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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6 20: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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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想自寻烦恼,可她就是没办法不去在意翠花的提醒,如果崔浚知道她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丫头,他会有何反应?
不想,什么事都没有,想了,就忧心忡忡,可想而知,他一定会认为她有意欺骗他,他会因此憎恨她,不过,不管他如何对待她,她都可以体谅,唯一教她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又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妳在想什么?」
怔怔的回过神,裕儿慌乱的看着不知何时回到寝房的崔浚,「没,没事。」
挑了挑眉,他语带嘲弄的道:「不知道如何说谎就别逞强。」
「我,没有啊。」她硬是扯出一个笑容,不过,看起来更糟糕。
摆了摆手,他显然不想为难她,随即转而一问:「我的汤药呢?」
「……我忘了,我这就去帮你热汤药。」她慌慌张张的站起身,她一天只要熬一次汤药,每次熬的汤药分成两份,一份早上服用,一份晚上服用。
「别忙了,忘了就算了。」他伸手拉住她,然后带着她往内室走。
「这怎么成呢?热个汤药用不了多少时间。」
「以前没服用汤药都不会死人了,一次不用汤药又会怎么样?再说,我们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他回眸勾魂似的对她一笑。
从他的举动,她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心跳不禁加快,不过,她的脑子还很清醒,挂虑的事情还在那儿,下一刻,她就不经意的脱口道:「我有话告诉你。」
「等我们洞了房,妳想说什么,我都会捺着性子听妳倾诉。」
不,她应该坚持先把话说清楚,可是,为何她说不出口?因为,她想当他的妻子,她想为他生儿育女,她爱着这个男人……她怎么会爱上他呢?
他抱着她躺了下来,放下罗帐,天地之间只剩下男人和女人,欲望宛如脱缰野马,在翻转颠倒之中,枕席风光迷得人心荡神驰,此时所有俗世教人烦心的事物都变得不重要了。
当激情渐渐归于平静,裕儿娇羞的偎在崔浚怀里,他不可思议的触摸着她胸前状似梅花的胎记,「好美哦!」
「这个记号从出生就跟着我。」若非姓梅,爹娘大概会把她取名「梅儿」。
「我想,这一定是天意。」他有感而发的道。
「什么天意?」
「因为妳身上有梅花的印记,而我是个爱梅之人,上苍于是把妳送来给我。」
「这,也许真的是天意吧。」只是,天意如此安排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对了,妳不是有话要说吗?」他终于想起来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谢谢你。」这种情况下,她还能说吗?
咦?这可奇怪了!「为何谢我?」
「谢谢你愿意打开自己的心。」
「妳不要想得太美好了,我可是很小气,我的心只能接纳妳。」
「来日方长,可以踏出第一步,第二步就不再是遥不可及。」
她实在令人心折!「对妳而言,这世上是不是没有不可为的事情?」
摇了摇头,她笑着说:「这世上当然有不可为的事情,可是,若是抱着这样的信念,那就事事不可为,所以我宁可想着没有不可为的事情,这不是更快乐吗?」
「也许吧,不过,妳可别想得太过天真了。若是没有妳,什么都没有。」因为有她,他的生命才会变得有意义。
闻言,她不由得担心了起来,「你可别忘了自己答应过我的事情,若是汤药对你有益,即使不是我亲手熬药,你也会服用。」
皱着眉,他噘着嘴道:「妳不想帮我熬药了是吗?」
「不是,我喜欢亲手为你熬药。」
「既然如此,妳就犯不着担忧我以后会偷懒不用汤药。」
「……哎呀!不管如何,你承诺的事情绝对不能忘记。」
「是,娘子。」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她举起手道:「我们来打勾勾。」
「我看啊,妳也挺孩子气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他顺从的跟她打勾勾。
仰起头望着刻在拱门正上方的两个字──「梅苑」,崔齐不觉苦涩的一笑,原本以为离家数天,他就可以回复平静,结果一回到家,他还是不知不觉的往这儿走来。
他何苦自寻烦恼?不可能的事情,为何不肯放下呢?这大概就是人吧,好像没跟自个儿过不去,人生就会变得很无趣,真的很傻!
「二少爷!」翠花没想到一走出梅苑就看见心上人,她笑得无比娇媚,不过,她对眼前的人显然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看这样子,他没办法抽身了,他只好硬着头皮问:「大少爷呢?」
「姑爷在书斋。」
「他又把自个儿关在书斋吗?」
「这个奴婢不清楚,奴婢只知道小姐一早就陪着大少爷去书斋。」
「哦?」这怎么可能呢?他管不住想一探究竟的心情举步走进梅苑,「妳去忙吧,我去书斋找大哥。」
这是真的吗?崔齐一路急步的往书斋走去,他不明白自个儿的心为何如此恐慌不安,这是可喜可贺的事,他应该为他们高兴,可是……
站在书斋外面,任何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都会感受到那份浓烈的情感,裕儿正在帮崔浚磨墨,她不时用情深意浓的眼眸凝视崔浚,而崔浚写字的同时也会不时抬头对她一笑,他的笑中有着深深的爱恋。
「冷香凝到骨,琼艳几堪餐。半醉临风折,清吟拂晓观。赠春无限意,和雪不胜寒。桃李有惭色,枯枝试并栏。」裕儿轻轻低吟他写下来的字,半晌,她笑着道:「这是宋朝王珪的『梅花』。」
点了点头,崔浚迫不及待想跟她分享,「妳可以想象其中的意境吗?」
闭上眼睛,她细细的品味其中的意境,「梅花沁人的幽香,还有它在雪中的倩影芳姿,我好像可以感觉到了。」
「过些日子,妳就可以在梅苑真正的体会到其中的意境。」
倏然张开眼睛,她两眼闪闪发亮,「我都忘了这儿种满了梅树,一到严冬,梅花想必会开满枝头。」
「是啊,每当欣赏它在雪中的芳姿,我连肚子饿了都忘了。」
微蹙着眉,她可不赞成他为了赏梅而忘了饥饿,「你不好好吃饭,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这身子怎么会受得了?」
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她顿时跌坐在他的腿上,「以后有妳盯着,我再也不会忘了用膳。」
略微一顿,她近乎自言自语的说:「我可以见到那美丽的景象吗?」
「怎么会见不到呢?」他好笑的道。
「……是啊,我真是糊涂,梅树怎么可能不开花?」也许是因为太幸福了,她的心越来越不安。
看着她,他的眼前浮上一幅画,「我想为妳画下梅花纷纷飘落身上的样子。」
想象着那副景象,她满怀期待的说:「我真想快一点看到那幅画。」
「妳得捺着性子,这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一股无来由的冲动,她偎在他的胸前将他紧紧搂进,「我们可以一直这么幸福吗?」
「妳怎么会问这种傻话?除非黑白无常找上我,否则我们会一直这么幸福。」
「也许,我会比你早死。」
「别胡说八道,妳会长命百岁。」
「那你也要长命百岁哦!」
「是,娘子,我陪妳一起长命百岁。」
这就是妒火中烧的滋味吗?崔齐不由得双手握拳,为何她深情的目光不是看着他?为何她不是投入他的怀里?为何……
甩了甩头,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怎么可以忘了他们的关系?他应该清醒了,既然这儿容不下他,他干么待在这儿自讨苦吃呢?
悄悄的,崔齐心神不宁的走出梅苑。
匡当一声,崔齐又摔破杯子了,从梅苑回来之后,这是他打破的第三个杯子,他再如此心神不宁,这府里的杯子都会毁在他手上。
「二少爷,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小六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一回到崔府,二少爷就说要一个人到处转转,当时他就猜想,二少爷恐怕又要去梅苑了,不过,他也不敢多嘴,只能抱着期待,也许是他想太多了,可是当二少爷回到房里,神情看起来不太对劲,他就知道自个儿猜对了。
摇了摇头,他的脸上却有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顿了一下,小六豁出去的说:「二少爷,我能不能说几句心里的话?」
「你说吧。」
「二少爷千万不可以对少夫人存非份之想。」
脸色愀然大变,他愤怒的吼叫:「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崔齐如此激动的反应显然在小六的预料当中,他不慌不忙的道:「我从小就跟着二少爷,多少看得出来二少爷的心思。」
神情缓和了下来,可是他的声音还是很僵硬,「我可不是一个没有伦理道德之心的无耻之徒。」
「我当然知道,可是……」每个人都会有犯糊涂的时候,尤其是遇到情关,那就更难过了,二少爷跟着老爷学做生意也有两三年的时间,难免会身涉风花雪月之地,环肥燕瘦,二少爷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可是也没见他对谁多瞧一眼,如今动了心,怎么可能说收就收?
「我不是好色之徒,我很清楚分寸。」否则,他此刻也不会这么痛苦。
「也许是我多虑了,我是想二少爷一向怜香惜玉,必定不忍心见到少夫人跟着每天离不开汤药的大少爷。」
「你错了,大哥现在精神好得很,看起来跟常人无异。」
「我是有听到一点风声,不过,大少爷真的好了吗?」
「这会儿他快活得不得了,怎么会不好呢?」他一想到他们幸福恩爱的样子,他的胸口就激荡着难以平复的妒忌。
「这样也好,否则就太委屈少夫人了。」
没错,他应该往正面去想,他也希望她幸福不是吗?叹了声气,他稍稍平静下来,「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发那么大的脾气,你也是关心我。」
「二少爷明白我的心意就好了。」
沉吟了片刻,他总算吐出实话,「我也不想把她搁在心上,可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二少爷还是离梅苑远一点吧。」
「我知道了,我会尽可能不再踏进梅苑一步。」不过,他可不敢这么乐观,大哥的身子渐渐好转,大娘一定恨不得大哥赶紧熟悉崔家的生意,以后他恐怕会经常进出梅苑。
「时候不早了,二少爷已经回来好几个时辰了,是不是应该前去向老爷和两位夫人请安了?」
点了点头,他起身道:「伺候我更衣。」
「是。」
一时心血来潮,裕儿开始着手弄起花花草草,她准备在房里摆上几盆盆栽,如此一来,也省得她三天两头就走一趟花园,往后只要逢年过节的时候再采些花应景就可以了。
「别忙了,妳歇会儿好不好?」看到她把大半天的时间都投注在盆栽上面,崔浚实在是受不了了,他讨厌这种被冷落的滋味。
「我快好了。」她懂得赏花,可是对栽种的活儿完全不通,虽然已经向专人讨教过了,可是真要动起手来还是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这句话妳已经说了好几回。」他忍不住懊恼的噘嘴。
「这一回是真的。」她仰头对他一笑。
怔了一下,他随即放声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她迷惑的皱了皱鼻子。
「瞧妳,真像个小孩子。」他提起衣袖轻轻拭去沾了她一脸的泥巴。
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不过,她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了转,然后伸手往他脸上抹了一把,接着,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妳真调皮。」不过,他跟她一样笑得很开心。
「你自个儿先取笑人家嘛。」她也用衣袖帮他拭去泥巴。
「这种事让奴才来弄就好了,妳干么自找麻烦?」有时候,他觉得她一点也不像个千金小姐,凡事喜欢自己来,这是奴才的习性。
「我觉得自个儿动手比较有趣啊。」
「我看妳是闲不下来,没事找事做。」
她淘气的对他吐了吐舌头,她确实是闲不下来。
清了清嗓子,已经在一旁等候许久的崔齐不得不出声道:「我不想打扰你们,可是再继续等下去天就黑了。」
两个人同时起身迎向崔齐,裕儿难为情的说:「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有事吗?」崔浚的口气显得有些冷淡。
「我送帐册给大哥。」侧过身子,他用目光指着小六捧在手上的那迭帐册。
「这是干什么?」
「大娘认为大哥身子已经好转了,因此也该学着看帐册了。」
一个冷笑,他语带嘲弄的说:「你们会不会太心急了?我的身子好不容易有好转的迹象,我都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想摧残我,看样子,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过是吗?」
「你可以慢慢看,用不着太勉强自己。」
须臾,他才缓缓的道:「我不看。」
「这是大娘的意思,我只是负责执行。」
「我可不管是谁的意思,我说不看就是不看。」
「你先搁着吧。」裕儿忍不住跳出来为崔齐解围。
「有劳嫂子费心了。」他向身后的小六比了一个手势,小六立刻把帐册送进房里的桌上。
等他们离开,崔浚恼怒的道:「妳干么多管闲事?」
「你何必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她觉得好笑,他的反应未免太激动了。
「妳根本不懂!」
「我确实不懂,不过是看几本帐册,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你。」经过这些天更亲密的相处,她发现他并不是只懂得诗词书画,他对很多事物都有独到的见解,她不相信几本帐册就可以困住他。
「这也许难不得倒我,可是,我就不想看。」
这会儿她总算搞清楚他是故意唱反调,怎么办呢?她都已经答应人家,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好吧,那也只能这么办了,「你不看,我来看好了。」
「妳也不可以看。」
「这又是为什么?」
「妳不必知道太多。」
「你怎么又说出这么任性的话?」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这件事妳别插手。」
瞪着他半晌,她终于生气了,「我知道了,我不该多管闲事,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无所谓。」
沉默了下来,他显然不想试图打破眼前的僵局。
见状,裕儿只好闷闷不乐的再度钻回盆栽当中,这个男人真的令人伤透脑筋,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跟他密不可分了,他却又变得遥不可及,她还真是摸不透他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她当然知道人的性子是不可能轻易改变,可是,犯得着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闹别扭吗?这件事,裕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虽然她已经撂下狠话不想多管闲事,可是,看着崔浚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不发一语,她实在没法子若无其事的置身事外。
走到他面前,她撒娇的说:「你已经看了好几个时辰的书了,你先歇会儿进一杯参茶吧。」
转身背对她,他要强烈的表达自己的反抗。
没关系,她再接再厉的走到他面前,「我们去花园透透气好吗?」
他还是换一个方向不予理会。
当然不会就这么死心了,她又绕到他面前,这一次她故意叹了声气,很委屈的说:「你要判我的罪,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我究竟哪儿犯了错?」
他还是没有说话,不过,他也不再转身背对她了。
蹲了下来,她轻柔的说:「我知道事出有因,你可以告诉我吗?」
略微一顿,他的态度显然缓和了下来,「妳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
「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再拒绝我的关心吗?」
沉默了许久,他轻轻的说:「这不是一个好故事。」
「故事?」
「对,这是关于我的故事。」
「不管这是什么样的故事,我想知道你的每一件事情。」
又经过了一段沉默,他拉起她坐在身边,然后缓缓道来,「我根本不是我娘亲生的儿子。」
怔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自个儿的脑子打结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我是我爹和婢女偷情撒下的种,当我娘得知此事,我亲娘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因为她一直没有怀上崔家的孩子,她害怕我亲娘会危害她的地位,于是背着我爹把我亲娘藏起来。其实,她是想藉由恶劣的生活环境逼死我亲娘和腹中的孩子,这么一来,她也不必血染双手,可是谁知道我们命大,虽然是破身子,但还是活了下来。」
这个故事太教人意外了,「可是,你怎么会变成大夫人的儿子?」
「因为我娘迟迟没有怀上崔家的子嗣,我爹又看上县令的女儿,也就是崔齐他娘,我娘不得不让我爹娶了二房。二娘嫁进崔家不到几个月就怀上崔齐,这下子我娘真的慌了,这时,她突然想起还有我的存在,于是硬把我从我亲娘手中抢过来,我亲娘因为承受不住痛失爱子,当场吐血身亡。对我爹来说,反正是他的儿子,我的娘是谁也不是那么重要,何况我娘才是崔家真正的大掌柜,她的经商手腕无人能及,崔家的生意还得仰仗她的才干,我爹当然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计较,从此,我就成为我娘的儿子。」
「当时你多大?」
「当时我三岁,说也奇怪,按理应该没什么记忆,可是,我亲娘吐血而亡的情景老是出现在我梦中,有一回,我无意间听见我娘对一位老嬷嬷提到我亲娘的事,那阵子我娘老是梦到我亲娘来找她报仇,事后我去逼问那位老嬷嬷,老嬷嬷因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于是偷偷的把真相告诉我。」
「大夫人知道你已经获悉真相了吗?」
「不知道,我爹娘下了封口令,府里的人一概不准提起我的身世,我娘甚至换掉大部份知道此事的奴才,我又不能危害告诉我真相的老嬷嬷,也只能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
没想到,他也有一段跟她一样痛苦的过去。「你恨大夫人吗?」
「我恨过,可是现在已经不恨了,不过,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可以原谅她的所作所为,我不要她称心如意,说穿了,她只是想利用我巩固她在崔家的地位。」
「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已经准备好跟她对抗了吗?」
「曾经,我以为死了的话,她的如意算盘就没了,可是妳却坏了我的念头。」现在,他已经割舍不下她了,他更不可能寻死。
「对不起,可是不管为了什么理由,人都不应该轻视自己宝贵的生命。」
「我这个破身子反正也好不了,死亡是迟早要面对的。」
「无论有多少年岁,你可以轻薄看待,你也可以珍重视之,生命的长短并不重要,而是在于留下了些什么,难道除了赌上自个儿的命不教她称心如意,你不想给自己其他的东西吗?」握住他的手,她想要把她的力量分给他,「我不是要劝你,你当然可以对你娘的命令置之不理,可是,这么做有意义吗?一旦你娘亲自出马,你还是得听从她的安排,除非,你准备好对抗她。」
是啊,他现在的反抗不过是意气之争。
「恨一个令你心痛的人很容易,不恨一个令你心痛的人却很困难,可是,我想你亲娘辛辛苦苦的把你生下来,她对你的爱一定很深很深,你又怎么狠心糟蹋她为你争来的生命?」
彷佛陷入深思,他紧闭双唇不发一语,许久,他总算下了决定的说:「我知道怎么做了。」
不管走到哪儿,每个人都在夸赞少夫人有多么了不起,这种情景看在翠花眼中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她已经难以忍受裕儿和姑爷恩爱的样子,没想到这个丫头还深得崔家上上下下的爱戴,这更教她不甘心,什么好处都让那个丫头拿走了,而且这一切还是她自个儿一手促成,这口气教她怎么咽得下呢?
无法容忍,她要毁掉这一切,她要那个丫头从云端跌落谷底,而她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把「她」的真实身份抖出来……是时候了,「她」这场崔家少奶奶的美梦也应该醒了。
现在,她不能不夸奖自个儿有先见之明,幸亏当初她留了一手,这会儿想打垮裕儿也不怕祸及王家,不过,她也不能冒然行动,她应该早就知道此事了,可是却拖延至今才说出来,她总要有个保全自己的说词。
苦思了一天,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她可以从崔家二公子那儿下手,说不定,她还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二少爷多看她一眼,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计谋一成形,她就等不及的来到崔齐居住的院落。
「小六哥,我是少夫人的贴身丫头翠花,我有要事想见二少爷,可以请你代我通报吗?」
「妳见二少爷有什么事情?」小六提防的看着她,现在他最不乐意见到的事情莫过于二少爷跟少奶奶扯上关系。
「对不起,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二少爷。」
「二少爷忙得很,他没空见妳。」
「小六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请你帮个忙。」
「小六,外面是谁?」崔齐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下子没办法隐瞒了,小六老实道来,「少夫人的丫头有要事想见二少爷。」
「请她进来。」
无声一叹,他就知道二少爷没办法对少夫人的事情无动于衷,这真是孽缘啊!「妳跟我进来。」
「谢谢小六哥。」强行压下心头的喜悦,翠花跟着他走进书斋。
「妳有什么要紧的事?」虽然崔齐很想表现得冷淡,不过,终究掩不住心里的焦躁,他就是无法割舍那份从来没有过的心动。
瞥了小六一眼,翠花显得很谨慎,「这件事情奴婢只能告诉二少爷。」
「小六,你去门外守着。」
虽然很不安,小六也只能说:「是,我会在门外等候二少爷随时传唤。」
点了点头,崔齐等他把书斋的门关上,才再度开口,「妳说吧。」
咚!翠花跪了下来,她向崔齐连磕了三个头,「二少爷,请您救救奴婢吧。」
「妳把话说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应该因为一时软弱而不敢道出事实的真相,请二少爷救救奴婢吧。」她看起来很无助。
「妳不说明白,我怎么救妳?」
咬了咬下唇,她彷佛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才无可奈何的道:「如今在崔家的少奶奶是个冒牌货。」
「什么?」
「她不过是我家小姐身边的丫头,她叫梅裕儿。」
神情转为严肃,他警告似的说:「这不是闹着玩,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说。」
「奴婢句句属实不敢胡闹瞎扯,二少爷不相信奴婢,奴婢可以对天发誓。」
「不必了,那为何到现在才说?」
「当奴婢知道裕儿冒充小姐上了花轿,花轿已经在半路上了,裕儿告诉奴婢,如果奴婢道出真相,此事必然祸及王家,为了保护王家,奴婢只好保持缄默。」
「现在说出来,难道妳就不担心祸及王家吗?」
「奴婢当然担心害怕,可是,奴婢再也受不了良心的苛责,崔家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待裕儿那么好,裕儿怎么可以欺骗大家?」
「我再问妳一遍,妳说得可都是真的?」
「奴婢不敢说谎。」
眼神一沉,他若有所思的道:「可是,她为何要冒充妳家小姐嫁到崔家?她难道不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吗?」
「奴婢看她一定是鬼迷了心窍,贪图崔家的财势。」
「是吗?」不,他不相信她是这种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奴婢猜想她肯定使了什么鬼计才会坐上花轿,否则,小姐怎么可能由着她乱来?若是二少爷不相信奴婢所言,二少爷可以上王家证实裕儿的身份,不过,还望二少爷保全我,千万别教人家知道这是我说出去的。」
「这一点妳可以放心,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小心查证,在这之前,请妳保持沉默,否则出了事,我可不会保妳,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
告了一状,翠花开始幻想接下来的发展,毫无疑问,裕儿会被撵出崔家,小姐则正式成为崔家的少夫人,大夫人会经常送珠宝首饰给小姐,小姐一定会分一些给她。此外,她为崔家做了这么一件大事,二少爷一定会很感激她,以她的身份,她是不可能当二少爷的妻子,不过当个妾也比她现在的情况好太多了。
越想,她的心情就越乐,裕儿死定了,这就是她得罪她的下场。
「翠花,妳不过来吃点心吗?」来到崔家这么一些日子,裕儿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成天笑得阖不拢嘴,甚至连大夫人派丫头送来的点心都吸引不了她,她平日可是抢着吃,不过由此可知,她一定遇到什么好事。那会是什么好事?她当然好奇什么事让翠花眉开眼笑,不过,只怕她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她在翠花眼中是「敌人」,她又怎么可能把好事告诉「敌人」?
摆了摆手,翠花看也不看她一眼,「不用了,妳自个儿慢慢享受吧。」一旦小姐拿回身份,她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她才不需要这个丫头的施舍。
「这些都是妳最爱吃的点心。」
「往后我想吃多得是机会,妳可就难说了。」如果被撵出崔府,这个丫头恐怕连三餐温饱都有问题,更别想吃什么好东西。
「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不屑的瞧了她一眼,翠花说得又尖酸又刻薄,「冒牌货就是个冒牌货,不管如何伪装都无法教人信服,这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
「翠花,妳为何如此憎恨我?」她并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她知道早在王家翠花就瞧她不顺眼了,当时她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反正两个人都是听命行事,彼此倒也没有太大的冲突,可是如今她们是名义上的主仆,翠花若是没办法消除对她的厌恶,两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瞪大眼睛,翠花一副大惊小怪的道:「唷,妳几时变得如此关心我感受?」
「我只是希望我们都可以开开心心。」
冷哼了一声,她没好气的嘲讽道:「妳少装模作样了,我讨厌妳,妳还不是过得开开心心,妳可从来没在意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们不能处得更愉快吗?」
「算了,妳就别这么费心了,说不定我们相处的日子也不长了。」
「无论我们要相处的时日有多久,我们好好珍惜每一天不是更好吗?」
「妳少说风凉话了,妳就是说奉承话巴结我、讨好我,我还是不喜欢妳。」
「我无意勉强妳喜欢我,但是妳也毋需将我视为敌人。」
皱着眉想了想,翠花不情不愿的说:「我试试看吧。」
这就够了,她不愿意再多说了,「妳知道我向来吃得不多,既然妳不吃,那就麻烦妳把这些点心送给梅苑其他的丫头们。」
「这世上就是有妳这种不懂得享受的人。」她端起放在托盘里面的点心走出寝房。
一早,裕儿就收到崔齐派小六传来的口信,巳时正分他会在花园的凉亭等她,他有一些事情想向她讨教,虽然感到不解,她还是准时前来赴约,崔齐已经准备名茶珍品碧螺春等候着她。
「我冒昧请嫂子来这儿一见,还望嫂子见谅。」崔齐有礼的拱手作揖。
「没关系,不知道小叔有何指教?」还好崔浚此刻忙着在书斋画画,否则,她还真的很难抽身前来赴约。
「别急,先来杯茶。」他奉上一杯茶。
观色闻香,再试其味,裕儿徐徐的咀嚼之后惊叹的说:「这是碧螺春。」
点了点头,他不可思议的道:「我还以为嫂子只知道杭州的龙井,没想到也知道太湖洞庭山的碧螺春。」
「我只是对此略有研究,碧螺春以形美、色艳、香浓、味醇『四绝』闻名,这是茶之上品。」她比起嗜茶的爹爹可是差了一大截。
「嫂子说得一点也没错。」他真的很难相信她只是个丫头,她的言行举止处处彰显出所受到的良好教养,怎么看她都像个金枝玉叶。
「你找我是为了请我品尝碧螺春吗?」
「不是,我是为了大哥的事。」
「什么事?」
「我知道大哥对做买卖没兴趣,如今要他看帐册,这对他来说一定很痛苦。」他怎么看眼前的裕儿都很难相信她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将错就错,让她永远当「王嫣红」好了,可是,那想查清楚真相的念头一直纠缠不去,一旦她不是他的嫂子,他就可以得到她了。
「是啊,那些帐册对他来说真的很折磨人,你可以帮他在婆婆面前说情吗?」这些天,她看着崔浚边翻阅帐册边皱眉叹气,她实在很不忍。
「虽然我很想帮忙,可是依我之见,妳应该劝大哥接受大娘的安排,以后他才可以顺理成章当上崔家的大掌柜。」
咬着下唇,她迟疑了半晌道:「当上崔家的大掌柜有那么重要吗?」
「这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地位。」他当然也不例外,不管在哪一方面,他都比大哥更适合掌管崔家的生意,可是即使如此,偏爱他的爹爹也会考虑长幼有序。
「他不会在乎。」
「妳也不在乎吗?」
显然,他的问题令她觉得好笑,「在我看来,若是一个人活得不开心,即使可以把众人踩在脚底下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是不是崔家的大掌柜一点也不重要。」
「可是,对崔家的人来说,大哥是崔家的长子,往后他必须掌管崔家的生意,这是一出生就不可避免的命运。」
她伤脑筋的皱着眉,「难道不能因为他的身子不好而有所通融吗?」
「他最近的身子不是好多了吗?」
「他的身子禁不起折腾,他需要长期调养。」
「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在爹和大娘面前帮大哥说情。」顿了一下,他试探的说:「当初妳一定不知道大哥身子不好吧。」
「我知道。」
「那妳还愿意嫁给他?」
「这是从小就订来的亲事。」
「这真是太难为妳了。」
摇了摇头,她柔情似水的说:「他待我很好,我真的很幸福。」
瞧她的样子,他觉得很酸,他也可以给她幸福。「大哥从小就身子不好,虽然我们都希望他活得长长久久,可是生死不由人,妳应该很清楚吧。」
「生死确实不由人,我们也只能好好珍惜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
「无论如何,我们崔家对不起妳,妳有什么请求直说无妨。」
「我能够看到崔浚开开心心就够了,别无所求。」
「妳真的没有任何请求,或是,我可以为妳做的事?」其实,他是在暗示她,只要她愿意向他开口,他都会维护她,不过,她似乎意会不到其中的含意。
再一次摇摇头,她很坚定的说:「没有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崔齐请她前去花园一会,她就觉得很不安,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这种不祥的感觉一旦纠缠人的心,做什么事都不顺利,一会儿撞到桌子,一会儿滑倒跌了一跤,甚至连插几朵花也可以摔破花瓶,还因此割伤了手。
「妳是怎么了?」崔浚连忙抽出巾帕帮裕儿包扎受伤的手。
失神的看着他,看到他的气色越来越好,她真的很开心,可是,她可以这么看着他直到天荒地老吗?
「妳干啥直盯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他故作难为情的微微偏过头。
「上苍有时候真的很会捉弄人。」她像在自言自语的说。
忘了假装害羞,他好笑的说:「妳在嘀咕什么?」
「若说,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你会如何?」话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了,她恍然明白,原来这才是她一直挂虑的事情。
眨了眨眼睛,他一副很困惑的歪着头,「为何妳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
「我……我只是随便问问。」她真的没有勇气向他坦白。
他拉着她的手走到椅子坐下,忧心忡忡的伸手探测她额头的温度,「妳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没事,只是觉得胸口有点闷。」
「我们去游湖好不好?」
「什么?」
「崔家有自造的游船,我可以让膳房准备些吃的,要不,请岸边的酒馆帮我们准备美酒佳肴,我们可以在画舫上对奕吟诗,俗世的忧愁烦恼全抛到脑后。」
「这是真的吗?」她的语气还是有那么点半信半疑。
「我何必寻妳开心?」他状似懊恼的噘着嘴。
「不是,我只是觉得自个儿好像在作梦。」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要出门,他能够有如此大的转变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他突然用手指狠狠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痛得失声一叫,他笑着道:「这会儿妳还会认为自己在作梦吗?」
揉着额头,她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你用嘴巴说就好了,何必动手呢?」
「我想让妳亲自感受嘛!」
「那我还真应该感谢你哦!」
「娘子用不着如此多礼。」他拱手一拜。
见状,她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不过,她随即想到一件事情,「等等,这个时节游湖适合吗?」
「无所谓,我们开心就好。」
点了点头,她这回可要夸他了,「我想,任性也不是一件坏事。」
「妳知道就好,」这下子他可得意了,「其实,扬州这儿集会繁多,画舫市会犹盛,春为梅花、桃花二市,夏为牡丹、芍药、荷花三市,秋为桂花、芙蓉二市;正月则有财神会市,三月清明市,五月龙舟市,六月观音市,七月盂兰市,九月重阳市。每市游人众多,妳倒不必担心太冷清了,好了啦,我这就让张山去安排游湖的事。」
「时候不早了,等张山安排好,天色恐怕暗了,明儿个再去吧。」
「也好。」略微一顿,再左瞄瞄右瞧瞧,他终于注意到一件令人不解的事情,「为何妳的丫头老是跑得不见人影?」
「呃……翠儿闲不住,我让她自个儿找事情做。」
皱了皱眉头,他不以为然的说:「这个丫头实在是太没规矩了,她应该随时待在妳身边伺候,否则妳受了伤,出了事,我又不在妳身边,那可怎么办?」
「我是第一次不小心弄伤了,以前从来不会这么粗心。」
「无论如何,她是妳的丫头,她就得寸步不离跟着妳。」
「我可没见张山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摇了摇手,他要为自己辩解,「这可不能相提并论,我最讨厌人家寸步不离的跟前跟后,而且张山很清楚何时应该现身,他不会让我出一点点差错。」
「我知道了,我会让翠花向张山讨教,怎么才可以跟主子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倒也不必,妳只要别太纵容她,以免府里的奴才有样学样。」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她恐怕是最没有威严的主子。
「是。」她勉为其难的挤出笑容,若他知道真相,他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站在菊苑外面,翠花一会儿往里头张望,一会儿来回绕着圈子,一会儿停下脚步胡思乱想,不知二少爷是否着手进行调查了?事情此刻进展得如何?
算算时间,二少爷若是上王家求证也该回府了,可是这会儿一点消息也没有,真是教人心急。
「翠花,妳干什么站在这儿发呆?」菊苑的丫头燕儿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吓!她没好气的转身瞪着燕儿,「妳干什么吓人?」
撇了撇嘴,燕儿觉得自个儿好无辜哦!「我在这儿已经站了大半天了,妳一直没瞧见,我只好出声叫妳。」
翠花别扭的清了清嗓子,「是吗?」
「妳自个儿想事想得太入神了,妳在想什么?」
「呃……这几天怎么都没有见到二爷?」她想问得很自然,不过,还是免不了有那么点打探的味道。
眼神转为锐利,燕儿充满敌意的道:「妳问二爷干什么?」
「我随口问问不行吗?」
「妳听好,妳可不许打二少爷的主意。」二少爷是崔府每个丫头的意中人,虽然她们的身份只配当二少爷的妾,可是总强过当个任人使唤的丫头,算一算崔府的丫头们就可以争得头破血流,怎么可以让外来的丫头再加进来凑热闹?
「我只是个丫头,怎么敢对二少爷有非份之想?不过,二少爷若是看上我,这我也没法子。」她当然知道府里的丫头都在打二少爷的主意,论姿色,她也许比不上其他的丫头,可是她的聪明机灵绝对在大伙儿之上。
冷冷一笑,燕儿显然很瞧不起她,「二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妳?」
「这世事难料。」裕儿代替小姐嫁到崔家,又得到崔家上上下下的喜爱,这事又岂是她进入王家的时候可以预料得到?
哼了一声,燕儿一点也不给她面子,「痴人说梦话。」
事有轻重缓急,翠花懒得再跟她逞口舌之快,她急着想知道──「我有急事求见二少爷,二少爷在吗?」
「我不告诉妳。」
「……哎呀!我刚刚不过是跟妳开个小玩笑,妳何必当真?」这种时候还是别太逞强了。
「二少爷出远门了。」她还是老老实实道来,翠花可是少奶奶的丫头,她还是不要得罪比较明智,况且这个丫头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
「真的吗?」太好了,二少爷肯定是上杭州求证她的话是否属实。
燕儿对于她脸上的笑容深感不解,「妳干啥这么开心?」
「没什么。」翠花随即转身离开,这会儿她什么也不用忙了,她只要等着好消息就可以了。
果真如崔浚所言,无论是湖边,还是湖面上,一点儿都不冷清,可是看着他抚琴,裕儿已经痴痴傻傻的完全感觉不到画舫外的喧嚣。
她知道此刻所拥有的幸福是来自于欺骗,可是,她还是渴望上苍别夺走眼前这一切,她是多么想守着他直到天荒地老,这是不是太痴心妄想了?
「妳在想什么?」崔浚不知何时近在裕儿跟前,他的琴声早就停止了,她却还是失魂落魄地对他发呆。
怔怔的回过神,她硬是挤出一个笑容,「你的琴声好美我!」
「瞎说,我已经好久不抚琴了,今儿个是想在这赏心悦目的山色湖光之中,若是少了琴声相伴,那就太可惜了,所以才会在妳面前献丑。」不过,她的赞美显然让他开心极了,他笑得嘴巴都咧开来了。
「我真的觉得你的琴声很美,真希望以后还能听到你的琴声。」
「妳这张小嘴越来越甜了。」他亲昵的在她唇上偷得一吻。
「我是说真心话。」她抗议的噘着嘴。
「好,既然妳喜欢我的琴声,往后我们可以常常出来游湖。」
「你在府里的时候不能抚琴吗?」
略微一顿,他像是陷入沉思的道:「每次抚琴,我总会想到吐血而亡的亲娘,我的心就会充满仇恨,我害怕自个儿会失去理智,所以从此不再抚琴。」
「原来如此。」
「听老嬷嬷说,其实我亲娘是个落难千金,她弹了一手好琴,我爹就是被她的琴声吸引。」
说起来她也是个落难千金,不知道她的下场是否像他亲娘那般悲惨?
「妳又在想什么?」他伤脑筋的推着她的肩膀。
「嗄?」
皱着眉,他实在很担心,「妳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摇了摇头,她努力挤出笑容,「我?我很好,什么事也没有。」
「是吗?」她以为他那么好唬弄吗?他锐利的目光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我看妳的气色一点也不好,妳可不要为了调养我的身子,反而累倒了自己。」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有些感慨。」
「为何感慨?」
「人生在世,总是由不得自己。」
「是啊,可是,妳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我还以为妳不识愁滋味。」
一笑,她娇嗔的道:「我不过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不识愁滋味?」
「我曾经想过,妳根本不是凡夫俗子,妳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所以我才会对妳如此着迷。」他一副无奈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她想告诉他,她是多么爱他,可是,她连真实身份都不敢向他坦白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说爱?
「妳怎么了?」
偎进他的怀里,她语带轻松的暗示道:「你别把我想象得太美好了,我怕你会失望。」
「为何我会失望?」
「我终究是个凡夫俗子,我可能会犯错,若是我做了什么令你生气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噗哧一笑,他轻轻扣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傻瓜,谁不会犯错?我想,就是天上的神仙也会犯错,这月老不就老是牵错姻缘吗?还有,妳好像老是惹我生气,我怎么不记得妳在意这点小事?」
「我哪有老是惹你生气?不过,你说得对,没有人不会犯错。」她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暗示他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保不住秘密,希望他不会责怪她。
「来,我教妳弹琴。」
「嗯。」不想那么多了,她要好好珍惜眼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光。
今儿个一早,天色阴阴沉沉,看起来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裕儿的眼皮直跳个不停,她也说不上来怎么了,她的心情很沉重,直到用过早膳,崔大夫人派来丫头请她前去,她就隐隐约约意识到情况不对,当她看到应该远在杭州的小姐竟然近在眼前,她就知道自个儿的身份已经曝光了,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王嫣红和翠花,厅堂上还有崔大夫人和伺候的贴身丫头,以及崔府的李总管。
「跪下!」崔大夫人显然气得想杀人,她看起来像个凶神恶煞。
跪了下来,裕儿无声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王嫣红,期望小姐可以为她解惑,不过,王嫣红闪烁不定的眼神就是不肯跟她相对,她只好用眼神询问站在小姐身后的翠花,翠花当然不会回答她,可是她得意的笑容已经说清楚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妳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梁换柱冒充王家的千金嫁到崔家!」
「我……」如果她为自个儿辩解,这岂不是害了小姐?
「我瞧妳应该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妳怎么会干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难道妳以为可以愚弄我们崔家一辈子吗?」
想说,却什么也不能说,裕儿无助的看着王嫣红,期盼小姐能出声说几句,不过,她当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难道妳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是她唯一能说的话。
「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对不起,我不能说。」
「我看妳是没法子说,若不是贪图崔家的财势,又何必干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情?我可有说错?」
「不,不是这样。」
「我给了妳机会说清楚,妳不说,那就别怪崔家对妳无情无义。」
「大夫人,我是欺骗了大家,可是,我真的没有恶意。」
「既然是欺骗,难道还有善意吗?」
张开嘴,又闭上,她继续说下去恐怕会出乱子,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大夫人,我知道自个儿没有资格多嘴,可是我听说裕儿一直尽心尽力的在照顾大公子,请您饶了裕儿吧。」王嫣红终于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出声道。
「她愚弄崔家,我怎么可以饶了她?」
「说起来我也有错,若不是我粗心大意,她也不会有机会冒充,而且此事若闹了开来,恐怕会惹来议论,还望大夫人三思。」
沉默了下来,崔大夫人当然不希望此事闹了开来,无论如何,这攸关崔家的颜面,可是,她又咽不下这口受骗的气,一时还真是左右为难。
许久,崔大夫人终于开口道:「好吧,这件事暂时搁着,老爷这几天不在,我等老爷回来商讨之后,再来决定如何处置她。」
「谢谢大夫人。」
「李总管,你先派人把这个丫头关进柴房,还有,这件事不准张扬出去,大少爷那儿也是一样,若是谁敢多嘴,我就让他在扬州待不下去。」
「是。」李总管拱手领命,随即派人把裕儿押进了柴房。
「大少爷,不好了!」张山惊惶失措的冲进书斋。
冷冷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崔浚再度低下头把心思摆在画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规矩?」
「对不起,小的太心急了。」虽然大少爷已经不再紧闭著书斋的门,可他的规矩还是不容许破坏,只是多了一个人可以自由进出这儿,那就是少夫人。
「天要塌下来了吗?」对他来说,就是天要塌下来了也无动于衷。
「天是不会塌下来,只是崔家恐怕要大乱了。」
「哦?什么事这么严重?」不过,他的口气倒是一派悠闲从容,好像崔家跟他毫无瓜葛。
顿了一下,张山变得小心翼翼,「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这段日子伺候大少爷的少夫人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少夫人昨儿个夜里从杭州悄悄的来到这儿。」
咚!手上的笔掉了下来,他倏然抬起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偷梁换柱,丫头冒充小姐嫁到崔家,至于其他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这事是听谁说的?」
「不知道,我是无意间听到丫头们议论纷纷。」
慌慌张张的站起身,他感觉到他的娘子有危险了,「她在哪儿?」
「少夫人吗?我想应该在大夫人那儿。」
「我去找我娘。」
「大少爷,您慢点儿。」张山急忙拿起衣架上的斗篷追了过去。
一路奔向崔大夫人所居住的兰苑,崔浚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向来讲究的规矩,他东张西望的叫喊,「娘子,妳在哪儿?」
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茶杯,崔大夫人语带不悦的说:「我都还没派人过去请你,你就来了,你的手脚倒是挺快的嘛!」
确定裕儿没有在这里,他才看着崔大夫人道:「我要见我的娘子。」
神情一肃,崔大夫人严厉的纠正他,「你听好,她不是你的娘子,她的名字叫梅裕儿,她不过是王家的一名丫头,我绝不会让一个丫头当你的妻子。」
「可是,对我来说,她是我的娘子,我要见她。」他对她的爱流露在眉宇言语之间,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些天她老是说一些莫名奇妙的话,原来她一直想把自个儿的身份告诉他,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微蹙着眉,她怎么也没料到他对梅裕儿的感情会如此深,这么一来,她更不可以让他们两个见面,「你不准见她。」
「为何不让我见她?」
「你耳根子软,只会受她摆布,这件事你别插手,我会处置。」
「她是我的娘子,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她贪图崔家的财势,冒充小姐嫁到崔家,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要亲耳听她说明白。」
「你就是亲耳听她说还是一个样,你就别再浪费心思在她身上了。」
「我不相信,事情绝非这么简单。」如果她只是贪图荣华富贵,她没必要那么在意他的死活,再说,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有办法瞒住王家所有的人坐上花轿嫁到崔家?他敢断定,这其中大有文章。
「你别再说了,若非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我早就把她送官严办了,再说,你的身子能有今日的好转,这都是她的功劳,你放心,我不会太为难她。」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对她的恨意更深了,她从来没有真心的把他当成儿子,否则,她就不会毫不考虑他的感受,可是为了他的娘子,他必须忍下来。
「娘,我求求您让我见她好不好?」
「从今以后,你应该把心思放在嫣红身上,她才是你要厮守一生的娘子,过些日子,处置好那个丫头,我会再挑个黄道吉日让你们拜堂成亲。」
「除了裕儿,我谁也不要。」
抬起手结束他们之间的对话,崔大夫人直接下达命令,「张山,大少爷累了,你送他回房休息,睡上一觉,他的脑子才会清醒。」
「娘……」
「大少爷,您冷静一点,先回去歇会儿吧。」张山强行拉着主子离开。
走过来又走过去,王嫣红一刻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她好害怕,裕儿会怎么样?她又会怎么样?
「小姐,妳别走来走去,坐下来。」翠花硬是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
咬着下唇,她充满惶恐的说:「翠花,我的心很不安,我这么做对吗?万一裕儿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事到如今,小姐千万不可以心软。」
「可是,裕儿好心帮了我,我却反过来陷害她,我还算是人吗?无论如何,至少我应该为她做点事情吧。」
「小姐,妳清醒一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小姐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想法子说服大夫人把裕儿赶出崔府,以免节外生枝。」翠花好不容易努力到现在,她绝对不允许事情功亏一篑。
「我相信裕儿不会说出真相。」
撇了撇嘴,翠花才不相信裕儿有那么高尚的情操,「这可难说,眼看自个儿所拥有的一切就要化成乌有了,她怎么可能乖乖的保持沉默?」
「刚刚,裕儿就可以道出真相,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摇了摇头,她一脸严肃的说:「事发突然,她一点准备也没有,而且,她很可能还搞不清楚状况,所以才没有说出卖情,小姐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是吗?」
看到小姐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她不免担心,「小姐,妳想想老爷和夫人,妳的一念之间可以毁了王家,妳一定要三思,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叹了声气,她很无奈的说:「我明白。」
「小姐,妳别怪我太狠心了,裕儿只有一个人,王家上上下下却有十几个人,哪边比较重要,小姐应该比我还清楚,所以,小姐最好不要再帮裕儿说话了,以免大夫人对此事起了疑心,大夫人可是非常精明能干,小姐得当心点。」
「我知道了。」
「从现在起,小姐应该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姑爷身上。」
「妳要我做什么?」她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没办法,她一想到裕儿此时关在柴房,她的心思绪就很混乱,其他的事根本无心关注。
「这段日子都是裕儿在伺候姑爷,姑爷的心当然是偏向裕儿,小姐一定要想法子拉住姑爷的心。」
「我怕做不来。」
「我会帮助小姐,况且小姐样样比裕儿强,姑爷一定会对小姐动心。」
「我真的样样比裕儿强吗?」老实说,她对自个儿一点信心也没有,至少在裕儿面前,她就有那种自叹不如的感觉。
「这是当然,裕儿不过是个丫头。」
「妳不懂,裕儿不是普通的丫头。」
虽然听了很不愉快,翠花还是压下不悦的心情道:「小姐,妳就别再胡思乱想了,妳只要记得一件事,妳才是崔家真正的少夫人。」
半晌,她缓缓的吐道:「事情都闹到这个局面了,恐怕也由不得我了。」
这下子翠花总算安心了,「小姐,为了今天的事,妳昨夜一定没有睡好,又折腾了一个上午,妳肯定累坏了,我请府里的下人帮妳打水净身,妳再睡上一觉,等妳养足了精神,我们再来琢磨如何讨姑爷欢心。」
点了点头,王嫣红也实在没有力气再伤脑筋了。
心急如焚,崔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不停的看着房外,张山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这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过是打听一个消息,用得着花上这么久的时间吗?只要想到裕儿此刻正在某个地方受苦,他就心如刀割,现在,她一定觉得很害怕很不安。
「妳要撑着点,我会尽快去救妳。」他的喃喃自语根本是在安慰自己。
不知道怎么了,亲娘吐血身亡的情景又浮现眼前,他娘是为了自个儿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她一定会危害裕儿……不行,裕儿不能死,没了她,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终于,张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他还来不及出声,崔浚已经冲上前抓住他,「你查清楚了吗?少夫人在哪儿?」
抬起手,张山示意他别着急,等他喘口气,气息缓和了下来,他才把调查了将近一天的消息说出来,「少夫人被大夫人关在柴房。」
「柴房?」
「听说,大夫人准备等到老爷回府商量过后,再决定如何处置少夫人,所以暂时把少夫人关在柴房。」
「柴房那种地方又阴冷又不舒服,昨儿个夜里她睡在那儿一定很不安稳,我要立刻去见她。」崔浚急匆匆的便准备冲出房。
张山连忙拉住他,「大少爷,这事急不得,大夫人下了封口令,我可是偷偷摸摸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个消息,你这么冲动的跑去柴房只会坏事,再说,大夫人派人守在梅苑外头,这会儿你想上哪儿都会有人跟着。」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大夫人已经算准了大少爷会想办法见少夫人,所以干脆派人看住大少爷,不但如此,大夫人连柴房那儿也派人看守,就算大少爷可以摆脱跟监的人,恐怕也进不了柴房。」
「可恶!」他怒不可遏的握紧拳头,她总是这么霸道蛮横,什么事都得听从她的意思……不,这一次他再也不会任她宰割了,不管他必须为此付上什么代价,他都不会向她妥协。
「大少爷,你要沉住气,激怒了大夫人对少夫人不会有任何帮助。」
「我管不了这么多,我一定要见到裕儿。」他挣扎着想摆脱张山的牵制,可是张山牢牢的不肯松开手,「放开我。」
「这事我们可以慢慢再想法子,大少爷千万不可冲动行事。」
「你不明白,再慢,我娘就会把她活活折磨死……咳!」他一激动又咳嗽了起来,这个毛病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再犯了。
「大少爷,你别急,你的身子要紧啊。」张山担心的拍着他的背。
摇着头,他苍凉的说:「没有裕儿,什么都不重要了。」
张山感觉到自个儿的眼眶湿了,他是第一次看到大少爷如此真情流露,「若是少夫人知道大少爷没有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她肯定又要唠叨了。」
「我只要能够见到她,她想怎么唠叨都成。」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训斥责备的话,他也觉得赏心悦耳。
「大少爷,你给我时间,我一定想法子让你和少夫人见面。」
想了想,他还是妥协了,「一天。」
「三天之内,打点好关系让大少爷进柴房见少夫人,这得费些功夫。」
「三天太漫长了。」他现在连一刻都等不及,何况是三天呢?
「不管多漫长,大少爷一定要忍。」
片刻,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三天以内。」
双手抱着身子,裕儿感觉自个儿的头越来越沉重,她会不会死在柴房?她好想见崔浚,他在哪儿?他知道她的身份了吗?大夫人一定会告诉他,他有何反应?生气?伤心?如果可以,她想当面向他解释清楚,她要让他知道,她对他是真心的,不过,他会相信吗?
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她能否跟他见上一面都不知道,也许,她会死在这个地方,她可以感觉到自个儿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她彷佛又回到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生死有可能只在一瞬之间。
这时,她听见柴房的门打开的声音,她满怀期待的抬头望去,可是进来的人却是崔齐。
柴房的门再度关上,他走到裕儿前面蹲了下来,「妳还好吗?」
「我,我还撑得住。」从她的声音不难听出她已经冷得发抖。
连忙解下身上的斗篷,他把斗篷披在她的身上。
「不,不好,若是让大夫人知道了,你会有麻烦。」她想脱掉身上的斗篷还给他,不过,她就是使不上力。
「妳放心,这点小事我还应付得来。」看到她变得如此憔悴,他很心疼。他以为大娘会把她撵出崔家,他已经准备适时向她伸出援手,怎么也没想到,大娘会把她关进柴房,他也只能改变原来的盘算。
「你知道我在这儿,那么,府里想必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苦涩的一笑,她到现在还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她可以明白小姐的心情,为了保全王家,小姐不能说出实情。
「是。」
「大夫人一定不喜欢二少爷来这儿看我,二少爷还是赶快走吧。」
「妳用不着为我担心,倒是妳,大娘不会轻易放过妳的。」
「我还能怎么办?」
眼神转为热切,他再也不必掩饰自己的情感了,「我可以救妳出去。」
虽然她的脑子越来越沉重,但是她还是敏锐的感觉到气氛变得不太对劲,她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可以帮妳离开这个地方,不过有个条件,以后妳就由我照顾,我会为妳安排落脚之处,还会安排几个下人伺候妳。」
怔了怔,她希望是自个儿会错意了,事情绝不是她想象的那么一回事,可是……缓了一口气,她试着用轻松的态度回应,「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妳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要妳。」
彷佛被吓傻了似的,她眼睛眨也没眨一下,许久,她才缓缓的吐出话来,「你是不是糊涂了?你一定不知道自个儿在说什么。」
「我从来不糊涂,我很清楚自个儿在说什么。」
一时之间,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回应,他怎么会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眼前,我不能给妳名份,可是终有一天,妳会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这是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她当他是崔浚的弟弟,可是……他是可怜她,还是寻她开心?
「我喜欢妳,从我第一眼看见妳灿烂的笑容,我就再也放不下妳了。」
除了震憾,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看他是真的糊涂了!
「我会好好疼惜妳,绝不会让妳受到一丁点委屈。」
过了好一会儿,她讷讷的说:「我是崔浚的妻子。」
「妳已经不是了。」
摇了摇头,她温柔坚定的说:「对我来说,我永远都是崔浚的妻子。」
闻言,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这里已经没有妳容身的地方了,妳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我还是不会改变。」
这下子他更心急了,这绝对不是他要的答案,「妳用不着急着给我答复,我可以给妳时间想清楚。」
「不用了,我很清楚,我的人和心都属于崔浚,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改变。」
「也许,他已经不要妳了,他根本不敢违抗大娘。」
「我不能决定他是否要我,但是我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我爱他,至死不渝。」
因为她的至死不渝,他很心痛,也很震憾,为何身陷困境的这一刻,她还可以如此坚定不移的爱着一个连自个儿身子都顾不了的男人?他真的很难相信,「即使妳所爱的人是个懦夫,妳也不放弃吗?」
「因为有爱,人在苦难中还会想坚持的活下去,你说,我能放弃吗?」
无言以对,他只能默默的离开柴房。
进了寝房,见到崔齐依然失魂落魄的斜坐在坐榻上,小六惊叫道:「二少爷,你在这儿坐了一夜吗?」
「我睡不着。」他动也不动一下,其实,他已经几次躺下来想睡觉,可是裕儿的话阴魂不散的在他耳边挥之不去,他不禁自问,他是不是做错了?他不惜让崔家闹得天翻地覆,为得究竟是什么,不就是她吗?可是,她的心却容不下他,这是不是可笑之至?
无声一叹,小六很担心他,「二少爷是在想少夫人……裕儿姑娘的事情吗?」
略微一顿,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惑,像在自语自语的说:「如果我让她永远冒充王嫣红,这是不是更好?」
「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二少爷揭发此事并没有错。」
「可是,这其中有我自个儿的私心。」
小六怎么会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他曾经想过阻止,可是,二少爷要揭发少夫人的真实身份,这并没有错,他似乎没有理由阻止,他也只能说,也许二少爷注定逃不了这一劫吧。「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可以明白二少爷的心情。」
「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可是到头来却白忙了一场,如今裕儿还因此身陷柴房受苦,这大概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闻言,小六大胆的说:「二少爷想个法子帮帮他们吧。」
「你要我帮他们?」
「虽然裕儿姑娘冒充小姐嫁到崔家,可是她一直全心全意在照顾大少爷,大少爷也因为她而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有多恩爱。」
紧抿着双唇,崔齐的心情很复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很恩爱?只是当机会送上门,他还是忍不住想将她抢过来,如今却要他反过来帮助他们,这无疑是在折磨他,可想而知,这种滋味有多难受。
「不瞒二少爷,张山来找过我,他要我帮忙想法子让大少爷见裕儿姑娘,可是二少爷也知道,我们哪有本事买通府里的下人?除非是二少爷出面。」虽说大少爷是崔家大掌柜的第一人选,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大少爷身子不好,而且对做买卖一点兴趣也没有,以后崔家肯定由二少爷当家,二少爷的命令当然没有人不买帐。
「我不想跟大娘对立。」没错,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他们两个见上一面,可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怎么甘心再把她送回大哥的怀里?
「二少爷一定有法子应付大夫人。」
「你对主子还真是忠心耿耿。」这话可不是在赞美。
「我知道二少爷若是不帮他们,二少爷心里一定会有遗憾。」
「是吗?」是啊,他一手毁了他们的幸福,他不可能一点愧疚也没有。
「我知道自个儿不该多嘴,可是请二少爷可怜他们吧。」
摆了摆手,他烦躁的说:「你可以让我静一静吗?」
「小的遵命。」虽然崔齐还没有点头,可是小六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其实没有拒绝就表示答应了,只是二少爷需要时间调整心情。
为了见崔浚,王嫣红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翠花,大公子长什么样子?」
「姑爷生得俊逸非凡,只是……哎呀,小姐还是待会儿自个儿看吧。」翠花根本没有正眼打量过崔浚,因为她老是四处串门子,待在梅苑的时间少之又少,当然见到他的机会也不多,再加上崔浚的阴阳怪气是出了名,她就是有机会见到了也会赶紧闪人。
「我好紧张。」
「小姐可是个美人胚子,姑爷见了一定会惊为天人,小姐用不着紧张。」
「他一直把裕儿当成他的妻子,我突然出现,他会不会讨厌我?」她当然知道自个儿貌美如花,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胸口老觉得闷闷的。
「不管姑爷和裕儿发生什么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小姐不要一直惦记着。」
顿了顿,王嫣红一脸迷惑的道:「不过,我一直想不明白,二公子怎么会发现裕儿的真实身份?」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小姐别再想东想西,专心想着姑爷就好。」还好她有所防范,否则小姐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我知道了。」
眼看她们已经走到崔浚的房门外,翠花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连忙低声提出警告,「姑爷的脾气不太好,若是他对小姐大吼大叫,还请小姐别太在意。」
「他的脾气不好?」
「这是刚开始,一旦熟识了,他就会改变态度了。」
「喔。」
「小姐,妳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进去了。」
王嫣红点了点头,翠花随即上前在敞开的房门上敲了敲,然后领着王嫣红走了进去,「姑爷,我家小姐送汤药给您。」
看也不看一眼,崔浚冷冷的道:「滚出去!」
轻轻推了一下小姐,翠花示意她把汤药端到崔浚旁边的几案上。
点了点头,王嫣红小心翼翼的端着汤药走向坐榻,她把汤药摆在几案上,「大公子,你还是趁热把汤药用了。」
「妳是聋子吗?我说滚出去!」崔浚像个凶神恶煞的瞪着她。
吓了一跳,王嫣红不由得畏缩的往后一退,如果不是因为她有心里准备,她可能说不出话来,「大公子,以后你的汤药就由我来伺候。」
好像发疯似的,崔浚拿起盛着汤药的碗往地上一砸,汤药洒了一地,碗也碎得面目全非,他杀气腾腾的吼道:「妳是白痴吗?我叫妳滚出去听不懂吗?滚!否则我教人把妳撵出去!」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她是爹娘宠爱呵护的掌上明珠……眼眶马上泛红,她掩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怔了半晌,翠花才慌慌张张的追了过去,「小姐,等等我……小姐……」
终于追上了王嫣红,翠花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姐,妳不要跑得这么快,万一摔跤了怎么办?」
甩开翠花的手,她忿忿不平的道:「为什么我要受这种委屈?」
喘了一口气,翠花好声好气的安抚道:「我刚刚不是警告过小姐吗?姑爷的脾气不太好,小姐就别跟他计较了。」
「为什么我必须忍受他?」
「虽然小姐没有正式跟姑爷拜堂,可是名义上你们已经是夫妻了,为了往后的日子,小姐要忍着点。」
「妳要我忍多久?若是他永远都这个样子,怎么办?」
「姑爷只要看见小姐的真心,他的态度就会转变,当初,裕儿也是为了姑爷受了不少罪,可是没多久她就苦尽甘来,姑爷不但跟裕儿有说有笑,他还会陪裕儿上街游湖。」
「真的吗?」
「这是真的,我相信裕儿都办得到,小姐当然绝对没有问题。」
可是,她一想到刚刚的情形,免不了又打了一个寒颤,「我还真有点怕他。」
「姑爷也有温柔的时候。」小姐还没出现的前些天,她总是听到府里的丫头们大惊小怪的在议论,大少爷对少夫人有多么温柔。
「是吗?」她实在很难想象。
「真的,其实,小姐也不能怪姑爷发那么大的脾气,他大概没想到这些日子伺候他的人竟然是个丫头,小姐想想看,府里上上下下议论纷纷,姑爷的心情怎么会好受?所以,小姐是不是应该多体谅姑爷?」
「这倒是。」
「小姐气消了?」
勉为其难的挤出笑容,王嫣红有气无力的说:「我累了,我想回房歇息了。」
所谓咫尺天涯,崔浚终于深深的体会到了,分明近在眼前,他们却彷佛处在两个世界,这种明明见得着却见不到的滋味真的很痛苦,为何上天要如此折磨他?难道是因为他一直苟且的过日子,上天再也看不下去了吗?
过了今晚,明天就是他给张山的最后期限,不知道他把事情办妥了吗?如果张山没把事情办妥,他也只能硬闯了……除了裕儿,他什么也不怕,就算是把崔府闹得鸡犬不宁,他也无所谓。
此时,他看到崔齐带着两名丫头走进寝房,两名丫头手上端了酒和小菜,崔齐指挥两名丫头把酒菜摆上桌,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小子在搞什么鬼?他应该很清楚自己此刻没有饮酒作乐的心情。
手一挥,崔齐道:「妳们可以退下了。」
看着丫头们应声行礼退了出去,他冷冷的出声道:「这是干什么?」
「我们两兄弟好像不曾一起饮酒谈心。」显然毫不在意那张不欢迎他的臭脸,崔齐率先坐了下来,然后拿起酒瓶斟了两杯酒。
「我对饮酒谈心没有兴趣。」
「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趣?你就不能破例一次吗?也许,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若是大哥知道他对裕儿的念头,他肯定不愿意再跟他这个弟弟坐下来喝酒。
自嘲的一笑,他总算坐了下来,「这么说也对,我这个破身子还能熬多少个时日,谁也说不准。」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是活得好端端的,你会长命百岁。」
眉一挑,他的笑看似温和却又有一股寒意,「你希望我长命百岁吗?」
「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这得看老天爷的意思。」虽然他们谁都不愿意说破,但是存在他们心中的「敌意」却怎么也藏不住……或许,他们也不懂为何把对方视为「敌人」。
「是啊。」
崔齐豪爽的举起自己的酒杯,「我们干一杯。」
这一次崔浚倒是很爽快的举起酒杯干了,「你不可能无端找我喝酒谈心,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还是直接说明来意。」
叹了声气,他也跟着把自个儿杯子里面的酒干了,「你非要这么着急吗?你就不能再跟我多喝几杯酒吗?」
「咳!」几天没有服用汤药,崔浚的身体又变得不听使唤了。
皱着眉,崔齐忍不住要对他唠叨一下,「大哥老是不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这样子如何照顾裕儿呢?」
「你不用担心,裕儿没事,我就会没事,裕儿有事,我就会有事。」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坦白道出心里的话,「我嫉妒你。」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他语带自嘲的冷笑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像我这种随时会命丧九泉的人,我有什么值得你嫉妒?」
「你有裕儿──一个至死不渝都爱着你的女人。」
因为裕儿,他的眼神变得很温柔,「每个女人都爱崔家二公子,你不难找到那个至死不渝都爱着你的女人。」
「可是,那个女人却不是裕儿。」
怔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料到崔齐会如此坦白,他想干什么?难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吗?「我不会把裕儿让给你。」
「如果我可以救她出来,你也不放弃吗?」
「我会自己救她出来。」
冷哼了一声,崔齐可是一点也不给他面子,「我不想泼你冷水,可是你最好搞清楚,你连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都有问题了,你根本没有本事救她。」
「你犯不着为我担心,即使必须赔上我的性命,我也会救她出来。」
顿了一下,崔齐认输的笑了,「我明白了,我可以安排你和裕儿见一面。」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为什么要帮我?」
「我想减轻心里的愧疚,王嫣红会出现在这里,这都是我的错。」
原来如此!虽然生气,可是他更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裕儿的真实身份?」
「这个不重要,我只是不想瞒着你。」
「我何时可以见到裕儿?」
「今晚三更,我在柴房外面等你。」
点了点头,他由衷的道:「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
「这是我欠你的,往后就得靠你自个儿了。」
「我知道,我的未来当然得靠我自个儿努力。」这一次他主动斟酒,同时举起酒杯,他们以后恐怕再也无法像这样子坐下来喝酒了,「我敬你一杯。」
「干杯。」崔齐也举起酒杯跟他干了。
隐约之间,裕儿感觉有个人向她靠近,可是她睁不开眼睛,因为她好累好累,她觉得自个儿的魂魄好像快要脱离肉体,她的命恐怕在旦夕之间了。
这是他的娘子吗?蹲下身子,崔浚感觉眼角沁出泪水,颤抖的手缓缓伸向那张苍白憔悴的容颜,她怎么短短几天就变成这个样子?
她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那是属于一个男人独有的味道,她努力想睁开沉重的眼皮,彷佛过了好久好久,她终于看到朝思暮想的人。
唇角微微上扬,她的笑容有着满满的幸福,「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跌坐在地上,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他的心痛得好像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妳这个傻瓜,不管妳到哪儿,我都会去找妳,我们永生永世不分开。」
缓了一口气,她才又轻轻柔柔的道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欺骗你……我不是为了崔家的……」
「妳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还没有瞎了眼,妳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妳绝不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谢谢你相信我……我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小姐有恩于我……我什么也不能说,你明白吗?」
「说出真相,妳就不必受这种苦了。」
「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自个儿的良心。」
「妳真的好傻好傻!」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又轻又柔宛若柳絮一般,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如果,妳可以不要这么善良、这么固执,那该有多好。」
费了好大的劲,她终于在他的帮助下抬起手,摸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彷佛要把他的脸给牢牢记住,「我不后悔……代替小姐坐上花轿……因为遇见你……好幸福好幸福……我爱你……至死不渝。」
「我也爱妳,至死不渝。」
满足的叹了声气,虽然她的身子虚弱得连支撑的力量都没有,可是她的精神却满载着喜悦,「我,死而无憾。」
「妳不可以死,我会想法子救妳出去,妳一定要等我。」他越说越激动。
点点头,她却开始叮咛他,「你答应过我……你会服用汤药……别忘了……」
「我会等妳亲手为我熬药。」
「你,总是这么任性……不可以了。」她轻轻的摇着头,她恐怕撑不下去了。
「对,我就是任性,所以妳得在一旁约束我。」他不自觉的缩紧双手,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他,他感觉到她的生命正一点一滴的在消失当中。
「我恐怕……不行了。」
「不要,我不会让妳丢下我一个人走的,我一定会去找妳。」
微蹙着眉,她真的很担心,「不可以……生命很宝贵……你要坚强的活下去。」
「那妳也要努力活下去,有妳,就有我,没有妳,就没有我。」
「你,这是何苦呢?」
「是妳,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失去妳,我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什么而活。」他将她的手放到颊边,缠绵的用面颊爱抚,「妳还记得我说过吗?我想帮妳画下梅花纷纷飘落身上的样子。」
「我从来没有忘记。」
「那是一幅很美很美的画,如果没有画下来,我会抱憾终身,妳怎么忍心呢?明儿个我就去找我娘,我一定会救妳出去。」
闻言,她感动的点头道:「好,我会努力活下去,我等你。」
「小姐,不好了,妳醒醒。」翠花急忙的摇晃着睡梦中的王嫣红。
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她迷迷糊糊的道:「什么事?」
「大少爷刚刚去柴房看裕儿。」
「……妳说什么?」她这下完全清醒过来。
「我去茅厕回来的时候看见大少爷和张山鬼鬼崇崇的从梅苑走出来,我就好奇他们这么晚了要去哪里,所以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没想到他们竟然去了柴房。」
「大夫人不是派人看守柴房吗?」
「是啊,可是,我只看到二少爷在柴房外面等他们,当时根本没有其他看守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咬着下唇,翠花想了想道:「我看,他们一定是买通了看守的人。」
「大公子去见裕儿,他一定会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办?如果裕儿把真相告诉大公子,我们就完蛋了!」虽然她老是说裕儿不会泄露真相,可是事到临头,她又不免担心起来。
「这确实有点麻烦,不过,倒也不必太担心,大夫人已经认定姑爷偏袒裕儿,所以裕儿对姑爷说什么都不足以采信,在大夫人面前,我们还是占上风。」
「如果大夫人采信了,那怎么办?」
「我们打死也不能承认。」
「大夫人一旦心有疑惑,我们王家就势必受到波及。」
「小姐别想那么多,不打紧,等到小姐和姑爷拜堂成亲,小姐好好伺候姑爷,大夫人就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王嫣红同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如果大公子真的知道真相了,他一定会更痛恨我,我想亲近他,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小姐别急,我们还不知道裕儿对姑爷说了什么,何必先吓唬自己呢?」
是啊,说不定裕儿什么也没说,她何苦自寻烦恼?可是,她就是觉得很不安,「我们如何知道裕儿对大公子说了什么?」
「小姐可以找裕儿问啊。」
送上一个白眼,她闷声道:「裕儿此刻被关在柴房,我怎么问她?」
「这个简单,如果小姐请求大夫人通融,大夫人一定会让妳见裕儿一面。」
「我请求大夫人让我见裕儿,大夫人会不会起疑心?」
「无论如何,裕儿也是跟了妳好几年的丫头,妳关心她也是人之常情,我想大夫人不会想太多的。」
「我知道了,天一亮,我就去向大夫人请求。」
略一思忖,翠花不放心的说:「小姐,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姑爷偷偷去见裕儿的事告诉大夫人?」
「不好,我们还是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好了,否则教大公子知道我们去告状,他还会给我好脸色吗?」
「可是,万一他老是跑去柴房见裕儿呢?」
「这倒是个问题。」王嫣红苦恼的皱着眉,即使裕儿今儿个不说,明儿个呢?他们每见一次,她就得害怕一次,这种滋味岂不是很难受?还有,他老是跟裕儿纠缠不清,他更不可能正眼瞧她。
沉吟了半晌,翠花两眼陡然一亮,「我有个想法,我们不要明说,点到为止就好了,大夫人心里有个底,她自然会想法子防范。」
「好吧,我们就这么办。」
用过早膳,崔浚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张山上兰苑找崔大夫人,没想到,他们在兰苑外头正好和从里头走出来的王嫣红及翠花碰上,不过,他彷佛没看见似的,径自当着她们的面走进兰苑,张山除了尴尬的拱手行礼外,也不敢说多一句的赶紧追着主子而去。
「妳看看他那个样子,我怎么亲近他?」王嫣红忍不住嘀咕道。
「小姐先别管这些,还是赶紧去柴房见裕儿比较重要。」
「是啊,我差点就忘了,我们走吧。」
当她们急着去柴房的时候,崔浚也来到大夫人面前,一直以来,他总是采取消极的态度面对事情,就像,他宁可放任自个儿的生命一天一天走向死亡,也不想浪费心思计谋对抗他娘,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改变的一天,这一次,为了救他心爱的女人,他必须起而一战。
其实,他不怕起而一战,这一战他稳操胜算,他不怕死,他娘却害怕失势,可是,他却不免期待他娘还有一点良知,他希望可以动之以情。
「我正想去看你,你就来了,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大夫人的表情看起来可是一点开心的感觉也没有。
「娘,请妳放了裕儿。」他一点拐弯抹角的心情也没有。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那个丫头如此愚弄我们崔家,我怎么可能放了她?还有,你昨夜不安安份份的待在房里,你上哪儿去了?」她想夜深了,他总要睡觉,用不着再派人跟着他,反正柴房有人守着就好,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趁着黑夜作怪,完全不把她的命令当一回事。
「我去柴房。」他不想再遮遮掩掩了。
「什么?」大夫人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若是裕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可能活下去。」
脸色一变,大夫人严厉的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裕儿,我好不容易想清楚了,即使我必须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我还是会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妳硬要把裕儿从我身边夺走,没有裕儿,我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略微一顿,他语带恳求的接着说:「娘,请妳大发慈悲放了裕儿,成全我们吧!」
双手握成拳,大夫人气得全身发抖,「为了一个女人轻易决定自己该死还是该活,你怎么会这么没有出息?」
摇了摇头,他苦笑道:「妳还是不明白,我就是不想成为妳巩固自己在崔家地位的工具,我才会没有求生的念头。」
怔了一下,大夫人恼怒的道:「你太不象话了,你怎么可以跟娘说这种话?」
「我只是说出实话,有何不对?」
张着嘴巴半晌,大夫人浑身带刺的说:「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忤逆娘亲,我请师傅教你读书,真是白白糟蹋了!」
「如果妳真的是生下我的亲娘,妳今日的所做所为,也许我可以谅解,可惜妳不是。」
「……你,你在胡说什么?」他不可能知道那件事……
「我早就知道妳并不是我亲娘。」
「……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言乱语?」
「这是妳亲口说的,妳忘了吗?」
「我、我亲口说的?!」这怎么可能?她忙着掩盖真相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说出来?
「妳可以确定自个儿没有不小心说溜了嘴?」
这……她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了,偶尔,她会梦到崔浚他亲娘来向她索命,她有没有因为惊吓而说溜了嘴,她自个儿也不太清楚。
「如果我死了,妳费尽心机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所以,请妳放了裕儿。」
「你在威胁我?」
「不敢,我很希望妳能够明白裕儿对我有多重要,可是妳从来不关心别人的感受,妳在乎的永远是自己,我也只好跟妳交换条件。」
沉吟了片刻,大夫人很不甘心的说:「我得考虑一下。」
「裕儿在柴房已经待太久了,她等不及了。」
「今晚我会给你答复。」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必须妥协,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如此轻易顺了他的心,没想到这小子竟敢挑战她的权威,不过这么一来,她也就不必担心他成不了大器。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虽然她是来打听事情,可是王嫣红还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跟裕儿说些心里的话,她希望裕儿可以明白她的难处,走到今日这个局面,她也是莫可奈何,所以她把翠花留在柴房外面,她想单独跟裕儿见面,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副景象。
看着脆弱得好像快要香消玉殒的裕儿,她感觉自己的胸口被重重一击,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咚!跪了下来,泪水缓缓的从眼角溢了出来,她究竟做了什么事?
因为细碎的啜泣声,裕儿努力撑开眼皮,当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是王嫣红,不禁虚弱的挤出笑容,「小姐……妳怎么来了?」
飞快的用衣袖拭去泪水,她硬咽的道:「裕儿,我对不起妳。」
「我明白……小姐的苦衷……我不怪小姐……小姐也别自责。」
「为什么不大声的责骂我?妳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妳怎么可以对我一点怨言也没有?」王嫣红宁可她对自己大吼大叫,至少那表示她还活蹦乱跳,而不是奄奄一息快变成一缕幽魂。
「小姐用不着为我难过……这,也许是我的命。」
摇着头,她难过的说:「我求求妳骂我好不好?」
「这一切……都是命……我不后悔代替小姐坐上花轿……没有当初的偷梁换柱……我就不会明白爱一个人原来可以至死不渝……我很幸福。」
过了好一会儿,王嫣红才挤出话来,「妳爱上大公子?」
「对不起,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也爱妳吗?」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挫败的跌坐了下来,因为她的关系,他们不能再恩恩爱爱的过日子,可是她困在这儿又何尝好过?即使她想成全他们,也不能成全他们,她进退两难。
「小姐,对不起。」
「妳并没有对不起我,这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没有在私心作祟下听了翠花的馊主意,事情就不会闹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这都是天意。」
看看裕儿已经气若游丝却还是如此善良,再比较自己,她觉得好羞愧,此时此刻,她怎么还能泯灭自己的良知。
紧咬着下唇,她像在跟自己挣扎似的,终于,她下定决心的说:「我去说出一切真相,我请大夫人放了妳。」
「不要……小姐……」她急忙的伸手拉住王嫣红,「这会危及王家……」
「妳继续待在这儿,妳的身子会吃不消。」
「我……还撑得住……崔浚会想法子救我。」
「妳别傻了,如果大夫人可以轻易改变心意,妳就不会待在这儿受苦了。」她义无反顾的站起身。
见状,裕儿也慌慌张张的跟着站起身,不过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虚了,顿时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而她在失去意识之前只来得及说:「千万不可以……」
看着裕儿在她面前昏倒,王嫣红先是一怔,然后冲过去抱起她,惊天动地的放声大喊,「来人啊……快救救裕儿……」
「大夫,她怎么了?」崔浚心急如焚的一会儿看看裕儿那张毫无血色的容颜,一会儿看看正在帮她把脉的大夫。
放下裕儿的手,大夫转身面对房里的人,他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寒气已经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她和腹中的胎儿恐怕保不住命了。」
「你说什么?」他激动的冲上前揪住大夫的衣襟。
「大少爷,你别急,你让大夫慢慢说清楚。」张山上前想拉开主子,不过崔浚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轻而易举的就甩开他。
「你不是我们扬州的名医吗?你一定救得了她对不对?还有,什么是腹中的胎儿,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瑟缩了一下,大夫战战兢兢的说:「大少爷,少夫人因为怀有身孕,身子骨比较虚弱,这会儿不小心染上风寒,没能及早发现,致使寒气伤及五脏六腑,我想就是神医来了也束手无策。」
双手垂落下来,崔浚摇摇晃晃的往后一退,「怀有身孕?」
崔大夫人吓坏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虽然入冬了,可是柴房里面没有风吹也没有雨打,怎么可能因此染上风寒?
「大夫人、大少爷,小的真的无能为力,小的告辞了。」大夫慌慌张张的收拾药箱,仓皇的赶紧离开。
宛如一缕幽魂的走到床边,崔浚跪了下来,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泪水不听使唤的悄悄滚出眼眶,「裕儿,妳已经答应我要努力活下来,妳怎能不遵守承诺?妳最善良了,何况妳腹中已经有我们的孩子,妳又怎能狠心不让孩子见见这个世界长什么样子?」
闻言,原本全身僵硬的王嫣红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她羞愧得双手掩面虚弱的跪了下来,「这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裕儿!」
「小姐,妳别这样子。」翠花担心的想上前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可是,她已经被自责淹没了,她再也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当初若非我以死相逼,裕儿也不会答应冒充我嫁到崔家,她那么善良却落到这种下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裕儿。」
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崔大夫人愤怒的发出指责,「妳怎么可以欺骗我?」
「对不起,我害怕牵连爹娘,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妳怎么没想过裕儿也是无辜的?」其实,她也是害死裕儿的凶手之一,若不是她把裕儿关在柴房,裕儿不但会活蹦乱跳的站在他们面前,过些日子还会生下崔家的子嗣,可是,尊贵的崔大夫人怎能承认自己的过错?她只能在心里献上她的悔意,可惜后悔莫及了。
「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裕儿。」
「我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妳们,妳们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崔家。」
「够了,妳们全部滚出去,裕儿不会死,她绝对不会死!」崔浚扑上去抱住裕儿,谁也不准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大夫人,这儿有我就可以了,妳们还是先离开吧!」张山道。
「那你好好照顾大少爷。」崔大夫人交待了一声便转身走出寝房。
王嫣红实在放心不下,她一直盯着床上的裕儿不肯走人,翠花只好强行带着她离开。
像是想到什么,崔浚慌忙的回头道:「张山,你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过来,我相信一定有大夫可以救得了她。」
「是,我立刻派人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张山赶紧出去办事。
深情缠绵的亲吻着裕儿的脸庞,他不断的轻声呢喃,「我说了,我会救妳,妳要撑着点,妳和我们的孩子一定可以活下去。」
时候到了,她应该走了,可是那令人心痛的呼唤教她不能不稍微停下来,她怎么狠心不跟他说几句话就离开呢?
慢慢的打开眼睛,眼珠子四下转了一圈,裕儿微微偏过身子看着趴在耳际的崔浚,她费劲的举起手摸着他的脸。他真的很令人担心,他又变回以前那个总是脸色苍白的崔浚。
轻柔的触摸惊动了他,他倏然张开眼睛,直起身子,看着她好久好久,生怕这是一时的幻影,一会儿才诚惶诚恐的开口,「裕儿,妳真的醒了吗?」
她娇柔的对他微微一笑,「你怎么变得如此憔悴?」
抓住她的手,他用脸颊来回爱抚,「我不是在作梦对不对?」
「你又没有安安份份服用汤药是吗?」
虽然她的手很冰冷,但是他真实的感觉到她的存在,这真的不是作梦。「我就知道那些大夫都是在骗人,妳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死?」
半晌,她缓缓的吐道:「对不起。」
「没关系,都过去了,不过,以后妳可不能再吓唬我了,我很胆小,不小心可会吓出病来。」
「对不起,我恐怕再也没办法守在你身边了。」
顿了一下,他害怕的摇着头,「不准妳开这种玩笑,妳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知道说多少个对不起都没有用,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我必须把你一个人留下来。」
摀住她的嘴巴,他不断的摇着头,「妳已经醒了,妳不会有事,不准妳再胡思乱想,改明儿我们再去游湖。」
她握住他的手,「你听我说好吗?不管是生是死,我的心都会跟你在一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教我死了还要为你挂心。」
「不准妳再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知道吗?」
叹了声气,她实在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不要这样子,你会让我走得不安心。」
「难道,妳就这么想丢下我一走了之吗?」他的声音充满了祈求。
仔仔细细把他看个够,她怎么舍得丢下他?可是,她的大限已到,她也只能心痛的告诉他,「今生不能守护你,来生,我再偿还你。」
神情黯了下来,她带着悲伤的深情打醒了他,他终于意识到她此刻的清醒不过是回光反照,可是,他就是不想面对现实,他没办法承受失去她的打击,「不要,妳不会有事,妳会好起来,相信我。」
「今生能够遇见你,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若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那就是无法看到梅花开满枝头的景象。」
「撑下去,妳就可以看见那幅美景。」
「对不起,我很想听从你的话,可是,我真的等不及了。」
「我去求老天爷让梅树开花。」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别费心……」
「妳等着,梅树一定会为妳开花。」他疯狂的跳了起来往外冲了出去。
「崔浚……」眼泪无声的滑下面颊,虽然她的幸福很短暂,但是上天何其恩待她。
过了一会儿,崔浚又冲了进来,他兴奋的道:「梅花已经开满枝头了。」
她怔怔的道:「这是真的吗?」
用力的点点头,他取来斗篷道:「待会儿妳看了就知道。」
坐在台阶上,裕儿把头枕在崔浚的肩上,看着绽放在枝头上的梅花,她快乐的笑了,「我想象过这幅景象,可是没想到,它远比我想象得还要美上百倍千倍。」
「这会儿妳应该可以明白,何以欣赏它可以忘了肚子饿吧。」
「现在,我可以了解你的心情。」顿了一下,她轻轻的吟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两。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是陆游的『卜算子.咏梅』。」
点了一下头,她道:「这是我最爱的一首词,梅花即使凋谢飘零,与尘土合而为一,它的清香依然留在人间。」
「好美好美,是不是?」
「是啊,我真希望自个儿与尘土合而为一时,我的香气还会留在人间。」
「这是当然,妳这么善良无私,妳的香气一定会留在人间。」
「以后,你不可以再任性了,汤药要按时服用,梅花再美,也不可以饿肚子,还有,你别老是把自个儿关在书斋……」
「妳怎么一下子唠叨这么多?我记不得,这些事以后妳再慢慢提醒我。」
沉默了下来,她知道他很难面对她即将死亡的事实,可是,她多么希望他能够明白天意不可违,唯有坦然接受,他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妳怎么不说话?」
叹了一声气,她又轻轻的吟来,「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不喜欢李清照的『一剪梅』,那种滋味太苦太苦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般无奈,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摇着头,他孩子气的说:「我不明白。」
「夫君,对不起。」因为她不能再陪伴他了。
「别说对不起,因为妳,我知道什么是幸福,妳给我的太多太多了。」
「夫君,谢谢你。」因为他,她没有任何遗憾。
「我们是夫妻,我们之间何必言谢?」
「因为我太幸福了,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有多么感谢你。」
「不过,我不喜欢妳老是把谢谢挂在嘴边,这样子好了,以后妳天天用笑容迎接我,让我知道妳有多么幸福,我就会明白妳的心意。」
「你可以握住我的手吗?」
握住她的手,他抱在胸前,「妳的手好冷好冷。」
「可是,我觉得自个儿暖呼呼的,我真的好幸福。」闭上眼睛,她唇角微微上扬,她想,这世上恐怕没有人可以像她一样幸福的迎接死亡。
不知道为何,泪水莫名的从眼角溢了出来,他却佯装快乐的说:「我们会永远都这么幸福。」
这一次,她没有出声回应他。
「裕儿,妳别闷不吭声,说话啊!」他的身体在颤抖,他感觉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了。
她不是闷不吭声,她是没办法再发出声音了。
身子一僵,他松开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随即坠落在他腿上,恐惧笼罩心头,他颤抖的抬起一只手探向她的鼻子……
咚一声,她的身体终于失去支撑倒了下来,她面向着他,用最幸福的笑容向他道别。
眼泪滴滴答答掉落在她脸上,他以为自己已经尝过心痛欲绝的滋味,如今才知道,这种生离死别的痛更令人绝望,她还是丢下他一个人走了,上天为何对他如此残酷,没了裕儿,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许久,崔浚终于放声悲痛的大喊,「裕儿──」
「裕儿……妳别走……裕儿……」惊叫的坐起身,崔浚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住向他吹来的狂风,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的放下手,转头望向房门,不知为何,关上的房门竟然大大的敞开,狂风把屋内吹得乱七八糟。
不由自主的下了床,他走向大开的房门,不是为了把狂风挡在门外,而是走进黑夜之中。
他是不是眼花了?他竟然看到裕儿在梅花盛开的院子里面轻盈的跳着舞,她的舞姿好美好美!
「裕儿?」他颤抖的呼唤,那真的是他的裕儿吗?
回眸一笑,她的笑容像是在对他发出呼唤。
这时,枝头上的梅花竟然纷纷飘落了下来,眼前的景象正是他曾经幻想的那幅画。
「裕儿……」他一步一步战战兢兢的走近她,当两人相隔不到三步的距离,他停下脚步打开双手,她立刻飞进他的怀里。
许久,他终于相信她在自己的怀里,轻声的叹了口气,幽幽的向她倾诉满腔的思念之情,「裕儿,妳可知道我有多想妳,没有妳,我不知道如何活下去,再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管了,好吗?」
「你不应该再执迷不悟了。」她的声音缥缈得像一缕轻烟。
「我就是这么任性,不管是生还是死,我都要在妳身边。」
「你说我是傻瓜,你自个儿却比我还傻。」
「我宁可当个傻子,也不要浑浑噩噩过日子,妳答应我,不要再丢下我独自在这儿悲伤痛苦,好吗?」
「你应该勇敢的活下去。」
「有妳,我就会勇敢的活下去。」
「我该拿你怎么办?」
「妳别走就好了嘛!」
就在此时,他听见张山充满恐惧的叫声,「大少爷……你怎么在这儿?大少爷,你醒醒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崔浚牵着裕儿的手转身一瞧,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梅花飘落在他的身上,原来,站在裕儿身边的他是没有躯体的魂魄。
「你明白了吗?你赶快回去,没有我,你依然可以勇敢的活下去。」
摇着头,他举起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他深情不悔的说:「我们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面对如此痴傻的他,她怎么可能坚持下去?终于,她点头了,「好,我们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大少爷!」张山悲痛欲绝的吼叫证明他已经断了气。
听到张山的哀鸣,奴才们纷纷冲了出来,他们围绕在崔浚的四周,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竟然在他脸上看到最灿烂最美丽的笑容──那是一种找到幸福的笑容。
【上集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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