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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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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 11:27: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卷 天晴 第七章 绝望

  人被拖进了洞,林清雅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和恐惧仔细地整理好刚才被掀乱的草帘,蓝煜星却在仔细地搜检他的战利品。

  武器,一支带榴弹发射器的95式突击步枪,上面有防水的手电筒,我军刚装备不久的新式枪械,四个满装的弹匣,两枚枪榴弹;一支九二式五点八毫手枪,样子很普通,但已经走进世界名枪阵营了,轻巧,稳定,威力与原来的苏系枪支相比也并不见弱,能装二十发子弹,当初安永江大闹法庭就是用这种枪连续打出了六个三发的短点射,刘彪和刘虎都是在这种枪下毙命的;一支短军刺,卸下来可以当匕首和开瓶器用。另外,还有两枚手雷。

  无线电通话器,他们能用,自己却不能用,是个祸害,蓝煜星直接把他扔进了水里。

  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和求救装置,有了这玩艺无论跑到哪里人家都知道你的位置,搞不好现在人家正通过这个分析自己的位置呢,绝对是祸害,蓝煜星立即把电源关掉,确信它无法工作以后,扔进水里,让他短路去吧。

  红外夜视仪、望远镜,看了这些东西蓝煜星叹了口气,本来想趁夜逃走,他们有这种东西,对自己来说,夜里和白天实在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科技进步了,作战观念也转变了,解放前包括抗美援朝的时候,中国军队以擅长夜战闻名于世,如果当时美国大兵全装备了这个东西,也许长处短处就要掉个个儿了。

  睡袋,防水防虫,又轻又暖,不到两公斤,有了这个东西晚上就不用生火了,好东西,留着。

  军用干粮,除了米饭,还有好几种菜式,鱼香肉丝,宫保鸡丁,番茄炒蛋,带自动加热装置,包装里有化学品,打开以后可以产生化学反应散发大量的热量,无烟无臭,太棒了,中国的特种兵现在好像也过上好日子了。

  军用地图,一比五十的,太需要它了,有了这东西,不知道要少走多少弯路啊。

  药品,全世界最便宜最实用使用量也最大的药,阿斯匹林,还有抗生素,止血粉,简单的包扎用品,还有一支针管,里面装的是吗啡,是战士在最后关头减轻痛苦用的,这些东西都很重要,但蓝煜星希望还是用不上为好。

  一切整理完毕,蓝煜星回到林清雅坐着的地方,见她双手抱膝,绻坐在那里,很害怕的样子。朡口还在急剧地起伏,眼睛始终离不开一个地方,就是那个被自己打死的特种兵的尸体。

  蓝煜星知道,一个死人躺在旁边,林清雅肯定害怕,便坐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一些安慰。见蓝煜星过来,林清雅惨然一笑,往旁边挪了一挪,其实,一片平地大得很,肯定有蓝煜星坐的地方,她这样,只是在示意蓝煜星坐在她的身边。蓝煜星坐过去,林清雅像一只无助的小鸟,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这才平静了一些。

  见林清雅如此,蓝煜星心里感慨万千。纪检监察机关的主要职责是反腐倡廉,但是,它的工作人员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检察官,更不是武装人员,可有时候反而要承担起警察的重任,正视淋漓的鲜血,直面险恶的人生,生命的威胁,死亡的考验,从来都是如同鬼魅一般紧紧地尾随着他们不放。

  林清雅在进入纪委之前,只是一个象牙塔里的知识女性,一个准备好做贤妻良母的小女人,没想到莫名其妙地就被卷到了这块漩涡中来,这样的危机,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坦率地说,林清雅在危机中的表现并不像以前的那些助手那样处变不惊,和自己的配合也并不是十分默契,但是,蓝煜星十分理解,毕竟,自己还曾受过一些简单的特种兵训练,而她,只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这让他想起了电影中南海保镖中的一个片断,男主角在给女主角的告别信中说:我是专业的保镖,挡子弹是我的职责,我也受过专门的训练,而你的男朋友不同,他只是一个平常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回避,是正常人的本能,这和爱不爱你无关,也和人的勇气无关。

  是啊,作为一个男人,心爱的女人在枪战和死尸面前害怕,本不是她的错,只是因为她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没有这种经历而已,林清雅能够做到这样,能够为自己出生入死,特别那天晚上在湖水里,当自己失去行动能力以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恐惧,而是在脱力的情况下帮自己在冰冷的湖水中支持下来,已经非常非常的不容易了。现在,蓝煜星对无比脆弱的林清雅只有怜惜,只有呵护,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和责备。她紧紧地搂着她,希望自己的热力和坚强能多感染她一点,能够让她尽快地平静下来。

  “蓝煜星,能把那个移开吗?”林清雅无力地用手指了指那具尸体,话说得很无力,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说的,也许她觉得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对蓝煜星提这种要求有点不太合适,但是,她忍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刚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尸体,林清雅并不怕鬼,但她却真的很害怕。

  “好的,你等一下”。蓝煜星一边说,一边拿起那只九八式手枪上带的手电筒,往山洞的深处走去。走了一小段,已经是山洞的尽头,这个山洞并没有另外的出口,但和很多的石灰岩溶洞一样,这个山洞也是洞中有洞,大洞套小洞,只不过是这些小洞并没有更深的连接而已,找不到另外的出口。

  察看完毕,蓝煜星回来,扛起那个特种兵,拐了两个弯,才把他藏进了一个很小的山洞里,一切就续,蓝煜星赶了回来,对林清雅说:“没事了,我把它藏得很远,不要再害怕了。”

  不害怕?蓝煜星说得太轻松了,因为,他刚刚说完,自己就开始害怕起来。

  这世界比死人还可怕的是什么?是活人。人,是比任何洪水猛兽都要可怕的,自从人类产生以后,绝对没有任何一次自然灾害造成的损失大得过人祸。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中国出现了最困难的时期,无数的人被饿死,那三年,被称之为三年自然灾害,可是,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明白,造成大量人员死亡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现在,引起蓝煜星害怕的也不是死人,是活人。因为,他安慰林清雅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人清晰的说话声。蓝煜星十分庆幸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有音效放大功能的山洞,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洞外面的形势。

  “洞四就是应该在这里出事的。”对这个声音,蓝煜星有点印象,他就是那个从无线电通话器里传来洞幺的声音。果然够快,从蓝煜星射杀洞四开始,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几分钟,他们就找到这里了。

  “洞四是不是牺牲了?”这是另外一个声音,他们来的人不是一个,那就麻烦了,蓝煜星有自知之明,如果只有一个人,现在他手上有一把突击步枪,敌明我暗的情况下,出其不意打死一个人还是有可能的,可是要连续射杀两个特种兵,蓝煜星想都不敢想。而自己一旦暴露,这些杀人机器对付自己的办法不知道有多少种。对安永江在法庭上的表现,蓝煜星印象太深刻了,只是一把手枪而已,面对五六个荷枪实弹的法警,还有后面的许多刑警,甚至包括李强这样的高手,全部被他压制得一点折都没有。

  算算自己手上的武器,还可以用枪榴弹,但也不行,枪榴弹打出去有弹道,速度慢,而且有声响,可以给对方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除非距离很近才能起作用。手雷呢?应该比枪榴弹的威力大,但同样有距离的要求,如果在十五米左右,而且对方的人是聚集在一起的话,也许会有机会。可是,他们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吗?

  “洞四肯定是牺牲了。”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这让蓝煜星的心一下子凉了,已经有三个人了,看来,追踪自己的四个人,除了被杀死的洞四,其它三个都在这里聚集了。蓝煜星十分清楚,多一个人,自己成功突围的机会就要小一倍。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当时,我的无线电通话器里传来两声枪响,听声音是老六四,而且,洞四是被近距离一枪命中,他穿着防弹衣,应该是被命中了头部,否则不会一枪致死,第二枪却是打飞了。所以我判断,杀死老四的凶手头脑很冷静,行事也很果断,但军事素养并不高,是个菜鸟。这也是我判断洞四已经牺牲的一个原因,以洞四的水平,除非是立刻死亡,否则,又怎能会让一个菜鸟从容离去?”

  “近距离?好象不大可能,如果是被狙击手打死也就罢了,洞四怎么会让一个菜鸟接近他然后还从从容容地瞄准射击?”洞幺感觉不可思议,显然,他们对自己人的作战能力都十分自信。

  “是偷袭!敌人肯定是躲在一个让他预想不到的隐蔽处突施暗箭,当然,也有可能是从背后打中了他的脑干,那地方是钢盔和防弹衣都防护不到的地方,其它的我就想不明白了。”又是刚才的那个声音,显然,这是一个有头脑的家伙。

  “也难说的很!”说话的是第二个人:“洞四这小子有点懒,搞不好没干活自己靠在哪个地方睡着了,结果被人家发现以后一枪打死了,这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是洞四是因为什么被杀的,杀掉他的凶手都肯定是那个姓蓝的小子,妈的,等捉住他,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咱们再搜搜看,我可以肯定,他们就在方园五百米以内,绝对不会走远,现在,他们手上有洞四的武器,比刚才更危险,我们必须把彼此的距离控制在二十米以内,以防万一。还有,马上给总部发报,报告总部,洞四牺牲了。”洞幺咬牙切齿地说。

  三个人的对话,蓝煜星是听得清清楚楚。对这三个人,他真的是有点佩服了,虽然他们没在现场,而且现场也没留下血迹等痕迹,仅仅凭从通话器里传过去的声音,就把当时的情况判断了个八九不离十,连自己使用的是什么枪械都能听得出来,甚至连洞四偷懒都被他们判断出来了。这份功夫,蓝煜星是绝对没有的。这也让他更加谨慎起来,一定要有耐心,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暴露,否则,两个人就真的完了,这几个人是铁了心要自己的命了。

  此时,天色已晚,蓝煜星透过洞口,可以看到三个手电筒时远时近,不停地晃动着,但始终没有离开洞口超过五百米。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对方既没有发现洞口,蓝煜星他们也无法走出山洞,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两个小时以后,三个人再次聚集在他们刚开始来的地方,洞幺正征求两个人的意见:“现在天已经黑了,搜索起来比较麻烦。现在我判断,他们要么是在杀了洞四以后迅速离了,要么是潜伏在附近一个我们没想到的地方。现在我们只有三个人,那小子手上有武器,单独行动太危险,不能分成两组了,你们想一下,究竟是原地固守那还是继续追踪的好?”

  “我觉得他们迅速逃离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我们是从三个方向包抄上来的,彼此距离并不远,洞四看的那条线是回头路,他们跑了一天,再走回头路的可能性不大,走其它方向应该会和我们碰面。而且,他们两个人里面还有一个女人,行动不会太快,所以,他们应该是潜伏在附近,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而已。”

  他的话音刚落,其中一个人说开口说话了:“总部回电了。”

  “怎么说?”洞幺急不可耐。

  “安头儿说,现在敌人有武器,并且说那小子枪法不错,曾经在狩猎场打猎的时候露过一手,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另外,他现在亲自带两个小组赶过来,要我们现在先控制住这片区域。”

  “带两个小组?加上我们,还有安头儿他自己,不就是十二个人啦?这也太过于兴师动众了吧。”洞幺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不就是一男一女两个普通人嘛,连兵都没当过,需要安永江这样的高手亲自出马,还要带上一个小队的兵力?十二个特种兵,已经是一个非常完整的突击队了,这样的力量,到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兴风作浪一翻,现在为了两个普通的男女,居然要派出这么强大的阵容吗?洞幺心里暗自吃惊,这两个人的分量不轻啊。

  同时,洞幺也暗自后悔。既然这两个人如此重要,如果能够拿住他们,那该是多大的功劳啊。在别动队所有的四人组里,自己本来就是最出色的小组长之一,如果这次能够干净利索地完成任务,说不准就可以升小队长了。都怪自己耳朵根子软,昨天晚上发现那堆火的时候,地面还热乎乎的呢,他们肯定没走远,偏偏这几个小子说追两个普通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啊,要把衣服烤干再走,舒服些,这才耽误了时间,最后失去了目标。

  不过,倒也不是自己无能,主要是敌人太狡猾。一路下来,明明自己追踪的方向是对的,偏偏两个就没留下什么明显的踪迹,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中间有一个是内行啊。应该是那个小子。洞幺从口袋里拿出蓝煜星和林清雅的照片,一个大美女,这没什么,看这个小子,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啊,年龄不过二十出头,一脸的书生气,还戴着近视眼镜,稍微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从眼神上可以看出一点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难道,就是这么个一天兵都没当过、刚刚大学毕业的菜鸟杀了自己的兄弟吗?洞幺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当然,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至少并不是十分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眼看就失去踪迹了,偏偏又生了堆火,搞出一股烟来把兄弟几个引了过来,这才重新找到他们的下落。

  是自己太轻敌了,没有想到这家伙会懂一些反追踪的战术,更没想到他们的手里居然有枪,否则,他绝对不会做出四个人分头行动的决定的,最起码要分两个人一组,那老四就不至于稀里糊涂地死于非命了。自从加入了这支队伍,四个人就分在一个小组,住一间宿舍,天天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现在,忽然走了一个,洞幺的心里说不出的痛苦,说不出的悔恨。毕竟现在不是那种战争年月了,那时候,眼见战友一个一个在自己的面前倒下,时间长了都麻木了,可在这支队伍里,老四还是第一个牺牲的呢。洞幺对蓝煜星更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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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 11:28: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卷 天晴 第八章 迷情

  蓝煜星心里在暗暗叫苦,这三个人的对话,透露了大量的信息,让蓝煜星彻底明白了他们当前的处境,也知道他需要完成的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突围。

  “蓝煜星,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不去烤那条鱼,就不会被他们发现了。”林清雅低着头,一脸的悔意。

  “这不怨你,其实,我也不想吃那个生鱼的。”蓝煜星说得很真诚,他的确是在检讨,人在本质都有怕苦畏难、贪图享受的一面,自己也不例外。在洞外的时候,自己是做好了吃生鱼的准备,可是,在看着那条又肥又大的草鱼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能把这条鱼烤熟了,那该是多么美妙啊。只不过他当时十分清楚烤这条鱼的代价,用两个人的生命去换一顿美味,实在是划不来。但是,当他们进了洞以后,他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在洞里,烟是冒不出去的,他们发现不了的,不如吃一顿好的,也好走下面的路。其实,以他正常的思维,应该可以想到,这么大的山洞,这么小的山峰,很有可能会有一些缝隙可以透气,浓烟很有可能会从某个地方冒了出去,但是,他还是心存侥幸地去做了。这让蓝煜星想起了那个着名的莫非定律:凡事只要有可能出错,那就一定会出错。果不其然。可以说,从开始逃亡到现在,他仅仅只犯了一次错误,就是烤了那条鱼,原本是不需要的,而他却依然去做了。现在,事实就给了他一个非常残酷的教训,而且,这个教训极有可能让他再也没有机会去吸取了。

  林清雅显然明白了蓝煜星的意思,但是,处在困境中的女人思维反而异常的敏锐,她说了一句一针见血的话:“蓝煜星,不要自欺欺人了,别人也许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不是那种在乎口腹享受的人,但是,你并不是没有错,你本质上就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你是为了面子,你不想让跟着你的女人受苦,是吗?”说完,林清雅紧紧地抱住了蓝煜星的胳膊。两个人的生命不知道还能有多长时间,林清雅再也不想压抑自己,再也不想戴上那层虚伪的面纱。

  这时,外面已经完全静了下来,也许,那几个人已经睡了,现在,也许是他们逃离这个地方的最好的机会了,如果江永安来了,那么一切都晚了,蓝煜星并不想这样束手就擒,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要试一下。

  “我出去看一下,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出去。”蓝煜星带着希望,也带着愧疚,轻轻地对林清雅说出了打算。不过,他也清楚,如果有机会逃离,那么,这次逃离,对象不仅仅是洞外的三个特种兵,也包括林清雅。

  “嗯,你去吧。”林清雅有些失望地松开了蓝煜星。

  离开了林清雅,蓝煜星拿着红外望远镜,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洞口,看到的景象让他彻底绝望了。洞口的外面,有两个人躺在睡袋里呼呼大睡,另外一个人在放哨,抱着怀中的突击步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望远镜里,蓝煜星感觉他离自己是这么近,几乎就在眼前。他们没有离开这个洞的机会。

  回到洞内,正遇到林清雅探寻的目光,显然是在问他探视的情况。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答:“他们的警惕性很强,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出去。”

  “那他们会发现我们吗?”林清雅追问了一句。

  “也许暂时不会,至少今天晚上不会,但是,明天,后天,就不好说了。搞不好,今天夜里,最多明天早上,安永江他们就会赶到,那时候,我们被发现应该只是迟早的事情。而且,我们的食物只够吃一天的。”蓝煜星在告诉林清雅这个结果的时候,也象是在告诉自己:完了,没希望了。

  听了蓝煜星的话,林清雅却是默不作声,给蓝煜星的感觉是,对能不能出去,她似乎并不在意。蓝煜星只好坐了下来,林清雅又回到了刚才的状态,紧紧地挽起蓝煜星的胳膊,完全是像恋人之间那样,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身体的重量也几乎完全放在了他的身上,口中喃喃地说:“出不去就出不去吧,也许,这样更好。蓝煜星,你觉得我这样想是不是很自私?”

  蓝煜星有点明白林清雅的意思,可并不确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你是男人,爱,是女人的全部,但只是男人的一部分。我知道,你有你的理想,你有你的事业,可现在,你壮志未酬,一定不会甘心就这样死去,但我是女人,我并不这样想。能够和最心爱的人一起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知足了。”林清雅在幽幽地诉说着。

  “小雅!”蓝煜星也紧紧地把林清雅抱在了怀里。生死关头,他同样也不想去掩饰什么,他非常清楚,过去的每一次逃避,对林清雅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也许,他们的生命还有十个小时,二十个小时,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忍心再去伤害她一次吗?抱着怀里这个柔软的身体,蓝煜星体会到了一种强烈的生死相依的感觉。

  不过,此时的蓝煜星不能不想到远在S市的晶晶。本来,他已经下定决心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坚守住这一份无比纯洁的爱情,专心致志地对晶晶一个人好,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也许明天,自己就要永远地离开她,离开这个世界,这份爱,也只能随着自己生命的终结而消散了。永别了,晶晶!

  “想起晶晶了是吗?”感觉到了蓝煜星的失神,敏感的女人很容易就会意识到他在想什么。

  “嗯。”既然一切都挑明了,蓝煜星也不想回避什么:“我没想到会再次遇上你,也没打算再和你重逢,既然老天安排我再活一次,以蓝煜星的身份再活一次,我在醒来以后,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要彻底告别从前,做一个完完全全的蓝煜星。当然,我也知道,这一生我不会忘记你,我只是想,如果有机会去北京,能够偷偷地看上你一眼,知道你活得平安就知足了,没想到……”

  “不要说了!”林清雅捂住了蓝煜星的嘴:“我知道你是爱她的,暗恋了她好多年,一直没有勇气表白,这些,晶晶都告诉我了。你们是真的相爱。晶晶是个好女孩,你也是一个好男人,一个对爱情负责的男人,如果没有晶晶,我是想把你带回北京的。来之前我就想清楚了,如果能确定你的身份,我就和你一起回北京。当然,肯定会遇到很多很多的麻烦和困难,但是我不怕,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我爸还是有一些老关系的,他当年的部下,有的已经是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了,我想,求他们一次,让政府不要把你当成一个科学试验品,成全两个人的幸福,相信这一点忙他们还是会帮的。大不了我们换个身份,离开这个国家,找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度过这一生。”说到这里,林清雅的眼泪已经出来了:“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了新的恋人。”

  “小雅!”蓝煜星把林清雅抱得又紧了一些:“可能我真的是一个灾星吧,和你在一起那么久,并没有给你太多的快乐,反而带来了不幸和灾难。以前,我办了不少案子,得罪了不少人,据我了解,有好几帮人对我都是欲除之而后快。像黄山那样的事情,发生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迟早会有那样的结果,而我又不是国家领导人,不能让咱们享受过高的保卫待遇,你跟着我,实在是太不安全。出了事情以后,我就想,如果我再和你在一起,又可能是以前的样子,你依然会很不安全。所以,我就作出了取舍。还有,在我身上,并不只是一个人的思想和灵魂,还有原来的意识,原来的恋情,原来的生活,顺其自然,做一个平平常常的蓝煜星,追求我暗恋的对象,孝敬我的父母,也许是我最正常的选择吧。还有,我那么快就对晶晶表示了我的意思,一方面,是我原本就很深很深地爱着她,另一方面,也是断了自己的后路。你明白吗?”

  林清雅明白了,老实说,她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蓝煜星带了范志杰的意识,在他醒来以后,应该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妻子的,而那个时候,他和谈晶晶还没有正式建立现的的这种恋爱关系。把后路断了,彻底与过去告别,原来这才是他的想法。这让林清雅又是伤心,又是无奈。不过,她又想到了问题的另一面,他之所以做出这种决定,那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如果没有一个外在的束缚来捆绑住自己,他很有可能会控制不住对自己的思念而去寻找自己。这说明,他还是爱自己的,只不过他认为这种爱会给自己带来灾难而不敢去面对、不敢去表白罢了。这个念头让林清雅稍微有了一点点安慰。

  “我明白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断定你的身份的吗?”林清雅看着蓝煜星。

  “不知道。我感觉很离奇。”对这一点,蓝煜星的确是莫名其妙,她究竟是怎么确定自己就是范志杰的。

  “是晶晶告诉我的。就是那天,你们在我的宿舍里吃饭,晶晶说,你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蓝煜星这才恍然大悟,他当然记得,自己在醒来之后,晶晶问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小雅是谁啊。想起那天的情形,蓝煜星哑然失笑。那是他和她感情的开端,没想到,却又成了被林清雅发现的证据。

  “蓝煜星,咱们不说这个了,好吗?一切都过去了。”林清雅靠在蓝煜星的身上,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说。

  “嗯。”蓝煜星点了点,心中一片空明,是的,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也都结束了。

  安静了一会,林清雅松开了蓝煜星的胳膊,到他们存放东西的那个角落,把缴获的那个睡袋拿了过来,放在他们刚才坐着的地方,像一个小妻子一样,打开,铺好,然后,躺了上去,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星,爱我,像以前一样,好吗?”

  蓝煜星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就象从前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时候默默地做的那些事情,他已经预感到,今天晚上,会有事情发生。

  现在,终于来了。

  蓝煜星抑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静静地伏下了身子,手指在她脑后轻轻一动,秀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开来,清谈的发香,混合着熟悉的女性气息,顿时让他迷醉了。

  一双大手,温柔地在完美的女性胴体上游弋,所到之处,落英缤纷,一件件的衣服,如同飘落的花瓣,在空旷的溶洞内飞舞。两点迷离的星光,在诱惑,在鼓励,让他更坚决一些,更勇敢一些。终于,他走进了那条熟悉而又生疏的通道,泥泞,而又顺畅。

  激情似火。

  柔情似水。

  呻吟被压抑了,最后,蓝煜星听到的是一声满足的叹息。

  宁静,只是暂时的,蓝煜星感觉怀中那具刚刚安静下来的身体又在不安份地扭动,这个温柔而娴静的小女人,今天,是如此的热情,用她纤细的手指,柔软的嘴唇,细密地在他身上耕耘,再一次把他的热情点燃。今天的林清雅,似乎要把这一年来久违的激情全部讨回来,原来,一向被动的她也可以这样奔放的,蓝煜星体会到的是有生以来最大的满足,最强烈的刺激。

  爱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终于,云消了,雨住了。两个再也无力去承受激情的人儿,终于决定结束了。

  一身的大汗淋漓,安静下来的蓝煜星感觉到有了一些凉意。善解人意的林清雅匆匆为自己穿了两件内衣,便开始像一个慈祥的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一件一件地把蓝煜星的衣服穿上,内衣,毛衣,外套,每当蓝煜星自己抬起手要帮助她的时候,她都是温柔地用手掌把蓝煜星的手打开,她不允许蓝煜星自己动手。甚至包括他的袜,都是她为他套到脚上去的,套的时候,细心地让袜底包好他的脚跟,让袜桩勒紧他秋裤的裤角,直到两边都是一样的整齐,妥贴,她才满意。

  蓝煜星太累了,太乏了,太困了。这一晚,在林清雅狂热地索取下,他透支了太多太多的热情,很快,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安顿好蓝煜星,林清雅仔细地穿好自己的衣服,然后,抱起蓝煜星的头,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又把吻移到了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当他吻到她的嘴唇的时候,两行又咸又涩的泪水,顺着她的眼睛,淌过了嘴角,又落到了他的唇上。梦中的蓝煜星,咂了咂嘴,依然没有醒来。

  林清雅离开了蓝煜星,来到那个水潭边,用手捧起水,轻轻地洗着脸,没有镜子,但是她洗得很用心,很细致。

  洗完脸,她又用手指密密地梳着头发,几番激情,她原来柔顺如缎子一般的秀发已经凌乱不堪了,是需要好好梳理一下的。

  头发梳好了,林清雅又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确信自己的身上一点灰尘都没有,一点皱摺都没有,她才满意。

  最后,她拿出一块纱布,这是从那个特种兵身上搜来的,小心地把自己的皮靴擦了一遍。这几天,一直在山路上跑,这双小牛皮的软底皮靴上沾了太多的泥土和灰尖,应该好好清理一下了。此刻的林清雅,就像回到了做新娘前的那一个晚上,容不得自己的身上有一丝的不完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完美的,离开他的时候,她也要是完美的。

  做完一切,林清雅开始翻检那个军用背包,终于,她找到了,找到了那两颗手雷,小心地拆开盖子,拉出指环,就像戴结婚戒指一样,把两枚指环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然后,站起身,又看了一眼熟睡着的蓝煜星,心中默默地念着:“别了,我的爱人,今生,我们就此别过了,让我们奈何桥上再见吧。你一定要记住,我在奈何桥上等着你呢,这是当初我们说好了的,连啊连,你我相约共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你说我胆小,其实,只要心里装着你,我是不会害怕的,从明天开始,我就去帮孟婆发汤,求她允许我在桥上等你。你说过的,我是最讨人喜欢的,孟婆肯定不会为难我。你不要着急,也不要担心,只希望你晚些来,晚些,再晚些,我宁愿等你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只要你能来就成了。”

  一步三回头,林清雅把两只手举得高高的,穿过草帘,走出了溶洞。

  洞外,月华如水,一个美丽的女子,如同仙女一般,从山洞里飘了出来,举着两只纤细的小手,只是,没有人能看到,在她的手背上,缀着两只恐怖的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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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 11:28: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卷 天晴 第九章 惊动

  北京。

  中纪委副书记夏清明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筹莫展地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满桌粉碎的茶杯片,满脸的无可奈何,甚至连收拾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此时他的对面正站着一个老妇人,严格地说,应该是一头母老虎。

  夏清明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气质高雅、温柔和顺的高级知识分子,怎么发起泼来跟普通农村妇女居然毫无区别。眼前的林淑嫒,一个全国知名的哲学教授,开国元勋的遗孀,此刻简直就是一头受了伤的母老虎,正用她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夏清明,我告诉你,我的孩子是交给你了,如果你不把她给我找回来,我跟你没完。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来一次,如果没有下落,你看我敢不敢把你中纪委的大门给拆了。”

  “您敢,您敢!没您不敢的事儿,您要是乐意,别说是中纪委的大门,就是天安门,想拆也就拆了不是?我这庙小,哪能劳您来亲自动手呢,您给我十天的时间,不,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如果找不到小雅的下落,我自己动手拆。”夏清明弯着腰,满脸陪笑,一边观察着老太太的眼色,一边修改着时间,口中一个劲地许诺,只求把这位瘟神奶奶给送走,惹不起啊!心里却冒出了一个很恶毒的想法:要是这位奶奶真的把天安门给拆了,也不知道中南海的那帮头头们会拿她怎么地?

  林淑嫒被气糊涂了。抬手不打笑脸人,这个平常不苟言笑的老家伙现在跟自己陪笑脸,林淑嫒真还没什么折,不过,看他的态度还算实在,只好说:“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既然你说一个星期那就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以后我再来拜访。”说完,把门重重地摔上,在一名隶属中央军委办公厅警卫局的少校警卫员的陪同下,离开了中纪委。带一个少校警卫员,老太太虽然有资格享受这个待遇,可她还是第一次摆这么大的排场呢。

  老太太走了以后,夏清明开始认认真真地收拾桌子,满桌子的碎片和茶水,下回知道她来,得提前通知勤务员把办公室所有的茶杯都换成纸杯。这老太太可真狠,一辈子不发怒,发一回就惊天动地,没想到让自己给碰上了,机率相当于卫星撞地球啊,说出去都没人信。摔杯子的事他也干过,被人摔还是第一次。不好意思叫勤务员过来,万一传出去可丢不起这个人。

  十三室。

  包括林正祥在内,昔日被戏称为范志杰手下十三太保的十三室所有中层骨干齐聚一堂,其中十二个人正在做林正祥的工作。“林头儿,您就放我们走吧,有什么事我们自己承担,绝不给您添麻烦,如果不成,您就放我一个人走,我保证速去速回。”

  “凭什么就你一个人去啊,你的脑袋比别人大?别人去不去我不管,但是我是一定要去的,娘的,欺人太甚,范头儿被他们害了,这帐还没算清楚呢,现在倒好,居然变本加厉,连女人都不放过,当咱们十三室好欺侮吗?是可忍孰不可忍。逮着这帮家伙,我非剔了他们的骨头不可。”

  “都给我住口!”林正祥发怒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撂挑子?逼宫?我可提醒你们,你们都是掌握国家机密的人,连辞职的权利都没有,何况是私自外出?你们之中的任何人失去联系,都属于安全事件。想去查案,你们当我不想去吗?自从志杰出事了以后,我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如果不把杀害志杰的凶手绳之以法,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就算死了,也闭不上眼睛。你们现在要走,我做不了主。没经过夏书记批准,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半步。还有,虽然卷宗没报上来,但大体的案情你们也都了解了,清雅这次出事,未必就是杀害志杰的那帮人干的,现在情况还不清楚,你们不要胡来。没事都给我回办公室去吧。”

  林正祥提起夏书记,这帮小伙子们一个个的都蔫了,那老家伙,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可不敢在他面前象在林正祥这里这么干,否则没好果子吃。正常的汇报也不行,那是越级,纪委的组织纪律不是一般的严格,不兴这一套。

  但是,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有个折吧。一帮人还是不甘心,开始低声下气地求林正祥:“林头儿,您看,是不是再去跟夏书记汇报一下,让他把这个案子交给咱们吧,这样就师出有名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会我再去求求夏书记吧。你们也知道,上次志杰出事,案子就没交给咱们,是当刑事案件交给公安部了,妈的,公安部那帮家伙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否则,以他们的实力,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有眉目?不是一个娘养的,不知道肉疼。不过,这次我也没有把握把这个案子给要下来,你们也是知道的,十三室只查涉及副部级以上领导干部的案子,现在,清雅她查的这个案子最多只涉及到厅局级干部,咱们纪委好像还没破过这个例呢。”林正祥的话让大家有点灰心,是啊,纪委的纪律严得象铁一样,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破例这个词呢,看来,希望真的不大了。一干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有点垂头丧气。

  “哟,这是吵什么呢,隔着几层楼都能听见十三室这边的动静,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夏书记!大家一回头,只见夏清明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大家心里格愣了一下,坏了!十三室的这一干人都知道,这老头可轻易不笑,万一笑了,那就是黄鼠狼给鸡百年,不会安什么好心。所以,大家也不接茬,静等他发落。但是,林正祥不能不说啊,他是头儿,只好毕恭毕敬地对夏清明说:“夏书记,我们这是在讨论一个案子呢!”

  “讨论案子?据我所知,你们十三室这两天手上可没什么案子啊,莫非有什么案子我不知道?”

  夏清明不张嘴还好,一张嘴就给林正祥扣了一个无比大的屎盆子,十三室归夏清明直管,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直接给十三室安排事情,现在,林正祥他们在讨论一个夏清明不知道的案子,这个罪过跟犯上作乱也差不多了。所以,林正祥连忙解释:“夏书记,是这样,我们是在讨论以前的一个案子。”

  “是吗?”夏新明的口气越发地阴阳怪气:“听你们这动静,争辩得可是很激烈啊,难道你们十三室以前办的案子现在还有存在争议的地方?”这个屎盆子比刚才的还要大。

  “哪有,我们只是在讨论一个细节。”说话的人是个小伙子,叫田海龙,还不到三十岁,以前范志杰手下的一个正处级纪检员,现在升了副司级了,是某步兵学院的高材生,头脑灵活,胆大心细,身怀绝技,以前在中央办公厅警卫局工作,是上一任政治局常委、中纪委书记的贴身警卫,上校军衔,也就是所谓的中南海保镖。常委爱惜他是个人才,单纯从事警卫工作有点可惜了,便把他的关系调到了中纪委,安排在十三室,这样可以早日进入政坛。到了十三室以后,他一直紧跟着范志杰,两个人的感情深过兄弟。在他做领导贴身警卫的时候,夏清明还是中层干部,副部级,而夏清明又是上一任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在夏清明的面前,他显然比其它人要随便一些,当然,这点随便也是有限的,只是比较敢于张嘴说话而已。

  “哦?在讨论什么细节啊?”夏清明的声音还是和刚才一样阴阳怪气。

  “我们是在讨论远华的那个案子,因为那个姓赖的公子哥和那个甜歌星究竟是恋爱关系还是买卖关系争了起来。”田海龙答得有趣,让几个控制力不强的小伙子都在使劲用牙齿咬自己的嘴唇,以免笑出声来。

  明明是骗人的鬼话,夏清明却是像当真的样子,随口回答说:“原来是这么点小事啊,我还以为你们遇到了什么很复杂的问题了,如果问题比较复杂的话,我这个老头毕竟比你们多干了几天,兴许还能帮你们参谋参谋,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算啦。你们继续吧。”说完,夏新明就要离开。

  老头子话里有话,林正祥哪能听不出来,连忙叫到:“夏书记您留步,我们这正有事情要跟您汇报呢。”

  “不就是什么歌星啊少爷啊那么点破事嘛,我老头子年龄大了,和你们有代沟,对这些八卦新闻不感兴趣。”夏新明口气很坚决,脚步却留了下来。

  林正祥一看有门,连忙打蛇随棍上:“情况是这样,咱们纪委不是下派了一个干部到J省嘛,这位同志叫林清雅,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她现在手上在查一个案子,很曲折,很有代表性,我们非常感兴趣。偏偏在案子查到关键的时候,林清雅同志失踪了,您看,咱们十三室可不可以接手这个案子?”

  林正祥很委婉地把想法说了出来,老实说,这不属他管辖的范围,当然有点理不直气不壮。田海龙他们却管不了这么多,林正祥这头一开,大家就七嘴八舌地接上茬了:“咱们范头儿死了都快一年了,至今凶手还没有抓住,我们要抓住凶手,给头儿报仇。”

  “就是,现在不但仇没报,反倒把嫂子也搭进去了,咱们十三室没脸见人了,夏书记,您就让我们去吧。”

  ……

  “你们说完了?”

  众人默不作声。

  “报什么仇?你们以为自己是做什么的,土匪?绿林好汉?同生共死义薄云天?想学关云长千里走单骑护嫂寻兄?别忘了,你们是党的纪检干部,是国家监察人员,这样的话,是你们应该说的吗?还有没有一点原则?还有没有一点党性?还有没有一点组织观念?还有没有一点纪律意识?这不是胡来吗?你们这种想法,说轻一点,是封建思想哥们义气,说重一点是本位主义山头意识,哪里还有一点共产党人的作风?”

  老头子一边用中指敲着林正祥的办公桌,一边声色俱厉地训斥着,把一干人训得脑袋耷拉着,再也不敢抬头。

  训完了,老头的口气缓和了一些,林正祥知道,还是老一套,先打,打痛了以后再揉揉屁股,恩威并施嘛,这是当领导的不二法门,如果把大家的情绪都训出来了,以后的工作也不大好干。

  果然,夏清明换了一副安慰的口气:“当然了,小范的事,我也很伤心,毕竟他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你们这样,对小范来说,也是一个告慰,说明十三室是团结的,是有凝聚力的,也是好事。”

  “***,官有多大嘴就有多大,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刚才还是封建思想,山头主义,现在就变成了团结,有凝聚力,人嘴两张皮,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田海龙很不服气,在心里暗暗地嘀咕。

  林正祥心细,在听夏清明说那句“小范的事,我也很伤心”的时候,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语气有点不对,和打习惯了的官腔不一样,听起来挺真诚,声音似乎有点颤,还有,那句 “毕竟他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意思林正祥很明白,其实就是说范志杰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处在他这样的位置,当然不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可是话说到这份上,下面的不知道会说些什么,林正祥有一种感觉,今天这事,有门。

  “这样吧,”夏清明接下来的话应该是决定了,林正祥竖起耳朵,一个字都不想放过:“你们十三室是纪委工作最忙最累的一个室了,经常加班加点,没点什么业余时间,最后没什么案子,放你们几天假,出去放松放松。”

  脑子不活的心里在嘀咕:这算什么?安慰?虽然能有几天假是平时梦寐以求的事情,但现在不是时候啊,大家心里可都装着事情呢,哪有心思出去纵情山水啊。林正祥和田海龙却是听出老头子话里有话,不过,林正祥不露声色,而田海龙却面露喜色,到底是年龄有差别,资历有深浅,这修养也就分出了高下。

  果然,夏清明的话没这么简单,他还有话要说:“长三角一带经济发达,风光秀美,你们不妨到那边去转一转,时间不多,给你们五天吧。哦,我这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说了,今天上午,有个老太太,姓林,说她的女儿走失了,让我帮着找找,这大海捞针的,我哪儿找去?你们帮我留意一下吧。这个老太太说了,如果找不着,准备拆咱们纪委的大门呢。我刚才琢磨了一下,如果纪委的大门被拆了,把你们十三室的这层楼拆下来也补不上啊,长三角的两省一市经济发展水平可不差,你们去瞧瞧他们的大门怎么样,要是好的话,不妨移过来补咱们的大门好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十三室也还是有拐不过弯来的愣头青的,可是夏清明再也不理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噢!”夏清明走后,估计他再也听不见这边的动静了,一帮小伙子再也按纳不住,兴奋的起起哄来。

  “起什么哄?咱们被老头子耍啦!”老虎走了,猴子开始称王,林正祥懒洋洋地躺在他的真皮转椅上:“你们没看出来?老头子这是被折腾的没折了,这才来求咱们呢。咱们倒好,千恩万谢地钻老头子的套里面去了。”

  “他说的那个姓林的老太太应该是范头儿的岳母吧,我怎么琢磨着不象啊,那老太太可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女,怎么看也不象是能说出那种狠话的人啊。”对范志杰家里的情况田海龙十分了解,在他的印象,林清雅的母亲可是个说话从都是慢调斯理,好象怕吓着蚊子的人。

  “小孩子懂个屁,你没听说过,要是羊羔被狼叼了,绵羊都能去咬大灰狼一口,老太太这是动了真火了。好了,不说了,哥几个,这回老爷子可是给了咱们机会了,大家也憋屈了快一年了,下面就看咱们的了,依我说,咱们这回可得新帐老帐一起算,不管两件案子有没有关联,都要把那个害志杰的家伙给挖出来,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林正祥决心挺大。

  “林头儿,这事我看难,老爷子话里可是有话,咱们这次行动的范围可是局限在长三角,万一越界了恐怕不好办,特别是如果那帮家伙是在北京的话可就更难办了,咱们总不成再杀回来在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折腾吧。”田海龙心细,想得也挺周到。

  “不管那么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哥几个,兵贵神速,别忘了,咱们可只有五天的时间,还是带来回的,给大家十分钟的时间准备,十分钟以后,就咱们十三个人,立马上路,驾驶员秘书一律不带。其它的事情,路上再商议好了。”说完,林正祥再也不说什么,从办公桌下面拿出自己的公文包和密码箱,开始往里面装东西 。这么多年了,说出差就出差,外出的办公用品和换洗衣服林正祥在办公室里都备着,说一声走,三分钟都不要。

  当然,其他的人也一样,十分钟以后,十三个人每人一个密码箱,一个公文包,分乘三辆别克公务面包车,驶出了中纪委的大门。

  楼上,不少人见到了十三室这十三个家伙集体出动的场面,有经验的老人员都很清楚,十三太保集体出动,看样子还是要出远门,那就意味着,肯定有某个省要发生政坛大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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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 11:28: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卷 天晴 第十章 踪迹

  有人开玩笑说,中国是地球上最喜欢拆迁的国家,二十年来,中国大大小小的城市,普遍像新富起来的农民喜欢拆旧房盖新房一样,无论走到哪个城市,无论到一个城市的什么地方,都可以见头红漆或白石灰写的斗大的“拆”字,以至于中国的英文名称都叫“拆呐!”。不过,受拆迁困绕的大数是普通的城市居民,小老百姓,作为省、市一级的纪律检查委员会,是绝不会因为拆迁而困扰的。

  但是,今天,J省的纪委书记汤怀炎却都在因为这个问题而愁眉不展。因为,夜里十一点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打电话的是中纪委十三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林正祥,请他立即到本市的一家三星级宾馆,说有要事相商。

  对林正祥的分量,在J省,没人比汤怀炎更清楚。他本身不过是个正厅级的干部,比自己还低了一级,但是,这个人惹不起。原因很简单,他是十三室的头儿。十三室,别说是个头,就是来个中层干部,都够地方上喝一壶的,历史早已证明,这帮人无论到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就有人倒霉。特别是上一任的十三室主任范志杰,那是赫赫有名的官场灾星,在他手,已经栽了好几批高级干部了。

  对十三室,作为省纪委书记,汤怀炎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个室办得案子,往往是党和国家领导亲自批示要查办的案子,他们只是执行者。问题是,他们在执行的时候作风过于强横,既不跟你讲法律,也不跟你讲政策,对省部级以下的高级干部,他们需要办的时候,连地方省委、省政府的招呼都不打,在没有任何人知情的情况下,就把人给弄走了,这叫先斩后奏。被十三室扣过的人,也有不少是稀里糊涂的,进去以后才知道十三室请他们来仅仅是协助调查,就是这样,该受委屈也要受委屈,放出来的时候连个证明都不给,该干嘛干嘛去。不服气?爱哪告哪告去,兴许到联合国能告赢,可联合国又不受理,再说,这帮人还想安安生生地当他们的官呢,黄莲吃完了,就当自己是哑巴好了。

  那个范志杰,前段时间据说是出事了,十三室也随之而觉寂了很久,没听说他们最近有什么大动静。现在,终于有他们的消息了,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跑到J省了,这在汤怀炎的耳朵里绝对是个噩耗。不知道这回是该谁倒霉了。

  汤怀炎接到通知以后,连车子都没叫,驾驶员都没带,出了宿舍门打个车子就奔那家宾馆,找到指定的房间。这家宾馆可不怎么样,说是三星级,事实上也就是二星级的水平,一橦楼一个停车场而已。不过,林正祥住的房间还成,是间套房,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进了门,林正祥礼节性地出来握手,老熟人了。和林正祥打招呼的时候,汤怀炎瞟了一眼,屋里面还有三个人,并没有起来,年龄都在三十岁到三十五岁之间,有的看起来面熟,中纪委的大院他不少逛,多数人他看着都面熟。十三室虽然神秘一些,但开个会什么的总能遇上,这也不奇怪。不过,从他们的态度看,都不是凡人,否则不会这么大大咧咧的还黑着个脸。

  看这几个人的,这次来肯定没什么好事,汤怀炎心下嘀咕,却是满脸堆笑地寒喧:“哟,林主任大驾光临,也不通知一声,早说了我们也好安排。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千里迢迢来到J省,也不打个招呼,也太见外了,纪委就再是清水衙门,这一顿工作餐还是招待得起的。”话里透着责怪,语气却完全是套近乎,哪有半分责备的意思。这就是中国话的魅力,同样的话,只要变换一下语气,就可以表达出完全不同的意思。

  “汤书记您客气了。吃饭什么的不重要,我们这次来,实际上是有要事相托,因为时间比较紧迫,我们也就不用绕弯子了。中纪委派到你们省挂职的林清雅同志已经失踪十几天了,至今没有下落,相信J省纪委绝对不会不闻不问,但是,有关领导对你们的效率很不满意,因为,到目前为止,你们连一点点的线索都没有。夏书记来的时候给我们交待了,如果你们在五天之内找不到人,哦,忘了提醒你,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了,只有四天了。这四天,如果再没有下落,夏书记让我们把你们J省纪委大门给拆喽。”林正祥刚开始的话还算客气,可到了后来,威胁的意味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汤怀炎听得冷汗直冒。四天!从得知林清雅失踪的消息那一天开始,已经十天过去了。这十天来,纪委不能说是全力以赴,但也想了不少办法,出动了很多人力去找,但至今杳无音讯,现在他们只给了四天的时间,到哪儿找去?汤怀炎清楚,拆大门可能未必,但是,中纪委说话可是向来说一不二的,如果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估计是保不住了。不就是一个省纪委书记嘛,一个小小的副部级干部而已,在北京那边根本算不了什么,省纪委想让他挪挪窝可太容易不过了。

  不过,汤怀炎心里也在犯嘀咕。不就是失踪了一个人吗?有必要动这么大的干戈?居然让十三室这帮狼亲自出马。汤怀炎有点想不通。不过,他当然能想到,要么是林清雅的背景过于深厚,深厚到了连中纪委也不得不高度重视的程度;要么就是她本人的工作性质过于特殊,特殊到了连自己也毫不知情,极有可能身负重大使命,掌握党和国家的核心机密,否则,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一旁坐着的田海龙可能是看出来汤怀炎的疑惑,也上来插了一句:“汤书记,我们也不隐瞒您,这次出来的可不止是咱们四个,十三室的林主任以下的十个弟兄可是全来了,找不着林清雅同志,我们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可以坦率地告诉您,于公,林清雅同志是开国元勋的后代,她父亲的名字我们不能告诉您,但肯定非同一般。老人家在世的时候,两代党的领导核心对他都是礼敬三分;于私,林清雅同志是我们十三室前主任范志杰同志的爱人,这也是我们十三室弟兄集体出动的主要原因。我想,这里的分量你应该清楚了吧。”

  田海龙的话说完,可把汤怀炎的肠子给悔青了。开国元勋什么的对他来说倒是无所谓,太高了,管不到他这一层,关系也就不大了,但他绝不知道林清雅就是范志杰的爱人。说起来,范志杰也算是老熟人了,早知道是这样的话,那他还把林清雅当成宝贝疙瘩一样给供起来,怎么舍得让她天天东跑西遛的,那要是出个车祸什么的,谁担待得起啊?范志杰虽然死了,可他的影响还在,他的这帮弟兄还在,要是林清雅真的在自己地盘上有个三长两短,这帮凶神恶煞还不把他给活吞了。所以,他当即表态:“几位放心,我马上回去安排,全力以赴追查林清雅同志的下落。”说完就要离开,他心里很清楚,四天,九十个小时,从现在开始,他的政治生命可能要以分钟来计算了,这段时间,他要把乌纱帽拎在手上干活,找到了一了百了,他还能把这顶帽子给戴上,如果找不到,那就是拜拜喽。

  林正祥感觉今天施压的力度已经够了,也就不再强调这个,但他还有事要安排,便补充了一句:“你们省里办的那个214持枪杀人大案,现在由我们协同你们省纪委一同办理,等一会,你们一边安排,一边派两个熟悉情况的同志到这边来一下,顺便把卷宗也带过来,我们一起分析一下。好了,深夜打扰您非常不好意思,如果可以找到林清雅同志,你们对十三室兄弟们的这份恩情,我们会记住的。”林正祥虽然没有给汤怀炎什么承诺,但是,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汤怀炎感觉,如果可以找到林清雅,那么,他这一次肯定不会白忙活。十三室的主任这么表态了,等于告诉他十三室欠他的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也许永远也用不着,但是,真的到了可以用得着的时候,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说是过分的。对他这个级别的干部来说,从某种意义上讲,十三室的这个人情,可以顶一块保命金牌。

  这一晚,相同的一幕并不只是在J省一个地方上演,在上海,市纪委书记也和汤怀炎一样,在承受这种赤裸的威胁。不同的是,和老成持重的林正祥不同,到上海的四个家伙却是几个愣头青,哪有一点点客气劲?把个纪委书记唬的晕头转向,回去的路上双目失神,一个劲地在考虑大门拆了以后的修建经费问题。

  J省这边,汤怀炎走了以后,过了二十分钟,省纪委副书记严明和公安厅副厅长吴国同连夜赶到宾馆。两个人肯定得到了汤怀炎的交待,到了宾馆以后就和林正祥等人讨论案情,态度十分配合,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告诉离开,显然,他们的时间也很紧,找人那边,肯定也离不开这两个人。

  两个人前脚刚走,林正祥正准备和他的三位讨论案情呢,却听到田海龙伏案大笑起来,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三个人都没好气地盯着他,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不是失心疯了吧,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唉哟,笑死我了。”田海龙边抹眼泪边说:“我说咱们范头怎么这么厉害呢,原来家里有个师娘教着,这可是家学渊源啊。”

  “这是怎么说?”几个人还是不大明白。

  田海龙手捧着卷宗,来到林正祥面前,对几个人说:“你们注意到没有,嫂子他们破的这个案子,有几次波折,眼看就要限入僵局了,最后却都柳暗花明,特别是董守业死了以后,案子差点就结了,J省纪委却接到了一个来自海外的举报电话;还有,你们看,这个许昌平家被盗的事件,更是离奇,一个小偷偷完东西不跑,就在那跟市公安局的人捉迷藏,一直到嫂子他们专案组的人赶到了才弃包而去,你们难道不觉得这跟范头的办案手法有相似之处吗?”

  “就你鬼精灵!还别说,这两口子还真是有点像,范头儿以前带着我们破案子的时候,这一类的手法可没少用。海龙,你以前跟范头儿跟得最近,我估计什么绑票啊勒索啊挑动黑社会内斗啊之类的事你也没少干吧。”即便是在十三室内部,这些阴招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特别是林正祥,这人原则性强,经常极力反对范志杰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去查案子,所以,范志杰能不跟他说也就不跟他说了,别的人也就不清楚了,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一旦案子处于僵局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转机的时候,大家就知道,范志杰又在捣鬼了。因为田海龙身手好,这种事经常是由他来办,所以,大家才问他。

  “绑票勒索?没有没有,绝对不是我干的。你是不是说那个铁道部的副部长啊,手里弄了好几个亿愣是查不出放哪儿。不过,那次也活该这家伙倒霉,咱们没拿他怎么地,儿子却被人绑了,要五千万赎金。这老小子还真拿五千万去赎去了,被我们接到线报,被我们盯到以后当场定他一个人赃俱获。不过,这应该是巧合吧。”田海龙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脸都不知道红。

  “巧合?绑匪见钱被我们拿到了,没有撕票却把人给放了,这也是巧合?”对范志杰有时候瞒着他行事,林正祥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也知道这事八成是田海龙干的,两个人却从不承认。而且,这种事发生的也不是一次两次,林正祥心里窝着火呢,正好拿田海龙出出气。

  “盗亦有道嘛!人家老爹都被抓起来了,也就没油水了,又不是有钱不给,那些个绑匪自然要放人啦。”田海龙的解释居然合情合理。

  “那一次,有个副省长,也是明明有问题却抓不到把柄,最后在五星级宾馆招妓,结果被范头安排几个人抓了个双,这才把嘴巴撬开,你敢说那不是你盯的梢?”三个人不服气,一起把矛头对准备了田海龙。

  “这我承认,跟踪调查本来就是我的工作,碰巧让我给遇上了。那妓女又不是我硬塞给他的,是他自己守不住防线,关我什么事啊。”田海龙振振有词。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这两口子也没什么相似的地方嘛!”林正祥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想让田海龙自相矛盾,毕竟,刚才那句两口子像是他首先说出来的。

  “那倒不是。我指的是在Y市的那个市委宣传部部长的案子,他手下不是有个副部长嘛,那时候范头儿想从他那儿打开缺口,偏偏这家伙守得极严,滴水不进,最后因为到北京出差晚上和几个同事打扑克,带了点彩头,堂堂一个直辖市的宣传部副部长,站街道派出所以聚众赌博的理由给抓了起来拘留了十五天,这才把知道的事情全给吐了出来。”这件事林正祥是清楚的,几个人想起以前和范志杰在一起的那些有趣的事情,都觉得挺开心,开心完了又都有些伤感。人已经走了,那些开心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林正祥又和汤怀炎通了电话,知道省公安厅、和武警总队几乎全部出动了,到处在查林清雅的下落,这才安心。

  力气没有白费,当晚,下午,省公安厅那边打电话过来汇报,说在J省和Z省的交界处,十天前,也就是林清雅失去联系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两辆肇事的悍马吉普逃逸,一辆黑色奥迪A6轿车在与一辆小轿车相撞以后坠下山崖。不过,未必是林清雅的车子,因为林清雅坐的是小号车,而那辆与林清雅相撞的车主称虽然记不清楚车牌号,但可以肯定不是小号车。做驾驶员的都知道,公家牌照的小号车都是领导坐的,印象会比较深刻。

  十三室的同志认为,既然林清雅到上海以后没有参与集体活动,那就肯定是秘密行动,换车牌当属正常,要求进一步追查。而且,两辆悍马肇事本来就十分罕见,绝对不能等闲视之。

  下午,负责勘查的省武警总队人员报告,车子坠崖的痕迹找到了,但车辆不知道所踪。在深山里把一辆小辆车不声不响地弄没了,不是一两个人能办到的事,这进一步证明了林正祥的怀疑,要求武警总队加派警力,以演习为名,在附近山区进行拉网式的搜索。

  当日晚,搜索取得成果,他们在所在区域的一个山脚下发现了两颗子弹头,经鉴定,属于九二式手枪的五点八毫米子弹弹头,弹头上带有血迹。

  第二天,J省公安厅进一步对弹头上的血迹进行DNA鉴定,同时对从林清雅居所取到的头发样本进行DNA鉴定,结果证明,弹头上的血迹的确是林清雅的。情况已经十分清楚,林清雅,就是在这里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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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 11: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卷 天晴 第八卷 天晴 第十一章 行动

  看着眼前的dna检测报告,林正祥眉头紧锁,两颗带着血迹的弹头,而且,这血迹又是林清雅的,让林正祥实再不敢往下想,可是,他又有点不甘心,还是问了一句:“会不会搞错呢?”

  田海龙有点无奈地回答说:“错不了,十万分之一的可能,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就是说,清雅她……”林正祥吐不出那两个可怕的字眼。

  “也未必,不过,实在是很奇怪,奇怪得让我也解释不了。”田海龙显然也有些弄不明白。

  “什么地方奇怪了?”林正祥很急迫地追问。

  “我刚才也看了一下,这两颗是九二式手枪使用的5.8毫米铅芯子弹,九二式手枪本身的威力虽然也很可观,但毕竟是手枪,铅芯子弹的物点是停止作用好,比如说,打在墙上不大会乱碰,因此,也很少会出现流弹伤人的现象。而且,这种子弹损伤力也比较大,进入人体以后,会产生很强烈的旋转和偏移,弹孔的直径,有时候可能达到子弹本身直径的两到三部,从而对中弹者造成较大的伤害。但是,这种子弹也有一个缺陷,那就是穿透力比较差,不但难以穿透人体的骨骼,甚至连比较丰厚的股肉组织都难以穿透。也就是说,这种子弹如果击中了人的要害部位,是肯定会停留在人体内的,绝对不可能飞出来。”田海龙是一个玩枪的行家,他的表达很客观,并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

  “那你的意思是说,仅仅凭这两颗子弹,是不能认定林清雅已经被害的是吗?”林正祥的话语里充满了期待。

  “你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我可以这样告诉你,如果凶手只是射出了两颗子弹,那么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两颗子弹绝对不会造成嫂子的死亡,甚至可以说,她仅仅擦破点皮或是被击中了手掌、耳朵、脚面这样一些非常薄的部位,绝不可能造成人的重大伤害。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问题,凶手打枪为什么这么大意?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会不会有第三颗、第四颗子弹。”田海龙为这个问题已经想得太久太久了,他实在找不出答案。

  “那你说是不是枪手想打她但是没打准造成的呢?”林正祥一心想把这个问题搞个明白。

  “也不能说绝对不可能,打人没打着只擦破了一点皮,这种现象还是挺多的,但是连续两枪都打成这样就很奇怪了。您也是打过靶的,偶尔可能会打不中擦靶而过,但是,连续两枪都打成这样,那可比打中和脱靶的难度要大得多了,甚至可以说,比打中十环的难度还要大。再说,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枪手是想故意打成这样,那他的枪法就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总之,在田海龙的眼里,似乎就是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

  “那好,我问一个很直接的问题,如果是你,让你连打两枪,都是擦着皮肤而过,你能不能办到?”林正祥很清楚田海龙的实力,这家伙枪法就是那种用恐怖来形容的人,在国内,如果让他拿射击比赛的名次,他可能未必能拿得到,可是到了实战或者是打活物的时候,他的枪法在全军也能排进百名以内。林正祥听首长说过,那时候他刚进中央警卫局,有一次执行任务,当时有一个恐怖分子不要命地举枪准备向一名国际友人射击,在那种情况下,即使开枪击中了他,他也有时间把子弹打出去,就是田海龙,一边掩护他要保护的人,一边在三十米开外举枪射击,那一枪正好打进了恐怖分子的散弹枪的枪管里,把子弹硬生生地压在了枪管内,造成了枪体爆炸,那名恐怖分子当场被炸死。此后,田海龙一战成名,从而成了首长的贴身警卫。林正祥显然是想用田海龙来做参照,看一下林清雅究竟有几分存活的可能。

  “如果感觉好的话,应该可以。这种事情难说的很,枪手射击有时和篮球队员投篮是有相似之处的,感觉来了,想打哪儿打哪儿;感觉不好,枪枪不中也是有的。比如说那次把枪打到恐怖分子的枪管里,那个时候就是感觉特别好,就是进入了那种指哪打哪的境界,换个时间让我重新来一遍,我真的未必能打得到。”田海龙的话在林正祥的耳朵里听起来有点悬乎,但他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种专打皮肤不打人的情况,还是有人能做得到的。不讨论枪法本身,把它放进一个案子里去综合考虑,林正祥就明显要强于田海龙了。

  于是,林正祥说:“海龙,你觉得存不存在这种可能。就是枪手根本不想要她的命,只是用这种射击来吓唬她,摧垮她的意志?”

  “枪法好到了这种程度,手段不应该如此下作吧。”田海龙知道,如果他们是这么干,那肯定就是在逼林清雅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了。连这种办法都使出来了,那林清雅该受多少苦啊,田海龙难以想象,但是仅仅他可以想到的刑训逼供的方法,就让他难以遏制心中的愤怒:“他们要是敢这么对嫂子,那我非剐了他不可。”

  两个人正讨论着呢,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原来是j省公安厅的副厅长吴国同到了。

  打完招呼,吴国同开始汇报情况:“林主任,经过我们和上海警方,还有j省警方的全力配合,现在,已经大体掌握了林清雅同志的行踪,特别是今天下午,我们又得到了一个新的非常重要的情况,那就是,林主任的驾驶员在出事的当天晚上,曾经住在j省y市的政府一招,这样,一切的脉络就大体理出来了。”

  “嗯,请讲!”一天的合作,让林正祥对这个敬业负责的老厅长十分尊敬,说话也比刚认识的时候客气了许多。

  “林主任这次是根据省纪委的统一安排,带领省纪委纪检监察四室的副主任科员蓝煜星同志前往上海参加中纪委举办的一次学习研讨活动……”

  “您停一下!”吴国同刚刚开始就被林正祥打断了:“您刚才说的是谁?什么职务?”

  “省纪委纪检监察四室的副主任科员,蓝煜星。”吴国同一眼一板地回答。

  “你介绍一下这个人的情况。”对蓝煜星这个名字,林正祥印象很深,知道他是在黄山脚下救过范志杰但没有成功的那个学生,后来,因为报考s市纪委的公务员,曾经写信向自己求助过。他参加面试最后和s市常务副市长,就是昨天提到的因为家里遭小偷后来倒了霉的父子俩双双被炸死的那个市长的儿子为对手,最后莫名其妙整了个并列第一名的那个小伙子,因为他,自己还曾经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过那个市长,这个人怎么现在到了省纪委了,还在林清雅的身边工作,林正祥十分奇怪。

  “林主任,这个同志很年轻,也很能干,省纪委和省公安厅二一四专案组成立以后,他也被抽去了,在林主任的直接领导下工作。之前,他是s市纪委的监察二室的工作人员,当时林主任在s市挂职任纪委副书记,他也兼任林主任跟班秘书。这位同志是个新录用的公务员,因为在二一四杀人大案现场有立功表现,受了枪伤,在试用期未满的情况下,被破格从科员提拔到副主任科员。在二一四专案组,我们曾经一起共事过,他的表现不错,虽然年轻,但很稳重,思维也很有开拓性。包括在二一四大案的前半阶段,那是s市自行办理的案件,命名为九二八持枪杀人案中,他也有非常出色的表现。”对蓝煜星,吴国同也很熟悉了,介绍起来如数家珍,言语之下并不掩饰对蓝煜星的欣赏。

  “嗯,我知道了。请您继续。”林正祥听了蓝煜星的情况以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又把话题引导到了刚才吴国同介绍的情况上去了。

  “他们两个在报完名之后,就请了假,然后,林主任、小蓝,s市的公安局长李强,还有两名驾驶员住在上海的一个宾馆。其间,他们曾经到上海市某区调查了s市玉纶集团董事长钱大富的情况,当日晚,五人分乘两辆车从上海天到j省的高速公路。上海的高速公路入口有电视监控系统,根据高速收费站提供的录像资料,我们看到,其中一辆车,就是李强的那一辆中途折了回来,上午十点钟左右进入了上海市区,到了上海以后,他们又在上海警方的配合下,到当地银行查了钱大富在上海创办的八方快递的帐户行为表现等情况,然后离开了银行,这是我们能够查证的李强的情况,后来李强和他的驾驶员小王也就此失去下落,去向不明。”

  “那林清雅同志他们呢?”这才是林正祥最关心的问题。

  “林主任一行三人开车离开上海以后,按道理应该是去j省了,我们尚不清楚林清雅同志在j省的活动情况,不过,后来通过和j省警方的配合,我们查到,林主任她曾经在j省的y县政府一招投宿。据宾馆负责看车的人员反应,晚上十点钟左右,他们三个人中的两个驾车离开宾馆,第二天早上,服务员在查房的时候发现留在宾馆的林主任的驾驶员老杨也不在,而且,至今仍无人办理退房手续。不过,因为他们交得押金要多于房间费,而且房间里既没有任何损坏,也没有任何遗留物品,宾馆就把两间房当作自动退房处理,没有作过多的追纠,也没有报警。”

  “这么多人,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林正祥有点吃惊,也第一次感觉到了压力,看情况,这件事真的不是想象的那么轻松。本来以为,十三室出马,那还不顺顺当当的就把事给办了,但刚一入手,林正祥就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见的对手。倒不是说实力有多强横,而是这种心狠手辣的手段让他极不适应。在国内,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一个涉及领导干部腐败的案件死了这么多人。

  “是啊,据我们目前了解的情况,原解放军n军区某独立旅,也就是改编以后的这个军区的侦察大队,有三十多人下落不明,其中为首的就是二一四持枪杀人案的首恶,安永江,孙继尧的驾驶员姚喜义,还有前期为孙继尧他们顶罪的董守业,都出自这个部队。”

  “嗯,我知道了。”林正祥不动声色,现在,无论对手的实力有多么可怕,都已经不能让林正祥动容了:“那个钱大富在哪?”

  “钱大富在美国,据说是去筹建玉纶集团在美国的分公司,至今未归。”吴国同准备得很充分,对林正祥,他几乎是有问必答,这让林正祥十分满意。

  “吴副厅长,谢谢您,有什么情况我再向您请教吧。”林正祥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却很明白:您可以走了。

  “林主任客气了,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吴国同走后,林正祥问田海龙:“他们那两帮人现在的情况进展怎么样?”原来,林正祥这次是想一口吃个胖子,一方面把林清雅给找出来,另一方面,顺手把范志杰被杀的案子给破了,所以,他的人,除了跟他来长江三角洲地区的这几个以外,其他的分别去了东北,福建,江西,安徽,看能不能找到范志杰被杀害的线索。

  “情况还算正常,几个组的同志的回话是,基本上可以排除因为当地的腐败案件被破获以后腐败集团对范头儿实施报复的可能性,因为这几年下来以后,首恶伏法,树倒猢孙散,几乎就没留下什么可以谋杀范头儿的实力,毕竟,谋杀范头儿最起码需要很强的情报搜集能力,范头儿的行踪是绝对保密的,就这一点,他们就很难办到。”

  “这也是一种成果,如果地方上的可能性都排除了,那么,害范头儿的元凶就可能在北京了。这个可以放一放,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清雅。海龙,情况你都了解了,你认为现在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在哪里?”林正祥心里有了打算,他先征求一下田海龙的意见,看看和自己能不能想到一块去。

  “案子的突破口肯定在钱大富那儿啊,嫂子他们这次去上海和j省,就是去查钱大富的情况,当然,主要查什么我们还不清楚。但是,钱大富肯定有问题。”

  “这我知道。问题是钱大富现在在美国,我们是鞭长莫及啊。我现在在想,如果是志杰在,对钱大富他会采取什么样的办法?”林正祥似乎想尝试一下范志杰的方式。

  “林头儿,不是我说您,您就是这一点比不上范头儿。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凡事又想好又想巧又想买个马儿不吃草那是不可能的,你得敢于冒风险。就那个钱大富,他不是在美国吗?咱们在美国又不是没有力量,派两个人把他给关起来也就是了,爱怎么审怎么审,想怎么问怎么问。如果什么案子都想等证据充足了再动手,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了,美国又不比国内,天高皇帝远,干了也就干了,他还能把咱们怎么着不成?”田海龙在十三室的地位有点特殊,毕竟他的背景和任何人都不同,对林正祥,他是尊敬而不客气。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这事你来安排吧,反正在美国的那帮人也是你训出来的。你跟他们说,动作要快一点,越快越好。”

  “好咧!”田海龙答应了一声,安排去了。

  四个小时以后,美国赌城拉斯维加斯。

  钱大富带着他的日本情人哼着小曲,从一家赌场里走了出来,今天运气不错,赢了有几万美元呢。对赌,钱大富很能克制住自己,他一向坚持小赌怡情,玩个几万美元的输赢就算了,赌博这东西是个无底洞,而且强中自有强中手,一旦陷进去了,莫说自己二三十人民币亿的身家,就算有比尔盖茨的实力,也能输个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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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 11:3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卷 天晴 第十二章 识破

  “蓝副主任科员,久违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蓝煜星被一声听起来很热情的招呼声给惊醒了。算起来,他在这个房间里已经不知道呆了多少天了。这些天里,除了每天按时会有人送饭过来,然后在他吃完饭以后拿碗走,就再没有人跟他说过一句话。现在,和他说话的这个人,明明是个魔鬼,但听在蓝煜星的耳朵里,已经有点接近于天使了。

  “只怕算不上久违吧。如果我没猜错,我被砸昏的时候,即便不是阁下亲自动的手,您也应该是个旁观者吧。”对那天的情况,蓝煜星还记得清清楚楚。

  睡梦中,呯,呯!蓝煜星被两声清脆的枪响所惊醒。他当时就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了,一摸身边,没有人,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笼罩了他。反应敏捷的蓝煜星的第一意识是找武器,他抓起放在不远处的背包,拿起包里的那支九五式突击步枪,再伸手往包底一摸,他记得清清楚楚,在包的底部,他放了两枚手雷,可现在,手雷没了,林清雅也没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蓝煜星头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

  拿起手电筒,往四圈一扫,空荡荡的溶洞里,只有他一个人,再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却被穿得整整齐齐,明白了,全明白了。小雅这是舍弃自己的生命,准备以自己的一生来换取他的突围,一时间,所有的念头都电光火石一般向他的大脑涌来。联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两声枪响,难道……

  “不!”此时的蓝煜星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不能容忍小雅受到任何伤害,更不能容忍小雅为自己死去。最心爱的女人为了自己而死去,生命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他还有什么脸面苟延残喘在这个世上?蓝煜星如同一头受伤的猛兽,狂吼一声,抱起突击步枪就向门外冲去。至于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军事上的菜鸟,门外的特种兵究竟有多强横,他都管不了那么多了,究竟是匹夫之勇,还是男儿的血性,他已经分不清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跟他们拼了!

  人,仅仅有勇气是远远不够的,可怜的蓝煜星,抱着枪,刚刚跑到门口,“轰!”只听到耳畔传来一声闷响,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挣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这是一个石室,摸摸墙,四周全是冰冷的石头,门是厚厚的水泥混凝土筑成的,很重,很结实,从里面用力,试图把门打开,却无法撼动分毫。蓝煜星很快想到当初许枫告诉自己的,他们在一个山洞里,看来,自己现在所处的就是这么个山洞了,而且,是以一个阶下囚的身份进来的。蓝煜星没有像一些人那样在被关进一个陌生的地方以后就大喊大叫,而是躺到了那张小床上,开始想下面应该怎么办。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太明显了,如果不能从这里走出去,想什么都是白搭。

  他又想起了那两声清脆的枪响,想起了那个激情的夜晚,想起了他心爱的小雅。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她带走了两颗手雷,带着对他的爱,毅然走出了山洞,她应该是想拼却自己的生命,和那三个特种兵同归于尽,然后让自己逃生。却在刚刚踏出山洞的那一刻,被两颗罪恶的子弹夺去了生命。小雅,你太傻了,你忘了你面对的是什么人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能给你这样的机会吗?还有,你为什么不为我想一想,你想拼却一死来换取我的生存,可是,我真的能够弃你而独活吗?就算我能活下去,这一生,我都要背负着最沉重的感情枷锁,我失去的,不仅是感情的寄托,还有生命的尊严,这样的活着,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既然老天爷让我活了下来,那我就暂时活下来吧,我要为你报仇!小雅,你要履行我们的约定,在奈何桥上等着我。给我三年时间,三年之内,我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为你报仇,如果能早一点达成心愿,那我就早一点去找你;如果我无能,没能给你报仇,那我也会按时去找你。小雅,等着我。

  现在,盯着眼前和他打招呼的安永江,蓝煜星清楚,就算小雅不是他亲手杀死的,那也是他手下的人干的,在洞里的时候,他清楚地听见那三个人称他为安头儿,眼前的人,正是他复仇的对象。不过,蓝煜星知道,现在,他是没有能力和这个安永江拼个死活的,对付他,还需要很多的准备才行。但是,蓝煜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客气的话,听他张口,蓝煜星顿时就不阴不阳地损堵了他一句。

  安永江并不生气,他看着蓝煜星,像观察一个有趣的猎物,依然面带笑容地问:“你见到我当然不觉得久违了,如果是林清雅呢?怕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林清雅?她还活着吗?她在哪里?”安永江一把好牌在手,面对毫无本钱的蓝煜星,他当然是游刃有余。果然,他的这句话击中了蓝煜星的要害,让蓝煜星的急切顿时溢于言表。

  “林清雅嘛,是死是活我当然知道,她是在阴曹地府哪一层地狱还是在这个世上某个地方我当然也知道,你想知道吗?如果想的话,咱们可以谈谈,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可以把林清雅的生死告诉你,而且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蓝煜星很直观地感觉,既然他们没杀了自己,那就说明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果然,对方开口了。

  “你可以说来听听。”蓝煜星现在感觉自己手上至少有了一张牌,既然有牌,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尽管这是与虎谋皮。

  “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林清雅已经死了,死得可真是壮烈啊,啧啧,临死前还想……”

  “你不必再说了。”知道了结果,当然,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蓝煜星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安永江,你可以走了,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情的。”此时的蓝煜星,反而是异常的镇定,他的一颗心,已经跟着他的小雅一起死去了。报仇,他当然想报,但是,为了报仇而去替仇人做事,蓝煜星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答应的,他不愿意为自己的苟延残喘找一个借口。

  “呵呵,还真是情深义重啊,准备同生共死?别忘了,人的生命可是宝贵的,还有,难道你就不想为林清雅复仇?”好象看透了蓝煜星的心思一样,安永安依然在没完没了地和蓝煜星唠唠叨叨。

  “请你离开!至于复仇,自然有复仇的人。”对这一点,蓝煜星也很清楚,自己作为女婿死了是一回事,可是,如果林清雅这个他们家唯一的千金被害了的话,她的家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蓝煜星也不想再和这个人啰嗦下去了,他往床上一躺,再也不理那一套。

  “呵呵,没看出来,我们的蓝副科员还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啊。我这里有些照片,不知道你是不是很感兴趣。”安永江依然是胸有成竹,他从怀中拿出一叠照片,一张一张地在蓝煜星的面前晃着。

  没有出乎安永江的预料,蓝煜星果然睁开了眼睛。不看则已,一看却是吃了一惊,安永江手里的照片,几乎囊括了他所有的亲人,晶晶,母亲,父亲,姐姐,还有自己的小外甥刚子。

  “谈晶晶,多么可爱的小姑娘啊,她对你可是情深义重,难道你忍心让她就这么香消玉殒吗?你的父亲,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扯大,送你上大学,并没有享受一天的福,却因为受到你的牵连而死于非命,他们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吗?你的姐姐蓝玉枫,一个很朴实的农家妇女,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这两年因为搞养殖,刚刚过上了好日子,你忍心让她就这样结束她年轻的生命吗?还有小刚子,多么可爱的孩子啊,聪明,活泼,都上了小学了,期末考试语文数学都考了一百分呢,长大了以后和他舅舅一样,肯定是个有出息的大学生啊,可惜,也许是今天晚上,也许是明天晚上,一场大火,这一家三口就会被活活地烧死在自家的屋里,聪明可爱的刚子,也许会被烧成黑乎乎的焦尸……”

  “不要再说了,你们想让我做什么?”蓝煜星的神经再也支持不下去了,这帮人心狠手辣,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难道,真的要因为自己的一己之念就让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爱人全部死于非命吗?他们需要自己做的究竟是什么?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保住自己家人的平安,蓝煜星需要听一听再作决定。

  “呵呵,我以为蓝大科员真的是六亲不认呢,原来心里也有家人,也有亲情啊,早这样配合多好,事情不就好商量了吗?说老实话,我们也不是刽子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滥杀无辜的。”安永江的话,居然有一丝真诚。

  但是,对案情了解清楚不够的蓝煜星岂能信他的话:“不滥杀无辜?杨鹰、苏健、周嫒嫒,刘虎兄弟,还有在法庭上被你打死的法警,还有林清雅,他们,哪个犯得是死罪了?哪个不是无辜的?亏你说得出口,被你们杀死的,基本上全是无辜的,不滥杀无辜,我真的为你害臊,这样的话居然说得出口。”

  听了蓝煜星的话,安永然老脸一红,不过,他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接口说:“蓝煜星,你说的不错,从你的角度看,他们也许无辜,但是,在我的角度看,他们却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哪一项事业没有牺牲?我问你,共产党打解放战争,千门大炮轰炸锦州城,被炸死的人里面,难道没有无辜的老百姓?这叫不叫滥杀无辜?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古枯,什么叫有辜什么叫无辜,你说得清楚吗?”

  “安永江,你不要跟我说这个,战争时期和和平时期岂可相提并论?打锦州的时候,共产党已经给了锦州人民以足够的撤离时间,当时的锦州,除了国民党的军队,基本上是一座空城。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打锦州的时候死伤的人里有无辜,难道你就有了当杀人犯的理由?”蓝煜星驳斥的义正辞严。

  “呵呵,没事我跟你讨论这些干嘛,这不瞎耽误功夫嘛。”安永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再作纠缠,而是继续他的正题:“现在,我们只需要你做一件事,如果你做到了,不但可以保住你家人的安全,而且你自己也可以保住一条小命。我们需要你做的就是,请你回到那片山地,然后按照我们给你提引的方向走出来,找公安机关报案,告诉公安机关,你们两个人遇到车祸以后,随车翻下了山崖,却又掉进了湖水里,你们侥幸保住了性命,却又在山里迷了路,就这样,在山里走了有三四天,一直没有走出来。这三四天里,你们在山里又冷又饿,而且,从水里出来以后,林清雅就生病发烧了。因为缺医少药,林清雅的病情越来越重,高烧持续不退,你却凭借年轻力壮,撑了过来。把林清雅安葬了以后,你一个人走出大山,这就是我们安排你做的事。”安永江一口气说出了他的方案。

  “你们的目的就是要我证明林清雅不是你们杀害的是吗?”蓝煜星质问道。

  “不错。很简单是吗?反正人已经死了,你需要做的,只是编一通谎话而已。”安永江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们就不怕我出去反悔?”蓝煜星在和安永江讨论细节问题。

  “相信你不会。你的家人的性命,还掌握在我们的手上呢。当然,以防万一,我们会在你的身体内注入液体炸药,就是当初许枫身体内注入的那一种,相信我们,这种炸药的化学性质非常稳定,如果没有我们的操控,它是绝对不会爆炸的。话又说回来了,我也看出来了,你是条汉子,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要你保住家人的生命,你也不怕死,不是吗?当然,我们也绝对不会过河拆桥,毕竟,每死一个人,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麻烦,只要能把这个秘密永远地埋在肚子里就行了。”安永江说得信誓旦旦。

  “只怕你们打错如意算盘了吧。你们能掩盖住林清雅被杀的秘密,能掩盖住李强他们被你们绑架甚至是杀害的秘密吗?”蓝煜星有点怀疑他们的计划。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到你的事情就行了,其它的,不需要你考虑。”看来,安永江的意思很明白,他们需要做的,只是要证明林清雅不是死在他们的手上而已,至于其它的,好像都不重要。看来,他们已经十分清楚林清雅的身份了,否则,不会这么畏惧。

  “现在看来,林清雅的死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啊。”蓝煜星接着问。

  “臭小子,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你关心,哪来的那么多话,现在,你只需要按我们说的做就可以了。”安永江已经没有耐心再和蓝煜星纠缠了。

  “那我问和我有关的。警方肯定会让我去指认林清雅的尸体,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那你就去指认好了。我们会告诉你她的尸体埋在什么地方。”

  “我现在要见她。”

  “她已经死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不要再骗我了,林清雅没死,我现在就要见她。如果见不到她,一切都免谈。”蓝煜星的口气异常的坚定。

  “你凭什么说林清雅没死?”安永江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口气似乎已经在证实蓝煜星的猜测是正确的了。

  “那你说林清雅是怎么死的?”蓝煜星步步紧逼。

  “是被我们的人开枪打死的。”安永江接口回答了下去。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出溶洞之前,听到了两声枪响,所以,我也认为林清雅被你们开枪打死了。但是,现在你却要我说她是病死的,我想请问您,安大队长,法医验尸的时候,我怎么向警方解释她身上的两个弹孔啊?”

  …….

  安永江无言以对。

  “安大队长,我可以正告你,为了我家人的安全,让我去做一个伪证,证明林清雅是生病死的,也许我会考虑。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林清雅根本没死,却又是你们手中的一块烫手的山芋,杀也杀不得,放也放不得,所以,你们想出这个馊主意,想让我为你们接下来的杀人计划圆谎,以便于你们将林清雅杀害。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的性质就变了,等于我为了我家人和自己的性命而害死林清雅。我做人有自己做人的原则,这样的事,我是坚决不能答应的。请你们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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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 11:30: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卷 天晴 第十三章 谈判

  “不错,蓝煜星,我没有看错你,你也没有让我失望。可以看出来,你不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混蛋,否则,我们今天的谈话根本就没有必要,因为我们的合作不仅仅需要利益,还需要信任。从某种意义上说,刚才我们的谈话只是一种试探,谈判,现在正式开始。”

  安永江脸上不再有刚才威胁蓝煜星时候的穷凶恶极的一副无赖像,反而显得义正辞严。对他的想法,蓝煜星还需要揣摩和判断,姑妄听之好了,蓝煜星便也开了口:“你说的谈判我还不明白,你说吧。”

  “谈判之前,我可以先设定一下前提。也许刚才我威胁你的家人的安全让你反感了,下面,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刚才我谈到信任,也告诉了你,我们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请你相信我的真诚。坦率地说,即便是你没有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我们也不会作出杀害你的爱人和家人的决定,那种赤祼祼的威胁,技术含量太低,有点低级,我们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这一点请你放心。”安永江还没开始,便给了蓝煜星一个保证,至少,他的态度看起来比较真诚,蓝煜星真的有点放心的感觉。不过,和这样的人谈信任,蓝煜星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感觉出蓝煜星还在犹豫,安永江又补充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林清雅,的的确确还活着,而且,她现在的位置离你非常之近,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我保证你可以在五分钟之内见到她。”安永江给了蓝煜星一个极诱惑的条件。老实说,最折磨蓝煜星的一个问题就是林清雅究竟有没有死,刚才,他虽然从安永江的话中看出了一些疑问,但一切都无法确定。他最初的判断就是林清雅被安永江他们杀害了,但从安永江的话里又知道林清雅显然没有中枪,但并不能保证林清雅有被枪杀以外死亡的可能,现在,安永江终于把答案说出来了。看得出来,他应该是所言不虚,蓝煜星心里又放下了一块石头。

  对安永江所说的谈判,蓝煜星自然有些奇怪,从头开始,自从安永江说正式谈判开始以后,他得到的只是一个很重要的许诺和一条很想知道的信息,这对于他们之间的谈判来说,都是可以作为筹码的,安永江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仅仅是为了信任?他们之间,一方是官,一方是贼,根本就没有信任可言。不过,既然是谈判,安永江自然而然会抛出自己的筹码和目的,这个,蓝煜星不着急,反正他现在只知道一条,他或者林清雅,对安永江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既然是这样,那么,两个人的性命就一时无忧,蓝煜星不着急。所以,他只是谈谈是问了一句:“你需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和林清雅一起,安安全全地从那片大山中走出去,在面对领导和公众的时候,隐瞒掉山里的故事;第二件事,不再插手这个案子。这两件事,对你们来说,难度应该非常小,但是,你们得到的是两个人的生命,我以为,这对你来说,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买卖。你说呢?”安永江笑着对蓝煜星说。

  “这件事我办不到。我指的是,我一个人办不到。因为,这还涉及到林主任,如果她不愿意配合,我一个人,无论怎么说,都是没用的。”蓝煜星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只说了一个理由。

  “呵呵,蓝大科员,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我知道,你办得到的,一定办得到。我想,如果您跟您的林清雅主任说,请她为了你们的安全,少说两句话,相信她一定会做的。”安永江话里有话,蓝煜星怎么会听不出来。但是,他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呵呵,我说蓝科员,您这么说可就是过谦了,说得不客气一点,应该说是虚伪了。刚才我还说,我们之间最重要的信任,信任的前提是真诚,缺乏一个真诚的态度,我们实在无法交流。不过,既然您不愿意真诚面对事实,那我来帮您好了:在山洞里,我们找到了我们队员的睡袋,相信已经被你们使用了吧,睡袋上面,可是留下了你们爱的痕迹。林清雅小姐风华绝代,谈晶晶姑娘秀丽绝伦,蓝老弟艳福不浅啊。”安永江的口气十分暧昧。

  真相被人揭穿,蓝煜星的脸上不禁一红,不过,他很快就正色道:“安队长,我感觉你对这种事情的关心十分无聊,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你的私事,我当然不关心。可是,如果你的私事和我们谈判的内容有关,那我就不能不关心了。就凭刚才你说的个人私事,就足以说明你对林清雅的影响力,你足以说服林清雅,为什么要否认?太缺乏诚意了吧。我知道,你很有骨气,宁死不屈,很有点共产党人的本色,我喜欢。不过,你愿意把自己的身死置之度外,难道就不考虑一下你的另一个爱人,林清雅?难道你想让她陪你一起共赴黄泉?是不是太自私了点?”安永江一语中的。

  蓝煜星清楚,现在的这种谈判,双方的信息严重不对称,自己的一切,都被人家掌握的清清楚楚,而对他们的情况,自己却知之甚少。而且,现在的这个话题,多说无益。他现在需要反攻:“安永江,你错了。我们的生命,现在的的确确是捏在你的手里,什么时候想杀我们,对你来说也许就是一句话的问题。我想,你们迟迟没有动手,应该不是心慈手软吧。既然你说要坦诚,那咱们不妨再坦诚一些,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不敢杀林清雅,你们承担不起杀害她的后果,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蓝煜星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生命,在他们的眼里应该是算不上什么的,但林清雅不同。所以,在自己之前,他们不可能不做林清雅的工作。对林清雅的性格,他也了解的十分清楚。她没有自己这么多的原则,为了救自己,让她说一些假话,林清雅绝对会答应的。现在的问题就出在自己身上。她太了解自己了,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那种因为个人的生命就会对恶势力屈服的人,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安全就来劝说他委出求全,这在她看来,是她对自己的一种拖累。所以,安永江他们才会把主攻的方向放到自己身上。

  等蓝煜星说完,安永江望了他好半天,看着看着,居然笑了,笑得很大声,很开心。好不容易才绷住脸,安永江望着蓝煜星的眼睛说:“蓝煜星啊蓝煜星,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说我不敢杀林清雅?我算什么?用你们的话说,我是死有余辜,一个亡命之徒而已。我们做特种兵的,即便是在和平时期也不缺乏战争,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从战场上捡来的,我既看惯了战友的生死,也看惯了敌人的生死,便更加看轻了自己的生死,早一天晚一天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另外,我还不像你蓝煜星那样,有着大好前途,心爱的女朋友,嗯,还有像林清雅这样美丽的情人,还有爱你的父母,疼你的姐姐。我呢?我安永江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牵挂,什么都没有,我有什么后果不好承担的?你不要认为我比你蓝煜星更怕死。需要死的时候,我肯定比你更冷静,也更勇敢。你信吗?”

  “我信!”一个军人,哪怕是曾经的军人,也本应该比自己这样的平常人更不畏死,蓝煜星没有回避他的问题 。

  “所以你错了。我不是不敢,而是不愿。你明白吗?是不愿。非不能也,实不为也。也许,你对林清雅的情况比我熟悉,杀一个林清雅没有什么,但是你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吗?”说到这里,安永江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不知情的人震惊的名字:“这个名字你应该知道,只要是中国人,对这个名字都很熟悉。将军是一个真正的军人,是一代军神,是一座丰碑,而我,是一名军人,是一名对将军无比敬仰和崇拜的军人,亲手杀死将军的女儿,我做不到。所以,我才费尽心机,希望能够得到你的配合,找一个大家都接受的办法,给林清雅找一条活路。蓝煜星我告诉你,我们对你的要求极其有限,说白了,就是请你给我们一个台阶下,不要把我们逼到杀林清雅的绝路上去。”安永江话说到最后,几乎让蓝煜星产生一种错觉,如果蓝煜星不答应他们,那蓝煜星就成了杀害林清雅的罪魁祸首。

  不过,既然是谈判,蓝煜星当然要尽可能地为自己多争取一些筹码,他要一层一层地把安永江脸上的画皮给揭下来:“安永江,你刚才说我错了,说你们不是不能杀林清雅,而是不愿意杀林清雅。又说你是多么的浑不畏死,我可以告诉你,你说的都对,但是,你还是错了。”

  “说下去。”和这么一个对手斗口,安永江好象是来劲了。

  “你在你的话里偷换了一个概念。你一直在说你,而不是说你们,你们的组织。你个人完全可以承受谋杀一个人然后伏法的代价,但是,你们的组织可以承受吗?你个人孤零零来去无牵挂,当然可以任意胡为,就像你说的,大不了就是个死,但是,你的组织可以轻言灭亡吗?老实说,你们这个组织究竟想干什么,我至今都不清楚,但显然可以看出,你们志不在小。因为你这里有董守业、刘彪那样既不贪财,也不好色的一帮人,而且,你们的组织有强大的经济实力,众多的领导干部,甚至还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安永江,你在和我对话的时候,开口闭口都是利益,似乎在你的眼里除了利益什么也没有,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在这个组织里,真的纯粹是为了利益吗?别说我不知道行情,你是特种兵,还是特种兵队伍中的佼佼者。像你这样的人,绝对是国宝,虽然退役了,可一身的本事没有丢。像你这样的人,现在可是热门的很呐,据说保安公司都开到百万以上的年薪了,一些豪门巨富都以有这样身份的保镖为荣啊。如果单纯是为了钱……”

  “打住,打住,蓝煜星,你这话我不爱听。我安永江是什么人?你让我去给人家做保镖护院?还百万年薪,千万年薪我也不去。”安永江打断了蓝煜星絮絮叨叨的发言。

  “是啊。安永江,我不得不承认,我们之间其实是有一些共同之处的,那就是,生命和利益从来都不是我们第一位的考虑,在我们心中,我们都有一些精神上的追求,这才是我们的终极利益。所以,今天我们的谈判,实际形势已经很清楚了,你要我用我的原则来换取我的生命,也就是说,你让我放弃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去换取次要的东西。而你们的组织,却可以从中获得生存和发展,你们什么也没有付出。你说,这样的谈判,我能答应吗?”蓝煜星越来越把问题引向最本质层面的东西。

  “蓝煜星,你高估自己了,你的命,还值不了那么多的钱,你只是沾了林清雅的光而已。老实说,杀死你这样一个普通的纪检干部,对我们来说跟掐死一个蚂蚁一样。”安永江似乎有意在打击蓝煜星:“当然,我也知道,你不怕死,所以,我从来没有用死亡来威胁你。可是,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难道你就不在乎林清雅的生死?她是女人,一个曾经和你出生入死的女人,一个贵为金枝玉叶却把身体交给你这样一个乡下小子的女人。你可以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难道你就不珍惜她的生命?蓝煜星,你真的就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所谓原则,就让林清雅和你一起死于非命?”安永江的话说完了,却让蓝煜星产生一种感觉,他的气度已经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从容了。

  对目前的情况,蓝煜星显然是十分满意,便直盯着安永江的眼睛说:“安永江,我还是那句话,不会和你合作。至于林清雅的生死,我并不是不关心,但我知道,你们不敢杀她。是你告诉我林清雅的父亲是谁的。至于你所说的出于对将军的敬仰什么的,我从未认同过,也许,在无关紧要的时候,你们的确会考虑这样一些很虚无的东西,但是,在生死存亡面前,你们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你们之所以在我身上下了这么多功夫,只不过是不敢杀林清雅,也的确是因为她的父亲而不敢杀害她,但事实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个样子。对将军,你们不是敬仰,而是畏惧;不是尊敬,而是害怕。安永江,你难道不清楚吗?之所以你们到现在为止都能够为所欲为,就是因为你们的实力,你们是特种兵,在战斗力上全面超出了地方的警察甚至是武警特警。兵打不过强盗,那还怎么去抓强盗?可是,一旦你们和真正的部队碰撞上了,比如,和你们受过同样训练的特种兵,当他们介入了,你们的一切手段都将不再神秘。林清雅的父亲老部下无数,有的,正是现在军委中手握大权的人,如果你们杀了林清雅,那就是与整个军方为敌。你们只有三十几个人,如果去对抗强大的人民武装?螳臂挡车而已。这才是你们不敢杀林清雅的原因,我说的对吗?”现在,连蓝煜星自己都感觉,他们之间的对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了。

  “哈哈!”安永江的笑声有些做作:“可爱的蓝煜星同学,我真不知道是应该佩服你的高智商呢,还是应该佩服你的白痴,不过,像你这样高智商的白痴我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有话直说,不要故弄玄虚。”蓝煜星不为所动。

  “你说我们不敢杀林清雅我不反对你,你说我们惹不起军方我也不跟你抬杠,甚至你说我们对将军的敬仰是虚伪的我也不跟你计较,我们还是就事论事地谈今天的话题。小蓝同学,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你犯了一个本末倒置的错误。按你所说的,我们不敢杀林清雅,因为我们害怕她背后的力量的报复。可现在的问题是,虽然我们没有杀她,但她的家庭现在的的确确是认为她就是被我们杀了或是伤害了。就算我们惹不起,但的的确确是已经惹着了。”

  蓝煜星不知道安永江今天所说的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但他知道,至少安永江现在说的话是真的。自己的确是有些本末倒置了。不过,蓝煜星还很镇定:“那你们现在把她放了不就完了?”

  “是啊,我们现在就是准备把她放了,所以才需要你的配合。如果没有你的配合,对我们来说,放与不放结果都是一样的,对这一点,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话又说回来了,蓝煜星,你不要忘记,你们还欠我们一条人命呢,我们的一个弟兄可是死在你们两个的手里,如果你不为我们做点什么事情的话,就算是我答应了,我的弟兄也不会答应。说白了,现在咱们都是骑虎难下,你们的性命掌握在我们的手里,而解决问题的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要么你配合我们,要么咱们玉石俱焚,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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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 11:3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卷 天晴 第十四章 惊讶

  “蓝煜星,我们能够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考虑考虑吧。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办,过一会我再来看你。希望你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真的不希望你死。”安永江并没有因为蓝煜星的不配合而恼火,反而像一个朋友一样,对蓝煜星最后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房间。

  安永江走了以后,蓝煜星久久不能平静。安永江说的是对的,真的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他们是不可能放过林清雅的,放过自己就更不可能了。现在看来,换取两个人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了。

  真的要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吗?蓝煜星可以想象,如果不答应他们,那么,他们肯定出不去。没有女儿的下落,林清雅的家人会动用一切力量,寻找女儿的下落,直至最后将这个组织剿灭。也许,他们暂时不会杀害自己和林清雅,特别是林清雅,身份特殊,奇货可居,应该会被他们当成人质,当然,那肯定是最后的事情了。

  按照现行的惯例,一般来说,警方和军方极少会选择向犯罪分子妥协的,肯定要想出无数的解救办法,当然,结果也很容易预料,那就是每一个方案都很失败,负责解救的指挥人员被搞得焦头烂额,从中可能还会搭上几名负责解救的人员的性命。道理很简单,挟持人质的人,从前干的就是解救人质的行当。这一场比拼,就像同门师兄弟过招,也许实力有强弱,但招数都是一样的,这一场恶战,不可能在可知的时间内分出明显的胜负,只会两败俱伤,最后,还要波及战场旁边无数的花花草草。

  现在,林清雅的家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吧,否则,他们不会这么紧张。不知道他家动用的是哪一股力量,会找到十三室吗?也许会吧,林清雅是在纪委出的事,纪委里有最具实力和这帮凶神恶煞斗一斗的就是十三室了。十三室本身也许没什么,但他们能够调用的力量却是是非常可怕的,让十三室出动,比单纯地找军、警或者其它的某一方面的力量要强得多,这一点,蓝煜星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夏书记能够放十三室出来吗?蓝煜星不得而知。

  如果答应了他们呢?那就简单了。相信对方已经为自己编了一套完美无缺的说辞,并且配合他们做好了所有的相关工作,只要两个人出去,然后向组织上作出了解释,这场风波顿时消弥于无形,林清雅的家人受了一场虚惊,派来的力量被召回,看起来,一切都是稳稳当当,平平静静。

  不过,平静的水面下激流暗涌,这个组织可能会平静一段时间,休养生息,但在不久的将来,类似于周嫒媛、杨鹰被杀这样的案件还会出现。就在这种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血腥杀戮中,这个组织不断地发展壮大,最后成长为一个巨大无比的魔鬼。他将给社会带来怎样的动荡和灾难,蓝煜星不得而知,蓝煜星只清楚,国家绝对不会容忍有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而这个组织,也显然为自己的生存和发展做好了各种各样的打算,随着时间的推移,铲除这个组织所需要负出的代价,将会呈几何级的增长。不知道会有多少纪检干部、公安干警、武警战士甚至是解放军战士要付出自己宝贵的生命,更不知道将会有多少无辜的群众会被牵连进来,相比之下,现在,只付出自己和林清雅两个人的生命,也许损失要小得多。蓝煜星在算这笔帐。

  j 省省会n市。

  林正祥眉头紧锁,直勾勾地看着面前摆着的一份报纸,还有一份在电脑下打印下来的消息,是英文的。他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田海龙,正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地上,全是茶杯的碎瓷片,显然也是田海成的杰作。

  报纸是当日《商报》,在头版的醒目位置刊登了一条图片新闻:昨天上午,玉纶轻纺(美国)股份有限公司在纽约正式挂牌成立,这是一家由我国轻纺界的龙头企业,玉纶集团控股的子公司,公司主要从事轻纺产品的研发和贸易业务。中国玉纶集团董事长钱大富先生等人出席了挂牌仪式。报纸上,钱大富手盛着香槟的玻璃杯,穿梭在众多的金发碧眼的老外中,满面春风,踌躇满志。

  而那条英文消息是来自美联社官方网站的一篇报道。这家新闻机构太庞大了,每天不知道要发布多少条消息,这条消息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但在林正祥的眼里却显得触目惊心:昨日凌晨,在拉斯维加斯郊外发生一起枪击案,三名未知国籍的亚裔男子和一名日本籍女子当场被打死。据初步认证,死亡的日本籍女子是日本当红的电视明星小泉美智子。目前,案件真相正在调查之中。

  田海龙如何不震怒?他们派到美国的这个工作组,总共只有三名成员,全都是从部队里挑选出来的精英,经过严格培训以后才外派的。田海龙就是组建和培训这些人员的主要负责人。培训成功以后,纪委又花费巨资,给他们办了假身份,最终让他们在美国落下脚来。准备让他们调查外逃的贪官,必要的时候采取终极措施。

  这三名成员到了美国以后,才刚刚开展工作,第一件任务就是奉林正祥之命捉拿钱大富,并且从他口中审问出钱大富及其所在组织的情况。昨天晚上,他们第一次行动就有所斩获,成功地抓到了钱大富,可是,这才没到两个小时,他们就遭到毒蛇一般的反噬。

  最让田海龙沮丧的是,结果居然是,全军覆没。这一方面打击了田海龙的自信心,同时,也激起了他强烈的反击欲望。田海龙不相信,以他的实力,和这个地球上最优秀战士相比,都不遑多让,为什么他精心培养、倾囊相授带出来的人,居然连给家里回个话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于非命了。这让一向非常自信的田海龙火透了。

  “海龙,你也不要生气了,敌人的实力的确比我们预想得要强大得多。”林正祥作为领导人,尽管他和田海龙一样窝火,但还是可以保持足够得冷静:“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生气也是于事无补,关键还是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林头儿,不好意思,我的情绪有些失控了。”田海龙显然是意识到自己在林正祥的面前发泄这些情绪是有些不合适的,便也很正常的把话题转向了正轨:“现在看来,钱大富显然是有问题的了。我就是看这个不顺眼,凶手就在那儿逍遥自在,我们偏偏拿他无可奈何,我就是窝着这口气。”

  “是啊,所以我想,如果咱们能够找到清雅,也许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问题是,现在拿钱大富没折,清雅又不知下落,咱们现在,可真的没折了。”林正祥的神情极度的沮丧。范志杰在的时候,十三室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走到哪里都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就没有走不过去的坎儿, 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困境,林正祥怎么能够不郁闷。

  “林头儿,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带两个人去一趟美国怎么样?我亲自去办钱大富。”田海龙咽不下这口气。

  “绝对不行。我们本来只有五天的时间,从我们离开北京开始,七十二小时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去美国,n市没有直达美国的飞机,路上的时间就够你跑四十八小时了,你去美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中央的纪律你和我一样清楚,咱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没中央的批准,都是不可以出国的,你现在出去,和投敌叛国没有任何区别,你现在出去可能吗?”林正祥也处在十分绝望的状态下。

  “要像你这么说,咱们这次难道就这么算了?”田海龙心里十分的不甘。

  “我当然不愿意就这么算了,可是,咱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吗?”林正祥万般无奈地反问:“现在,除了钱大富以外,咱们没有任何线索,可这一条线索现在也断了,钱大富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逍遥法外,偏偏他又在国外,鞕长莫及,咱们真的没折了。”林正祥十分的懊恼。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这就意味着,十三室的工作,也陷入了僵局,就好像一个有着无穷力量的拳手,偏偏找不到对手的位置,空有一身武力,却无从下手。田海龙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范头儿在就好了,没有他解不开的难题,可现在,范头儿毕竟去了。”

  此时,蓝煜星也正在房间里冥想着,房门却打了开来,进来的,正是安永江,迎着蓝煜星的目光,安永江笑着说:“蓝大科员,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而且,在你没走之前我就想好了,我不可能配合你的。”

  “蓝煜星,你是不是太固执了?老实说,你的想法我真的有点想不通。你现在年纪轻轻,是省纪委的工作人员,这可是培养干部的摇篮啊,你的未来,绝对是前途无量。另外,你还有一个身为s市市长的老岳父,一个漂亮可人的女朋友,连林清雅这样身份高贵的绝色女子都愿意为你死心塌地、死而无怨,可以说,天下的便宜,都被你一个人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如果你愿意活下来,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你偏偏就不知道珍惜呢?”安永江好像真的有点想不通。

  “你的目的,难道就是想跟我说这句话吗?”蓝煜星看得很透,以他对形势的判断,如果安永江说服不了自己,下面,应该轮到更重量级的人物出现了,蓝煜星要的就是这个目的。

  “我只是为你惋惜而已。不过,我可以预先警告你一次,如果你依然不答应我们的条件,那么,你将要走上一条不归路,再往下,除了死亡,你已经没得选择了,你可要想想清楚。”安永江对蓝煜星的劝说 ,听起来,似乎非常的真诚。

  “谢谢了。”蓝煜星分明听出了安永江的意思,也感觉到了他的诚意,不过,他没打算领这个情。

  “那好吧。你跟我走,有一个人想见你。”安永江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也许是因为蓝煜星的不妥协招至了他的失败吧。

  “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蓝煜星并不推辞。

  穿过长长的走廊,蓝煜星一直在观察着,走廊上面是圆拱型,大约有四米宽,上面装着吸顶节能灯,表明这个基地是靠发电来提供能量的。中间的通道,正好可以走过一辆坦克,这是一个典型的地下工事,而且是在五六十年代建筑的基础上改装的,蓝煜星凭着他有限的军事知识判断着。这样的建筑,他当初上学的学院的一分部后面的山上就有,只不过格局稍有不同而已。

  那时候的时光,蓝煜星记得清清楚楚。每当有在外地的老乡同学来的时候,他们在s师范学院上学的一帮朋友除了带他们到s市最富盛名的雾龙山以外,还会找一个惠而不费的特别来招待同学,一分部设在s郊区,靠山而建,在学校院墙的外面,就是一座山,山脚下,就有这样的一座工事。

  和当初他们遇险的j省南部的那一片山区不同,这一带的山,并没有天然的山洞,但人工筑就的却有很多,这跟s市本身就是战略要地的地理特征是分不开的。那一片山洞,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开发,当时,他们往往是一群人,拿着几个手电筒,在废弃的地下工事里摸索,从一个洞口进去,然后再从另一个洞口出来,中途,会游览山洞两旁的一些应该是充作指挥室的房间。第一次进去,每个人都会觉得这是一段非常惊险的旅程,对外来的同学来言,应该是足够了,但蓝煜星却已经习惯了。

  时间长了,在一分部上学的同学对这一片山洞也就熟悉了。蓝煜星也就是大四的那一年因为学校的系科调整来到一分部的。大四的学生和刚入学校的新生相比,已经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胆子也就更大了。据蓝煜星了解,他的几个爱好文学的损友,就经常带一些大一大二的女孩子到学校后面山洞的石室里来一度春宵,蓝煜星同室的死党中就有这么一位。有一次开卧谈会,一个室友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你带女孩子在山洞里happy,如果有人经过山洞的时候,顺手把你们的门给关上,那你们怎么办?”

  当时,那个有点花心的室友被问得面如死灰。那些门都是只能从外面开关的,而且石门正常都有二十厘米左右的厚度,里面还有防核辐射的铅板,如果真的被人家从外面关上了,从里面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可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在安永江的带领下,蓝煜星就这么走着,两个人都很沉默。走了一小段,他们来到一个楼梯口。一直在仔细观察的蓝煜星看得出,这个楼梯和前面的建筑不同。前面的建筑都是以石头为主,当然,通常上方的是水泥混凝土,不过,日积月累,这些水泥混凝土的颜色主要呈灰白色,而这片楼梯却不一样,水泥的颜色有点发青发暗,这应该是近期的建筑,历史不会超过十年。不过,蓝煜星也只是凭着他职业和求生的本能对这些建筑作了一些留意,多观察一些,肯定比不观察一些有用。

  “蓝煜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今年真的只有二十三岁?”

  安永江猛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吓了蓝煜星一大跳。不过,蓝煜星当然不会让他看出什么问题来,只是敷衍了一句:“怎么?不像吗?”

  “不像,真的不像!看你的表现,比我这个奔四的人还要成熟,还要圆滑。我真的难以想像,和我对话的人,真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应届毕来生吗?是不是你们s师范学院的心理课开得特别好吧。”安永江现在已经意识到,对蓝煜星的谈判也好,威胁也好,逼供也好,完全都结束了,标志性的动作是对蓝煜星的审问已经由上一层的人物接手了,下面的,没他什么事了,所以他才能够放下了心和蓝煜星开一下玩笑。不过,这个玩笑也显出他的心有不甘。

  蓝煜星不置可否,随着安永江一路而着楼梯向上,到了尽头,蓝煜星眼前呈现的是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和简陋的山洞相比,明显有些奢华。

  “小蓝,人马上就倒,你好自为之吧, 我先告辞了。”安永江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份让人轻易察觉不了的直诚,不过,蓝煜星却是感觉到了,我会意地冲安永江点了点:“谢谢了,如果您有事情要做,那就忙去吧,不要因为我影响你了你工作。”蓝煜星投桃报李,回报以自己的真诚。

  “呵呵,小蓝同志还是挺够意思的嘛,值得表扬。”一个成熟、熟悉而又充满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蓝煜星一回头,眼里充满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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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 11:31: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卷 天晴 第十五章 破局

  进来的是一个老人,黑色薄呢短大衣,圆领毛衫,深色西裤,黑色软面亚光皮鞋,精神矍烁,神采奕奕。看他的气质,既有几分学者的沉静儒雅,还有一点点方外之人的道骨仙风。这种气质,让蓝煜星看起来十分的熟悉,好象是自己一个很熟悉的人,偏偏一时又想不起这个人是谁。总而言之,他的气质,绝对不像是一个整天和机器与油污打交道的驾驶员。

  偏偏,也就是一个驾驶员,一个开了几十年车的老驶驾员,这个天天跟着林清雅几乎形影不离的老杨。

  看到老杨,蓝煜星全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的行踪总是那么轻易地暴露,为什么林清雅的一举一动都脱离不了对方的视线,甚至,她的手机都可以被调包装了窃听器。总以为对方是多么的高明,多么的神奇,现在看来,一切都简单了。有了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还有什么办不到的?

  蓝煜星的惊讶,显然全在老杨的预料之中。看到蓝煜星,老杨呵呵一笑:“小蓝同志,我这么称呼你你不介意吧。”

  “您不必客气。”蓝煜星的声音冷冷的,但措辞之中,并不欠缺对长者的尊敬,无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人年龄大,蓝煜星总是很尊敬的,更何况,老杨的身上的确也流露出一种值得他尊敬的气质。

  “论年龄,我比你大很多了,叫你一声小蓝并不奇怪;论关系,我们都是林书记的服务员,你是秘书,我是驾驶员,这个同志自然是跑不掉的,无论以后我们还是不是同志,但历史就是历史,无法改变。希望以后我们依然是同志。”老杨的措词温文尔雅,和平常蓝煜星眼中的那个驾驶员老杨大相径庭。

  奇怪的事见得多了,蓝煜星也就不足为奇了,他只信奉一个道理,当谜面出现的时候,谜底也就不远了。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蓝煜星却是毫不作声。

  “听说小蓝同志棋下得不错,正好我老头子也好这个,咱们不妨手弹一局如何?否则,这场面实在是沉重了一些。”老杨的提议又让蓝煜星惊讶了一回。这老头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在这种时候居然要和自己下棋,蓝煜星不知道他这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蓝煜星岂能示弱,下就下,便当即说了一声:“好。”

  “小安啊,把我的棋拿来。再给我们泡两杯茶。有棋无茶,这手弹的乐趣便要打几分折扣了。”老杨的笑容依然宽厚而又慈祥。

  “是!”安永江答应了一声,安排却了。蓝煜星心里暗自心惊,看老杨的地位,吩附安永江就象吩附自己的跟班一样,这个老杨,在这个组织时在,地位可不低啊。

  茶上来,象棋摆开,谈新权对候在一旁的安永江说:“小安啊,你先忙你的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是。”安永江答应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现在只有两个人了,谈新权率先打破了沉默:“咱们开始吧,小蓝你是客人,你先请!”老杨示意了一下。

  “长者为先,而且,红先黑后,您持红棋,还是您先请吧。”蓝煜星客套了一下。

  出乎蓝煜星预料,老杨并没有作过多的谦让,而是直接了当地说:“下棋嘛,哪来的那么多客套,谁先谁后还不是一样?那我先走好了。”说完。抬手便把一只相祭了起来,摆出了一副防守的架式。

  飞相局虽然保守,却是蓝煜星最擅长的布局,蓝煜星当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优势,当即也飞起了一只象。

  你来我往,十个回合下来,双方的子力都没有过河。唯独有一点让蓝煜星意外,老杨走的每一步,都是蓝煜星想走的步子,不过,象棋和围棋不同,并不是他占了那个位置自己就没办法,反正没有棋子过河,蓝煜星也不理他那一套,丝毫不受影响地走了下去,棋局被下成了一个轴对称。好在没人观棋,如果有人观棋的话,肯定会说蓝煜星是学着老杨的样子在走。倒是老杨丝毫不以为意,好像这种局面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

  亦步亦趋总不是长久之计,率先打破僵局的自然是后手的蓝煜星。在对方步步占先的情况下,这一变,蓝煜星的棋路便脱离自己正常的思维模式,很快,蓝煜星的棋便陷入了被动,而且,他的心里也极不平静。在s市,他只和两个人下过棋,第一次和晶晶的爸爸下,本来,谈新权的棋风大开大合,刚猛之极,而自己的棋路却是以柔克刚,绵里藏针,正是他的克星,但在最后关头自己大意失荆州功亏一馈,最后输了那局棋。没想到,今天刚进入中盘被陷入了被动,而且,这种被动的形势随着棋局的深入渐斩地被入大了,再想翻盘已是回天无力。而且,蓝煜星心情也是极不平静,他的脑子里在思考着太多太多的与棋局无关的东西,这也明显影响到蓝煜星的状态。

  “这一局,你输了。”中盘结束,处处占先的老杨毫不客气地对蓝煜星指明了局势。

  “不错,我输了。”蓝煜星很有自知之明地推枰认输。

  “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老杨很客观地作出了判断:“我赢在出其不意,你输在大意轻敌。而且,下棋这种游戏,是需要全身心投入的,你明显心有旁鹜,除非是对手的实务和你相差甚远,否则,你怎能不输?静下心来,咱们再来一盘。”老杨边说边自顾自地码棋。蓝煜星心里的确有些不服气,便也把自己的棋码好,准备卷土重来。

  新的一局开始了,这次是蓝煜星先手。双方还是以飞相局相对,这一次蓝煜星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双方你来我往,进入中盘以后,堪堪下了个棋鼓相当。

  高手下棋,讲究取势,在征服对手的时候,很有点象蜘蛛捕食,一根丝缠过来,又一根丝绕过去,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把对方缚得缩手缩脚,每行动一点都觉得特别的难受,直至动弹不得。所以,在有优势或是棋鼓相当的时候,很少有棋手愿意毫无缘故地兑子,除非有便宜可占。然而,这盘棋却十分奇怪,走不了几步,就把两个人逼到了非兑子不可的地步,谁退让谁回避谁就要吃亏。就这样,又走了二十来个回合,中盘结束,棋局也基本上结束了。因为,双方都没有将死对方的能力了。

  到了第四十手,老杨把棋一推:“这局咱们和了。不过,这才是你的真实水平吧。”

  “您客气了,我甘拜下风。”蓝煜星这一次的确比跟谈新权的那一次输得要服气得多。虽说第二局是和了,但自己毕竟占了先手,就好象是足球的主客场,自己客场负主场平,自然是输了。而且,再下下去,蓝煜星的确也没有赢得把握,却有输得担心。

  “所谓棋如人生。不过,下棋和人生确有不同,棋可以下很多局,输了一盘下一局还可以扳回来,但人生只能经历一次,应该倍加珍惜才是啊。”如果指点迷津一般,老杨在和蓝煜星谈着一些听起来有点高深莫测却句句击中蓝煜星心房的道理。

  “您见教得是。”没有涉及到具体的问题,蓝煜星虽然不想过多纠缠,但他也下意识地话藏讥讽:“棋品如人品,该认输的时候就要认输。赢就赢得利索,输也输得干脆。既然步子已经走下去了,再悔棋就没有意义了。人生可是不能悔棋的。”话里话外,已经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是啊,我以前也这样想,人生是不能悔棋的。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世事如棋局局新,棋的奥妙,是不可能有人真正能够参透的,古往今来,在这块方寸之地上,不知道有多少智者穷其一生,但又能有几人敢说自己真正懂棋呢?这世事也是一样,都说人生不能悔棋,但是,偏偏就有人能够重新来过,你说奇怪不奇怪?”

  老杨的话明显意有所指,他的话,让蓝煜星里格愣一下,难道……?就像刚才下棋一样,他又被老杨攻了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老杨的话显然并没有结束:“其实,在棋盘上,能够有一次悔棋的机会也不错,有些人有了这样的机会就可以反败为胜,可也有些人执迷不悟,悔了棋以后,居然又按照原来的步子走。这就让人费解了。有时候真的想不通,你说这应该叫执着呢,还是愚蠢呢?”老杨的话越发的直接起来。

  这话显然引起蓝煜星更多的思考。如果真的把人生比作棋的话,自己的确是悔一次棋,但是,正像老杨所说的那样,历史出现了惊人的相似,自己走得依然是原来的路子,再一次把自己和小雅送入了绝境。自己,真的是那种悔了棋以后,又把原来的步子重新走了一遍的愚人吗?

  心里起着波澜,嘴上却毫不认输:“执着也罢,愚蠢也罢,这可能就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吧。再说了,下棋这东西,说是千变万化,却都是殊途同归,最终的目的无非都是直取对方中宫,拿得人家的老将才能甘心,既然这个目的没有变,路子当然也就不会有要本质的改变。决定胜负的,最终还是要靠实力,否则,无论怎么回,最终还是免不了一输。杨师傅,您的棋高明,我个人是自愧不如啊。”

  说到实力,也是让蓝煜星考虑了很久的一个问题。以前,虽然自己个人在某种意义上讲可以算是输了,但是,自己的团队,自己的十三室,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时候的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白了,不是他范志杰是超人,而是因为他的后面有一个强有力的集体,十三室。而这个集体,也只不过是一只拳头,拳头的背后,还有一只有力的臂膀,那是中纪委;臂膀的后面,还有一个强壮的肌体,那是十三亿支持反腐事业的人民,是强大的国家机器。而现在,在s市,除了林清雅的帮助,自己几乎是在单打独斗,最后,居然和林清雅走上单独行动这一格窄窄的胡同,和无孔不入、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相比,他们能够动用的力量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所以,他们陷入绝境,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小蓝啊,你想多了!就我们两个人的个人棋力而言,我并不比你强大,不过,神秘也是力量。对你来说,我可能是神秘了一些,也就给了你一种深不可测的的感觉。人对无法估量的对手,一般来说,总会把他想象得十分强大。还有一条,下棋这东西,对我们这些老家伙而言,是无法进步但也不会退步很多了,一切都是早已定型,但对你这样还处在上升时期的年轻人来说,正是不进则退的时候,缺乏和高手对弈的机会,时间长了,你的棋力自然就下降了。我可以肯定地说,你现在的棋力和一年之前相比,应该是有降无升。小蓝,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小范,我相信我是有这个资格的。我说的对吗?”一翻说完,老杨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蓝煜星的反应。

  身份被揭穿,而且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揭穿,蓝煜星心里惊骇莫名。但他表面上只能装出一副毫不相干的样子,冷冷地对老杨说:“杨师傅,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搞不好,老杨只是在旁敲侧击套他的话也未可知。

  “嘴上不懂,可你心里明白得很。”老杨似乎并不在乎蓝煜星的否认,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其实,刚才老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蓝煜星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问:“你是谁?”不过,如果他这样问,也就等于告诉他自己是范志杰了,只好把这个疑问压在心里。可现在,老杨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当然要问一下。说来好笑,在s市纪委这么长时间,他也曾仔仔细细地翻看过市纪委的干部档案,唯独对老杨他们这些驾驶员没有太多的留意过,反正大家都叫他老杨或是杨师傅,他也就跟着叫了。

  “我在纪委也有不少年了,这些年,年岁大些的、职位高些的叫我老杨,年轻些或职务低点的叫我小师傅,我的本名反而被大家伙给忘了。不过也无所谓,名字嘛,就是给人叫的,有了可以叫的称呼了,叫不叫名字也就无所谓了。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杨丰毅。这个名字,你听起来应该会很熟吧。”老杨的表情,依然是那样宽厚而又慈祥。

  杨丰毅,这三个字说了出来,蓝煜星顿时豁然开朗,杨丰毅,杨铮毅,自己学术上和棋术上的导师杨铮毅教授,名字和他只差一个字。中国人起名字,有的喜欢把辈份排在前面,有的喜欢把辈份排在后面,难道,他们是兄弟?怪不得刚才自己一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有种自己熟悉的气质,那正是因为自己导师的原因。自己的导师就有这样的一种气质,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个法学专家,同时,也算得上是一位国学大师,特对是对道家的学问犹有专长,所以,身上就有了这么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这个老杨也是这样,看来,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兄弟,而且兄弟之间还有许多神秘的地方。

  蓝煜星还在想,自己长时间以来一直没有细究过杨教授的籍贯,只知道他是j省人。当然,这也是因为导师生性淡泊,很少愿意在一些专着或介绍文章为自己的情况多下笔墨,极少在里面写自己的年龄籍贯之类的东西。平时和自己的交流要么是专业的东西,要么就是人生观、价值观这样一些很抽象的问题,从不和自己讨论家乡的风士人情啊之类的事情,以至他长时间以来都以为杨教授应该是j省的j南人,那里是大学问家辈出的地方,从没想过教授却是s市这个虽然历史悠久但经济和文化都有些欠发达的j北人。

  似乎知道蓝煜星心里在想什么,老杨坦然一笑:“不要再猜了,也不要再怀疑我是不是在蒙你。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很多东西,只要你有了,那就肯定会露出形迹,无心之人可能不会在意,遇到了有心人,却是经不起推敲和验证的。你的棋是道家的棋风,讲究以柔克刚,棉里藏针,在路数上,正是我杨家家传的棋路。当然,你还没有成熟,形是完全得了,但神还没有最后形成,棋路之中的定式也就过于明显,所以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你是得我过杨家真传的人,肯定是我大哥亲手带出来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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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 11:31: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卷 天晴 第十六章 试探

  “杨师傅,我现在基本明白你说的意思了,不过,这么离奇的事你也信?”什么事都好说,唯独这件事,蓝煜星是不能承认的,他很难想像这意味着什么。

  “老实说,我是不大信的。但事实摆在面前,已经由不得我们不信了。知己知彼嘛,从你在专案线显山露水开始,我们就开始了对你的调查。你是本省人,在S市上的学,查你的资料,非常的容易。据了解,你在S师范学院上学期间,虽说是品学兼优,特别是有很强的文字表达能力,但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不善与人沟通,我们有专门的心理学专家,认为你可能是因为家庭贫困,性格中带有严重的自卑倾向,同时又有极强的自尊心。你们班是文秘专业,同学大多都是家庭环境比较好、有一定背景的人,这导致你不喜欢和同学交往,久而久之,形成了自闭倾向。”

  听了老杨的介绍,蓝煜星心里明白,他们对自己的调查,的确是非常的准确。

  “但是,去年五一,你们班参加黄山的集体活动,中间出了件大事,那就是中纪委十三室副主任范志杰在黄山遇害,机缘巧合,你在半山脚遇见了他,想救他,却没有成功。不过,你却因此而成为S师范学院的英雄,学校开始大张棋鼓地宣传你。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你的性格、能力都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整个就像换了一个人。在公开场合,你侃侃而谈,游刃有余。当然啦,这也有可能是你平时深藏不露,而且,平常你也没有机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去表现,只是这个时间太巧。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你的第一个疑点。”说完,老杨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随着他分析的逐步深入,蓝煜星听得出,他们并没有主观臆断,而是在有充足的证据之后才开始下了论断。

  老杨仍然在分析:“再后来就是你参加公务员考试,最后的面试,相信你是势在必得,所以,你基本上是毫无保留。那一场面试很多人都在关注,你和出身RM大学的许枫打了个平手,但是,那只是分数上所表现出来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枫准备得远远要比你充分,显然是有备而来,即便是这样,你在面试中的表现也仍然可以算得上是压倒性地胜出,只不过是因为许枫是常务副市长的公子,他们从中作了手脚,这才出现了那个平衡的分数。你可能不记得你当时在考场上的表现,但大家看得都很清楚,成熟,稳健,实在不象是一个大学生。我们把这个归纳为第二个疑点。”老杨竖起了第二个手指头。

  “表现归表现,你最终能够考中,并不完全靠得是你的个人能力,我的意思是说,只有能力是不够的,你还需要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当时,是中纪委十三室的副主任林正祥亲自给黄书记打得电话,要求比赛一定要公平公正。黄柏强是什么人啊?绝对是老狐狸,加上之前林正祥曾经向他提出要关照你一下,凭他的政治嗅觉,当即便明白了林正祥的意思。林正祥人在北京,能够了解到这边的信息,肯定不是偶然的。我们到邮政局一查,果然,你曾经给林正祥写过一封信,以特快专递的形式寄出去的。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所能做的事了,而且,林正祥在中纪委工作,他的身份,他的通讯地址都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如果你单纯写一个中纪委或是门牌号的话,他肯定收不到这封信。林正祥在北京不知道人家给他写封信有多难,但我们在地方的可都是很清楚。这是你的第三个疑点。调查到这里,我们已经无法自圆其说了,我们也很奇怪,因为在你身上实在是出现了太多的让我们惊奇的东西了。”老杨竖起了他的第三个手指头。

  “无法自圆其说,你们就想到了我可能会是其他的人,你们这样,和古人不懂世界万物变化的科学道理,就发明了鬼神学说宗教理论有区别吗?”蓝煜星反驳了一句。

  “呵呵,小蓝,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得说。当时,我们的确没有想过可能会有灵魂附体这样离奇的事情。现在人体器官移植已经很普遍了,大脑移植据说也有了可能。事情发生以后,你在黄山市第一人民医院住了几天院。十三室神通广大,我们认为是他们赶到黄山以后,找到了范志杰,范志杰并没有完全死,肢体和五脏爱到严重创伤,大脑却是完好无损。你呢,又昏迷不醒,他们就趁机把范志杰的大脑给移植到了你的颅腔内,从而保住了范志杰这个人生命的存在。”这是老杨他们刚开始时候的推测,虽然同样离奇,但比起事实本身反倒可信得多。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十三室就太缺德了,范志杰也太自私了。”这是蓝煜星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的确,如果十三室这么做了,那等于是帮着范志杰占用别人的身体,同时也活生生地扼杀了一个生命,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醒来的范志杰还能活得安生的话,那他不是自私又是什么?

  “不过,我们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毕竟,按照我们的医学专家的解释,如果人的大脑被换掉了的话,那么,这个人在思想上完全是另外一个,也就是说,你应该完完全全是范志杰,但是,经过我们的观察,你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我们认为,极有可能出现了让我们想象不到的情况,虽然我们无法作出解释,但事实,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我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蚂迹。”说到这里,老杨笑容中并没有掩饰他的些许得意。

  “您接着说。”蓝煜星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静等他说下去。

  “就和打仗一样,正面攻击不成,就只能依靠迂回作战了。我们在你身上找不出原因,却可以在林清雅的身上发现一些东西。对林清雅,我们查得很清楚,将门虎女,我大哥的门生,十三室主任范志杰的遗孀。按理说,她投身纪委应该是为夫报仇来了,却鬼使神差地跑到了S市,S市应该和她老公的死毫无瓜葛吧,这也是让我们十分费解的地方。好在她来了以后我就跟在了她的身边。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天天陪着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慢慢的,我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同情,我老头子身边没什么亲人,老伴死了,孩子都远走高飞了,在一起工作的时候,我几乎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处处牵挂着她的安危冷暖。老实说,这次她拿着手榴弹出去准备和我们的三名战士同归于尽,如果不是我再三关照安永江,估计她的小命已经不保了。”老杨深深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说和她情同父女,你又怎么忍心让她陷入虎口?而且,在车祸的时候,她就险此丧身。”蓝煜星反问了老杨一句。

  “有些事情的确不是我做得了主的,再说了,中途拦截你们,一来是因为你们走得急,我们在安排上也有点措手不及,二来也没有想到你们把车子开下山谷。这次拦截,目的并不是想要杀了你们,只是把你们带回来而已,就象现在这样。不过,你们这次的确也很危险,我并不知道你身上带了枪,而且还杀了我们一个人。这帮士兵,不少都是小安他亲手带出来的,情同手足啊,居然被你杀了一个。如果不是小安他对我们些老家伙还算尊重,而且也比较识大体,搞不好就把你们就地处决了。”老杨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看起来,对林清雅的安危,他真的是比较在意的。

  “话扯远了。”老杨在作了一番解释以后,又把话题引了回来:“那一段时间,每天看着小林郁郁寡欢的样子,我真的有些着急。这人吧,年龄大了,有时候情绪就会有点莫名其妙。那时候,只要能看到小林露一点笑脸,我都能开心个半天。所以我对她特别的注意。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这孩子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忧伤了,就是一夜之间,好象忽然所有的伤心事都和她无关似的。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人的情绪是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好转的,但象她这样在一夜间就脱胎换骨的,实在是难以理解。后来我观察,原因在你身上。”

  蓝煜星明白,老杨所说的那一天,应该就是晶晶告诉她自己在昏迷之中叫她的名字的那一次了。就在那一天,林清雅确认了自己就是范志杰,范志杰就是自己。不过,她也是有所掩饰的,没想到,这个老杨,居然比自己还要细心,能够发现林清雅身上的每一点变化。蓝煜星有点暗自惭愧。

  “我们这些老头子没谈过恋爱,你们年轻人的那些事情我们没经历过,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这小姑娘的那点心思,还瞒不过我老人家,呵呵。特别是情绪刚转过来的几天,两眼一见神采都不一样,都快放光了,我可是看在眼里。还有,你对小林,就算是表面上再装出一副下属的样子,又怎么能掩饰得尽善尽美。老实说,你可能是个能干的小伙子,但演戏可并不在行啊。还有,你们在山洞里发生的那些事,小安已经全告诉我了,这些,还不能说明一切了吗?”老杨的话有些调侃,不过,言语上却已经把蓝煜星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哪壶不开提哪壶。老杨和安永江一样,都提起了同样的一件事,蓝煜星现在的脸皮已经够厚的了,可他还是禁不住又一次脸红了。不过,老杨的话说完了,蓝煜星又怎么能够坐以待毙?他也要反攻:“杨师傅,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已经如此确定了,那为什么还要和我下棋呢?”

  “算是最后一次验证吧。既然我怀疑你是我大哥的门生,我大哥平生除了学问,并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喜欢下两把。我们开车的,都不是自由身,偶尔去一趟北京,也总是来去匆匆,还要时时刻刻候着那些头头们,所以,倒是他到宾馆里看我的时候多些。就是这样,他也要逮住我杀那么两局。他有了你这么个得意门生,如果不把你培养成对手陪他过棋瘾,那才叫怪呢。”老杨回答得挺顺溜。

  “象棋这东西,虽然流派众多,但终究是殊途同归,岂可凭棋路相似就认定我是您大哥的门生?至于你说到林清雅的事情,您刚才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您和她在一起呆久了,都能够由同情而生怜爱,我和她也是天天在一起,又如何不能够日久生情?你说她整天愁眉苦脸,却忽然变得开朗起来,又焉知不是情感上有了新的寄托?人都是一样的,当她得到一份新的感情以后,因为失去旧爱而带来的悲伤自然而然就淡化了。至于你说的我的变化,刚才您也说了,人有时候可能会深藏不露的,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表现出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才能?仅仅凭这些,您就判断我是另外一个人,是不是有些武断了。”蓝煜星试图用几句话把老杨的观点给驳倒。

  “小蓝啊小蓝,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老头子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半天,你还跟我死不认账,我可真服了你了。别的我不说,我就说棋。”

  老杨顿了一顿,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我祖父自幼出家,是个道士,他的师父对象棋痴迷之至,对他也是倾囊相授。一来道家的棋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二来我祖父天赋异秉,时间久了,竟然给他摸出了一套自创的新奕法,年纪轻轻便成为一代国手,他也因此而入世,用棋艺给自己赢得了一些名利,没想到却引起同行的嫉妒,最后居然不得善终,死前连一个弟子都没有收,只是我父亲得到了他的真传。不过,只能以棋修身养性,绝不能以棋谋求名利也成了我们家的家规。否则,就我这水平,弄个特级大师什么的,应该不会成什么大问题吧。”谈起家事,老杨神色落没,空有一身才华却囿于家规不得施展,最终开了一辈子的车,老杨也有些怀才不遇的味道。

  “那倒也是。”蓝煜星陪老杨感慨一句。陈规陋习害死人啊,如果没有这个家规,老杨可以凭他的棋艺去成就一番事业,同时,中国多了个好棋手,却少了一个高智商的罪犯。

  “不过,凭你的能力,就算是不能去当棋手,也可以读书求学,不至于一辈子困在家里啊?”蓝煜星知道,老杨是在谈新权做他们大队书记的时候学会的驾驶,并没有上过大学,甚至连当兵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是这样,眼前的老杨依然谈吐不凡,可见,他本身的智商应该是非常高的。

  “呵呵,一个人一个命。我们家情况与别家不同,我和我哥也算是家学渊源,小时候,父亲除了教我们下棋外,还教我们背《道德经》、《南华经》这样的一类道家的经典,在知识上启蒙算是比较早,所以我们兄弟打小成绩都不错。五十年代中期,我哥顺利考上了大学,等到我快考大学的时候,却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那时候的人,连命都保不住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大学。不过,我总算是个中学生了,在那个时候也算是有知识的人,尤其是懂点物理,这才有机会开上生产队的拖拉机,否则,连个驾驶员都当不上呢。”老杨倒是挺认命。

  怪不得自己的老师除了精通专业以外,对传统的国学也有那么深的造诣,感情这是家学渊源。腹有诗书气自华,眼前的老杨也是一样,一旦和他驾驶员的身份分离开,看起来还不照样是一个饱学之士?于是,蓝煜星并无半分虚伪地赞了一声:“杨师傅,从您身上,我的确是感觉到我们国家果然是藏龙卧虎啊,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古人诚不我欺啊。杨师傅,我今天是受教了。”

  “小蓝,你客气了。”今天谈话到现在,气氛罕见地变得融洽起来。老杨居然半吟半唱地来了一句:“欲将心思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今天,我是来做说客来了,不过,也是难得地一吐为快啊。”

  “杨师傅这才是真的客气了。如果我没猜错,您真正的知音只怕是另有其人吧。而且,这个人几十年来几乎是一直在您身边,不知道我有没有有猜错。”蓝煜星半是试探,并是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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