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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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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5:59:43 | 显示全部楼层
“闯祸?无凭无据,这个十三室总不会来查我吧!”许枫不以为然。
  “查你?你还不配!别说你,就是我也没那个资格。”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许昌平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伤害了许枫那本来就很敏感的自尊心。“不过,如果真的惹恼了他们,估计一个电话就会有人争着干这样的事情吧。到时候咱爷儿俩都跑不了,最起码得给我定个以权谋私。当然,事情远没到那一步,只要能补救好就没事,篓子是你自己捅下的,你怎么捅怎么给我补好。”这句话和谈新权所说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倒是异曲同工。

  “许枫啊,这次面试,实际上是你真正走上社会以后面对的第一件事,你的表现,和那个蓝煜星相比,差距不是一点两点。不要不服气,我一件一件告诉你。”看着儿子不服的眼神,许昌平真的有点恨铁不成钢。

  “在几件事上,我都看出来,你都过于依仗自己的小聪明,而缺少大智慧,这是大愚若智,如果不改正,很危险啊。”

  打开了话匣子的许昌平滔滔不绝:“第一件事表现在辩论的时候,你的口才一向极好,有时候我都说不过你,但你的大愚惹智,也在这场辩论中暴露无遗。”

  见儿子还是不服,许昌平开始了丝丝入扣的分析:“前后两段的总结是你事先准备好的,这个我们不谈,只谈自由辩论。开始的时候你的确很急智,比蓝煜星出彩,但蓝煜星步步为营,他的发言并不标新立异,却把你一步一步地逼入死角,最后迫使你犯错误,而且是很低级的错误,这个大家都看到了,你无法否认。”

  许枫不否认这一点,但他很好奇,自己究竟还有多少错误呢?

  “从小我就让你看三国,可你有没有感觉,诸葛亮六出祁山,可以算是智计百出,但实际上寸功未立,司马懿看似愚笨,却是最大的胜利者,最后一统天下的还是他司马家,这就是小聪明和大智慧的区别。”

  “我们还是分析那场辩论。蓝煜星的表现你是看到的,你的急智他未必做不到,但他和你的区别就在于他懂得什么叫有所为有所不为。”

  话说到这儿,许昌平给了儿子一个新的惊奇:“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但我注意到了,你们一起辩论的那个五号,仅仅在一次接触中就被蓝煜星折服了。原因就是进场的时候蓝煜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小看这么一拍,你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哪怕只给人一点点帮助,也能让人终身感恩,这就叫雪中送炭,后来五号在辩论中不遗余力地帮着蓝煜星攻击你,你应该不会忘记。”

  想到在人事局广场上蓝煜星和李玉凯一直在窃窃私语,果然如此,许枫汗颜了。

  许昌平在继续:“后来在辩论中,蓝煜星有意识地把机会留给一条战线上的其它考生,而你却一味地孤军奋战。良将将兵,良帅将将,如果是按企业面试的标准,你输定了,缺乏团队精神是企业用人的大忌;如果是在行政机关,事事出头,事必躬亲,你累死了还干不出成绩来,甚至会惹下无数的诟病,危险啊。特别是你身处险地而不自知,还洋洋自得,说什么你的表现与蓝煜星也就是个不相上下,极端缺乏自知之明。要是没人提醒你,或是你没有被点透,以后在工作中,你绝对竞争不过蓝煜星!”

  此时的许枫,已经被老爸说的无地自容,姜还是老的辣啊!可蓝煜星和自己年龄相当,怎么就做得这么好呢?难道真是逆境更有利于人的成长?

  许昌平看来今天要彻底点醒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儿子,他还没有说完:“再说你今天办的这件破事。你很得意你的所谓天衣无缝,但却忽视了最重的一环,就是对形势的判断。同样的一件事,在有些时候可能是对的,但有些时候就可能错得离谱。十三室的事情我没有跟你说,但以你的聪明,只要稍微留心,就应该可以看出来,这件事情你不能做,如果可以,在面试的时候,哪怕给你多加零点一分,就可以把蓝煜星淘汰,或者干脆让蓝煜星胜出,再采取你现在的办法淘汰蓝煜星由你顶上,可我为什么要你们一同出线呢?你不会愚蠢到认为这是一种巧合吧,任何偶然,背后都存在一定的必然,越是看起来巧合的事情,越是要想想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原因,可是,你连想都没想就干了。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不善于思考,不善于分析,现在我也许可以帮你,但如果你养不成这种习惯,我帮你一时也不能帮你一辈了啊。还有,你不要以为你干的事就很聪明,别人早已想到过这个办法,很多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是天才,第二个想到的是庸才,老三个想到的就是蠢才了。你这么干,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啊,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蠢才。”

  “我们再来反观蓝煜星,这小子做事情的确是老辣独到。就凭他能够得到十三室的支持,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心机绝对是深不可测。很多事情我现在都不明白,第一,他是怎么和十三室联系上的。如果随随便便地给中纪委写封信,中纪委每天都要收到几麻袋信件吧,被十三室看到的机率约等于零,我甚至在想,是不是那个范志杰临终前给他留下了什么话,或是他跟黄书记接触过?” 许昌平的分析很接近事实了。

  “第二,蓝煜星即使可以联系上十三室,但离得到十三室的帮助还差很远,上层的事情是很微妙的,可以想见,他的求援方式一定是巧妙无比,含而不露,否则,很容易弄巧成拙。这种事情,你许枫是做不好的。”

  蓝煜星不可能听到许昌平的话,如果听到,他会也震惊的,这老家伙,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能把事情分析个八九不离十。

  “第三,也是蓝煜星的过人之处,他仅仅是接触到了一个转眼就死去的范志杰,对于多数人来说,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而蓝煜星却不同,他得到了一个鸡蛋,却能迅速把这个鸡蛋发展成一个养鸡场。能耐啊!我喜欢看电影,注意过两个演员,一个是巩莉,她攀上了张艺谋,却又给弄丢了,离开了张艺谋也就不大闪光了;还有一个是章子怡,她也攀上了张艺谋,然后通过张艺谋攀上了李安,成龙,又通过他们进入了好莱坞,听说在好莱坞还攀上了世界级的大导演斯皮尔伯格,这就叫能耐。许枫啊许枫,你老爸在S市也算一个之下万人之上了,你读的RM大学培养出无数的高官,你比起蓝煜星,有更多的鸡蛋,可是,你的养鸡场在哪里?”

  “还有,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蓝煜星报考的是纪检会,这是巧合吗:”

  “十三室?”许枫再次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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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5:59:55 | 显示全部楼层
 “爸,那我应该怎么做?”许枫对大学里的教授们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真诚的请教态度。应该说,许枫是聪明的,优秀的,成绩好,长相好,特别是家世好,所以,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浸泡在别人的赞美声中,也就自然而然的感觉自己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一旦遇到了挫折,他的承受能力也就比一般的人还要差。现在流行一种观点,说好孩子是夸出来的,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可是有没有人想过,这种夸出来的好孩子,如果有朝一日失去了赞美、甚至是面对批评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现?被夸出来的自信,会有很强的生命力吗?
  对此,许昌平显然看得很明白。:“许枫啊,这件事,对你来说,也许不是坏事,如果没有这件事,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真正的懂得这些道理,也许我跟你说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屑一顾。”

  许昌平说得没错,许枫正在暗自庆幸今天知道的这些事,他在想,有些事情,的确不是仅仅靠智商就能明白的;有些知识,也是从书本上学不到的,就算是有些书上写得很明白,可如果没有这些经历,自己可能永远都悟不透。在刚刚起步的时候就遇上了这场有惊无险的风波,恰好又有一个经验丰富的爸爸帮自己指点迷津,自己的确是幸运的,吃一堑,长一智,古人诚不我欺啊。

  对儿子的教育,许昌平是毫无保留的。他把自己几十年从政积累的经验通通倒了出来:“儿子,很快你就要到纪检会工作了,那地方我是不大能插得进去手的,很多时候还要靠自己。你问我该怎么做,我只想送你一个字,爸爸几十年也没有完全参透这个字”在许枫无比好奇的期待中,许昌平斩钉截铁地吐出了一个字:“忍!”

  “忍?”许枫显然没有想通这个字的真正含义。

  “不错,是忍。”许昌平又喝了一口水:“这个忍,有三层意思,第一是对自己的克忍,第二是对别人容忍,第三是对敌人的残忍。”

  这样的解释,让许枫明白了一些,他点了点头,但也显然知道,爸爸的话并没有说完。

  果然,许昌平开始展开:“克忍,主要针对的是自己的欲望。记住,我不是让你清心寡欲,欲望,是人前进的动力,古往今来,凡是伟大的政治家,都有强烈的权力欲,如果你连获取权力的欲望都没有,那你又怎么能成大事?”被儿子的求知欲所激发的许昌平,今天几乎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但是,在被没有获得足够的权力之前,你必须学会把自己的欲望深深地隐藏起来。对于一个仕途中人来说,喜怒不形与色只是最基本的要求,你在受到挫折的时候不能灰心丧气,破罐子破摔,否则你就完了;反之,在很顺的情况下,也不要翘尾巴,那也太浅薄了”

  看着儿子受益非浅的表情,许昌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这还不够。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克制自己的表现欲,你很聪明,但不要过分的表现出来,特别是在和领导、同事打交道的时候,处处显得比别人高明,有时候是最大的不高明,不要像孔雀开屏,自我感觉挺好,别人在背后看到的却是你丑陋的屁股;要像一只猫,只要在有捉老鼠的时候,才把自己锋利的爪子亮出来,平时的表现却是无比的柔顺,这是猫的生存之道,如果天天张牙舞爪的,人们还会豢养它们吗?”

  “还有,你还要克制好自己的报复欲。你在处理蓝煜星这件事的时候,就犯了这个错误。我刚才说了,对敌人要残忍,和这一条并不矛盾,对你的对手,要找准时机一棍子打死,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不留任何后患。但也要知道,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如果在打击敌人的时候自己没有得到好处,反而受到损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是划不来的,是意气用事的匹夫之勇。这种克忍,也就是我说的对别人的容忍。你要忍到对方自己犯错误,给你打败他的机会。”

  一点就透的许枫,完全领悟了爸爸这番说教的真谛,他开始推而广之:“爸,也就是说,要想成大事,我就得把自己现在的欲望完全克制住,比如金钱、美色。”

  听儿子说到这里,许昌平居然有些默然:“儿子,人的欲望是不可能完全克制住的,如果你真能做到这样,那你岂不成了周总理啦?象周总这样完美的人,你是做不到的,我也做不到,我想说的是,不要在眼前一点点小利的诱惑下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只有这样,你最后才能得到更多。做官,有时候的确要牺牲很多啊。”

  看看又有点疑惑的儿子,许昌平一语道破天机:“如果你不想活得很舒服、很满足,那你做官干什么?但是,如果你想得到的更多,你就得有比别人更有耐心,更会把握时机。克制欲望是为了更好地满足欲望!”说完,父子俩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起来。

  “好啦,我说得也差不多了,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还要提醒你,以后对那个蓝煜星,能拉笼到最好,他的确个人才,如果能让他成为你的助手,你可能会终身受用不尽。不过,你可能控制不住他,搞不好还会被他利用,这一点你小心。如果注定要成为敌人的话,那你也要让别人感觉你们相处得很融洽,这样你以后对他动手才不至于招来很大的麻烦。”

  “知道了。”许枫答应了一声,拿起电话,拨通了S农场医院陈院长的电话。

  “叮……”蓝煜星小老乡宿舍里的电话响了。

  “找你的!” 蓝煜星接过小老乡递过来的话筒,感觉很奇怪。

  “蓝煜星!”果然是谈晶晶,他是怎么查到这里的电话号码的?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谈晶晶用他清脆的声音报告着喜讯:“我跟我爸说了,他说如果你明天真的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待遇,他会主持公道的,让你安心体检。哼,这事八成是那个许枫干的,我爸早就看他爸不顺眼。”

  放下了电话的蓝煜星若有所思。谈晶晶回家不知道是怎么纠缠她老爸的,居然能让他老爸为了自己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同事,不过,这老头还真是很有正义感呢,明天的事,上了双保险啦,今晚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我爸还说,你这孩子不错!”电话那头,谈晶晶似乎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声音细不可闻。没等蓝煜星说话,电话叭地一声,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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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00:07 | 显示全部楼层
九月上午,地处黄淮海的S市依然炎热,但已经不像七八月份那样挥汗如雨了。蓝煜星揣着市委组织部开具的介绍信,从市委大门口走出来,回头看看身后这在老百姓看来多少有些神秘的深宅大院,感慨万千。
  和日见拔高的城市相比,S市委、市政府的建筑已经有些陈旧,但规划的很好,中间是一幢九层的主楼,围绕在四周的,是四栋四层小楼。不过,不要以为主楼上的才是最核心的部门,恰恰相反,最关键的部门都在四栋小楼上,分别是市委一栋,市政府一栋,人大和政协合用一栋,纪检会和组织部合用一栋。其中,纪检会和组织部虽然没有被列入四套班子,但无论是单位的影响力还是同级别干部的地位,都要高于人大和政协,各地都一样,没有例外。

  主楼上的单位就数不过来了。有宣传部、统战部、农工部等党委部门,也有团市委、妇联等群团部门,还有人事局、计划局、经贸局等政府职能部门和台办、宗教局、科技局等一干很多人甚至叫不出名字小机构,大大小小几十个。这些单位成份也很复杂,有些是机构不大但权力不小,并且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比如计划局、劳动局、经贸局等,把办公地点设在市委大院里,是重要性的一种体现,由于人员太多,大院里的办公地点已经很紧张了,市政府办公室几次动员他们出去另建办公地点,这些单位都阳奉阴违拖着不走,从领导到办事员都是这样。领导想的是,在大院里和市领导接触的机会多,升迁的机会也就多;至于普通办事员就心态就更复杂了,毕竟在市委大院里工作,亲戚朋友说起来都是在市委工作,对虚荣心也是一种满足,而且,后面的府苑小区购房他们也有资格,如果不在这里上班,就一切都没了。还有一些单位的存在的意义并不大,很多年来就这么存在了,没人觉得这些单位有什么用,也没人觉得他们的存在有什么不正常,一套班子十来个人一两台车,每天也不大有什么事做,一杯清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半天,形容的多是这些单位,事实上,党政机关里忙的单位还是很多的,比如两办室、纪检会、组织部等等,加班加点是正常情况,外面的人不了解也用那样的话形容他们,让这些部门的大小职员们很是郁闷。不过,和社会上一样,忙碌的人往往是比较有成就的人,忙是忙了些,但在这样的单位从基层干起,辛苦个十年八年,领导给个处级副处级问题不大,很多人从这里出去以后便主政一方,可谓前途无量。

  所以,接到录用通知的蓝煜星到人事局报道的时候,明显感觉变化。在前几个环节中,他甚至没有被叫到过名字,只有号码,完全处在一种被管理的地位,现在不同了,人事局的工作人员学会了让座,写介绍信的时候像熟识已久一样随意地聊几句,临走时还亲切地握手表示祝贺。当然,也许不全是他们势利,毕竟,以后大家都在一个大系统里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另外,纪检会的人,到哪里都是受人尊重的,虽然还没有上岗,蓝煜星已经提前享受到这种待遇了。

  离开人事局,因为蓝煜星考上的是党委部门,他还要到组织部再换一张人事介绍信,才能到纪检会报道。党政机关的程序总是严谨而又繁琐,对此,蓝煜星早已见怪不怪。介绍信上写着:中共S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兹介绍蓝煜星等一位同志到你单位担任科员职务,请予接洽为荷,下面是日期和红通通的组织部公章,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张纸,究竟有多大价值,谁也计算不出来,蓝煜星想到了四年前领到的那张高考录取通知书。

  在介绍信最底下,有一排小字:请于十五日内报到。不过,蓝煜星已经提前接到了市纪委办公室的通知,让他明天就正式报到上班。看来,纪委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蓝煜星对自己将要加入的单位很有好感。

  回想过去的一个月,自从那次体检出了点小问题以后,一切都是顺风顺水。再次去S农场医院体检,送他去的是一辆小车和两位人事局的工作人员,直奔内科,体检医生不再是那个陈院长,而是换了一个正在座诊的年轻大夫, “80,120!”,医生在体检表上写下了结果并盖上自己的门诊印章,前后不到五分钟,没有任何意外,蓝煜星轻松过关。

  接下来是组织部门的考核,走过场的性质更为明显。省三好学生,院党委优秀党员,他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不过,接受测评和访谈的对象以前基本上都不认识蓝煜星,院领导班子的几个人,系主任,还有一个就是蓝煜星的班主任方老师,由于在蓝煜星事件中的处理很让领导满意,现在他已经升了系党总支副书记了,今天,他又一次沾了蓝煜星的光,能和院里的头头们在一起把盏言欢。

  中午,让邱院长十分遗憾的是,组织部的两位并没有应邀留下来吃饭,果断坚决地走了。其实,组织部的工作人员接受吃请并不少,反而比其它部门机会要多一些,如果是平时而这两位又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有院长亲自出面,他们应该会在客气一番以后欣然应邀的。但今天例外,组织部的人在考核干部的时候绝对不会接受吃请,即使是路途比较远中午赶不回去,也只吃工作餐,不喝酒。这是一种忌讳,和纪委办案时候的规矩一样,蓝煜对此很清楚,可邱院长并不了解。

  席上,蓝煜星很微妙地成了今天谈话的焦点。邱院长再三邀请蓝煜星坐他的旁边,但谦逊的蓝煜星并没有接受,而是坐在最靠近门口的最下首,这引起了大家好感。不过,知识分子的称赞是含蓄而又有委婉的,谁都拉不下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拍一下学生的马屁,于是大家都在欢快的交流声中极为自然地带出来自己在个别访谈时为蓝煜星说的好话,像一个群口相声,蓝煜星则是唯一的听众,今天,他说的最多的是谢谢、感谢这两个词。

  除了蓝煜星,桌上地位最低的是他的班主任、现在的系党总支方副书记。方老师很明白自己的位置,一顿饭下来,倒酒、找服务员要东西等都是他的活。在自己出事的时候,方老师很好地贯彻了校方的意图,曾让蓝煜星很反感,但看着自己的老师忙前忙后,蓝煜星还是有些不安。反倒是校办的秘书也是校长的贴身秘书小王,年纪轻轻却大大咧咧,随意地和那些上了年岁有着教授头衔的副院长们开着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让蓝煜星看着很是不爽。这些事情,本应该是他做的啊,大学里,难道也是宰相门仆七品官?

  临别时,院领导和蓝煜星一一握手,轮到老师,蓝煜星明显感觉到他的力量重了许多,眼神对视中,蓝煜星看到些许欣慰,些许真诚,些许惭愧,些许期望,饱经沧桑的眼中,竟有一丝泪光,在隐隐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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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00:31 | 显示全部楼层
 S市市直机关上午八点半上班。蓝煜星仍然穿着面试时的那一身衣服,只是没打领带,显得随和一些。提前十五分钟,他来到纪委所在的市委大院5号楼三楼。这幢楼是组织部和纪委合用的,组织部在一二楼,纪委在三四楼。虽然上班的时间还没有到,但楼上已经显得很忙碌了,每个室的那些年轻人来得都比较早,这会,他们正在风风火火地打扫卫生。直冲三楼楼梯口的第一个门便是纪委办公室,因为这是纪委机关的对外窗口,又负责办公室的后勤,所以办公室的同志比其它部门来得就更要早一点,办公室里,在岗的人都在为一天的工作作准备。
  蓝煜星敲了一下敞开着的门,走了进去。里面摆了两张办公桌,冲着门坐着的是一位女士,听到声音,自然地转过身来。这是一位很朴素的女性,三十岁左右,不施粉黛,也没配戴什么首饰,穿一身浅色的职业套装,看起来朴素而大方。还没等蓝煜星开口,她已经说话了:“有事吗?找谁?”很得体的待人接物给了蓝煜星很好的印象,一叶知秋,可以看出,S市纪委的机关作风不错。

  蓝煜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介绍信:“您好,我叫蓝煜星,是来报道的。”然后双手把信递了过去。对方礼貌地站起来,拿过来看了一下,脸上绽放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你就是蓝煜星啊,早听说你们要来了,欢迎你!我姓潘,你先坐一下,吴主任在里面,我去跟他说一声。”

  “谢谢您,潘主任。”在机关,称呼起来一向有就高不就低的习惯,即使对方不是什么主任,一般也不会出什么错。

  就在她准备往里走的时候,又听到一声敲门声,两个人一看,进来的是许枫。显然,许枫对这里比蓝煜星要熟悉得多,可能是机关里的人多数都住在后面的府苑小区吧。“潘姐你好!我报道来了。”许枫捻熟地打着招呼,把介绍信递了过去,然后和蓝煜星亲热拍了一下肩膀:“蓝兄比我积极啊!”蓝煜星投桃报李:“呵呵,我头前带路嘛!” 在外人看来,他们简单就是相处多年的老朋友。

  潘姐把介绍信接过来,说了声“你们坐。”便走进了里面的一个套间。

  纪委办公室共计有六个人,一个主任,叫吴清宇,还有一个副主任叫华志扬,姓潘的女士叫潘秀兰,高中毕业以后就进了纪委,其实不是行政干部,以前是纪委的打字员,属于行政附属编制,干了这么多年,领导也就不再让她打字了,被调用到办公室,负责打接电话、上传下达等一些琐碎事务。做在他对面的是去年录用的公务员小刘,负责收文发文和机关后勤工作。另外还有两个是搞文字的秘书,一个叫冯建军,一个叫钱华,他们同时也是两位副书记的跟班秘书,所以办公室在楼上和副书记们在一起。

  市纪委书记冯得明因为兼任市委副书记,他的跟班秘书是市委办秘书四处的处长,市委办有一个处共三位同志负责他这一块的服务,所以在纪委就没有配专职秘书,日常事务的处理由办公室主任吴清宇亲自负责。

  “吴主任请你们进去。” 蓝煜星和许枫进去以后,见到里面又是两张办公桌,其中一个位子空着,另外一张桌前坐着一个中等身材、稍微发福的中年人,皮肤偏黑,正笑吟吟地注视着他们,看起来很朴实。

  “欢迎你们啊!”吴主任的声音和他的形象很协调,憨厚而和气。这么大岁数还在中层干部的岗位上,估计也是一个不善钻营的人吧,蓝煜星以习惯性地经验来揣摩人。正想着便听吴主任说:“等会黄书记会和你谈话,刚才我已经向他汇报了,过一会我领你们过去。小潘,给他们倒杯水。”

  蓝煜星和许枫正要客气,电话响了。“黄书记请你们过去。”吴主任放下电话站了起来,把蓝煜星两人领出门,直奔四楼。

  四楼看起来明显比三楼严肃,楼道口被防盗门隔了一下,门里面才是一排溜的办公室,也都装了防盗门。三位书记的办公室和监察室、审理室等一些保密性要强一些的的部门都被安排在四楼。

  给他们谈话的是市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黄明强。四十出头的样子,身材比较高,但不胖,目光有神,留着在机关干部中不是很长见的短平头,看起来很精干。“这可能是个部队转业干部。”蓝煜星暗自揣测。

  “小许,小蓝,来,坐。”黄书记说话干脆而果断。两个人坐到了黄书记办公桌一侧的沙发上,都只坐了一个边儿,两膝微分,腰板挺直,象课堂上的小学生,满是敬意地注视着黄明强。

  黄明强先是简单地问了一下两个人的年龄,更多的是问了蓝煜星的一些情况,如家住哪里、有什么人、什么时候入党等等,看得出来,他对许枫的了解要多一些。

  简单的交流之后,黄明强进入了正题。首先说出的就是蓝煜星最关心的事,岗位的分配。:“你们来之前,根据岗位需要和书记办公会的研究,你们都将到监察室从事办案工作。监察室的主要职能是负责承办全市所有市管干部和监察对象的违法违纪案件和其他比较重要、复杂案件的查处工作;监督、检查全市各地、各部门领导干部遵纪守法情况和党风廉政建设情况;还有就是综合、协调、指导下一级纪委的纪检监察工作。纪检监察工作是纪委的核心任务之一,所以,你们的岗位很重要,但也很锻炼人,你们要珍惜这个机会。”

  “我们市纪委设两个监察室,一室主要负责市直这一块的工作,二室主要负责各县区、县级市这一块的工作,经过研究,许枫同志被安排在一室,蓝煜星同志被安排在二室,当然,纪委的工作分工不分家,两个室之间人员也会根据需要统筹安排,互相调用是正常的。”工作分配完之后,黄明强又给他们提了一些要求,内容蓝煜星已经很熟悉了,无非是要多学习,尽快进入角色,要能吃苦耐劳,勤奋敬业,还要注意形象,严格保密,廉洁奉公等等,很程式化的一套内容。

  工作安排完之后,黄书记又关心了一下蓝煜星的生活,机关有食堂,吃饭不成问题,住宿方面,蓝煜星则被统一安排在府苑小区里的临时宿舍,两人共用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套住房,每个月要象征性地交三十块钱房租,由于许枫家住得近,蓝煜星需要和一位外单位的同志合住,具体由政府办公室统一安排,纪委办公室已经协调好了。最后,黄书记安排蓝煜星一会就到政府办公室找人把住处安排好,下午去购置一些生活用品,明天正式到二室上班。

  出了纪检会办公楼的大门,蓝煜星长出了一口气,暗道:“S市的贪官们,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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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01: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午八点十五分,蓝煜星来到五号楼四楼监察二室的办公室。
  对他的到来,二室主任袁小刚早有准备。袁小刚今年三十七岁,但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身材高挑,体格偏瘦。今天他穿一件雪白的短袖衬衫,打着一条宝蓝色领带,领结饱满端正;质地良好的深蓝色西裤,裤缝烫得笔直;皮鞋锃亮,几乎可以当镜子用;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皮肤白晳,胡须刮得很干净,不仔细看像没长胡子;戴一副半框金丝边眼镜,透出一股浓浓的书生气。最有特点的是他的一双手,手指纤细修长,皮肤给人的感觉有点半透明,可以隐隐看到下面的静脉,左手的小手指留着一个长指甲,大约有半厘米长,显然经过精心修剪,很是圆润光滑。“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做事细心、注重细节的人。”蓝煜星想到了林正祥。“还有,这家伙很可能有洁癖,以后和他共事在小节上要多注意,但也得想点办法让他改变一下,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呵呵。” 范志杰在和林正祥合作的几年里饱受苦难才取得革命胜利,蓝煜星这时的想法也有点不怀好意。

  礼节性地欢迎以后,袁小刚介绍了二室的情况。二室共有五个人,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位副主任,两名科员,都外出办案了,以后介绍他认识。另外,安排了蓝煜星的工作。没有什么具体事,就是找一些卷宗看看,学习学习,熟悉一下这里的工作。另外,二室的传统是两人一组,现在其它四个人都已经配上了对,只有他本人还空着,所以,让蓝煜星以后就跟着他。蓝煜星暗暗叫苦,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已经认定这个袁小刚有洁癖了。不过,跟主任在一起,肯定能够接手一些比较重大的案子,这也是好事。

  袁小刚又把蓝煜星带到了分配给他的办公室,就在主任室的对门,不朝阳,房间比主任室的要小一号,里面放了两张办公桌,一张已经有人了,经袁小刚介绍,和他共处一室的叫沈宏阳,到纪委工作两年了,现在是副科级纪检员,今天也出去办案去了。监察室的人员包括袁小刚在内,在办公室的时间并不多,大多在办案点。属于蓝煜星的办公用品主要是一个可以放在办公桌上的小文件柜,几件简单的文具,笔筒、记事台历、铅笔、裁纸刀和信笺纸等。另外,让蓝煜星惊喜的是还给他配了一台八成新的笔记本电脑,因为监察室经常出外勤,笔记本可以随身携带。纪委的办公条件不错,向财政上要钱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的,但在大件物品的购买上也比较注意,新东西买来了,总是让领导先用,旧的向下移交,有点像以前的机关分房,不干到一定职务,虽然可以不断改善居住条件,但永远也住不到新房。

  到此为止,蓝煜星算是安居乐业了。他住的地方也不错,两间卧室带一个小厅,两个人住很方便。宿舍里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个书厨,蓝煜星来的时候已经把以前学校里用的那套东西全部带来了,往桌上一铺就齐了。最让蓝煜星满意的是,他的室友,正是和自己一同面试最后被录取在政府办的李玉凯,两人都是来自农村,之前又惺惺相惜,以后应该能够很好相处。

  下午收拾房间的时候谈晶晶也来帮忙了,而且忙得比蓝煜星还欢,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小房间收拾得窗明几净,也把自己忙碌得小脸绯红,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珠,晶莹剔透。看着一副小妻子模样的谈晶晶,一种甜蜜的感觉在蓝煜星心中弥漫,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挑明,但已经是心照不宣,只剩下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谈晶晶临走时,丢下了一部崭新的手机,说是她爸爸配的,但老头喜欢用旧的,放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借给蓝煜星先用着,以后蓝煜星领了工资有钱买新的了再还她。又是一个甜蜜的谎言,蓝煜星也不多说什么,只有心中暗暗感激。

  “所有的女孩儿都是天堂里的天使,当她爱上一个男人,便折断了翅膀,降落到人间,再也飞不回去了。”谈晶晶走后,蓝煜星默念着这句话,男人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晶晶,今生今世,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一个心灵的承诺在蓝煜星脑海里泛起。忽然,蓝煜星感到心中一痛,小雅,小雅在做什么呢?此生还能重逢吗?想到了林清雅,蓝煜星黯然神伤,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突然抓住一样,抽抽地难受。

  北京,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

  一身黑色套裙的林清雅,此刻正端坐在中纪委常委、纪委副书记夏清明的对面。昔日那一头柔顺的长发已经被剪掉,让她多出了几分精明与干练,一双美丽的眸子过早地失去了年轻女性的活泼和灵动,取而代之是的是一份淡淡的优伤和少见的坚毅。看着夏书记征询的目光,林清雅开口了:“夏书记,我要进十三室工作。请组织考虑。”

  夏清明吃惊地望着这个几个月以前还是那么温文尔雅、温柔可爱的女孩子,一切都不需多说,她的意思,夏清明太明白了。

  范志杰出事以后,夏书记代表组织按惯例找林清雅谈了一次话,问他有什么要求,林清雅不置可否,只是说考虑成熟了会来找他。当时,夏清明就感觉事情有些复杂,一个共和国开国元勋的女儿,副部级干部的遗孀,法学博士,几乎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如果真的提出什么要求来,估计很会难办。果然!

  提请组织研究这类话混不过林清雅。她有博士学位,专业对口,进国家机关不需要参加公务员考试,身为第一副书记、主持中纪委日常工作的夏清明本人就可以直批。问题是,她来这里做什么?以她的背景和学历,什么样的工作找不到?什么样的单位进不去?为什么偏偏要进十三室?显然,这是为夫报仇来了。

  沉思良久的夏清明,猛的把手上的香烟狠狠地按进烟灰缸,抬头说:“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要做到两点。”

  “您说!”一切都在林清雅的预料之中,没有把握,她是不会提这样的要求的。

  “第一,您不能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中。”

  “可以,至少我会公私兼顾,绝不给组织添任何不必要的麻烦。”林清雅的回答虽然很肯定,但也留了足够的余地。

  夏清明知道这已经是林清雅的底线,也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纠缠,提出了他的下一个要求:“十三室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必须有过硬的政治素质、显著的工作实绩和丰富的反腐工作经验才可以进去。所以,你必须先到基层锻炼一年,经过考核和XX同志的亲自认可以后才可以正式上岗。”夏清明说的是实情,但他也有另一层考虑,一年以后,林清雅的仇恨是不是还会这么强烈?也许这孩子到时候主动提出离开纪委也很难说。

  “好。”对情况很了解的林清雅回答得很干脆 。

  “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列入中纪委的正式编制,按你的学历,职务暂定为正处级纪检员,一年后定岗。你可以选择一个基层单位挂职,要不就到北京市的哪个区?”夏清明考虑得很周到。

  “不,我想去J省S市!”

  随着林清雅进入纪检会,反腐战线上的两颗新星冉冉升起,他们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请继续关注本书第二卷,试剑。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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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02: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试剑

时间过得很快,从蓝煜星上岗到现在,已经一个星期过去了。这一周,他基本上没有做什么实实在在的事情,每天就是翻翻卷宗和其它各种资料,了解一下s市的状况和纪检监察工作的形势,看到有代表性的案例就揣摩一番,s市纪委的办案水平不差,基本上没发现什么大的漏洞。在这个过程中,蓝煜星也对s市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s市下辖三个县和一个县级市,因为县级市划分不到十年,市直机关的人还是习惯于按传统称它们为四县。蓝煜星比较注重从财政收入指标上看各个地区的发展状况,因为这个指标造假的可能性小,水分不大。四县之中,发展不是很平衡,可以分为三个档次:最差的是n县,在s市的北面,人口只有80万,财政收入不到两个亿,gdp不到40亿,是j省的12个贫困县之一;稍好一点是一个县级市,叫x市,处在铁路沿线,人口130万,土地面积也很大,在j省,曾经是北部经济欠发达地区中的富县,近年来发展平稳,上年财政收入四个亿,在j北处于中游地位;r县以前是s市实力最强的县份,处在s市的外沿,解放后的几十年里有县而无县城,原本的s市市区,r县甚至占了一半,前两年才建了一个新城区。由于靠近市区,r县的工业基础很好,服务业也很发达,一直是全国的百强县之一,财政收入达到七个亿,近年来发展得也很平稳,可比经济指标连年增长,但由于城市的不断扩张,r县的一些靠近市区的乡镇纷纷被划到市属的各个区成为街道,增长的速度抵消了区划的损失,所以总体实力并没有增强。

    最让蓝煜星惊奇的是p县,这个县也在铁路沿线,和x县类似,人口97万,面积比x市要小很多,区位上处在x市的东面,交通条件不如x市。如果按人均水平算,多年前和x市基本上在一个档次而略低一点,但是,从五年前开始,这个县异军突起,已经保持了连续五年的高增长,到去年底,财政收入已经超过了r县,达到九个亿,这种发展水平,已经接近本省j南的水平了。其它主要指标的增长速度和绝对数也都处在全市第一,特别是固定资产投入这一项,五年平均增长率竟然接近百分之四十。对外开入程度这一块,更是四县之中最高的,外贸出口额是其它三县的总和,县内的外资企业有三十多家,其中有两家是全球五百强在此设立的企业。

    高增长的背后一般有能人。蓝煜星翻开资料一查,很是吃了一惊。五年里,这里换了三任书记。五年前,赴任县委书记的是现任组织部长谈新权,同时担任县长的机关下去的现任常务副市长许昌平。仅合作不到一年,许昌平就被调到最贫困的n县做县长;在谈新权担任书记的两年里,由于p市的工作比较突出,被提拔为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怪不得谈晶晶说他爸和许昌平不对劲,看来那个时候仇怨就结下了。

    谈新权走后,和他配合的县长主持县委工作长达半年,就在大家都以为要转正的时候,许昌平居然又杀了个回马枪,回到p县做了县委书记,原县长被提拔到县级x市做市委书记。许昌平也做了两年,这两年里,p市的工作思路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发展速度却更为迅猛,去年底,许昌平被直接提拔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再翻翻相关资料,蓝煜星发现了更为有意思的东西。p县有“两出”,第一个特点是出干部,很多从p县出来的乡科级干部,都调到了市直机关,多数是副处级,也有不少正处级,五年前的班子成员,做到副厅级的已经有五个,当时调到县级x市做市委书记的县长,现在仍在任,但已经兼任了s市的市委常委;当时的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孙继尧,现在已经做了s市的公安局长、市委常委,常委9个人,有p县背景的已经占了四个。另外,还有当时的一个县委副书记叫程伟元,后来调到其它县做县长,两前年被提拔为市政府秘书长,市政府党组成员,副厅级,这也是个要害岗位,职权有时甚至要超过一般的副市长,干得好的话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这个县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出事故。五年来,特别是前三年,p县的上访非常频繁,进京去省到市的都是全市第一,是全省有名的信访得点管理县。焦点集中在两处,一是城市拆迁,二是国有企业改制。在三年的时间里,p县的县城整个被拆了重建一遍,所有的国有企业转为民营,与此相对应,群众上访量也非常之大,直到后两年才有所平息。三年里,曾经因为拆迁和企业改制被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曝光过三次。这种极为不协调的局面让蓝煜星很是费解,也引起了他极度的好奇心,不过,来日方长,以后再去探究吧。

    正想着,电话铃响了,是办公室打来的,一听,是会议通知。明天上午召开全市纪检监察系统干部大会,细问一下,参加的人员有市纪委机关的全体干部,各县区纪委领导班子成员,市直各部门纪检组长或纪委书记。另外,出席会议的还有省纪委副书记严明和市委的黄书记。如果不出意外,像这种没有事先通知会议内容的干部大会,要么就是处理人,要么就是提拔人,处理人不可能,如果是的话,早就沸沸扬扬了,那就应该是一个干部任职的会议。难道是调来了一个纪委副书记?按惯例,如果是换市纪委的一把手,一般是省纪委书记亲自来送,但一般的纪委副书记又不够这到档次,除非是省纪委机关下派的。

    第二天上午八点十五分,蓝煜星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会场,参会人员已经基本到齐了,后排的位子坐得很满意,前两排是各地各部门纪委的一把手,只有三、四排还有几个空座,大家都不大愿意做前面,蓝煜星就在第四排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因为没有什么熟人,他就在静静地听别人议论。对纪委的干部任免,一般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在纪委就地提拔,可看形势不象,这段时间市纪委也没有考核人啊;要么就是从县区和市直机关中调来,可能性也不大,这种事情一般都会事先传出一点风声来。当然也有例外的,那就是省级机关直接下派,大家的议论和蓝煜星猜想得差不多。

    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纪委办公室的秘书小刘把席卡摆了上来,严明,黄柏强,两位副书记……最靠边的一个席卡摆上去,居然是----林清雅。

    蓝煜星吃了一惊:难道是她?不可能!他马上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应该是名字上的巧合吧,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如果她出国,或是留在北京,他都会不奇怪,甚至,她也有进中纪委的可能。林清雅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和自己,不,应该是范志杰在一起的这几年,虽然处处温柔和顺的,那也只是对他而已。当初,他们家人那样反对他们的恋爱关系,特别是他的哥哥,现在的北京恒通科技产业集团的董事长林清远,对他们的事竭力反对,想把她介绍给某要员的公子。他们的父亲去世得早,家里的大事往往是做大哥的作主,母亲也受他影响,不赞成他们的婚姻,但她还是顶住了重重的压力,最终和他走到了一起。

    他们的恋爱关系确立了以后,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他身上,默默地支持他,帮助他,尽可能帮他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减轻他的负担,引起了老师的极度不满,可无论是声色俱厉的训斥,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林清雅软硬不吃,依然我行我素。所以,如果她想给范志杰报仇,要求进中纪委,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她父亲当年的部下数之不尽,很多人现在身居要职,再加上范志杰的关系,以她的背景,想进中纪委是不难的,领导也应该可以满足的要求。

    可是,她怎么会来到s市纪委呢?难道她进的是十三室?进十三室的确是复仇的最好渠道。一来十三室的弟兄们肯定会给她最大的帮助,二来谋杀范志杰的元凶八成和十三室办的案子有关,比较容易找到线索。但进中纪委和进十三室是两码事,十三室首长手中的一张王牌,对十三室的人,无论政治素质还是业务素质,都要特别过硬才行,绝对不会用一个新手。林清雅要进十三室,至少要到地方上锻炼一两年才有可能。可这里所说的地方也只是相对于中央的地方,范志杰在纪委人缘很好,领导出于种种考虑,很可能就把她就地安排在北京市纪委,或者是哪个区也有可能,绝不会把她发配到s市这么偏远的地方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难道是她自己要求来的,这倒是有可能,但是,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呢?难道是为了自己?想到这里,蓝煜星有点骇然,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了?据说有一种东西叫女人的直觉,毫无道理而又奇准无比,林正祥办案时偶尔也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事后验证正确率还挺高,自己和室里的几位同志常常把这个笑称为女人的直觉,让林正祥暴跳如雷。自己的事情是天大的秘密,不会暴露在这个见鬼的女人的直觉上吧。范志杰的脑袋里有那么多绝密信息,如果中纪委发现自己有范志杰的记忆,可能会立马把自己先封闭起来考察个一两年;还有,如果被别有居心的人发现,自己可能马上会成为各种势力角逐的目标,自己脑子里装的那些东西,对某些人来说太重要了。另外,就算刨除这种因素,自己的现象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会不会成为中科院的研究标本啊,想到这里,蓝煜星一头冷汗。

    真的会是她吗?蓝煜心在担忧之中,也隐隐地有一点期待。

    会议马上开始了。几个人从后台鱼贯而出,当最后一个身形从台幕后面款款而出的时候,蓝煜心的脑袋轰地一声就炸开了,这人,岂不正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小雅?!

    坚强如蓝煜星,几多回梦里相见,醒来之后也会发现,枕巾上早已泪迹斑斑。近乡情怯,近亲也情怯,当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儿出现在眼前时,蓝煜星却是手足无措,六神无主。时过境迁,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年轻有为的范志杰,只不过是一个三流大学的大学应届毕业生,一个刚进机关的小职员;而她,却是高高在上的中纪委下派干部,法学泰斗杨铮毅教授的得意门生,开国元勋的金枝玉叶,未来还可能是自己隔了不止一层的领导。近在眼前,又是咫尺天涯,自己能怎么样?还有,曾经苦恋多年现在也对自己一往情深谈晶晶怎么办?蓝煜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彷徨,这样矛盾。

    想到这里,蓝煜星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己当初为什么在毕业以后没有去北京,到她的身边去,这一切并不是不可能,以他的能力,在北京打拼一段时间,肯定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就算是重新去考老师的研究生,重新走入从前的生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这些,自己并不是没有想过,最终却留在s市这个小地方安身立命,那是因为,他在逃避,他已经选择了蓝煜星这个身份,不再试图去从根本上改变什么,属于蓝煜星的那一份内向和自卑,仍然在自己的意识中刻着很深很深的烙印,他没有勇气去面对从前在北京的生活和环境,那离蓝煜星过于遥远和高不可攀,即使进入了那个圈子,也要重新来过,而不可预料的因素又太多太多。在s市,他之所以能够如此从容如此自信,只不过是因为这个地方这些人不会让他产生什么压力而已,处理起来也就游刃有余。

    和蓝煜星一样,所有的人也都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林清雅。极其简单的一身黑衫,只有胸前着配了一小朵白色的胸花,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短发,全身上下看不出任何修饰的痕迹,可是,她流露出的那种气质,却是无法形容,知道什么叫不可方物吗?知道什么叫风华绝代吗?在她身上,你可以得到最直观的解释。还有一点让大家最为惊讶,那就是她的冷。看她的年龄,正值花样年华,却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可逼视的冷,那如漆的黑衣,如冰的眼神,是什么样的生活让这个正当妙龄的女人如此冷漠,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不像食人间烟火的凡间女子,而应该来自天堂,天堂在哪里?天堂在北极。

    看着众人惊艳的目光,蓝煜星心中又掠过一丝自豪,你们知道吗?这个天使般的人物,是我的爱妻。可是,小雅的到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对自己和她来说,是福?是祸?自己的未来,何去?何从?想到这里,蓝煜星一声叹息,这让他想到在黄山的那一个黄昏,那时的心境,和现在何其相似,一样的迷茫,一样的无助。造化弄人,为什么要让自己失去,为什么又把自己失去的又重新摆到自己面前?

    会议开始了。

    果不其然,这次会议的主题正是宣布林清雅担任s市纪委的副书记。会议由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冯得明主持,议题很简单,议程却很复杂。首先是市委书记黄明强宣读了市委对林清雅的任职决定,因为林清雅虽然是下派干部,但纪委副书记只是正处级,人事上还是归市里直接管理,任命机构也是s市市委,但要报经省纪委批准。然后是林清雅作了一个简短的表态,无非是表一下决心,表示要在市委、市纪委的领导下努力工作,争取不辜负组织的期望之类。让大家比较意外的是,她的声音温和动听,节奏平缓,和时下女干部风风火火的男人婆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一部分年轻人顿生好感,却也让大家感觉怪怪的,这实在不像是一个从事纪检工作的领导干部。还有不少在纪检岗位上工作了多年的老同志,甚至对她产生了一些轻视之意。

    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会议最后省纪委副书记严明的讲话。他在讲话里介绍了林清雅的情况,原来,这位新任的女副书记只有28岁,太年轻了,大家很惊讶,省里来的,明显是高台跳水嘛,很可能家里有背景,这是下来镀金的吧。当严明介绍到林清雅是赫赫有名的中国政法大学法学博士的时候,大家又惊讶了一回。老实说,这样的学历在市一级干部中是极为少见的,博士干部并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中国政法大学这样响当当的名牌大学来的。还有,究竟博士的水平到底如何,人们充满了好奇,多数人是不抱很大信心的,虽然没见过名牌大学出身的博士干部,但本科毕业甚至研士研究生毕业的多了去了,这些人的水平和一些基层干起来的大专生相比,并不出众,博士又怎么了?基层工作需要理论,但更注重实践,学历并不等于能力。

    紧接着,严明又介绍了林清雅的特点,如政治过硬、年富力强、能力出众、理论水平扎实等。个别经验丰富的官场油条注意到,严明的讲话里忽略了两点:一是忽略了林清雅的工作经历,只说她是从省纪委下到派s市挂职,别的就没了。按道理,工作经历在宣布干部任职时是必不可少的,之所以不说,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她根本没有工作经历,不方便说;要么就是她的工作经历中有需要保密的成分,不能说,可看着也不像啊。两条猜测都很接近事实,看来,在官场混久了,人真的是可以成精的。二是少说了一句话:具有丰富的纪检监察工作经验。这一条虽然不那么引人注目,但也是必不可少的,在提拔干部的时候,哪有不把优点说足说透的道理?但凡有两年工作经验,又如何不被说成是经验丰富?难道她的果真没有任何经验?印证第一条,看来果然如此。这样看来,这个女子的背景就太不寻常了。

    整场会议,蓝煜星没听进去任何东西,反正这些空话套话也不是他所感兴趣的,他只是在思考以后如何处理好和林清雅的关系。和林清雅的接触是不可避免的。现在,他基本可以肯定,林清雅到s市来,绝不是一种偶然,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她来找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他还不清楚。

    找到问题的症结以后,蓝煜星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思路开始恢复了清晰,大脑也在飞速地运转。她来找自己的目的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知道自己见了范志杰的最后一面,想知道范志杰会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话或是什么东西,按常理,这种可能性应该是比较大的,但有必要因为这个专门来s市挂职一年吗?从北京过来找自己谈一次或者干脆打个电话也许就解决问题了。还有,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s市纪委的?看来自己的公务员考试情况十三室是掌握的。因为范志杰的关系,十三室的同志们和她接触还是比较多的,林清雅性格宽厚,温柔大方,大家对她很亲近也很尊敬,尽管年龄不大,但室里很多人都叫她大嫂,如果十三室知道了自己的情况,那她也就基本清楚了。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发现了自己和范志之间的这种奇特的联系,必须来弄个明白。这个原因有点不可思议,却又最为合理。蓝煜星又想到了那个该死的女人的直觉,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是不是因为那场面试呢?难道她也看了?自己在面试中的表现的确是从前的蓝煜星所做不到的,完全就是范志杰的水平,难道她从自己身上看到了范志杰的影子?有可能,很有可能,一个人的习惯,举手投足,言语表情,也许会因为容貌的变化而骗过绝大多数的人,但能够骗最亲密的人吗?范志杰与她相恋五年,婚前两年就已经处于实质上的同居状态,虽然由于工作很忙,不能做到朝夕相伴,但也相去不远,业余时间基本上都是和她在一起。以她对自己的熟悉程度,自己无论怎么掩饰,都逃不开她的慧眼,肯定会发现一些什么。还有,以后还要和她一起共事,长此以往,这个秘密将在她的近距离关注之下曝露无疑。

    如果是这样,自己要怎么做?

    被动地让这种局势发展下去,甚至主动向她坦白,两个人从新开始,破镜重圆?不行,绝对不行。蓝煜星马上否决了这个刚刚冒出头的想法。如果自己这样做,后果不堪设想。毕竟,自己现在是一个s市的普通公务员,年龄也小她6岁,无论是哪方面,两个人差距都太大了,这种恋情过于惊世骇俗,而且,林清雅对范志杰情根深种,不大可能会在短时间内移情别恋,事情一旦被别人知到,会引起众多怀疑。首先瞒不过去的就是林正祥,这家伙心思细密,对范志杰和林清雅也十分了解,同时他又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不可能听任中纪委的机密流落民间。另外,还有出于各种目的“关心”范志杰的人,也会从这种极不正常的现象中发现出问题,从前的对手们,实力和智慧都是超群的啊!那么,自己和小雅的未来将充满变数,无法预测,种种灾难将接踵而至,这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她。上一次就差点连累了她,而那次的出行是绝对保密的,发生那种事情,说不准身边就有内鬼,十三室的人是可以绝对信任的,问题出在哪里自己现在也想不通。现在的条件和那时有天壤之别,失去了一流的保密和保卫条件,灾难将更加无法避免。绝对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

    还有,谈晶晶怎么办?她这样的女孩子一旦投入地爱上了,就会像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这样的话,会把她毁了的。更何况,自己真的深深地爱着她。

    想到这里,蓝煜星作出了自己的选择:逃避!离她远一点,想办法拖过这一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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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03:10 | 显示全部楼层
傍晚,下了班的蓝煜星独自躺在床上,梳理着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和今后的打算。林清雅肯定会来找自己打听在黄山时候的情况,这一次接触不可避免,但是,要尽量减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大限度地降低暴露的可能性。这一点应该不难。自己在二室工作,工作进入正轨以后,大多数的时间不会呆在机关,而是要在各个县区之间奔波,吃饭住宿都在办案点,这样她就不会发现什么。

    但是,蓝煜星又是矛盾的,虽然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心里默念着苏轼的那首《江城子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苏轼和亡妻阴阳相隔十年,相逢不识尚可理解,可是自己和小雅,分离不过短短数月,两个人明明都在刻骨思念着对方,却也要相逢而不识。和与失去爱妻的苏轼相比,自己似乎是幸运的,毕竟,爱人还活生生地活在自己身边;但又是不幸的,即便是梦里相会,苏轼也还可以畅快地一洒千行之泪,可是自己呢?自己可以向谁哭诉?无论泪水有多苦,有多涩,他都无法释放,只能把它流到肚子里面。无论有多少个明月之夜,他都找不到可以寄托相思那一块断肠处,那一片短松岗。

    “叮咚----”悲思中的蓝煜星被一声清脆的门铃声惊醒,打开门,原来是谈晶晶,提前一个很大的塑料袋,正俏生生地站立在自己的门前。谈晶晶似乎感觉到蓝煜星今天的神色有些不对,但这并没有打消她的兴致。“我来慰劳慰劳你!”谈晶晶边说边自熟悉地打开蓝煜星的卧室门,把袋子放在桌上,像一个小妻子一样,一件一件地取出塑料袋里面的东西。四个塑料饭盒,还有几听易拉装的青岛啤酒。

    “来,吃吧,尝尝我的手艺,今天爸妈都出去了,就我一人在家,我给你做了点东西。”谈晶晶的声音欢快而富有感染力,让蓝煜心悲苦的心情有了一丝宽慰。

    蓝煜星打开饭盒,两条红烧鲫鱼,一盒油焖大虾,还有两个冷盘,一个蒜泥黄瓜,一个醋浇海蜇皮,菜香扑鼻而来,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让单调的男人房间多了几分温馨。这种家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以前,如果范志杰不需要在外面应酬或是加班,林清雅就会事先做几样小菜,开上两瓶啤酒,等他回来一起吃。开心大吃一顿以后,照例是为了谁洗碗开始打官司,石头剪子布、猜单双、翻硬币,花样繁多,不一而足,但无论是赢是输,最后的结果都是范志杰主洗,林清雅协助。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把碗洗完后,身上常常搞得比刚洗的碗还要湿,然后洗澡,再然后就是一夕缠绵。

    如果不是因为林清雅的出现,这顿饭应该和从前一样的开心和愉快,自从和谈晶晶交往以来,她给他带来的总是惊喜和感动,可是今天,蓝煜星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强打精神地大块吃菜,大口喝酒。

    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如此喜欢自己做的东西,谈晶晶充满了幸福和满足,这一刻,甜蜜的爱情彻底改变了她从前吃饭爱说话的习惯,只是静静地看着蓝煜星,偶尔拿起筷子夹上那么一丝放在嘴里,或是轻轻地抿那么一小口啤酒。但是,女孩子特有的敏感很快让她发现了蓝煜星的不对劲:“蓝煜星,你怎么了,在单位不顺心了?”单纯的谈晶晶只能这么想。

    酒入愁肠,让酒量本来就不大的蓝煜星很快有了一些醉意,他抬起头,轻轻地叫了一声:“晶晶!”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酒意,蓝煜星的眼睛竟然开始发红,看得谈晶晶心里砰砰直跳,一种使她又是窃喜又是紧张的预感顿时让她不知所措。

    桌子上,两只手在靠近,面对大手的侵犯,小手退缩了一下,却又勇敢地迎了上去,十指相缠,不再是以往单纯的接触,而是男女之间爱的试探,汗珠从谈晶晶的手心里沁出,温热而潮湿。

    牵着谈晶晶的小手,蓝煜星缓缓起身,谈晶晶被他带了起来,羞涩的面庞深深地埋在胸前,让蓝煜星看到了她后颈那一片娇嫩的白晳。“蓝煜星!”谈晶晶的呼唤轻微而震颤,红通通的小脸也抬了起来,如水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爱人,无比温柔,无限娇羞。

    谈晶晶的呼唤打开了蓝煜星的心结,也打消他的顾虑。曾经无比坚强的男人,此时却正处在最无助的时候。快要崩溃的的蓝煜星,太需要一个支撑,还有什么比和晶晶的爱更能让他重新坚强起来呢?彷徨的蓝煜星,作出了他一生最重要的一次选择,他猛地用力把谈晶晶揽了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幸福的潮水,顿时淹没了谈晶晶,第一次如此靠近一个充满男性气息的身体,她彻底地迷失了,失去了思维,也失去了自己,只能感觉到紧紧拥抱着她的男人,紧密包围着她的激情,心脏在猛烈地跳动,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外面的世界,离她是如此的遥远,幸福,离她又是如此的接近。

    “晶晶,我爱你!永远,永远!”蓝煜星把头垂在谈晶晶的肩上,喃喃地诉说着,不知道是告诉她,还是告诉自己。短短的几十分钟之内,在火焰与海水之间煎熬的男人,再也坚守不住情感的堤坝,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一滴一滴,洒在谈晶晶的背上。

    感觉到背上温热的泪水,谈晶晶把头轻轻地从蓝煜星的肩上抬起来,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此刻,却像一个母亲一样,轻轻捧起了爱人的脸,温柔地用拇指擦拭着爱人眼角的泪花。“阿星,”谈晶晶顿了一顿,吐出一串异常轻微却又异常坚定的字眼:“我也爱你!”

    说完,谈晶晶迅速地在蓝煜星的嘴角轻吻了一下,便再也承受不住自己的娇羞,猛地甩开蓝煜星放背上的手,转身落慌而去,只留下蓝煜星,痴痴地望着还在忽悠忽悠晃动着的卧室房门。

    良久,门外又传来“叮咚“一声的门铃响,难道是她回来了?蓝煜星急匆匆地跑出去,打开房门,吃了一惊,门外,俏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居然是---林清雅。

    虽然对林清雅的到来早有思想准备,但蓝煜星还是吃了一惊,这也太急了点吧,才来第一天呢。但他很快地镇定下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林书记啊,您好,请进来坐。”

    “不了,”林清雅的第一句话就出乎蓝煜星的意料之外:“难道她准就在这门口谈?也许是要另外找个地方”。蓝煜星的思维今天有点迟顿。可是,林清雅接下的话却让蓝煜星的头顿时大了。“你是蓝煜星吧,我知道你住在这儿,我就住在你对门,来的时候有些东西不方便带,让快递公司托运过来的,现在已经到了,他们只来了一个人,麻烦你下去帮我搬一下。”林清雅在蓝煜星面前不像在公开场合那么冷漠,脸上挂着一层浅浅的笑容。

    不会吧,居然住在对门?这是巧合吗?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显然,她这是要铁了心要弄个水落石出了。管他呢,兵来将挡,就你那点心眼,我还过不了关?蓝煜星一边想着,一边跟着林清雅往楼下走去。

    到了院子里,蓝煜星看到了一辆快递公司的小货车停在那儿,车旁边,两个大大的包裹已经卸了下来。在林清雅的指挥下,他和驾驶员两个人把包裹抬上了楼。包裹体积不小,但并不是太重,里面装的是衣服吧。林清雅并不是那种购买欲很强的女人,衣服一向求精不求多,每季也就是那么几套。可能是家庭条件太好,林清雅买东西有点缺乏数字概念,几千块钱一套的衣服在她眼里跟几十块钱一样,特别是在给范志杰买衣服的时候,更是花钱不眨眼,去年给他买了一套西装,三万多块,让范志杰好一阵肉疼,够范庄村的一户人家生活好多年的了。等她离开了娘家和自己过日子的时候,一定要对她进行一番艰苦朴素的教育,否则,就两个人这么点工资,这个家很快就要破产了。可惜,这个设想还没来得及实施,家已经没了。想到这里,蓝煜星有些伤感。

    不过,林清雅又是一个很节俭的人,这应该是拜他那个穷苦出身的老爸所赐,吃饭的时候碗里从来不剩一粒米,吃剩的饭菜,也总是下顿热了再吃,而且尽量不让范志杰吃剩菜。体贴的范志杰也在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先挑剩菜吃,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的小日子,总是剩菜先吃完,新做的下一顿再吃。范志杰也就常常在吃饭的时候想到那个烂苹果理论:一筐苹果,每天都会有苹果烂掉,如果先捡烂的吃,,吃到的就永远都是烂苹果。他们在一起吃饭,就是烂苹果理论的真实写照。

    穿衣服也是一样,林清雅极少会出现一件衣服穿了一两次就用来填衣柜的现象。不过,她买的衣服总是质地精良,格调高雅,所以,尽管不会追赶潮流,但也永远不会过时。这一点是范杰非常佩服的,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和一般的小家碧玉相比,就是显得脱俗一些。今天,她带了这么多衣服来,估计是春夏秋冬全齐了,看来是打算在这儿稳扎稳打下去了,自己面临的将是一场异常艰苦的持久战啊。蓝煜星里面翻江倒海,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策略,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林清雅一直在细心地观察着,从见面到现在,除了开始时候的些微错谔以外,其它就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连在电视上看到的与范志杰如出一辙的动作表情都完全消失了踪迹,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公务员,一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下属。而且,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自己出现在他门前都是会让他吃惊的,并不奇怪,这让林清雅暗自失望。不过,她又想到了从前的范志杰,那家伙,心思深得像海,如果他是范志杰而且又存心想隐瞒自己的话,从表面上是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只能旁敲侧击,或者从外围想办法。

    到楼上,林清雅打开门,让两个人把东西搬另外一间空着的卧室,“先放这吧,等会我慢慢收拾。”东西放下来以后,林清雅便开始和送货的司机办理交接手续。耐心地等她把等手续办完,蓝礼貌地说了一声:“林书记,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回去啦?!”

    “你先坐一下,我有些事要跟你说说。”林清雅很有礼貌地出门去送那个司机。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无奈地坐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打量着客厅里的布置。领导就是不一样啊,林清雅的房间,陈设非常齐备。一组深蓝色的布艺沙发,后面的墙上挂了一副红木包边的印制工艺油画,画上的蒙娜丽莎微笑地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沙发前面放了一张玻璃茶几,茶几上有一个精致的椭圆形细瓷花盘,里盛满了清水和五彩的雨花石,石头中间,种着两株水仙花,花朵已经绽放,散发出谈谈的清香;沙发对面放了一台银灰色的25吋彩电,电视柜里面放着一台dvd,还配了一套5。1的组合音响。离电视机不远的地方是一台崭新的饮水机,里面的水还没大见少,显示出主人才刚刚入住。

    林清雅回来了,倒了一杯水递给蓝煜星,随手打开音响,传出一阵珠落玉盘般悦耳的钢琴前奏,紧接着,马修•连恩那苍凉而又充满磁性的便声音传了出来,让蓝煜星心里一颤,这正是自己百听不厌的那首布列瑟侬。

    hereistandinbressanonewiththestarsupinthesky

    aretheyshiningoverbrenner

    andupontheothersideyouwouldbeasweetsurrender

    imustgotheotherway

    andmytrainwillcarrymeonwardthoughmyheartwouldsurdlystay

    womyheartwouldsurelystay

    nowthecloudsareflyingbyme

    andthemoonistheriseihaveleftstarsbehindme

    theyweredisamondsinyourskies

    youwouldbeasweetsurrender

    imustgotheotherway

    andmytrainwillcarrymeonwardthoughmyheartwouldsurelystay

    womyheartwouldsurelystay

    歌曲到最后,伴随着渐行渐远的火车声,蓝煜星的心迷失了。这首歌的作者叫马修•连恩,他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儿,在一个叫布列瑟侬的小镇,他们渡过了一段无比甜蜜的时光,但是,女孩儿要去佛罗伦萨学习艺术,他也要随乐队到慕尼黑继续的表演生活,他们不得不分别。离别的火车上,睡梦中的马修•连恩隐约听到了这段旋律,醒来后便把它写出来了。

    我站在布列瑟侬的星空下

    而星星,也在天的另一边照着布列勒

    请你温柔的放手,因为我必须远走

    虽然,火车将带走我的人,但我的心,却不会片刻相离

    哦,我的心不会片刻相离。

    看着身边白云浮掠,日落月升

    我将星辰抛在身后,让他们点亮你的天空

    这么多年来,他异常执着地喜欢这首歌,喜欢它的旋律,喜欢它的风格,听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似乎只有这一遍,他才真正的听懂,听懂歌声中那无耐的离别,离别的伤感,伤感的心声。小雅,请你温柔的放手,因我必须远走,虽然,火车将带走我的人,但我的心,却不会片刻相离……一曲听完,林清雅关了音响,做到沙发的对角,静静地看着蓝煜星,在等着他说话。

    “这音乐不错!很感人,我都快流眼泪了。不好意思,林书记。”知道自己失态的蓝煜星很快恢复了正常,歉然地向林清雅说,“这歌叫什么名?”

    林清雅又一次失望了。刚才,看着之迷失在音乐声里不能自拔的蓝煜星,她真的很紧张,他会是志杰吗?可是,随着音乐的消逝,她的希望也在消逝,他居然问自己歌名。这首歌真的很感人,自己第一次听的时候,不也是同样的投入吗?虽然他的表现要强烈一些,也许只是因为这个大男孩感情丰富而已。

    但是,林清雅没有放弃,她还在努力:“蓝煜星,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林书记啊!蓝煜星装糊涂。

    “那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吗?”林清雅跟踪追击。

    “您从省里来啊!”蓝煜星几乎被林清雅逗笑了。小笨蛋,你这样能问出个什么来?但他还得装出一副一本正经还带着一点迷惑的样子。

    “不是这样的,我从北京来,中纪委。”

    “哦!”蓝煜星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不过,这件事暂时保密。”林清雅的声音带了点严肃。

    “知道了。那您干嘛要告诉我?”蓝煜星的回答愈发狡猾,有点顺着竿子向上爬味道。

    “你还记得在黄山救过的范志杰吧,我是他的妻子。”

    蓝煜星的表演已经越来越游刃有余了:“对不起,林书记,是我没用,如果力气再大一点,兴许就成了。”

    “这不怨你!后来医生鉴定,在第一次撞击以后,他的内脏就已经受到致命的伤害了。”林清雅已经相信开始相信蓝煜星了:“我找你,是想对你表示感谢,同时也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他有没有告诉你什么?”

    “您太客气了,没什么好谢的。”蓝煜星面带惭愧:“范主任只说了一句话。”

    “哦?”林清雅问得有些急迫。

    “他说,有事找中纪委监察十三室副主任林正祥,然后……,然后我就支持不住了,他掉了下去,我也被吓昏了过去。”

    一切都和s师范学院送去的那份报告完全一致,林清雅失望了,但她还是追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没有去找林副主任呢?”

    “我醒了以后,向学校汇报了相关的情况,学校已经整理材料把所有的情况向中纪委作报了上去,所以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单独找林主任了。”蓝煜星轻松地应会付着。“不过,后来我考公务员的时候,给林主任写了封信,向他汇报了一下情况”。

    “这事我知道,你的表现很优秀。”林清雅淡淡地说:“你在信里写到要向志杰学习,我们很欣慰,这也是你和他的缘分吧。志杰是个很努力的纪检干部,你也要好好干。”

    已经听出来林清雅的话题有他等待已久的送客的意思,蓝煜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那块石头:“嗯,我会好好干的。林书记,那我回去啦?!”

    “好吧,今天就到这儿吧,以后工作上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毕竟,他曾经救助过自己的丈夫,林清雅对蓝煜星还是有好感的,向他含蓄地许了一个做领导的不会轻易许下的诺言。

    送走了蓝煜星,林清雅陷入了沉思。今天,她并没有得到想得到的答案,甚至可以说,她已经基本绝望了。怎么会真的有灵魂附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傻了,想他想疯了吧。林清雅苦笑了一下。

    可是,如果是两个人,怎么会如此相像?他在电视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活脱脱就是小范志杰啊,难道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两片同样的叶子?不对,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的,肯定有什么问题,得好好想想。

    冷静下来的林清雅开始认真梳理今天前前后后。蓝煜星的应对的确是滴水不漏,可一切真的都像他所说的那个样子吗?有一点很可疑,今天的蓝煜星,和当初在电视上的挥洒自如相比,差距很大啊,哪里有一丝范志杰的影子?自己给他的压力,难道比那天还要大?当时是电视直播,旁观的还有省市的领导和那么多的记者,和今天不可同日而语,可他今天却一直是唯唯诺诺的,问一句答一句。对他来说,自己是他的领导,今天的交流也是一个表现的机会,可他为什么显得如此平庸?待人接物哪有一丝一毫电视上的风采,哪有一丝一毫林正祥所说的经验老道?难不成他在故意掩饰什么?很可疑!过犹不及,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蓝煜星只想扮演从前的那个自己,彻底抹去范志杰的影子,校枉过正了,这是他的失算。

    还有一点最可疑,在自己准备结束这场谈话的时候,分明感觉到蓝煜星是如释重负的。跟自己说话真的很痛苦吗?仅仅是出于对领导的敬畏?可他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局促不安啊?太可疑了!看来,最容易暴露的时候,往往是最接近成功的时候,蓝煜星如果想到这一点,一定会追悔莫及。

    如果他真的是范志杰,而且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话,那么这些疑点就不难解释了。自从认识他以来,自己就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无论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自己连一点质疑的意识都没有,直到失去了他以后,她才找到从前的自我,才重新学会了独立思考。如果是他,可能他觉得自己太好骗了吧。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逃避自己呢?林清雅的思索越发深入。难道是和她相认,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她想起来林正祥在送自己来j省时嘱咐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一个女人孤身在外,是应该注意些。可是他的语气,分明带着很重很重的强调的意味,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也有所感觉?想到这里,林清雅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自己能发现问题,林正祥也能发现问题,那么,那些谋害志杰的人难道就发现不了?“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志杰以前曾经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难不成,他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坏了,自己岂不是把敌人引到了他的身边?看来,以后要小心些才行。林清雅的变化,是蓝煜星所想不到的,灾难,可以使一个人迅速地成熟起来,今天的林清雅,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眼里除了心爱的人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想的小妻子了。

    蓝煜星回到房间,软软地往床上一躺,感觉背部一凉,原来自己的背后已经全是冷汗,全身也像虚脱了一样。今天的这场谈话,比那场激烈的面试要艰苦多了。在听那首歌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失控了,离她这么近,实在是太危险了,明天就得想法子离开。暗自打算的蓝煜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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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03: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机关工作有一个规律,大家上午一上班的时候都挺忙乎,打扫卫生,整理文件,处理上一个工作日遗留的事情。领导层一般会挑在这时候开个小会,安排一些具体事情或者商量解决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比如办公室的洗手间老有异味,以前只用洁厕净效果不好,是不是要换高档一点的清洁用品?既然是涉及到增加财政支出的重大原则问题,领导班子当然要研究一下。又或者最近有些女同志着装老打擦边球,穿那种前面像凉鞋后面像拖鞋的凉脱鞋,这也是影响到机关干部形象的重大问题,处理得不妥善还会影响定团结,影响女同志的工作积极性,是不是应该统一一下规定,正式认定为凉鞋或拖鞋,领导班子当然也要开会研究,等等。

    蓝煜星在过了这一个小时以后,九点半,敲开了二室主任袁小刚的房门。t自从蓝煜星上班以来,袁小刚也没什么事,对蓝煜星的指导很是尽心,每天都会给他一些卷宗看,第二天问他一些看法。其实卷宗里写的东西都很详细,事实和依据都有,对这种已经办结的案子,蓝煜星是不会去提什么疑问的,只要能把卷宗上的东西形弄明白就行了,而且,s市纪委的案子办得的确也很难挑出什么毛病来。不过,蓝煜星有时候会就案卷中一些处理比较巧妙的地方向袁小刚请教,其实这些案子绝大多数都是袁小刚经手的,蓝煜星问的地方恰恰是他的得意之处,于是他便开始如数家珍,滔滔不绝,讲述他当初是如何的灵光乍现才有这样的神来之笔。说到忘形之时,唾沫星子横飞,这家伙有洁癖,领导在他面前喷唾沫的时候他自然不堪忍受,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忘了这一茬了。蓝煜星只好离他远一点,却让他感觉这似乎有损他大主任平易近人的形象,反而更热情地拉蓝煜星坐近一点。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蓝煜星收获颇丰。袁小刚对他的评价是谦虚,聪明,有悟性,肯动脑子,是一块好料。两个人的关系也渐渐融洽,工作聊完之后,就跑题了,有点八婆的袁小刚开始关心起蓝煜星的终身大事,不停地向蓝煜星推荐市委大院甚至市直机关里哪个女孩子长得比较漂亮,谁的家世比较好,是谁谁谁的女儿,其中自然也包括谈晶晶,资料之详实,点评之精准,让蓝煜星佩服得五体投地,袁小刚也是一块好料啊,开婚姻介绍所再合适不过了。与之互动,蓝煜在袁小刚面前也越来越随便,偶尔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袁小刚也不在意,反而对蓝煜星愈发亲近。其实这也是机关的一个规律,上下级关系往往要好于同级之间的关系,上级的工作要下级出力,下级的晋升需要上级的提拔,之间又没有竞争,也没有没什么利益冲突,在一条线上工作的更是如此,往往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在共处的时间还要多,所以,老领导这个词,常常带着一分词面以外的人情味。

    这一天也是一样,讨论完案情之后,接着便是一翻胡聊神侃,然后,蓝煜星进入了正题:“袁主任,我这些天一直在办公室看卷宗,跟您也学了不少东西,您看,是不是派我到办案点上锻炼锻炼,增长点实践经验。”

    “嗬,小子,成啊,挺要求上进的嘛,没辜负我这些天的教导啊,没看错你。”自恋的袁小刚把蓝煜星要求下基层的行动归结为自己的教导有方。“正准跟你说这事呢。早上开了一个书记办公室,宣布了领导班子重新分工的决定,新来的林主任分管咱们二室……”

    不会吧,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蓝煜星有种越怕越来的恐惧感。不过,袁小刚把把蓝煜的表情用自己的想法进行了一番加工:“很吃惊是吧,没办法,林书记是个新手,我以后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啊。”

    “不过,你也跑不掉!”袁小刚笑眯眯地看着蓝煜星,明明是调侃的语气,脸上却是一点艳羡的神色,让蓝煜星暗自心惊。

    “现在办公室人手紧,考虑到你是应用中文专业,林书记挑你暂时跟她跑一跑,客串一下她的跟班秘书。”袁小刚道出谜底。

    如果不是在袁小刚身边,蓝煜星肯定要抓狂了。这不是开玩笑嘛,做她的秘书?亏她想得出来。先是到他的单位来挂职,然后又住到了他的对门,再后来又分管他所在的部门,最后居然让他做跟班秘书,紧追不舍啊,看来她这是要吃定自己了。林清雅啊林清雅,你逼人太甚,难道我真的就治不了你?

    袁小刚还在絮絮叼叼:“当然啦,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一来在工作上你还要是以这边为主,那一块只是兼顾,业务上嘛,还有我带着你,你不用担心。善解人意的袁小刚把蓝煜星的失神理解为畏难,年轻人刚刚上路,唯恐不能胜任也是正常的,自己应该多鼓励鼓励嘛。

    “还有,刚才你跟我提到的事,组织上也考虑了,现在我们二室在p县有个案子,有人举报p县国土局长董守业以权谋私收受巨额贿赂,涉案金额比较大,纪委决定介入调查,但目前还只是在外围取证阶段,性质尚未确定,工作也还没有进入主题,比较轻松,明天咱们就到办案点去,你也要参与一些工作,煅练一下。哦,还有,这个案子,林书记要亲自督办,她明天也跟咱们一块儿去。”

    离开袁小刚的办公室,蓝煜星有点烦。自己的第一步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不但没有达到远离林清雅的目的,反而被她拉得更近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权力,真他妈管用。

    让蓝煜星疑惑的是,昨天不是谈得很好嘛,自己没露出任何破绽,而且,看她的表现,也应该是相信了,怎么今天又来这么一出,会不会又是个巧合呢?或者是因为自己救范志杰的原因,她对自己有些亲切感,再加上昨天的接触,比别人要熟悉一些,所以就她就这么选了?有这种可能,但愿如此吧。

    不过,凡事往坏处想是蓝煜星的思考习惯,他又仔细地查找了一遍昨天和林清雅交流时的疏漏之处。难道是自己昨天的表演太过火了,与她所了解到的反差太大?有可能!自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结合体,一旦进入角色,就回到了从前的那个木讷平凡的蓝煜星,抹去了范志杰的一切痕迹,过犹不及啊,如果她看了那天的电视直播而又心思足够细密的话,应该可以发现疑点。看来,小雅比以前成熟了,其实,她本就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子,难对付啊。第二天吃完早饭,蓝煜星,林清雅,袁小刚,还有架驶员老杨,一行四人,乘一辆红旗世纪星,直奔100公里外的p县。

    j省经济发达,省里对相对贫穷的j北几个市在基础设施上的扶持力度很大,j北和江南一样,基本上做到了高速公路成环成网县县通。s市情况又稍微特殊一点,作为在江北第一工业城市,前几年财政状况较好,早早喊出了“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以s市为中心,修了两条一级公路,一条经t县横穿县级市x市到p县,一条直通n县。这就形成了一个奇特的景观,每一条线都是两条路并驾齐驱,一条高速,一条等级公路,高速公路了干净而空旷,偶尔有几辆小车和路过的货车驶过,而那条一级公路上却是车水马龙,各种各样的农运车、大小客车和货车连成长龙,川流不息。市纪委书记冯得明是一个比较注重细节的人,他要求,如果不是紧急公务,纪委机关的办公车辆,一律不准走高速,这样一来一回就可以省一百块钱。

    车辆从s市出发,渐行渐远,看到的景观也渐渐不同。楼房越来越矮,出了市区进入t县地界,就是大片的田野和一个一个的小村庄,沿路的村庄可能相对富裕些,不少人家盖上了两层或三层的小楼房,但式样都比较单一,贴着白磁砖,显得有些俗气。偶尔驶过一个小城镇,人流和车流便会密集起来,让单调的旅程多了一些生机。

    老杨在纪委是老驾驶员了,曾经伴过好几任书记,现在年龄大了,不象年轻人那么活泛,领导人也不大用他,他这辆车子就成了单位里的公用车辆,林清雅来了没有车坐,这辆车暂时定给了她。见惯了世事沉浮,又是老资格,老杨便有些玩世不恭,谁也不大放在眼里,谁的帐也不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没什么顾忌。一路上,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蓝煜星基本没有说话,林清雅虽然是个极沉静的人,但初到农村,眼前从所未见的新鲜景象激发起了她的好奇心,不时地会问这问那,袁小刚很想回答,但偶而张嘴便被快言快语的老杨打断了话题,而且,他也的确没有见多识广的老杨了解农村的情况,说的不对还会被讥笑,感觉很是憋屈。

    车辆进入x县,路两边全是密密麻麻的塑料大棚,一眼看不到边,由于天气还热,上面的塑料布已经被撤走,所有的大棚建得都是一个式样,混凝土围墙,细竹龙骨,看起来显得整齐而壮观。对这个林清雅,还是认识的,便说:“这里的农民都种菜呢,应该比种粮收入高吧!”

    袁小刚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那是,一亩园十亩田嘛,种菜的经济效益和种粮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切,袁主任你老外了吧。”老杨一张嘴袁小刚就害怕。“这里流行一句话,要想富,别靠路;要想穷,建大棚。头两年x市领导要求路边全种塑料大棚,老百姓被害惨了。”

    一句话激起了林清雅的好奇心:“那是为什么?”

    “唉!”老杨叹了口气:“前年省里来了个领导,还是个女的,分管农业,狗屁不通还瞎指挥,说什么喜看稻黍千重浪,农民增收没希望,要求搞结构调整,提高粮经比便,多种经济作物,少种粮食,好端端的稻麦两季田全给改成了塑料大棚。”

    “这也没什么错啊,种菜不比种水稻强?”林清雅追问。

    “话是这么说,种菜是比种粮食强。不过,这两年农村人年轻力壮的全都出去打工了,打工比种菜挣钱,留在家里的都是老弱病残,种菜耗时耗力,没有劳力是不行的。但不建又不行,很多人家建了大棚以后在里面种麦子,可上头来人了,就得把塑料布给捂上,这一捂不要紧,小麦遇高温疯长,第二年结穗的时候全倒了,颗粒无收。还有,一亩地大棚,建起来要大几千块钱呢,你说,这不作孽嘛!”

    说到这儿,老杨话锋一转:“要说英明,那还得数咱谈书记。”

    “哪个谈书记啊?”袁小刚没弄清楚,问了一句。

    “就是咱组织部的谈部长,我是p县人,p县人都叫谈部长谈书记,从来不变。”

    “那是为什么?”这回问的是林清雅。

    谈部长?这不是晶晶的爸爸嘛,蓝煜星把耳朵竖了起来。

    “为什么?因为人家能干事呗。谈书不种菜,他种树!p县是沙土地,土好水好,插根筷子在地里都能活,老百姓就喜欢栽树。谈书记来了以后,把房前屋后,沟渠田埂全栽了杨树,那长得叫一个快,一年下来就有手脖子那么粗,三年载了好几千万棵。这一载不要紧,全国各地都知道p县树多,本地的,外地的,在p县办了无数的木材加工厂,现在的p县,大大小小的木材加工厂上千家,不但本地的树不够用,全国各地的木材都往这儿运,现在的p县,是全国最大的杨树板材集散地。马上就到p县了,你们能看到。”

    车子很快驶进了p县的地界。果不其然,路两旁甚至田地边全是一排排整齐的杨树,棵棵都有碗口那么精,现在正值初秋季节,杨树长得最是茂盛,浓浓的树荫遮住了路面,蓝煜星感觉呼入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我说的没错吧?”老杨的话透出一股浓浓的自豪感。好象这树都是他载的一样。

    其实,何止是这些树,一切可以见到的,都体现了两个字:繁荣。路上的车流量明显比在x市的那一段要大,大小货车一辆接着一辆,车上装的,要么是一段一段被锯得尺寸整齐的木头,还有很多集装箱动输车,它们把这里的木材加工成品拉到全国的东西南北,甚至漂洋过海,运到世界各地。每过一个村庄,浓荫的外面,全都晾晒着成行成列的木板,不时见到一两辆大货着停在村头,农民把加工好的半成品卖给各个深加工的厂家,便可以换来一叠厚厚的钞票,他们用手指蘸着唾沫数着钱,脸上扬溢着丰收的喜悦,收获的满足。

    看到这些,蓝煋星无限感慨:“官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当干部能当到这份上,应该知足了。”车辆驶入p县县政府第二招待所。

    这个招待所以前是县政府的会议中心,很多县里的会议都在这里召开。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p县的星级宾馆已经有好几家了,城市改造以后,市中心也逐步北移,地处老城区中心位置的二招反而被边缘化了,加上县委、县政府重要活动又多数安排在改造后的县一招,也就是p州宾馆,逐渐失去市场竞争力的二招就成了纪委的一个办案点,本县纪委查办案件和市纪委查办案件经常都经常以这里为根据地。纪委的办案经常要交流,所以,也常常有本省外市的纪委在此办案。

    此时,p县纪委书记马勇明已经在院门口等候。这是新任的林副书记第一次到p县来,她又是省纪委的下派干部,怠慢不得啊。不过,礼节归礼节,工作归工作,也许是习惯了市纪委的办事效率,简单的寒喧之后,马永明陪同林清雅一行直接进了会议室。

    因为这件案子是由市纪委直接介入的,进了会议室以后,马勇明礼貌地回避:“林书记,你们先谈,中午准备了一个工作餐,地点在就在后面的长江厅,十一点半我来叫喊你们,我们赵书记也会过来。”

    “马书记,您等一下,等会你向林书记介绍一下董守业的情况吧。”还没等林清雅说话,袁小刚已经开口了。其实,这是惯例,毕竟国土局长董守业是p县的地方干部,听一下地方领导人的看法和观点是很必要的,这时,纪委书记往往是充当县委书记的喉舌。而且,案件展开以后,还需要地方纪委的支持与配合。

    “那好吧”,马勇明也不客气,落座以后,很具体地介绍起来:“董守业,男,中共党员,今年四十二岁,大专学历,军人出身,十年前以正营职从部队转业,后长期在乡镇工作,工作作风比较扎实,也做出了一定成绩,先后任副书长,党委副书记,乡长,党委书记,四年前,被调整到县国土局任局长、党组书记至今。”

    简单介绍完工作经历以后,马永明开始介绍董守业的表现:“董守业任职四年来,在每年的年度审记中党风廉政建设工作检查中,未发现过其个人和单位存在违纪违规问题,国土局已经连续四年被评为党风廉政建设先进单位,其本人获得国家和省市的多项荣誉;个人口碑较好,到目前为止,县委、县纪委也未收到过举报董守业的群众来信,这在科级正职领导干部中是不多见的;国土局的领导班子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上看,是团结的、有战斗力的、廉洁的班子,这几年城市建设与开发的速度很快,特别是县经济开发区的建设,需要征用大量的土地,国土局的承担的任务很重,但他们能够服从大局,积极向省有关部门争取,保证了p县城市建设和经济发展的需要,应该说,作为局主要领导,董守业是有贡献的。”

    “完啦?”见马勇明停了下来,袁小刚问道。

    “完了。”马勇明的回答很干脆。

    “那p县纪委对调查马永辉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袁小刚礼节性地问,案件才刚刚开始初查,一切尚未有定论,应该会不有什么建议。

    “我们坚决拥护市纪委的决定。”毕竟,该说的已经说了,其它的还没到时候,马勇明的表态冠冕堂皇。

    “那谢谢马书记为我们介绍情况。”聪慧的林清雅及时表达了送客的意思,马勇明很识趣,和几个人一一握手作别。

    马勇明走后,袁小刚开始汇报案情和下一步打算,请林清雅裁定:“一个月以前,我们接到举报,由z省房地产开发商杨鹰刚刚注册的p县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通过公开竞拍,以三千四百万元的成交价,拍下p县的一块住宅建设用地,成交之后,并没有及时缴纳土地出让金,而是通过向局长董守业巨额行贿的手段,提前从国土局办到了土地使用证,然后向银行抵押贷款。经查,国土局违规办证情况属实,抵押贷款情况也属实,目前,土地出让金已经到位。”

    听到这里,蓝煜星暗自心惊:“手段很狡猾啊,如果拿不到行贿受贿的有力证据,顶多就是一个违规操作而已,这样的案件很难办。”

    袁小刚继续阐述:“我们认为,如果举报情况属实,那么这个案件应该是很有代表性的。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官商结合,谋取不正当利益的案件花样繁多,层出不穷,而且,很多案件的作案手法十分隐蔽,调查取证难度较大。比如这个案子,如果没有群众举报,很难从帐面上发现蛛丝马迹。查处这一类案件,对纪检监察工作来说,也是一个新课题。冯得明书记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要求全力以赴,争取以此案为突破口,打开新形势下的经济领域反腐败工作的新局面。”因为林清雅刚刚进入工作状态,并不很了解情况,所以,袁小刚的汇报十分详细。

    “之前,我们已经做了一些外围工作,重点放在国土局长董守业和开发商杨鹰身上。关于董守业的情况,刚才马勇明书记的汇报是属实的,这个人在干部群众中的口碑相当好,说他是一名好干部绝不过分。但是,杨鹰的情况就很复杂,此人没有很强的经济实力,以前从包工头干起,承接了一些规模不大建筑工程,后为转向房地产开发,因为实力不够,多是与他人合股经营,但投资较少,获利也不多。目前,个人资产约在两百万左右。在竞买这块土地之前,杨鹰曾经回家乡融资,借了大约三百万元的高利贷,也就是说,规模上亿的工程,他准备用五百万来启动,可谓空手套白狼、老鼠吃大象啊。”

    袁小刚感慨一声,继续他的介绍:“不过,不得不承认,杨鹰的计划实施得非常成功。信贷成功以后,杨鹰已经联系到一批愿意垫资建筑商,一期工程即将动工。他拍下的这块地,面积约两百亩,十三万平方米以上,按容积率一点八计算,可以开发二十五万平方米的建筑,现在,p县的房价已经达到两千元一平方,平均每平方大约可以获利四百元,四周还可以开发大量的商用建筑,如果他能够顺利实施下去,获利将以亿元计。而且,周期只在一年左右。”

    说到这里,对自己的分析非常满意的袁小刚看了大家一眼,继续说:“我个人认为,这个案子从董守业身上入手的难度很大,如果案情属实的话,根据他的平常表现,不难看出,此人城府极深,老奸巨滑,处处小心谨慎,而且,在没有取得有力证据之前,我们也无法对其实行双规。所以,我建议,先从杨鹰身上入手,毕竟,我们已经掌握他的一些情况,给他施加压力的手段还是有的,突破的可能性要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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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03:45 | 显示全部楼层
基本的思路确定下来以后,袁小刚提出,目前,二室其他的人员全都在办案点上,一旦展开调查,人手明显不足,需要抽调人员。林清雅当然没有什么意见,便向纪委书记冯德明电话请示,冯当即让副书记黄明强着手安排。不一会,黄明强打来电话告诉林清雅,根据冯书记的指示,他暂时让监察一室的许枫和市审计局的财务会计田秀兰参与此案,两个人已经上路了,估计一个半小时以后赶到;根据案情的进展情况,如果还需要人员的话,再另外统筹安排。黄明强考虑得很周到,田秀兰四十出头,是个老审计了,经验丰富,待人热情,作风泼辣,常常被纪委调用,调她来,一是方便对女性的看护,二来也可以照顾一下林清雅。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见惯了大场面而又刻意韬光养诲的蓝煜星安分守己地躲在桌角一言不发,性格沉静而又初临战阵的林清雅有点紧张但故意表现得不露声色,袁小刚心态比较复杂,这是和林书记配合的第一个案子,自己又是绝对的中坚力量,不免跃跃欲试;可这一组,除了自己和田秀兰之外,全是新手,他又不免暗自担忧。

    讨论结束之后,袁小刚让招待所安排房间。因为林清雅要求和办案组的同志在一起,心思细腻的袁小刚把房间安排在条件最好的三号楼,要了五个标准间,林清雅田秀兰一间,袁小刚和蓝煜星一间,许枫和老杨一间,还有两间,一间安排谈话人员,一间备用。对需要监视居住的谈话人员,由蓝煜星和许枫轮流值班。

    一切安排好之后,许枫和田秀兰已经赶到了。上班以后的许枫和蓝煜星一样,待人谦和,做事勤快,大家对他们印象挺好,特别是许枫,身为常务副市长的公子,却能如此谦虚谨慎,丝毫没显露出公子哥的坏习气,不免让单位的同事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进了会议室,许枫先是礼貌地跟林清雅和袁小刚打完招呼,便轻松地坐到蓝煜星的旁边,两人嘻嘻哈哈地开了几句玩笑,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他们这种关系,按古代的说法叫同科,及第之后往往由当初的对手变成亲密的战友,比现在的同学还要亲近,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但林清雅例外,通过林正祥分析和那天的电视直播,她清楚地知道两个人曾因为面试明争暗斗,使用了各种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却成了亲密异常的同志加兄弟,究竟是他们心胸开阔不打不成交呢,还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呢?如果是范志杰的话,这两种情况都不值得奇怪,他为人爽直而又精明干练,如果对方光明磊落,即便是作为对手,他也非常尊重,对方若是以诚相待的话,他自然也会投桃报李,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虽然从不挂在嘴上,却是身体力行。可如果对方跟他玩笑里藏刀的话,也自然躲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不露声色的背后,先挨刀的往往是那个人。此时的蓝煜星,不管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做出来让大家看到的都是范志杰的一贯风格,这不免让林清雅心里又是一动。

    可对许枫,她却完全是另一种看法,在面试中使小动作已经让她很瞧不起了,她生命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将军老爸,还有一个就是范志杰,都是凭真本事打拼出来的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以他们为参照物,许枫的形象在她眼中顿时便显得矮小了许多;更何况,他针对的人是蓝煜量,即便是抛开她的那种很莫名其妙的感觉,蓝煜星也曾是救过范志杰的人,让她很是关心,听林正祥说蓝煜星的面试要现场直播,她还专门去看了一下,只是没想到会看如此让她吃惊而又难以理解的东西。所以,先入为主的林清雅对许枫怎么看都不太顺眼,只不是因为她的修养,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许枫对蓝煜星的热情,被先入为主的林清雅十分肯定地认为是虚伪:如果蓝煜星真的相信了他,那不免受骗上当,有机会应当提醒他一下。林清雅的想法有些自作聪明。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快十二点了,袁小刚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来的是p县的纪委书记马勇明,请他们到餐厅吃饭,说赵书记已经在餐厅等候了。他们出门,却看到马勇明正站在楼梯口等着呢。“要么直接敲门进来,要么就在餐厅等一下,这样也太小心谨慎了。”蓝煜星十分反感这种过于烦琐的礼节,如果放在从前,下基层遇到这样的事,他可能就要训人了,眉头自然地一皱,被有心的林清雅看在眼里: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看到什么事情不顺眼的时候,范志杰总是这样,而且,其中流露出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与蓝煜星现在的身份显不相称。她心里又是一动。

    到了餐厅,县委书记赵振东把他们迎了进去,他和林清雅都是处级干部,而且县委记是主政一方的要员,比纪委副书记在岗位上要重要许多,可林清雅是省纪委下派的,赵振东也不敢怠慢,尽管林清雅很年轻,他依然显得热情而不失尊敬。

    “林书记今天是第一次来,又是省里的领导,今天中午喝点酒吧。”s市纪委有禁酒令的,本市党政机关内部工作往来只吃工作餐,不准喝酒,工作日中午也不准喝酒,但陪省直机关来的人不受限制,陪投资商也不受限制,赵书记显然很会钻政策空子。林清雅下意识地用余光扫了一下蓝煜星,这次他没有皱眉头,看来是见惯不怪了。

    赵振东话音刚落,服务员已经把开好的一瓶红酒、一瓶白酒和两瓶啤酒用一个托盘端了上来,再一看桌上,高脚杯和小酒杯早已摆好,一切都是早有准备,事已至此,林清雅也不便推辞,便让服务员给自己倒了一杯的红酒,赵振东也让服务员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杯白酒。

    赵振东显然是一个善于调节气氛的人,而酒也的确是个好东西,几杯下肚子、,在他引导下,桌上的气氛便活跃了许多,林清雅的表情也不再象刚开始时那么严肃,虽然话仍然不多,却多了几分亲和力,本来就天姿国色的她,酒力之下,脸上添了一抹红晕,让桌上的几个男人心动不已,只是她那种高贵的气质,却让人不敢有半分唐突的想法。袁小刚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趁机敬了她两杯酒。

    桌上最沉默的是蓝煜星,端着一小杯啤酒慢慢地茗,碰杯的时候别人嫌他喝得少他就一口喝完绝不罗嗦,当然,除了林清雅以外,也不会有人对这个不起眼的小伙子给予过多地关注。许枫却是异军突起,渐渐放下了开始时候的矜持,开始向赵振东、马勇明一口一个叔叔的喊起来,并轮流敬酒,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大家这才想到,许枫的爸爸从p县县委书记的岗位上调到市里的时间并不长,而当时赵振东正是p县的县长,马勇明当时也已经在现在的位置上,不熟悉是不可能的,亲热些也无可厚非,但他的这种变化,让林清雅益发地认定,这是一个虚伪的人。一席散罢,宾主尽欢,p县的一班人心满意足地离去。稍嫌性急的袁小刚当即向林清雅提议,马上开会,安排任务,林清雅简单地问了一下袁小刚的打算以后,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几个人再次坐进了小会议室。

    袁小刚安排,下午就着手开展工作,双管齐下,一组由田秀兰和许枫二人到恒盛房产开发公司清查帐目,一组由自己带蓝煜星下午找杨鹰到谈话,林清雅当然是坐镇指挥。安排妥当之后,田秀兰和许枫带着任务离去,蓝煜星三人来到他们居住和工作的三号楼。

    三号楼是一座五层的建筑,也是二招的主楼,虽然现在二招的主要功能是作为纪委办案点,但也还对外营业,特别是县里有重大活动的时候,三号楼也会难得地爆满一次。出于方便的考虑,袁小刚把办案地点设在顶层,除了他们几个人以外,这一层楼也就不再安排客人。

    进了房间,蓝煜星眉头一皱,这几间房的设置就是普通的宾馆客房,缺乏起码的防护装置,根本不适合作为办案地点,正想跟袁小刚说的时候,却看见袁小刚神秘地向他使了个眼色,蓝煜星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等林清雅走后,袁小刚这才说:“蓝煜星,你是不是觉得这房间有点不合乎要求啊?”

    “是啊!”回答得很干脆,在这种问题上,他不想拐弯抹角。

    “呵呵,挺上路的嘛,第一次办案就能考虑到这些细节。不过,你怎么考虑问题老是一根弦呢?”

    “哦?”蓝煜星很疑惑。

    “你想啊,人家林书记一个女同志,又是领导,第一次下来办案,难道不应该让她住好点?你没去过后面的二号楼,防盗门,防盗窗,房间又小,采光也不好,又脏又乱,一股子怪味,跟牢房差不多,你好意思让人家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住那样的地方?”袁小刚振振有辞,让蓝煜星哭笑不得

    “再说了,咱们现在只是初查,找几个人询问而已,这些人不是查办对象,最多也就是个监视居住,你还怕他们跑了不成?再说了,这是顶楼,楼梯口晚上可以锁死,他们总不能飞下去吧。如果以后需要双规的话,我们再另找地方就是了。”袁小刚的第二个理由总算沾了点谱,事实上也是,一般的询问并不需要太严格的防备,多数的人都是找来以后谈完就走,自己似乎过于小谨慎了。但是,如果是自己办案,绝对不会这么凑合,一切都得严格按规定办事。纪委的很多办案惯例,都是一代又一代人实践经验的总结,一般来说,除非遇到非常意外的特殊情况,按章办事总是万无一失的。不过,现在轮不到自己当家作主,蓝煜星也就不再过分纠缠。

    不一会,杨鹰来了,蓝煜星看到,这个人个头不高,身材瘦弱,皮肤较黑,穿一件白衬衫,领圈的地方有点油腻,还打着一条鲜艳的紫红领带,领结打得有些过大,把白衬衫的领子撑得有点上翘,西裤和皮鞋一看就是名牌货,就是不太干净,裤子上有点点泥斑,鞋面上满是灰尘,一句话,典型的农民企业家形象。

    农民企业家,脑子里浮现这个词的蓝煜星有点惭愧,农民企业家怎么了?这些年,在民营经济最为发达的z省,很多昔人的泥腿子,都卷起了裤角,投身到商海,踏尽千山万水,说尽千言万语,吃尽千辛万苦,历尽千难万险,别人不能干的他们能干,别人不愿干的他们愿干,别人不敢干的他们敢干,短短的十来年,诞生了无数的亿万富翁。这些人看起来其貌不扬,却是财大气粗。据说有一个z省的农民,背着一个塑料编织袋,到上海一个新开盘的小区售房大厅,售楼小姐不大看得起,懒洋洋地问他做什么,他说买房才勉强赢得小姐的一个斜视,问他要买什么样的房子,他居然说都要了,小姐正以为他是捣乱的时候,他把袋子倒了个底朝天,一扎扎的百元大钞堆满了桌子,而且,只是定金。蓝煜星并不欣赏他们暴发户的习气,却十分尊敬这种敢闯敢试的精神。不过,眼前的杨鹰,显然不是他尊敬的对象。

    袁小刚对杨鹰比较客气,经过简单地沟通以后,进入了正题:“我们注意到,你拍下土地以后,并没有及时交纳土地出让金,却提前在国土局办到的房产证,你可以对此作出解释吗?”

    “在这件事上,国土局的董局长帮了我很大的忙……”,好嘛,这还没问到正主呢,他就主动说出来了,连询问国土局经办人员的过程都简单了许多。

    但是,杨鹰接下来的话却让袁小刚和蓝煜星哭笑不得:“p县的投资环境好啊,我和董局长一无亲,二无故,他却无私地给我这么大的方便,真是个好领导啊!来之前听说了p县的招商引资政策,说是无阻碍,无门槛,一定能以最小的投资,获得最大的回报,一点都没有吹牛,我一定要回家多宣传,让我的亲戚朋友更多的人来p县投资,我好多朋友的生意做得都蛮大的……”

    袁小刚耐心地听完杨鹰的长篇大论,继续发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办好抵押贷以后携款潜逃,你知道这对董守业意味着什么吗?”

    “哦哟,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来p县投资是有诚意地,你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诚信,我是一个讲诚信的商人……”杨鹰又是一番表白,而且表现出强烈的给两个人上了一堂诚信经营课的欲望。

    “够了!”袁小刚很不耐烦,他本是个极具耐心的人,这对一个纪检监察人员来说,也是必备的素质,可今天,他失态了,他太急于表现了,面对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两个回合下来,他就失去了耐心,难道,是因为刚来的这个美丽的女上司吗?

    一旁纪录的蓝煜星,也注意到了袁小刚的表现,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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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0 16:03:56 | 显示全部楼层
袁小刚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发问:“无论你怎么讲诚信,你都应该知道,我所说的那种结果是有出现的可能的。是不是这样?”

    杨鹰马上辩驳:“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即使是你不可能这样做,那换作别人呢?”袁小刚以退为进。

    “别人就不好说了,其他人怎么做,我怎么会知道嘛,但我是不会这样做地。”

    “你和董守业认识多久了?”

    “认识……都好几个月了嘛!”

    “那就是说,董守业对你并不是十分熟悉,在他眼里,你和其它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对不对?”

    “咦,这你就不对了,话不能这么说嘛,有句话叫一见如故是不是?董局长和我就是一见如故嘛,他对我很信任的啦,事实也是这样,我没有跑嘛。”杨鹰还在胡搅蛮缠。

    “你们是不是一见如故不重要,重要的是董守业在你的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是违规操作的,而且,涉及的金额特别的巨大,他承担了巨大的风险,对不对?”

    杨鹰有些失语,这样简单的事实无论怎么狡辩都是没有用的。他总不能告诉袁小刚,在这件事上董守业根本就没承担任何风险,从前到后,他压根就没看到那个土地证摸过那个土地证,土地证一直都控制在董守业手里,只是到贷款的时候,自己作为法人代表去银行签名,这才看到那张证书,而且,那笔钱刚刚到帐就直接划进了国土局的帐户,这个老狐狸,让他担风险,门都没有。

    “作为一个商人,你应该知道,风险和利益是成正比的,他为你承担了巨大的见险,而你也因此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你难道没有知恩图报?”感觉在上一个回合取得胜利的袁小刚开始乘胜追击。

    “那当然啦,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受人滴水之恩,我自当以涌泉相报……”杨鹰的话让袁小刚一阵窃喜,终于要开口了。不过,越是要到收获的时候,就越是要不动声色,在这方面,袁小刚做得非常出色。问话的顺利进展,让他重新找回了自信,胜券在握了,袁小刚也就自然地不像刚才那样急于求成。于是他很平静地问:“那你都是怎么报答董局长的啊?”

    “咦,这个嘛,前天,我还请他在p县档次最高的海鲜城吃饭,上的菜有鲍鱼,鱼翅,龙虾……花了好几千块钱哦,不过,p县别看只是个小县城,这个消费水平还是蛮高的嘛……”

    连报菜名加在点评p县的消费水准,杨鹰足足说了有七八分钟,一直把袁小刚白晳的脸说成了铁青色。蓝煜星一口水喝在嘴里,听到杨鹰的话,差点笑喷出来。事实上,蓝煜星很清楚,对这样狡皮滑赖的家伙,如果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或者是采取必要的措施,根本问不出来什么,既然不报信心,他也就置身事外,一门心思地欣赏袁小刚的审讯艺术。当然,下一点,如果有必要,他会对袁小刚提出合理的建议的。

    袁小刚对困难显然有些估计不足,他没想到,这个杨鹰居然如此顽固,以前,这些涉嫌行贿的包工头、开发商,只要被纪委叫去,一般都用不了几句话,就会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全说出来。他们都很清楚政策,只要态度好,纪委一般是不会对他们采取什么措施的,如果不说,最后的结果只有更坏。不过,杨鹰的这个案子有些例外,这是一场豪赌,利益,已经把他和董守业紧紧地拴在了一条绳子上,谁都跑不掉,一旦说出来,他自己的损失也是无法弥补的。

    三个小时就在这样反反复复的无聊对话中结束了,无论从什么角度发问,杨鹰都是软硬不吃,点到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方就东拉西扯,袁小刚没有任何收获。

    这里候,门被推了开了,进的来的许枫,一脸的喜色,看来今天的查帐肯定有收获,但这个场合说显然不合适,袁小刚示意他坐下,让在一旁听听也好,年轻人嘛,学习一下。许枫也识趣的坐在一旁,静观袁小刚的审讯。

    又是十五分钟过去,见袁小刚一直没有什么收获。许枫对他这种和颜悦色十分不耐,很想表现一下,终于按耐不住,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训斥到:“杨鹰,你放老实点,不要给你客气当福气,真的当我们拿你没折?你公司的情况我们非常清楚,就是一皮包公司,想空手套白狼,别做美梦了,无论你说还是不说,这工程你都干不下去了,早说兴许还能立个功……”

    几句说得袁小刚、蓝煜星和杨鹰都是驳然变色,袁小刚脸都气得脸都紫了,却又不能在当着杨鹰的面说什么。蓝煜星也是一样,他恨不得上去煽许枫两个耳光。审讯最忌讳的有两条,一是过早地暴露底牌,二是不给审讯对象以任何希望,许枫恰恰全犯了。真的应了那句话,愚蠢不是你的错,可出来恶心人就是你的错了。想让杨鹰张口并不难,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现在倒好,一下子把彻底把杨鹰推到了绝境。

    再看一旁的杨鹰,已经完全失去了刚开始的神气劲,无论再问什么,都是一言不发。他在计算自己的损失,这笔生意肯定是血本无归了,五百万是扔水里了,那帮包工头肯定要骂我,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工程还没开工,他们损失也不大,由他们骂去吧。不过,董守业那老家伙拿了我两百万,事情办不成,谅他也没胆子吞下去,奶奶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询问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袁小刚决定,案件暂停审理,晚上和林清雅商议一下,向冯德明书记汇报,如果可以提请纪委常会通过对相关人员实行双规的话,案件还可以继续,不过,没有证据,希望不大啊。这个许枫,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袁小刚和林清雅商议的结果,蓝煜星不得而知,只是接到通知,晚上和许枫轮流值班,监守杨鹰。许枫上半夜,蓝煜星下半夜。吃完饭,蓝煜星躺在床上养精蓄锐,下半夜还要值班呢,大意不得。不一会,到林清雅那里汇报工作的袁小刚回来了,脸色阴沉,到房间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唉声叹气,搞得蓝煜星也没休息好。

    十二点到了,蓝煜星到了监视室,和许枫换了班,许枫也不那么神气了,估计是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还是礼貌地拍了蓝煜星一下,静静地离去。

    杨鹰已经睡着了,躺在床上的蓝煜星,无聊地看着电视,不一会便感觉眼皮发重。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才多会就想打盹了?蓝煜星到洗手用冷水洗了把脸,提了提神回来继续看电视,可磕睡不知不觉地又袭了上来,蓝煜星再也支持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被重重地踹了一脚,蓝煜星一下子跳了起来,只见满脸严霜的袁小刚站在自己面前,怒不可遏地冲着自己骂道:“你是猪啊,就知道睡,杨鹰跳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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