没有见证这个奇迹,但谁也不能否认奇迹的存在。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说谎话的时候,尽可能地把所有真实的细节都利用上,十句假话中夹一句真话,让你真伪难辨。那么,他的漏洞在哪里呢?不可能一点没有,绝对不可能,蓝煜星绞尽脑汁。

  想到这里,蓝煜星突然发问:“董守业,吴名的电话码是多少?”

  “吴名的电话号码?”蓝煜星的突然袭击让董守业稍微慌乱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又是一惊,几天以来,他几乎没有正视过这个一直作为陪衬的年轻人,更没有把他当回事。可是,今天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让坚强的董守业感觉有点棘手,这个小伙子绝对比李强和袁小刚难对付,因为,他的眼神太锐利、太深遂了,第一次和他对视,就有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而自己根本看不清他在想什么。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必须打起精神来应对才行。想到这里,董守业定了定神,说到:“吴名的确给了我一个手机号,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把他写在一张信纸上,就放在办公桌右上角上。”

  蓝煜星清楚地记得,办公桌的右上角是一堆董守业常看的文件材料,很厚的一摞,那里面会有电话号码吗?办公室已经被搜查过了,当时搞得很乱,这会早应该收拾完了,对于一个已经被双规的局长,没有人会把他的文件材料再重新整理,绝对是一扫了之。又是一个死无对证啊。

  但是,蓝煜星不甘心,继续追问:“那你共计给吴名打过几次电话?”

  “两次。”

  “在办公室打的电话?”

  “不是,都是在公共电话亭打的磁卡电话。”

  “那你用的磁卡呢?”

  “打完就扔。”

  “在哪儿买的磁卡?”

  “不需要买。每年元旦的时候电信局都会给县各部委办局的领导发一些纪念册,纪念册里分别有一百元、五十元、二十元和十元四张电话卡,我用的是这个。”

  “你撒谎,刚才你说电话号码你不记得,电话号码放在办公室,现在又说是在公共电话亭打的电话,怎么那个时候你就记得了?”

  “我并没有说不记得,而是说记性不好。国际长途的号码很长,我每次离开办公室去打电话之前,都会看几眼,默念几遍,然后才出去打,打完之后不久就想不起来了。我来这里都这么多天了,哪里还想得起来。”

  完了!偷袭不成,蓝煜星有些绝望,得再想办法才行。

  这时,董守业的大脑也在飞速地运转着。不成!这小子太难对付,问问题角度刁钻,思维跟得也很紧,刚才的一串问话,简直就向一组组合拳,简直让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在自己的思维还算敏捷,像他这么问下去,迟早要露出马脚,得想个办法,尽快把事情解决才行。

  想到这里董守业说话了:“袁主任,李大队长,我可以说两句话吗?”

  “你说”袁小刚当即就答应了。

  董守业神色黯然:“我很清楚,犯了这么大的罪,难免一死……”

  说到这里,袁小刚等人已经认为董守业是在交待后事了,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接下来等待我的是公开审判,然后 我会被戴上刑具,押入死囚牢,等待宣判枪决……”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董守业一直是一副哀默的语调和神情,这是个曾经的强者,现在却即将迎来死神的判决,李强和袁小刚都在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只有蓝煜星,搞不懂这个董守业究竟是在玩什么花样。

  说到这里,董守业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我受不了这样的耻辱!”就在房间的人被惊呆的刹那,董守业迅速站起,猛地扑向看在他右边的一个刑警,同时,左腿疾摆,踢倒了想上前扭住他的另一名刑警。被他主动攻击的那名刑警根本没反映过来,头部左侧太阳穴已经重重地挨了董守业一拳,顿时头晕眼花,失去了战斗力。董守业熟练地把手伸向刑警的腰间,转眼就把他配带的六四式手枪握在了手上,“呯,呯!”董守业冲正要掏枪的李强和另一名刑警的脚下开了两枪,两个人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董守业的动作也太快了,几乎是一气呵成,有心攻无心。转瞬之间,董守业就控制住了房间的局势,但他并没有在这里过多纠缠,一边用手枪来回指着李强和另一名尚有攻击力的刑警,一边直奔房门,拉开门以后迅速向外逃蹿。

  这边李强和另一名刑警的动作也很快,两个人拿出枪,配合娴熟地做了一个战术掩护动作,一个人打开门,另一个人对着门外猛开了两枪。但是,门外哪还有人影?这时,李强又听到了两声刺耳的枪响,应该是董守业在射击楼道口的防盗门锁。在队员的火力掩护下,李强冲出房门,却见楼道口的防盗门已经敞开,根本没有董守业的人影。

  房间里,袁小刚已经吓得直哆嗦,蓝煜星却没闲着,随手按响了墙上的红色报警器。一时间院内灯火通明,刺耳的警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办案点完善的人防技防设施顿时发挥起了作用。

  再说董守业,已经跑出了楼道,奔向院内,正在寻找逃脱的路径。这时,警铃大作,院内四角都亮起了耀眼的强光,照得他眼前发黑,耳后忽然传来两声大喝:“不要跑,放下枪!” 他还没有完成一个回身射击的战斗动作,两支指向他的微型冲锋枪已经怒吼了,哒哒哒,哒哒哒,数十发子弹毫不留情地倾泄在董守业的身上,转瞬间就把他打成了马蜂窝。高大而强壮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了自身的重量,轰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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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11: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玄机(上)

  只有天知道,这个案子为什么会搞得如此复杂,显然,这又是一件难以预料的突发事件。

  袁小刚很快从刚才的惊吓中清醒过来,在蓝煜星的陪同下,来到了大院。后院,警报已经解除,高瓦数的射灯也关掉了,纪委专用办案的二号楼前的空地上,此时稍微有些混乱,以李强为首的十来名驻点公安人员都出现在这里,忙忙碌碌的样子。

  这么大的动静,整个招待所全被惊动了。后院办案点的服务人员都是经过纪委专门培训的,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但还是有一些好奇心比重的小伙子从窗口向外探头探脑,被警察大声呵斥着,又把头缩了回去。

  这时,林清雅也从楼道口走了出来,袁小刚看见以后,连忙迎了过去,两个人远离人群,袁小刚轻声地向林清雅汇报着情况,林清雅面无表情,频频点头。

  蓝煜星在认真地观察着现场。董守业的尸体姿式怪异地躺在地上,头部和上身在冲锋枪扫射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鲜血还在不停地顺着伤口汩汩地向外流淌,把董守业的衣服和地面都染成了紫黑色。一支六四式手枪,醒目地扔在离尸体不远处的空地上。两名刑警围着董守业,喀嚓喀嚓地拍着照片。拍完之后,又有一名刑警走过来,小心地把手枪夹起来,放进一个用来保存证据的塑料袋中。

  那个枪支被董守业抢劫的警察,也站在一边,此人原本是刑警队里的格斗精英,这次奉命看守侦察兵出身的董守业,也是对他委以重任,没想到,在一秒钟之内就被年近花甲的董守业击倒,连枪都被下了,看着自己的手枪被当成物证保管了起来,神情无比沮丧。和他相反,两名击杀董守业的刑警,很可能是第一次开枪杀人,又可能是感觉自己这次肯定立了大功,看起来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拎着微型冲锋的手还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在李强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很快,一辆警用灵车驶了过来,两名警察担着担架跑了过来,用一个尸袋利索地把董守业的尸体套好,放到担架上,迅速地抬走。灵车走完之后,人群散开,两名警察抱来了一个高压水枪,不停地在地面上冲涮着,鲜红色的血水在水枪的引导下流进了下水道,地上的水流颜色渐渐变淡,变清,不一会,所有的痕迹都荡然无存,好像院子里不过是下了一场大雨。

  这时,林清雅已经走回了房间,袁小刚过来,宣布林清雅的指示:“林书记正在向冯书记汇报这里的情况,大家现在可以回房休息,不过,要严格遵守保密纪律,对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要严格保密,守口如瓶。”众人答应着离去。

  回到房间,蓝煜星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认真地梳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董守业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想逃吗?不是。如果他想逃,有两个办法。第一是在拿到枪以后击杀李强和两名刑警,然后挟持自己和袁小刚两人做人质。当然,警方让他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约等于零,这一点董守业应该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样做,但是,以董守业的经验,如果真要这么干,也未必一点机会没有。第二个办法,因为楼道口是唯一的出路,而这里有两名警察把守,所以,他还是要先射杀李强和两名刑警,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然后想办法搞掉出口处的两名警察逃走;如果觉得这样有难度,他也应该顺着墙往后退,防备后面的袭击。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选择这样的逃跑途径,往视野最开阔的院子里跑,这不成了活靶子了吗?即使楼道口的警察反应不过来,追出来的李强和他的部下也足以要了他的命了。如果是普通的犯罪分子,慌不择路是有可能的,但董守业不同,他是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长于短兵相接,这样的常识他不会不清楚。

  如果不是想逃,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蓝煜星清楚地记得,在董守业抢到手枪的时候,李强两人的枪还没有拿出来,当时他只是警告性地向地面开了两枪。一个已经杀了三个人的凶手,而对可以威胁自己生命的警察,只是象征性地警告一下,并任由他继续具备可以威胁自己的实力,这合理吗?董守业是在求死。对,他不是求生,而是求死。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解释得通。正因为他在求死,所以才会放过李强等两名有枪在身的刑警;因为他在求死,他才会跑向一个空旷地,让自己成为靶子;因为他在求死,他才需要抢一把枪,使自己成为危险人物,并且在听到站住放下枪之后做了一个半拉子的还击动作,让刑警不得不开枪了结自己的性命。

  那么,他为什么要求死呢?想想他在审讯中,对受贿,杀人,完全是供认不讳大包大揽,而且在供述时不留任何翻案的余地,根本就是要把自己置于死地嘛。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在他看来比生命还重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用这句话来解释董守业虽然说不通,那些钱财,在他的处理方式之下,他根本就用不着。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对金融知识一窍不通,或者情况紧急?不会的,绝对不会的,这是基本常识,董守业并不是一介武夫,他上过军校,受过高等教育,并且当过多年的一把手,对这样的常识不会不知道。董守业作出这样的选择,应该是有另外的原因。还有,如果他想自杀,方法应该有很多吧,当过侦察兵的人,面对一帮普通的公安人员,如果想了结自己的生命,方法应该能有很多很多种,为什么要在临死前还背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联系到这些,蓝煜星明白了许多,董守业的确是在求死,但不仅仅是死那么简单,他还要死得有价值,价值的所在就是把这起案件的责任完完整整地背过来,就是董守业的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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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12: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玄机(下)

  蓝煜星又想到,董守业今天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动作呢?真的像他所说的受不了戴刑具、公审、宣判的耻辱吗?一个敢于坦承自己拿钱就是为了晚年享乐的人,一个可以把自己肮脏的目的说的振振有词的人,真的会为了最后那一点点可怜的尊严就采取这种十分极端的自杀方式?也不象,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在承认杀人之前就采取这样的行动了,何苦要经受一次又一次的审讯?何苦要在案件几乎办成铁案之后才有所动作,之前同样有这样的机会的。不象,实在是不象。他是怕夜长梦多吧。

  夜长梦多?想到这个词,蓝煜星无比懊恼地猛拍了一下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可不是夜长梦多嘛!自己的思路和袁小刚、李强二人是不同的。袁、李二人的审讯,出发点在于证实这个案件,询问的角度和董守业的目的恰巧是一致的,所以,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自己则不然,自己的出发点其实是在质疑董守业让吴名帮助他杀人的可能性。想想那天的审讯,在自己一连串的追问下,董守业的应对虽然没有什么漏洞,却是目光闪烁,含糊其辞,如果自己准备的再充分一些,问的角度再刁钻一些,很可能他就会难以自圆其说,这样,李强和袁小刚就会发现疑点,案情很可能会有进一步的变化,而这些,应该就是董守业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应该就是自己一个人背不下这个案子,所以,才会寻求速死,避免暴露任何疑点。想到这里,蓝煜星感觉豁然开朗,对,应该是这样!

  虽然大致想通董守业死亡的动机,可蓝煜星还是无法入眠。这么多年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贪官成了自己的刀下之鬼,否则,怎么会有灾星这样一个“美名”?但是,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证据确凿,哪一个不是死有余辜,只有董守业,让蓝煜星感觉到如此的不安。这个人,死得太不明不白了。此时的董守业,在黄泉之下也许应该可以瞑目了吧,毕竟,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他这样做,究竟为的是什么呢,值吗?一个谜团紧紧地压迫着蓝煜星,带着这样的疑问,蓝煜星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中,房间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蓝煜星接过电话,是一个有点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的男声:“你好,请问你是蓝科员吗?”

  “我是,您是……”

  “我是董小方,我们见过一面,不知道你说话是否方便,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不要说,听我说就行了。”董小方的声音很小,但还是可以让蓝煜星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董小方,蓝煜星想了起来,董守业的儿子,那个聪明成熟而又富有个性的大男孩。“没事的,我一个人,有什么事你说吧。”

  “电话里不太方便,这样好不好,明早六点,我在二招门右面两百米的河堤上等你,我有话想和你说,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可以吗?”董小方的声音里有一点恳求的意味。

  “嗯,好,明早我出去散步的时候到那里去找你。”蓝煜星有些好奇,同时,他又想起了那天见面的时候,两个人的一眼对视和一次握手,想起了那种一见如故和惺惺相惜的感觉,这个年轻人,他很想接触,所以,蓝煜星很干脆地就答应了。

  六点不到,晨光已铺大地,蓝煜星一身运动服,向院外跑了出去。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此时,零星的落叶已经在运河的两岸飘洒,清凉的秋风吹在蓝煜星的身上,让他感觉到一丝凉意,一叶落知天下秋,果不其然,蓝煜星不由地加快了步伐,轻快地沿着运河大堤向董小方说的地点跑去。

  小城,如果有了水,便会多出一分灵气。运河,是P县人最宝贵的资源和财富,现今P县的大款,不少都是从河运起家的。P县的党委政府显然没有浪费这笔财富,东岸的老城区,已经被彻底地改造了,沿河是一条五十米宽的景观大道,道路靠河的一边,是两百米宽的绿化带,里面曲径通幽,亭台楼榭错落有致,几个大大小小的广场散布其间,成了市民晨练的好去处,虽然天刚亮,广场上已经有很多老人,老翁舞在打太极拳、练太极剑,老妪舞在跳扇子舞、扭大秧歌,怡然自得,自得其乐。道路的另一边,是新开发的商业区,各商业银行以及人保、寿保、国税、地税、电力、电信、移动、联通、烟草、盐务等一些富得流油的条条部门的办公地点也被政府规划在这里,建起了一幢幢高层办公楼,一时,这里成了P县最繁华的地段,当地把这里称为P县的外滩。

  河对岸,是P县的十五平方公里的经济开发区,按照P县的统一规划设计,大大小小的企业在这里建设了密密麻麻的标准化厂房,全部是蓝底白墙,看起来蔚为壮观。一日之计在于晨,天刚亮,大大小小的企业便把货物拉到了运河码头,身穿蓝色工作服的码头工人穿梭不停,各式各样的起重机此起彼伏,一派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

  蓝煜星站在河边,随意地做着几个舒展的动作。好久没有锻炼过了,大学的时候,每天早晨他都要在大操场上跑个三五千米,特别是夏天,几十分钟跑下来,一身的大汗,回到宿舍的洗与室,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一个字,爽。回家以后,他早晨也会沿着洪泽湖大堤跑上一圈。可是,自从参与这个案子以来,每天都是通宵达旦,早晨哪有时间出来锻炼啊,带来的运动服和运动鞋直到今天才派上用场。

  6点差一分,蓝煜星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向自己走来,正是董小方。等两人碰面,不远处工商大厦楼顶的大钟当当当地响了起来,呵,这时间掐得可够准的。

  握手的时候,蓝煜星打量了董小方一眼,还是那天的藏青色西装,白衬衫,蓝领带,唯一不同的是衬衫已经洗过了,西装和皮鞋上的灰尘也经过了打理,看起来十分整洁。最为刺眼的是,他的胳膊上戴了一个黑色的臂章,上面用白线绣了一个醒目的“孝”字,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对董守业的去世,纪委虽然对外保密,但还是把结果告诉了家属。再看他的脸,和衣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面色腊黄,双目通红,一眼就能看出来,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是在悲伤和哭泣之中度过的。

  “蓝科员,今天来找你,非常冒昧,而且,究竟为什么会想到找你,我也觉得很奇怪,我们现在只是第二次见面,说不清的原因,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我们虽然只是握了握手,但我当时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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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14: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玄机(下)

  蓝煜星又想到,董守业今天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动作呢?真的像他所说的受不了戴刑具、公审、宣判的耻辱吗?一个敢于坦承自己拿钱就是为了晚年享乐的人,一个可以把自己肮脏的目的说的振振有词的人,真的会为了最后那一点点可怜的尊严就采取这种十分极端的自杀方式?也不象,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在承认杀人之前就采取这样的行动了,何苦要经受一次又一次的审讯?何苦要在案件几乎办成铁案之后才有所动作,之前同样有这样的机会的。不象,实在是不象。他是怕夜长梦多吧。

  夜长梦多?想到这个词,蓝煜星无比懊恼地猛拍了一下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可不是夜长梦多嘛!自己的思路和袁小刚、李强二人是不同的。袁、李二人的审讯,出发点在于证实这个案件,询问的角度和董守业的目的恰巧是一致的,所以,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自己则不然,自己的出发点其实是在质疑董守业让吴名帮助他杀人的可能性。想想那天的审讯,在自己一连串的追问下,董守业的应对虽然没有什么漏洞,却是目光闪烁,含糊其辞,如果自己准备的再充分一些,问的角度再刁钻一些,很可能他就会难以自圆其说,这样,李强和袁小刚就会发现疑点,案情很可能会有进一步的变化,而这些,应该就是董守业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应该就是自己一个人背不下这个案子,所以,才会寻求速死,避免暴露任何疑点。想到这里,蓝煜星感觉豁然开朗,对,应该是这样!

  虽然大致想通董守业死亡的动机,可蓝煜星还是无法入眠。这么多年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贪官成了自己的刀下之鬼,否则,怎么会有灾星这样一个“美名”?但是,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证据确凿,哪一个不是死有余辜,只有董守业,让蓝煜星感觉到如此的不安。这个人,死得太不明不白了。此时的董守业,在黄泉之下也许应该可以瞑目了吧,毕竟,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他这样做,究竟为的是什么呢,值吗?一个谜团紧紧地压迫着蓝煜星,带着这样的疑问,蓝煜星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中,房间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蓝煜星接过电话,是一个有点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的男声:“你好,请问你是蓝科员吗?”

  “我是,您是……”

  “我是董小方,我们见过一面,不知道你说话是否方便,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不要说,听我说就行了。”董小方的声音很小,但还是可以让蓝煜星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董小方,蓝煜星想了起来,董守业的儿子,那个聪明成熟而又富有个性的大男孩。“没事的,我一个人,有什么事你说吧。”

  “电话里不太方便,这样好不好,明早六点,我在二招门右面两百米的河堤上等你,我有话想和你说,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可以吗?”董小方的声音里有一点恳求的意味。

  “嗯,好,明早我出去散步的时候到那里去找你。”蓝煜星有些好奇,同时,他又想起了那天见面的时候,两个人的一眼对视和一次握手,想起了那种一见如故和惺惺相惜的感觉,这个年轻人,他很想接触,所以,蓝煜星很干脆地就答应了。

  六点不到,晨光已铺大地,蓝煜星一身运动服,向院外跑了出去。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此时,零星的落叶已经在运河的两岸飘洒,清凉的秋风吹在蓝煜星的身上,让他感觉到一丝凉意,一叶落知天下秋,果不其然,蓝煜星不由地加快了步伐,轻快地沿着运河大堤向董小方说的地点跑去。

  小城,如果有了水,便会多出一分灵气。运河,是P县人最宝贵的资源和财富,现今P县的大款,不少都是从河运起家的。P县的DANG WEI ZHENG FU显然没有浪费这笔财富,东岸的老城区,已经被彻底地改造了,沿河是一条五十米宽的景观大道,道路靠河的一边,是两百米宽的绿化带,里面曲径通幽,亭台楼榭错落有致,几个大大小小的广场散布其间,成了市民晨练的好去处,虽然天刚亮,广场上已经有很多老人,老翁舞在打太极拳、练太极剑,老妪舞在跳扇子舞、扭大秧歌,怡然自得,自得其乐。道路的另一边,是新开发的商业区,各商业银行以及人保、寿保、国税、地税、电力、电信、移动、联通、烟草、盐务等一些富得流油的条条部门的办公地点也被政府规划在这里,建起了一幢幢高层办公楼,一时,这里成了P县最繁华的地段,当地把这里称为P县的外滩。

  河对岸,是P县的十五平方公里的经济开发区,按照P县的统一规划设计,大大小小的企业在这里建设了密密麻麻的标准化厂房,全部是蓝底白墙,看起来蔚为壮观。一日之计在于晨,天刚亮,大大小小的企业便把货物拉到了运河码头,身穿蓝色工作服的码头工人穿梭不停,各式各样的起重机此起彼伏,一派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

  蓝煜星站在河边,随意地做着几个舒展的动作。好久没有锻炼过了,大学的时候,每天早晨他都要在大操场上跑个三五千米,特别是夏天,几十分钟跑下来,一身的大汗,回到宿舍的洗与室,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一个字,爽。回家以后,他早晨也会沿着洪泽湖大堤跑上一圈。可是,自从参与这个案子以来,每天都是通宵达旦,早晨哪有时间出来锻炼啊,带来的运动服和运动鞋直到今天才派上用场。

  6点差一分,蓝煜星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向自己走来,正是董小方。等两人碰面,不远处工商大厦楼顶的大钟当当当地响了起来,呵,这时间掐得可够准的。

  握手的时候,蓝煜星打量了董小方一眼,还是那天的藏青色西装,白衬衫,蓝领带,唯一不同的是衬衫已经洗过了,西装和皮鞋上的灰尘也经过了打理,看起来十分整洁。最为刺眼的是,他的胳膊上戴了一个黑色的臂章,上面用白线绣了一个醒目的“孝”字,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对董守业的去世,纪委虽然对外保密,但还是把结果告诉了家属。再看他的脸,和衣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面色腊黄,双目通红,一眼就能看出来,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是在悲伤和哭泣之中度过的。

  “蓝科员,今天来找你,非常冒昧,而且,究竟为什么会想到找你,我也觉得很奇怪,我们现在只是第二次见面,说不清的原因,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我们虽然只是握了握手,但我当时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你的眼神,你和我握手时的力度,都让我感觉,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董小方说得很平静,却让蓝煜星心中波澜乍起,果然是一见如故,董小方所说的,正是蓝煜星心中所想的。

  “董小方,以后叫我的名字吧,我叫蓝煜星。”蓝煜星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可他诚恳的态度却加深了董小方对他的信任。

  “我来找你,还是想谈谈我爸的事情。昨天晚上,事情发生以后,县纪委的马书记简单地把情况告诉了我,他说得很简单,只说了我爸昨天夜里因为暴力抗法、袭JING抢械被GONG AN部门采取了措施,已经身故。当然,我来找你并不是想打听什么消息,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拜托你一件事情。”

  “我明白。”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本来就不需要说太多的话,但蓝煜星还是追加一句:“违反原则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做,不过,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如果可以帮上什么忙,我会尽力的。”一样的话,在不同的场合,对不同的对象说出来,效果也是不一样的。蓝煜星的这句话,有时候可以作为托词,但是,现在两个人的交流是心照不宣的,董小方分明可以感觉到蓝煜星承诺的分量。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留下来也不会再起什么作用,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在他的意料之中?蓝煜星想到了他们父子的最后一面,这更加坚定了蓝煜星昨天晚上的分析,可以肯定,事情果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七点钟的火车,晚上七点到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然后直飞纽约,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所以,临行前,我想告诉你一些情况,也许对我爸这件事的真相有所帮助。”

  “你说吧!”对董小方接下来要说的话,蓝煜星已经有所感觉。

  “知子莫若父,同时,知父也莫若子。对我爸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别说是两百万,就是两百万个两百万摆在他面前,他也未必会动心,钱,并不是对任何人都有同样的诱惑力。”

  对董小方的话,蓝煜星深有同感。

  “今天我想告诉你的话,对这个案子很关键,但又没有任何直接的帮助。蓝煜星,第一眼我就感觉,你是一个不凡的人,如果没有太大的变故,假以时日,你可能会在仕途上走得很远。所以,我希望,如果有一天,如果你的力量足够的话,能再查一下这个案子,把真相揭示出来,这是我唯一的愿望,我不想我爸死得不明不白。现在,我告诉你我爸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虽然报定了董小方说自己听的态度,但听到董小方说的这句话以后,蓝煜星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这句话,实在是太关键了。

  “我爸告诉我说:小方,相信爸爸,爸不是TAN GUAN,士为知己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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