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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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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1 17:13: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引子 穿越
  我叫蔷薇,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天天往来于城市的各个角落,做着繁琐而又忙碌的工作。我的最大爱好就是到各个古建筑景点参观。因为我是满族,所以每次走在那些地方总是有种不同的感觉,总想这要是在过去,我又会是在干什么呢?呵呵!反正不会是现在天天面对无聊的财务报表和分析。
  今天是个风轻云朗的日子,又是假日,我一早就起来,打算去故宫走走。我的一个发小在那里工作,每次都去找她,一方面好朋友谈天说地,另一方面省了门票钱,我也是个拮据的上班族呀!
  地铁很顺,下车顺着老路进了侧门,看门的师傅都认得我了,笑着说:“又来找小秋呀?”
  “您早!”我大声地回答道,然后赶紧溜走,那个大爷很能侃,第一次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在门口被他拖住了两个钟头,记忆深刻。痛定思痛,以后每次见了他,都是大声地打招呼,然后飞快地跑掉。
  小秋发短信说她在御花园那边,让我过去找她。我顺着长长的甬道走着,头上是窄窄的蓝天,脚下这条路很偏僻,因而异常地安静。我深深地陶醉着,浮想联翩,那些个皇亲贵族走过这里,是否也像我这样心情愉悦,或是……
  走着走着,前面尽头是一个小门。哎,我明明记得是个拐角,怎么就走到头了呢,错了?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往门缝里张望了一下,好像是个院落,我轻轻地推了一下门,“吱呀”一声竟开了,探头进去看看好像没人管,大着胆子就走了进去。只觉得这个院子凉森森的,青苔附着在墙角,一个狭小的四合院,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修缮过了,正门上挂着一个匾,影影绰绰是个“秀”字,满文倒是很清楚,可惜我虽是满族,却不懂半点满语,凑上前去依着门缝往里看。谁知这门年久失修,经不住我的依靠,竟开了,我踉跄着就跌了进去,只觉得里面空气污浊,头一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本帖最后由 遗忘的世界 于 2008-10-21 21:18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17:13:48 | 显示全部楼层
新生
  头好疼,怎么眼前一片漆黑?睁大了眼仔细地看了看,好像是在布幔里,外面有光。我挣扎着坐了起来,推开身上的薄被,想着这是哪里,小秋的宿舍吗?没听她提起过呀,算了,先下床再说,我掀起了布帘……

  古香古色的布置,我试着走到窗户往外看,我是在故宫的哪个办公室里,我看……

  什么也看不见,因为窗户上糊的是窗户纸,这是怎么回事呀,我赶紧告诉自己要冷静,先找到小秋再说,一回身,左手墙边放着的一个铜镜里映出了一个身影,好像是我。走近前看看,没错是我,可是这长辫子是谁的呀?我一低头抓住辫子狠狠地扯了一下,妈呀好痛!!眼泪都流出来了,仔细地再打量一下自己,除了这张脸没换,头发、衣服这都不是我的呀!难道说,我真的碰到这种人类未知的时光隧道回到了过去?还是老天爷看我故宫去得太多,干脆让我实地考察一番?

  虽然我一直都是这样地幻想着,可从没想过真的会这样呀。低头看着衣服样式,是清朝的没错,好在没去别的时代,相对而言我对清朝的人事历史还熟悉一些。可我还是不明白,我这是整个人过来了,还是什么借尸还魂呀?这么半天也没人来理我。好在我是个乐天派,想着八成过不了两天我又回去了,所以得珍惜现在,四处看看。

  正想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听见碎步声向我的门口走来,“吱呀”一声门开了,进来了一个梳着把子头的女人,穿着深蓝色的褂子,同色的裙子,一抬头看见我站在这里,“啊”的一声尖叫,冲了过来,把我抱个满怀,哭喊着:“小薇,你可算醒了,吓死娘了!”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只能安慰地拍哄着她,听她激动地自言自语。仔细瞅了瞅她,眉目端庄,肤色白皙,很是文秀大方的一个中年妇人。正琢磨着,忽听她问道:“小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娘去找大夫?”

  “啊……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没事……”这声“娘”我还是有些叫不出口,因此含糊带过了。“真是老天保佑呀,你大福大贵,一切安好!”这夫人双手合十,不停地念着佛号,“这下好了,娘现在去叫丫鬟们过来,帮你梳洗一下,你也憋屈好几天了。我还得赶紧派人告诉你阿玛一声,省得他担心。”说毕转身走了出去叫人,我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心想好像是来到了一个富贵人家,而且是满人。只是不明白这家的女孩怎么会跟我长得一样呢?唉!看样子只能找机会再问清楚了。

  两个女孩走了进来,福身向我问安,个个很是清秀,均面带欣喜,看来是很高兴我的康复,又很是利索地帮我梳洗起来。我借机跟她们聊天,大概弄清楚了我在哪里,为什么生病,我又是谁。只是觉得复杂得很,没想到来这个时代的第一天,就已经有麻烦事等着我了。

  雅拉尔塔·茗薇,这就是我现在这个身份的名字。父亲英禄是镶黄旗的,官任户部侍郎,是个肥差。祖上本是武人出身,随太祖太宗征战沙场,浴血奋战换来了现在的富贵荣华。母亲文氏出身书香世家,家境却不甚富裕。父亲因为仰慕外祖父的才华,去上门求亲娶了文氏回来。而文氏只生一女——就是现在的我。大宅里的丫头知道的都很多,我从这两个丫头嘴里知道了我还有两个姨娘,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而我今年16岁了,之所以生了这场病,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是待选的秀女。

  “您不记得了吗?老爷跟您讲要您进宫去,您不乐意,跟老爷大吵一架,气急攻心,才昏倒的呀!”丫头小桃睁大了眼睛问我。“啊……记得记得,只是一时有些糊涂了。”嘻嘻哈哈地我把这个问题遮过去了。“小姐,您变得有点奇怪。”另一个丫头小菊说,“以前您不爱笑的,只是温柔沉默,现在看起来好像开心了不少。”

  “真的吗?可能是因为病好了,心情也就跟着好了很多吧!”我笑眯眯地说。

  “这样好,您就是什么话都不说,闷在心里,才会生病。”小桃说,“您想不想吃些东西?”

  “好呀,我的肚子还真的饿了呢。”我摸摸肚子,想起早饭吃的是麦当劳的吉士汉堡。唉!虽说是垃圾食品,看来也有一段时间吃不到了。

  “那您稍等,这就去给您备膳。”两个丫头施了礼就下去了。

  还真是善解人意又体贴呢!我暗想,这样被人伺候着还真是从未享受过。不过选秀的事情,还真得好好弄个明白,我只是想在这玩玩,可没想过什么“红颜未老恩先断”呀!

  正想着,那蓝衣妇人,就是……唉!算了……就是我现在的娘好了。笑盈盈地进来,跟我说:“小薇,你阿玛回来了。他听说你病好了,还没下职就先赶了回来。”话未说完,又轻轻皱起了眉,“女儿呀!不要再倔强了,你这次把你阿玛气得不轻,自己又生场病,何苦来呢?”说完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也只是静静地瞅着她。她轻叹口气:“我们这样的人家,这种事情是免不了的。虽说进了宫,想再见面就难了。可这也是咱家的荣耀,你爹娘的脸面。更何况要是不去,那就是抗旨不遵,是要满门抄斩的呀!” 她拿起手绢擦了擦泪水,既无奈又期盼地看着我。我心想,原来如此。可是我答应了好像也没什么作用,这要是哪天我刷的一下又回去了,人不见了,那岂不是还得满门抄斩呀?!

  “小薇?”

  “啊,女儿知道了,不会再任性了,您放心吧!”我微笑着说,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了,总不能让这个可怜的母亲一直对着我哭吧!“您不是说阿玛等着见我吗?别让他久等了,我们就过去吧。”我走上前拉着母亲的衣袖,笑着说道。

  “啊,好好,真是我的乖女儿!”母亲万分高兴,拉着我的手,穿廊过院。

  我边走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致,百花齐放,小桥流水,浓淡相宜。空气自有一种清甜的味道。我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听着耳边母亲的絮叨,暗想,据刚才丫头们说,现在应该是康熙四十年,那么这位伟大的皇帝也是奔五张儿去的人了,要是被他选中,难道要去跟个老头过下半辈子?转念又一想,看了那么多史书,还有一些电视剧,好像被选中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各个方面勾心斗角都得顾及到,更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天仙美女,充其量只是清秀可人罢了。算了,何必庸人自扰呢?放下了这块包袱,心里更是觉得轻松,脚步也轻快起来,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一间正屋,门口的丫头看我们到了,立刻挑起帘子来。我随着母亲进去,一抬头就看见一位身穿官服、端正威严的中年男子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母亲福下身去请安,我一愣,也赶紧跟着做,虽然不太标准,也算是行了礼。

  “听你母亲说,你身子好多了,已经没事了?”他问道。“是的,有劳父亲挂心,女儿身子确实好多了。”我低眉敛目轻轻说道。据说以前这位小姐是个温柔沉默之人,那我现在这副模样,应该不会引人怀疑吧。正想着,听到上面说:“那就好,再过两日就是初选,也望你能为我雅拉尔塔家增光耀祖,可万万不要再任性了。”

  “是,女儿知道了。”我福了福身,看见他挥了挥手,我就下去了。门口小桃正等着我,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走回去。回去的路上想,这个时代的女人真是可怜,比书里写的还要没人权。就算生在富贵人家,也只是吃穿不愁罢了,一样还是附属品,被人用来交易。刚走到一个拐角处,小桃内急,我让她去茅厕,我留在原地等她,突然伸出一只手,把我拉到了假山后面……

  “小薇,你没事了吗?真是太好了,我又没办法去看你,只能干着急。现下看见你没事,总算松了口气……”我正吓了一跳,还没回过味来,就听见这些话语像子弹一样射了过来。手腕被攥得紧紧的,很疼!可又挣脱不开。没办法,抬头往上看看是哪位仁兄如此激情澎湃。

  先是看见一个宽阔的胸膛,再往上,斯文端正的一张脸,只是因为激动或别的什么原因,红红的,觉得五官有些扭曲。见我瞧他,他很开心地笑了:“怎么了,几天未见,不认得了?”

  “呵呵……”我傻笑了两声,心想,还真的是不认得呀!不过看他的穿着打扮,又能在这户人家来去自如,想来应是熟人,听他的口气,难不成是这个女孩的男朋友……

  “小薇?”

  “啊? 怎么了?” 我正在琢磨,突然手腕又被握紧了一下,一激灵,回过神来,“你先放开我的手,这样很疼呀。”我对这个陌生人说。“呀,你瞧我,一高兴就忘了形,没伤着你吧?”我看他又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正想安慰他两句……

  “表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呀?”回身一看,小桃回来了。表少爷!?不是吧?这可是近亲呀!怎么能……我暗自吃了一惊,可转过又想到这在封建社会很正常,可是对于我这个现代人来说,可就大大地不正常了,看来我那几句安慰的话也可以省了,耳边传来了他们的说话声,赶紧定下神来凝听。

  “我听说表妹身子好了,赶紧过来看望,正好在路上就碰见了。”小桃向我望来,见我默默无言,转身说:“老爷太太都在前庭,小姐也是刚好转,正要回去休息,那您……”

  “这样……那表妹你先回去休息,我去给舅父他们请安,过会儿再来看你。”

  我淡淡地点了个头,福了身,转过头就走,也不想管这年轻人心里会有何想法。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贵族小姐了,只是一个迷了路的过客,男女之间的是非恩怨我可不想搅和进去。 一路走着,小桃不停地窥视着我,我心里有数,想来以前那位小姐见了他表哥不是这副表情和态度。

  弯弯绕绕的,总算走了回去,进了屋顿觉一室凉爽,本想立刻躺倒在床上,但随即想到两个丫头还在旁边,只好顺势依床坐下,静下心来细细想想这半天的遭遇。

  “小姐?”“啊,怎么了?”一抬头看见小桃站在我面前,“您是不是……啊……我是想问您是不是现在就吃东西?”

  “好呀!刚才就很饿了,经你这么一说,觉得更饿。” 我笑着说。两个丫头都笑了,转身要出去。

  “等等。”我叫住了她们,“我平时待你们如何?”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我为何发问,小菊说:“很好呀,小姐虽然不爱说话,但从未责罚我们,总是温柔相待。”

  “哦,那我的心事你们也应了解了?”小菊愣住了,小桃立刻明白了过来,“您是说对表少爷的事?”

  “嗯。”我点了点头,心想借这个机会弄明白,省得日后应付不来。

  “您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自是相厚,您这次跟老爷争执,不也是为了……”说到这,小桃顿住了,可能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脸色有些惶恐。

  “不碍事的。你今儿个也瞧见了,为了爹娘亲族,我得去参加选秀,所以不想再节外生枝,又或耽误了谁。”我微笑着说,“你们与我如此亲厚,定会明白今后该怎么做了吧。”

  “是,奴婢明白了。”小桃福下身去,又拉了一下还有些迷糊的小菊,小菊也赶紧弯下身去。“好了,你们赶紧去帮我弄些饭来。”我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终于安静了,我站起来在屋中走动,想着远方的家人会不会为我担心,而我又什么时候,又怎样才能回去?想来想去,觉得心中好像油煎一样,却怎样也理不出个头绪。只是隐隐觉得,好像还是得回到故宫去,回到那间让我迷失的房子,才能找到答案。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得去参加选秀,这样才有机会进入到那个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进去的地方。

  理清了方向,觉得心里好过了些,不禁又有些激动。想想到了那天一定很有趣,是不是真像书中、戏里那样?就可以见分晓了,而且还有机会见到那些历史中的人物,又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呢?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还隐约有着饭菜的香味。呵呵,我的口水都快要出来了,这里的可都是真正无污染的蔬菜呀,肯定很美味。我伸了个懒腰,心中大声说,今天先来吃饱了饭,明天是好是坏,也是明天的事情了。但我那时还不知道,明天真的有一个好大的惊奇在等着我。

[ 本帖最后由 遗忘的世界 于 2008-10-21 17: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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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17:14:27 | 显示全部楼层
选秀
  空气中有种淡淡的香气,蓦地张开了眼,仔细想了想,才明白自己这是在哪里。看着绫罗纱帐,织锦棉被,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正想着,听见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我醒了。”我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吱呀”一声,门开了来,小桃小菊端着梳洗的用具走了进来,“小姐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还好,就是梦太多,睡得不安稳。”我笑着打了个招呼。一翻身起来坐在床沿上,小桃走上来帮我更衣,我觉得别扭,可想想又忍住了,就随她去了。洗漱完毕,小菊帮我梳头。“别盘什么花样了,编个辫子就成了。”制止了这个丫头想在我头上大做文章的举动,我可不想一天扛着个沉重的脑袋晃来晃去。等她梳完了,我自己在照身镜里瞅了瞅,雪白的褂子,绯红的比甲,乌亮的头发,看来极是清朗文秀。不禁心中暗喜,原来自己穿上了古装,倒是比牛仔、衬衫来得漂亮有气质。

  “小姐起身了吗?老爷太太已经在前厅了,等着小姐呢!”门外传来了一个丫头的声音。“就来!”小桃答道。

  “小姐,太太的丫头来请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好。”想来是要去问安。我肚子饿了,可又不好意思提,想想过会儿子总是要吃早饭吧?现在也只好忍忍了。

  早上的空气很新鲜,带着那种让我从睡梦中醒来的香气。我不禁做了个深呼吸,又挥了挥手臂,突然发现几个丫头正睁大了眼睛看我,回过神儿来,悄悄吐了下舌头,又装作敛容端庄地向前走去。过了一个穿花小门,进了一间采光良好的厅堂,看见老爷太太正坐在主位,我走上前去,福下身:“女儿给阿玛,额娘问安。”

  “好好,小薇呀,你昨天睡得可好?”太太满脸温柔地问我。

  “很好,劳额娘费心。”

  “你今天收拾一下,就要过去了。”老爷的声音突然传来,吓我一跳。“过哪去?”我直愣愣地就问了出去。“你这孩子,生了场病,就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了,今天你就要去海子边的别院呀!所有的秀女都在那里,以备初选呀!”太太赶紧答道,显是怕我又惹老爷生气。“是。”我低头答道,心中有些惶恐,虽然一直想去见识,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对这里的人情世故还不太了解,就被送去那种规矩多多的地方,要是出了纰漏,要了我小命,那可就不好玩了。正在胡思乱想,又听见老爷说:“有丫头跟你去,你不用担心没个贴心人,不过到了那里要事事谨慎,规行矩步,不可再任性妄为了。”

  “是,女儿知道了,请阿玛额娘放心。”我心中暗喜,好在还有人跟我同去,有了问题也可以问询一下,至于其他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太太走上来拉住我的手:“走,先去用早点,娘再帮你归置归置。晌午就该去了,也不知道以后……”说着话就抹眼泪。我眼角瞥见老爷一脸的不以为然,心中苦笑,赶紧拉着她往外走,心想不管如何,填饱了肚子是正事。我心里虽然不踏实,不过想想过了中午就可以看见一群美女去争奇斗艳,想来也是件蛮有趣的事情。昨晚上又打听出这家的小姐也只是略通文字,不是什么一代才女。这时代的女人大部分都是不识字的,要读也都是些《女诫》、《三字经》什么的。想来好笑,我现在这个爹是因为仰慕外祖父的才华,才去娶了娘,却偏又认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他把自己女儿教得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那我今天可就只有撞墙的份儿了。

  我走在这花团锦簇的院子里,呼吸着依然香甜的空气,带着期待而又不安的心情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这是我误打误撞回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有机会去看看她真正的风貌,而那正关系着我的将来,就像一团迷雾,而我正努力地把它拨开。

  “咣当、咣当”声中,马车缓缓地走在官道上,过去的车子也没有什么减震装置,甚是颠簸。好在是在京城,天子脚下,路面均铺着细黄土,感觉还好。只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晕车——晕马车。不过这不能减少我半分的激动和兴奋。

  我略掀开车帘,望着外面的繁华景象。天儿正是春夏交汇之际,是北京最舒服的天时气候之一,街上人头涌动,卖凉糕的、消暑用具的、剃头的、杂耍的,看起来好像是在拍电视剧,却又是那么的真实。我贪婪地用眼睛吞噬着眼前的一切,幻想着有天要是能四处去走走看看,那真是不枉来此一遭了。正看着,只见车头一转,顿觉一股凉凉的微风扑面而来,眼前一亮,一大片海子顿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四下看看,感觉好像是到了北海附近,只是还未看见白塔,想一想,清朝的内务府好像就在这边。马车沿着海子边走,又是一个转弯,哇!我眼前出现了好多的马车,许多人在忙碌着。很多看起来跟我一样的女孩,在下车,进府。丫头、老妈、下人充斥其间,真是乱糟糟的一团。

  “小姐,前面就是了,马车过不去,咱们就这儿下车吧。”丫头小桃在车边问我。“好。”我对她点了点头,放下窗帘,扶着小桃的手下了车,跟着她往前走去。后面家丁拿着我的行李,紧随着。我四下张望,看见那些姑娘,有紧张的,有羞涩的,有兴奋的,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我暗想,像我这样好像看戏一样的,只怕也是独一份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起来好像是电影学院的招生考试,只是没有男生罢了,我不禁低笑了出来。

  小桃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摆摆手,示意她继续前进。连拥带挤,总算走到内务府门前,丫头上去报出我的出身、来历、姓名,专有一个太监负责核对名册,只见他吓死眼地看了我两眼,在一个本子上勾了一下并示意我上前,我走了过去,对他微施一礼,那太监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在这儿按个手印。”

  “啊,是。”他那个嗓音吓了我一跳,还真是难听,说不出的一种声调。我按了手印之后,就有人上前去接了行李。“你们回去吧。告诉老爷太太都挺好,不必挂心。”我回头打发了家人,“请公公带路。”而后随着那小太监进入府中,也终于迈出了我进这个神秘宫廷的第一步。

  府第很大,小太监带着我们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排偏房,一躬身:“姑娘就住这一间吧,天字三号房。跟您说,住过这儿的秀女,人人都有个好出路。”我一愣,看着他谄媚的笑容,心下有些明白了:“那多谢公公了,小桃……”丫头机灵地拿出一锭银子,看着他眉开眼笑地收了起来,“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找我秦柱儿,保证给您办得妥当。”

  “那可真是多谢了,望公公今后多多照应了。”我心想这书里戏里都是这么说的,照本宣科应该没错吧!“成,那您歇着吧,后半晌还有几起子事呢!”小太监躬身退下。

  推门进去,甚是简单的屋子,只有一些生活必备的物件,想来大家也都住不长,也就没什么必要布置了。

  “您歇会儿,我去收拾归置一下。”

  “好,辛苦你了。”丫头自去忙活,我随便拣张椅子坐下,刚想伸伸懒腰,就听见人声传来,看来我暂时的邻居来了。还没等我站起来看仔细,就听见人说:“这间房好,住过着的秀女都有好出路……”我不禁喷笑了出来,看来这内务府有好出路的房子还真多,要照这个架势,那皇宫里怕是早满员了吧?“嗯,真是谢谢公公了。”突然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好奇心大起,顺着窗户望去,蓦地,与一双美丽的眼睛不期而遇……

  “呀!”窥探的时候被人看了个正着,有点儿不好意思,可是那美丽眼睛的主人却对我温柔地笑了笑,我不禁回她一笑,看她向隔壁走去。看着小桃忙忙碌碌,我自觉无事可做,随手拿了一本从家里带来的书,一看是《竹枝词》。心里虽然腻烦,可也别无他法,只好耐着性子看下去,不一会儿,倒也看了些滋味出来,只当是进行一次中华传统文化的再熏陶吧。

  正看着,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小桃走过去开了门,我一抬头,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孩正微笑着站在门外,正是我的邻居。我站起来走上前去,还未说话,只见她优雅地福了个身:“这位姐姐,我擅自过来拜见,没有打扰了您清读吧?”我一笑,把书随手递给了丫头,“怎么会,我正愁没人说话聊天呢!”我本性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但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本能地对任何人和物有着高度的好奇。

  “快请进,请坐。小桃,去沏茶来。”

  这姑娘袅袅娜娜地坐了下来,抬起那双美丽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我,我也老实不客气地看了回去。真的很漂亮,比我好看多了!杏眼,娥眉,白肤,樱口,乌黑的头发,纤细的身材,看来1?6米左右,甚是娇小玲珑,年岁也不过十五六,却偏有一种成熟女人才有的风韵。

  “姐姐好美。”

  “啊?”我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她在夸我,“您过誉了,跟您比起来,我不过尔尔罢了。”这是真心话,我确实比不上她容貌出众。

  “姐姐过谦了,您自有一种文秀清朗的气度,定是出身不凡。”

  我心下有些明白,莫非是来盘我的底,看看是否够得上竞争对手?转念一想,我的来历确实不凡呀,来自未来,她倒是没说错,暗自偷笑。那姑娘看我表情怪怪的,有些不知所措,轻微地咳了一声,我一惊,反应过来自己又在乱想失态了,端起了笑容:“我小字茗薇,镶黄旗的,父亲是户部侍郎英禄。”

  “哦!原来是雅拉尔塔家的小姐。”我笑着点了点头,小桃正好把茶水端了上来,我谦让了一下,端起一杯,吹着上面的茶叶沫子。

  忽又听见她说:“我是汉军旗郑家的女儿。”

  “噢,这样呀……”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背景,只好端起茶来喝,以做遮掩。又听她道:“小妹小字春华。”噗……我的一口茶全喷了出去,郑……郑春华???那不是小说里才有的人物,杜撰出来的吗?我拼了命地咳嗽,吓得小桃和这位郑姑娘赶紧走上前来帮我拍抚。好一阵子,才算压了下去。我惊疑不定地望了她一眼,看她也正奇怪地看着我,赶紧把我内心的惊讶和疑问都压了下去。“这茶好烫呀。”我向小桃抱怨道。丫头笑道:“哪有像小姐那样喝茶的,一大口就灌了下去。”郑春华也笑了出来:“姐姐真有趣。”
  “呵呵。”我跟着傻笑,心想总算是掩了过去,忍不住又看了她两眼。她抬头望望窗外,“时候也不早了,姐姐也请休息吧!过会儿子还有事情呢!小妹也回去休息了。”

  “啊,好啊。”我赶忙站起来送她。到门口,她突又回过身来:“真是与姐姐一见如故呢!不知往后能否继续交往呢?”

  “好呀,我也很是开心认识了你呢。”我微笑着说,心下真的不讨厌这个初识就吓了我一跳的姑娘。她开心地笑了:“过会儿再来找姐姐同去。”同去?去哪儿?本想问她,又一想一会儿就知道了,就点点头,看她回屋去了。我转身回来坐下,心中还是激动得很,但又有些糊涂。是巧合呢?还是历史中真有其人?这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了。现下想破了头也无用,顺其自然吧。刚到这儿就有这么大的惊奇给我,真不知后面还有什么。人受了刺激好像比较容易困,我打了个哈欠,看看时辰,好像离着集合时间还早,告诉小桃到时辰了叫我,翻身上床,立刻香甜地就睡去了。反正有什么事情也管不了,总得养好了精神才能对付,睡梦中不知又会有什么,真希望能梦到家人……

  “嗯……”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真是好舒服呀!一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心里头很熨贴,觉得今天一定有什么好事发生。昨个下午,我和小春(是她让我这样称呼她的)一起去大厅集合,略数了数,总有五六百人汇集在一起待选,真是环肥燕瘦,各有春秋。以前认为古人长得并不出色,看了那么多现在复原的古人模型,也没觉得哪个很漂亮。不过现在看来真有那么几个是有当明星的素质的,即便在现代,也是美女一名呀!

  叽叽喳喳……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的女人凑在一起,效果就可想而知了。我和小春一走过去,就有无数道目光扫射过来,从头到脚,无一遗漏地被X光了一下。小春很美,我也不差,俩人走在一起是满扎眼的。我倒是不在乎,在我那个时代,谁走在大街上,不是周围得有个上千号人,还会怕人看?可小春就略有些羞涩了,攥着我袖子不肯撒手。我无奈之下,也就随她去了。

  “当!当!”忽听两声锣响,看见一个内务府的官员走上厅前台阶,放大了声音,“各位待选的秀女,从今个儿起两个月内,你们都要在这里,学习皇宫内院的各种规矩,不能离院;过了这段日子,是凤凰是凡鸟也就知道了。望各位安生养息,好自为之。”四周的女孩们又叽叽喳喳地谈论了起来,过会儿也就各自散去了。晚饭都送到房里,自由也不是很限制。正想着,小桃推门进来,侍候我起床,自从穿越到这儿以后,天天有人把我照顾得舒舒服服的,这要是能回到现代,还真得好好地适应一番呢。

  “小姐,下午才学规矩呢,您上午想做点儿什么消遣呢?”

  “嗯,让我想想……对了,我想出去走走,就四处转转。”

  “啊,可是昨个儿不是说了,不让出门呀。”小桃接着说。我笑笑看着她:“干吗?怕我逃跑呀。”这丫头腾地红了脸:“瞧您说的……”

  “我知道了,别担心,我只是在这府里四处走走,昨个儿来的时候,看见有好几处不错的景致,想去瞧瞧罢了。”

  “那我跟您?”

  我摆摆手:“我自个儿想清净一下,午饭前就回来,你要没什么事就歇着吧。这几天也辛苦你了。”

  “是,谢谢小姐。”小丫头有些意外但又很开心地目送我出去。

  我顺着甬道按我的记忆往海子边走去。想着小桃,丫头人不错,但肯定是受了现在我那爹娘的吩咐,要紧盯着我,显是怕我再闹点儿什么事情出来。我摇了摇头,不去想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跟我都没关系,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渐渐地听到了水声,我不禁精神振作了起来。古人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自小就喜欢那有山有水的地方,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智仁兼备呢?“呵呵……”想来好笑,不禁低笑了出来。

  转个弯子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水域出现在眼前,翠柳拂岸,波光粼粼,一阵清爽的凉风扑面而来。我深深地为之陶然,深呼吸了一下,大步向海子边走去。到了岸边,看见好多石头砌成的河岸,野趣盎然。我四下观望,除了杨柳、春花,并无别人在,放下心来,拣着一处平坦又紧挨着水面的石头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拂面,点点阳光的照射,心下极是惬意,嘴里不禁哼起歌来。

  突然,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赶紧睁开眼睛四下打量。没有呀……真是奇怪了。转念一想,自从来了这儿每时每刻都很紧张,生怕出了什么漏子被人瞧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也就放下心来,自在地享受着难得的安宁。太阳慢慢地上来了,有些热度了,我用手遮着眼,心想反正此处很是僻静,不如……

  身随意动,我脱了鞋袜,光着脚浸入了水里。“唉!”我大大地叹了口气,真是太舒服 了!这也算是人世一大享受呀!用脚拨弄着水,心下庆幸好在满人不缠足,不然现在看着一双畸形的脚丫,别人不知道,反正我是笑不出来了。看着水面,觉得底下好像影子闪过,是鱼吗?我又往前凑了凑,想看个清楚。

  “喂,你好自在呀。”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啊!”吓得我不禁向水面栽了过去,心中正大喊倒霉,胳膊就被人攥住,硬拉了回来。我用手捂住心口,让自己赶紧平静下来,过会儿觉得好多了,定神看时,一双皂靴,雪白的下襟,再往上……

  “啊……”我低呼了一声,一双我从未见过的漆黑双眸正定定地望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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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17: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初见
  傻傻地看一阵子,发现那双眼睛里传来好笑的意味,我这才猛地惊醒了过来:“你是谁?”

  “你是待选的秀女吗?”他不答反问,本不想理他,可转念一想算了。“嗯,现下这儿的姑娘不是秀女的真不多吧。”我讽了回去,心想我这身藏蓝的袍子,一看就是选秀时穿的制服,他还真是明知故问。我抬眼,笑问:“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吧,小鬼?”只见 他脸上腾地就红了起来:“你说谁是小鬼?”
  “就是你呀。”我仔细地看着他,分明超不过十五六岁,姑娘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叫他小鬼有什么不对?他退后一步,忍了忍,可终究忍不住:“你还不是一样,也是小鬼,又跟我有什么差别了?!”

  “啊!”我一愣,这才想起来我现在可不也是十五六吗?呵呵!还真是开心呀,返老还童了。那男孩看我不怒反笑,也是愣住了,呆呆地望着我。我这边高兴完了,一抬头,看见他傻乎乎地,又是一笑:“你说对了,我也是个小鬼,那么我们算扯平了。”我自转过身去,望着水面,觉得身边一动,转头发现那个男孩坐在了我的身边,也望着水面无语。我不想说话,只是闭了眼静静地体味着这份祥和。

  “你是谁家的姑娘?”他突然问我,我睁开眼,看见他细细地望着我,不禁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暗自叹道,这孩子长得真俊,长大了可不得了,迷死一大票呀!英姿勃勃,很有男儿气概,显是年纪尚轻,身量还未发育足。

  “喂,为什么不说话?”嗬!吓我一跳,我发现他沉了脸,却极有一股威严感,我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是雅拉尔塔家的。”

  “噢,户部侍郎英禄是你父亲?”

  “对。”我看着他,又转过头去不说话了,心想这小鬼还真是臭屁。“咦,你的额角怎么有伤?”我发现那里青紫了一片,还隐约有血痕,凑上前去看,却被他推开,还瞪了我一眼,还真是……我瞪了回去,还真是不可爱。我把手帕浸入了冰凉的水里,拧干,上去扳过来他的脸,轻轻地擦了上去,他一惊,想挣扎……

  “别动,我只是看它碍眼而已,擦干净了我才懒得管你。”我感觉手下的身体一僵,不动了。我淡淡地笑了开来,不知为什么,这个男孩给我一种很心疼的感觉,也许是他眼睛里的那份与他年龄不符的愁闷,也许是他那倔强的脾气,总之很想照顾他。擦干净了,又把手帕重新洗了洗,敷在了他的额头。歇口气,我又坐了下来,发现他在看我,很认真地,让我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很显然他发现了,因为他眼里浮现出了一种揶揄的笑意,我有些生气,竟被一个比我小十岁的小鬼嘲弄。转过头去不想理他,可他竟凑了过来,挨着我。我浑身不自在,反手去推他,好重,他懒洋洋地任我乱推,也不说话,我倒是出了一身躁汗,也懒得理他了,忽然发现他专注地在看什么,顺着他的眼光一看——我的脚,可能因为过去的女人不穿凉鞋,那双脚雪白纤细,肢理分明。“很美。”他笑着说。这人小鬼大的小色狼,本来我是不在乎的,这在现代很正常,脚有什么不能看的,可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让这小子看。我转过身去穿袜着鞋,收拾完了,起身想走,却被他一把拉住,差点跌进他怀里,再挣扎着想站起来,被他按住。抬头想骂,却骇然发现他离得近近的,彼此呼吸可闻。

  “你好特别,我很喜欢你,一定要讨了你去。”

  “是吗,那还真是荣幸呀!只要你能有这个本事。”我很幼稚地反驳了回去,这个小子很是能够撩我的火气。他笑了,很坏的那种,一个黑影压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一闪,一个温热的吻留在了我的颊边。

  “你等着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闪了闪,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我站那里哭笑不得,竟被个小孩吃了豆腐去,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呀。摇了摇头,看看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一路走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觉得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早熟得很,想想那男孩临去之前所说的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穿着、气质倒像是个好出身。算了,无非是个孩子,怎能把他的话当真,下午还得听规矩呢。想来真是头疼,最讨厌开会了。心里乱糟糟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摸摸脸,热腾腾的,不知是太热还是因为刚才……我加快脚步往回走去,想把一切的迷乱抛在脑后。

  我的天呀,累死了,我晕头晕脑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也不管丫头怎么看了,一头就倒在了床上,不肯动了。小桃吓了一跳,赶紧上来轻推我:“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呀!”我头埋在枕头里,本是一句话也不想说,可听着小丫头明显是带了哭腔,只好转了头去看她,“没事呀,你别急,只是觉得好辛苦。”我扮出了一副苦相给她看。“哧!”丫头笑了出来:“您还真会唬人呢,下午不是学规矩吗,怎的就累成了这副模样?”说着上来给我按摩推拿。“嗯……真是舒服呀。”按了一会儿,“您渴不渴,我去给您倒碗茶来?”

  “好呀,我不但渴而且还好饿呢。”我一副赖皮相看着小桃,丫头笑着去倒茶。“来,您慢着点喝,一会儿就有人送晚膳来了,您要是忍不住,这还有两块核桃酥,先吃了垫垫?”我想了想,觉得太甜又腻,“算了,还是一会儿再说吧。”喝了茶我又躺了回去,小桃帮我接着按摩,看见我的惫懒模样,笑说:“知道的您是去学规矩,不知道还以为您搬了一下午的砖呢。”嗬!这小丫头跟我处了这么些天,已经慢慢地接受我的改变,也能跟我说笑了,我倒是乐见其成,让我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去使唤别人,还真不成,可能是天生的穷人命吧,我苦笑着想。
  “小姐?”

  “啊,没事,行了,我觉得好多了,别按了。”我笑着说,“再给我杯茶喝吧。”

  “哎!您等着。”我心想以后这胡思乱想的毛病得改改,不然总有一天让人看了出来惹麻烦。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我笑着说:“以前看荣嬷嬷治小燕子,还以为是笑话,今儿个可算是领教了。”我想着伸了个懒腰,哇!好痛,痛死了!赶紧伸手在腰部捶着,小桃一看赶紧上来接手帮我拿捏着:“荣嬷嬷是谁呀?小燕子又是谁?”

  啊……我暗自叫糟,刚提醒完自己别胡思乱想,这嘴上把门的又跑了。“啊,说了你也不认识。”我拿出小姐的威势把这个问题压了下去。“噢。”丫头也迷迷糊糊的,却知道不能再问了,仔细地看了看我,显是怕我生了气。我心下有些不好意思,又对她笑着说:“你不知道。甭说别的,万福就道了上百个,绕着那个厅堂又走了无数圈,要抬头挺胸,又要婀娜多姿。”我连说带比,丫头早就笑弯了腰。“唉?你还笑……”我假装瞪着她。“不笑不笑,我给您看看晚膳去。”小桃捂着嘴出了门去。

  我抬头望望窗外,晚霞映得天红彤彤的,煞是好看,我却觉得浑身酸痛,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活泛活泛,心想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古代的女人还真不好当,规矩太多了,这要送进宫的,要求就更多了。我在屋里来回地踱步,实在是坐不住了,腰骨酸疼,看来晚上得洗个热水澡,才能去了酸痛。转回头一想,这要是改天我能回了去写本书,就叫——《一个秀女的成长之路》,肯定特火,然后我就发了。一边想一边走一边傻笑,连人进来了都不知道,一回过身,就看见郑春华和小桃正愣愣地看住了我,八成是以为我撒癔症了。我的脸大红,结结巴巴地说:“小春,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进来的呀?”小春“扑哧”笑了出来:“早进来了,丫头通报您都没听到。只看见姐姐您一人走来走去,又自言自语的,就没敢打断您。”我大窘,挠了挠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小春见状,赶忙走上来:“我是想和您一起用饭,如何?”

  “啊,好呀,一起吃吧。”见小春替我解了围,我赶紧走上前去,同她在炕桌旁分坐两边,等着小桃把晚膳布好。闻着饭菜香,低头看看,菜色还真是不错,等着丫头把碗筷递给我,让了让小春,就埋头苦吃起来:“嗯,这鸡丁好好吃,这笋片也很香……”

  正吃得高兴,听见小春吁叹了一声,抬头看见她拿着碗却愣愣的。“怎么了,为什么不吃呀?”我问她。

  “姐姐,您说这进了宫会被选上吗?又会有荣宠吗?”

  我一愣,有些明白了,放下了碗筷:“你是在想今儿个下午的事吧?”

  “嗯。”她点了点头。我不禁想起今天下午学规矩之时,碰到的那几个贵族小姐,真是目中无人,颐指气使,压得别人都抬不起头来。大家心下都很明白,就算没被皇上选中,也还有太子、阿哥、王宫亲贵们会去挑选,然后再剩下的可能被选去做女官,然后就只能做丫头了。这真是一选定荣辱。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小九九,虽说心里咬牙,可面子上还都过得去。可那几个出身高贵的小姐,就完全地没了顾忌,想是父亲兄弟势力庞大,不怕没有好去处。小春容貌很美,在这群秀女里算是拔尖的了,因此那几个小姐看了她就不顺眼,一下午明的暗的,嘲讽使绊,总之是不想让她好过。我在旁边看着,原本不想插手去搅和这浑水,可是实在是看不下去,小春又认了我做朋友,因此我也想方设法地护着她。好在我那个爹还是个有头脸的人物,那群贵族小姐知道我的来历,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欺负我,只是嘴里不饶人地说三道四,我只当她们放屁,全然不去理会。正想着,听见小春又叹了口气,我回过神来安慰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躲着点就是了,以后怎么样谁知道呢!”

  “嗯,姐姐说的是,今儿个下午多亏您了,不然……”

  我挥挥手,打断了她,“朋友之间不必客气。”我豪气地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看着我笑了:“姐姐还真有一股侠义之气呢。”我不禁笑了:“这话我爱听,行了,饭都凉了,快吃吧。”

  “嗯……”

  送走了小春,又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更觉得身上疲倦,就早早地歇下了。身上很乏,可脑子里偏偏乱哄哄的,睡不着。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想着小春的无奈,想着那群贵族小姐的跋扈,想着那些让我欲哭无泪的规矩,还想着——那个男孩……

  进退有度,言语有节,姿态高雅,举止温柔。这一个半月下来,我真的觉得自己的气质大变,虽然很是辛苦,可也慢慢地体味些意趣出来。这里有专门的嬷嬷、教席们教导规矩,很是严厉,可冷眼旁观着,对那几个贵族小姐却是阿谀奉承,很能溜缝讨好。

  在这期间又是明里暗里跟她们对了几次。要说开始的原因是小春,可后来就是冲着我来的了。纳兰蓉月——前宰相明珠是她的宗室叔伯,跟宫里的贵主儿,大阿哥的额娘那是沾亲带故;她父亲现是两广总督,兵权在握;母亲是科尔沁大汗的侄女,极是出身显贵的一个人。弯月眉,杏核眼,肌肤如雪,听说科尔沁出美女,看着还真是有几分味道,只不过太狂傲,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周围总是围绕着一群奉承她的秀女,走到哪儿都是乌泱乌泱的一大堆人。我看着眼晕,她倒是满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本来我和她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可是因为小春长得比她漂亮,就惹了几起子事儿来,小春秉性柔弱,我又不能不管,几个回合下来,纳兰小姐倒注意上了我。我莫奈何,但也无所谓,兵来将挡,一群小女孩的把戏,只要别过了分伤了身体,我倒也不放在心上。可小桃那丫头却是忧心忡忡,生怕这以后进了宫给我委屈受,总是劝着我忍耐,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看她是真心实意地为我担忧,也就笑着答应安慰了她,可心想,这麻烦日日不断,这地球是圆的,退了八百步,还不是回到原点?这想头又不能说出口,不过也暗自警惕自己,凡事小心,莫失了分寸。日子过得很快,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过了今天,我们就都要被送进宫去,真正的去待选了。

  “姐姐,您又在临帖了?”一翻帘子,小春走了进来。

  说来有趣,小时候老妈逼我去少年宫学写大字,那时真是万分不甘愿,到了这时却又不得不感激,这不但让我书写无碍而且也是一个怡情养性的方法。过去的女人没什么乐趣,绣花我不会也不想学,下厨嘛,倒还勉强,但在这里是个小姐,也就没什么机会了。因此平时就是看书写字,要不就四处走走,锻炼一下身体。可能是因为膳食营养均衡,又不操劳,我觉得自己的身材皮肤越发地好起来,连小春都羡慕不已。这让我偷笑了很久,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机会重温青春的。

  “是呀,你的花样绣完了?”

  “是呀,拿来给您看看。嗯,这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吗,您这笔柳体写得真好。”

  “呵呵,你又笑我。”我摸摸鼻子,心想什么柳体呀,这是我们教大字的张老师的“张体”。呵呵,当初也没听他说他这是什么体。不过经过我这段时间的练习,这字真是有了很大的长进。

  “我看看你绣的。是荷花,好漂亮,你的手真巧,我可就不行了。”

  “您喜欢吗?那送给您好了。”

  我仔细地翻看着手中的绢帕,淡青色的丝绢上绣着白色的荷花,很是淡雅,就很高兴地说:“那可真是谢谢你了,不好意思,白拿你的东西。”小春捂着嘴一乐:“瞧您说的。嗯,您要真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把这幅字给我吧。”我一愣:“啊?”

  “怎么,舍不得?”

  我赶紧摇头:“才不是呢,只是觉得写得不好,怎么能拿来送人。”小春拿了起来细看:“很好嘛,我喜欢。”

  “行呀!你要不觉得丑,就拿去吧。”我们相视一笑。小春突然叹了口气,不说话了。我扭了头看她,也处了这些日子,多少能明白她的心事。这个女孩很要强,有着出人头地的念头,可本性又温柔。见了那些飞扬跋扈的小姐们和那些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小人们,心里又没了底气,怕选不中,可选中了又不知该如何自处,瞻前顾后的,每日里总有些惶惶然。她很是羡慕我逍遥自在、清爽无所求的秉性,所以总是问我怎么想的,如何去做。我是真的无所求,所以自然自在,她是很有想头的,无论如何也变不成我这样,可这话我又不能说出口,也只得拣些清淡的话来安慰她。

  “你再怎么想也没用,过两天就知道了,又何苦患得患失的。结果如何,那就是你的命了。”我说道。其实我自己向来不喜欢拿命运来说事,可现在真是说什么道理都没用,倒是这话她还能听进去。我不禁想起哪本书上说过“当人们无法解释某些事情的时候,就用命运一带而过,而不去管那当中有多少苦痛”。当时就想,要是被人拿命运来说事,还真是可怜。现在看着小春彷徨无依的样子,果然是很可怜的。宽慰了她一阵子,看天色不早,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明天就是决定命运的一天,我虽然不是很在乎,可心里也有几分紧张,躺在床上闭着眼,可脑子里就像跑马灯似的,转着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拍拍头,翻身想认真地睡觉,可那个男孩不期然地浮上了脑海。“我定会讨了你去”这话还在回响,后来再没见过他,可一句笑语我竟记到现在。唉!算了,睡吧!也许再也见不到了,还想什么?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可我不知道,我很快就又见到了他,就在那场风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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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17:1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相逢
  今天是个好天气,令人神清气爽。一大早就被丫头叫起,梳洗打扮,我困得迷迷瞪瞪的,眼睛都睁不开,也就随她折腾,当她要在我脸上做文章时,我已经清醒了,说什么也不愿意。我本就不爱化妆,所以老是不自觉地去摸脸摸鼻子,这要是打粉涂红的,我伸手一摸,那乐子就大了。可小桃又说,哪个秀女是素着脸进宫去呀?也不符合规矩。我想想也是,就由她去了,只是提醒她清淡妆就好了。“您就放心吧,给您打扮了这些年,我还不知深浅吗?”丫头笑着说。我就闭目养神,觉得脑子里空空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小桃的手脚向来利索,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弄好了,让我端详。我在镜子里看了看,只见一个眉清目秀、清朗斯文的女子正笑望着我,真的没有半点媚俗。

  “嗯,好呀。小桃你真厉害,把我弄得漂亮多了。”我不吝夸奖,丫头开心地笑了:“哪呀,倒是小姐您最近变了,不一样了。”我有点儿吃惊,看向她去,她倒是没什么感觉,“真的,小姐,反正您整个人的样子跟以前不同,我说不上来,反正是不同。”我放下心来,看来她只是觉得我气质有变,倒没有联想到别的上面去,就笑问她:“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当然是好了,觉得您变得开心了,而且样子变得有点像大少爷,文绉绉的。”我不禁笑了:“小丫头嘴巴越来越甜了。”

  “才不呢,我去给您看早膳去。”小桃笑着去了。

  说到那个弟弟,我不禁想起前儿个接到的家信,说我弟弟明晖现是八阿哥的伴读,也常宿在宫里,要我们互相照应着点。我从未见过这个姨娘生的弟弟,姨娘和妹妹也未见到,我在家中的时候,他们回苏州探亲去了。我从侧面向小桃打听了一下,也只是知道彼此之间处得还行。那个弟弟很是聪明能干,与我也还合得来,我也就稍稍放下心来,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我麻烦就好,至于他是否能聪明到看穿一切,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正想着,看见小春进了来要与我一同进餐,我笑着招呼她坐下一起吃饭。用毕膳,我们两个人携手走去前院集合。刚到前院,就看见了纳兰蓉月如被众星捧月般妖娆走来,走到我面前顿了顿,我笑着点了点头,她一怔,接着就去了。我回过头来看小春也正愣愣地看着她离去,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

  “啊,没事,姐姐,我们也过去吧。”她好像惊醒了过来,赶快拉着我的手走。我心下有些纳闷,总觉得她的情绪不对头,可她不说我也没辙,只好多留心一点了。我们大家按着顺序俩人一组上了马车,我和小春并不在一起,同车的女孩只是脸熟,平时见了面也就打个招呼,因此一路无话。

  向着紫禁城出发,我靠着车窗,望着外面蓝蓝的天空,想着现在的北京哪有这样干净,可不知为什么,我却好想回去。从我来了这里之后,我是第一次这样的思念着我的家人和我原本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未来就好像这天空一样,清澈透明却什么都看不到。不一会儿的工夫儿,就进了西华门。四周都站满了卫士,持刀佩剑,那宫门高高的,好安静。这本是在21世纪见惯了的地方,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它好威严,那种压迫感异常强烈,我的心有些乱跳,脸上还好,扭头看了一眼同伴,只见她在拼命地扭着手帕,两眼直直地望着我。

  车子慢慢地走着,我四下张望,亭台楼阁,宫阙连绵,什么都是高高的、大大的、静静的,见不到一棵树。红墙金瓦衬着蓝色的天空,汉白玉的栏杆,那么美,可却让我觉不出一丝温暖,只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我不自觉地搓着手臂。说来好笑,我对这里很熟悉,以前不知来了多少回,看这路径是往隆宗门去的,过了那儿再往前走就是御膳房了,心想这是要去哪呢,总不是直接送到御膳房就剁了吧……

  “哧”地一声,我不禁笑了出来,一抬眼,看见那女孩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我,我对她笑了笑,又扭头去看外面。果然如我所料,过了隆宗门就让我们都下了车,清点了人数就排着队往储秀宫的方向走去。我越走越觉得这跟我去找小秋那次走的路径好像一样,就四下留意起来,看看是否能发现那个神秘的屋子。可刚走了一多半儿,就向西拐到了一个大院落,人人都被分配到一个单间里,有太监苏拉伺候着,一个老太监宣布了规矩,大意是不能乱走,要守规矩等等。我跟小春这回离得远了点,不过也还可以,我听着好像在规定的时辰里还是可以串门子的。

  进了我自己的屋子,环顾四周,也只是简单的床、桌、椅、柜。我把自己的包袱放在一边,想喝口水,可也找不到水壶,不禁想起有小桃伺候的时候,心下哀叹,果然是由奢入俭难呀!这才俩月我就有了依赖性。推门出去想看看有没有人管,只见四下里很寂静,那些秀女好像都歇着了,我这人从小就不爱睡午觉,又不好意思去打搅小春,只能自己拿着水壶在院子里转悠,看能不能找到水房。走到一个廊子上,惊喜地发现这里有个小小的花园,假山、小桥、流水,不禁开心地走了过去,蹲在水边,看着水中的锦鲤向我游来,可能以为我要喂食,我伸出了手去逗弄它们。

  “喂,你还是那么自在呀。”一句调侃从我身后传来。我一惊,马上回过头去,那张隐约烦扰了我两个月的脸庞正在对着我笑。我站了起来,心下有些高兴,还有一些未知的情绪在翻搅,“哼,你也一样还是神出鬼没呀,小鬼。”他纵起了眉头:“叫你不要叫我小鬼,咱们一样!”

  “呵呵,是呀。”我一笑,不管怎么说,在这里见着个认得的人还是一件满开心的事。可转念一想,“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到底是谁?”我直视着他,只见他无赖地笑着走上前来,“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我头发差点没竖起来,这小色鬼,还真是……

  正想给他点教训。“十三弟,不许胡闹!”一声呵斥传来,很是威严,我转过头看去,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一身天青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黄色的腰带,容长脸,卧蚕眉,鼻正口端,只是一双幽黑的眸子冷冷的,好有压迫感。而这时,那双眼睛正定定地望住了我。 “四哥,你怎么来啦?”那男孩不惊反笑问道。

  好,这下好了,我的头发真的竖起来了,要是再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就真是傻子了。我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只存在于史书中的人物真切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脑子里乱乱的。

  “四哥,她就是我跟你提的那个秀女……”恍惚间,那男孩——不对——应该说是十三阿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猛地回过神来,发现那四阿哥,也就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暗自吞了口口水。

  “雅拉尔塔家的?”

  “啊,是。”我赶紧定了定神,安静地答道。“你知道我们是谁?”我一愣,看了他,又看了十三阿哥一眼,直觉上想回避这个问题,总觉得跟他们连在一块不好。可那个雍正的眼神太可怕,我真的觉得像看进了我的内心深处,让我的心脏有种结冰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我反而镇定了下来,端正地福下身去:“现在知道了,给两位阿哥请安,爷吉祥。”我一丝不苟地按照所学的规矩做了下去。

  “哦,起来吧。”

  我起身抬头,却看见这四爷的眼里多了些趣味。“她怎样?有意思吧。”十三阿哥在一旁笑问。“哼。”四爷冷淡地应了一声。我这样被人当面评头论足还是头一回,可又没辙,心想你们当我是死人,那我就当好了。正别扭地站在那里,忽听得人声传来……

  “四哥好兴致,居然也会跑到这边来看秀女?”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我顺着声音望去,假山石旁正倚着一个人,浓眉大眼,狮鼻方口,正大大咧咧地望着这边。“看来四哥平时也是假道学呀。”那人撇了撇嘴。

  “十弟,别胡说。”忽然另一个温存的声音传来,我眨眨眼,看见又有一个人从假山石后转了出来。月白色的袍子,身材修长,圆脸,眉开目朗,面带微笑。他看了过来。我的眼光正和他对了个正着,他一愣,对我打量起来,我低下头去,摆出应有的礼仪,可心下已隐约猜出他们是谁了,心里有些好笑的意味。老天待我真是不薄,刚进宫的第一天,就让我见识了这么多的人物,真不知那些史学家得多嫉妒我这番遭遇。可转念又想起史书上所说的这段历史,这群兄弟之间的皇位之争,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我可不想去搅这个混水,暂时留在这儿只是想见识一番,可没想死在这里。再想想眼前这些人的手段,我突然发现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冒,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人影一闪,十三阿哥胤祥靠了过来,我抬头望去,他斜斜地挡在我身边,虽然只比我高半个头,却很给我安全感,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很紧,有些疼,但我知道不能挣脱了他的这番好意,唉!这个孩子……至于其他人怎么想,也只能硬不去理会了。

  “八哥、十哥兴致也不错呀。”我听见他反讽了回去,十阿哥听了脸色一硬,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看四阿哥又咽了回去,那四阿哥胤祯还是那样冷冷的,并不出声。“呵呵,只是下了学路过,听见这有人声,过来瞧瞧,可巧儿就碰上了。”八阿哥胤祀笑着说。

  我在一旁静静地打量,显是他们对老四比较顾忌。我旁边那位自是不放在心上,想想不论是正史还是野史,这十三阿哥的命运都甚是坎坷,令人可怜可叹。我的心里有些痛起来,不禁向他望去,那双黑黑的眸子正望向了我。我不知道我的表情含了几分怜惜还是什么,他愣住了,尔后又开心地笑。我傻傻地看着,只觉得他开心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温暖。

  “这位姑娘是……”那温和的声音响起,我猛地惊醒了过来,想起了自己在哪,跟谁在一起,忙暗自收敛心神,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应付。说来也怪,刚才万分激动的心情这会儿竟然平静了下来,可能因为我来自未来,说是看透了事情也好,还是自身有着置身事外的感觉也好,对着一群我已知他们命运如何的人,我有着很超脱的感觉,有点儿像看戏,只是自己置身其中罢了。不过还是暗暗提醒自己,尽量不要影响历史,说话做事都要小心。可是不管怎么说,我心里平静得自己都有点儿吃惊,呼口气,端正地福下身去:“给八爷十爷请安,二位爷吉祥,奴婢是……”话还未说完……

  “姐姐?!”一声惊呼响起,我不禁站起身来望去,一个年纪与我相当的男孩正惊讶地望着我,眉清目朗,与我有几分相似,我心下明白了,微笑地向他点点头。

  “是你姐姐?明晖。”十阿哥惊问道,又扭头向我打量。

  “原来是英禄大人的掌珠。”胤祀轻笑着说。

  “是,是奴才的大姐,听父亲说今个儿进来,没想到这就碰上了。”我那个弟弟毕恭毕敬地说,抬眼又看见了胤祯、胤祥站在那里,忙上去行了礼,倒是我这个姐姐却不敢多理会,只是眼里闪着无数的问号。我看着他,只能苦笑,这让我说什么,我也不明白怎么就都碰到这儿来了。只觉得他们兄弟之间暗潮汹涌,我虽站在岸边,也被这浪头拍得难受,说不出的别扭,可又不能走开。正不知如何自处,看见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猛地当头见了这些爷,他也吓愣住了,赶紧着上来都请了安,看见了我,想说话,却又站在了一边。

  “什么事儿?”四爷问道。

  “啊,回主子话,奴才是出来找这位……嗯……这位姑娘。秀女们都该集合去储秀宫了。”

  “喔,不是明个儿才正式选吗?”八阿哥问道。

  “是,今个儿纳兰主子和其他几位主子在一起祈福,拈的时辰,今个儿下午只是想先看看,所以……”

  “嗯,知道了,那你快领这位姑娘去吧。”四阿哥说道。

  小太监跑了过来:“姑娘这边请。”我这才反应了过来,给他们行了礼,知道十三阿哥一直看着我,我却明白不能回头去看。这群人精在这儿,错了半步都会种下祸根。我挺直了背脊,随着小太监离去,不知是不是神经质,只觉得几道视线灼射在我的背上,我的心拧了起来,可半点儿也不想被看了出来,依然是安步当车地走了去。

  转过了廊子,挡住了那些视线,刚松口气,忽听见十阿哥说:“哼哼,明个儿选秀女,我得去瞅个热闹,四哥,八哥,十三弟,一起呀?”那语气让我一惊,只觉得其中充满了不明的恶意。我才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知道明天又会……

  “姑娘,这边走。”

  “啊。”我一抬头,看见那小太监正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这才发现我不自觉地停了脚步,扭头也听不到什么了。叹了口气,隐约察觉到有些事情已脱了我原本的轨迹,我却无力拉回。脚步沉重地随着那小太监去了,太阳辣辣地照射着我,我觉得周身冰冷,这是我来到这里第一次不敢去想明天的事情……

  匆匆地赶了回去,看见众人都已经排好了队,我一露脸,眼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我也管不了太多,抬头看见小春正冲我示意,就赶紧走回自己的位置。我知道小春正有着万般疑惑地看着我,可在这节骨眼上也实在不能说什么,只好转了头去装作没在意。一抬眼正对上了纳兰蓉月的目光,冰凉的,深深的,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转首它望。心下暗想,从认识她到现在,还从未不敢直视她,可今天在发生了这些事情后,我不能去看她那双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的眼睛。心里很窝火,很茫然,又有些担心,各种的情绪像吸满了水的棉花,紧紧地塞在我的胸腔里,让我的呼吸也沉重了。

  “姐姐?”我被轻轻地推了一下背部。“啊?”看见小春正疑望着我,这才回过味儿来,发现队伍已经在行进了,忙对小春感谢地一笑,赶紧跟了上去。一路上浑浑噩噩的,心里像猫抓的似的,偏又说不出道不出,只能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宽慰一下,也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心里安宁了,脑子就清醒了,仔细看看四周,好像是在往景仁宫的方向走去。想起刚才小太监说的话,那位纳兰主子显然就是大阿哥的亲娘——纳兰贵妃了。明珠虽然已经不得势了,可我记得这位娘娘还是很受宠的,她是第一个生了儿子的妃嫔,现在正宫虚悬,显然她也隐约就是六宫之主了,这种选秀的事情本来是应由皇后主持的。接着又想到纳兰蓉月如此自信,恐怕也是因为有这位姨娘撑腰吧。想想她刚才的目光,还真是不得不防,我暗自警醒自己。不禁抬头望了斜前方的纳兰蓉月一眼,看见她正文雅端庄地走着,脸上隐含着笑,眉梢高挑。唉,真自信呀!我暗叹,再过得数年,大阿哥一倒,纳兰家还不是富贵荣华烟消云散?不禁摇摇头。转念一想,现下哪里还顾得了别人,想起刚才十阿哥的那番话,就让人心神不定。胡思乱想中,已是走到了一个开阔的空场,引导的太监让大家停了下来,排排站好,我挨着小春,看见她脸都白了,冲她安慰地笑笑,她也回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给我,我压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这丫头的心理素质还真是……

  等了半晌,也没见人过来,这六百秀女就像木雕泥塑一般站着,头上日头热辣辣地晒着,人人一身躁汗,可也没人敢动。我站在那里,不禁想起大学军训练军姿的时光,跟现在差不多,只是那时有教官盯着,我不敢乱动,可现在没人盯着,我还是不能乱动,别人都没事,我也不能太出格了,真是万般无奈。心想现在要是有人告诉我,谁要是坚持不住就没资格选了,我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让他们把我抬出去,再不受这活罪。我身上唯一可以动的就剩下眼珠了,可老是四处乱瞅也累得慌,干脆闭目养神。

  刚闭上眼,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睁眼望去,一队人马正迤逦走来。打头的是几位贵妇,珠围翠绕,凤冠旗服,踩着花盆底,昂首挺胸地向这边走来。我不禁精神一振,仔细地望向了这些康熙皇帝的宠妃们,我曾经看过《大清历代后妃传》,对里面的一些人物很感兴趣。打头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性,杏眼娥眉,瓜子脸,鼻子细长,三十几岁,只是嘴角上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高傲。我心下明白这定是纳兰贵妃了,不禁偷看了一眼纳兰蓉月,只见她面上隐隐透出一丝兴奋和得意来,就更确定我猜得没错。再仔细看去,纳兰贵妃身后走着另一位娘娘,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神态安详,端庄矜持,我猜不到她是谁,想来份位不低。她们两个领头走,余下的宫人们都隔了一段距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我们面前站定,我正在猜测另一位妃嫔的身份,就看见领头的太监赶上前请下安去:“奴才给贵妃娘娘、德妃娘娘请安。”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就是雍正的亲娘,未来的太后,不禁仔细地看了两眼。突然德妃眼光射了过来,与我对视了一眼,我一惊,忙低下头去,不一会儿觉得那眼光消失了,暗自松了口气。又听见有人说:“这就是今年初选进来的秀女?”我忙聚神凝听。“是,回贵主儿话,今儿个一共是五百八十七名秀女,八旗共五百七十一名,汉军旗一十六名。”

  “嗯……妹妹,你瞧瞧,今年的秀女可都长得水灵呀。”纳兰贵妃回首向德妃笑道。

  “是呀。”德妃温和地点了点头。两位娘娘优雅地走到前排的秀女面前,挨个儿看看,到了纳兰蓉月面前,贵主儿顿了顿,又不落痕迹地往下走。我偷眼望去,纳兰蓉月脸上已然涨红了,只是强自镇定着,手有点抖颤。不知为什么,我有点想笑,看来这位纳兰姑娘不是作弊的料子,刚看见熟人就激动起来。正在偷笑中,人影一闪,我一抬头,看见纳兰贵妃正站在我面前,看住了我。我一愣,旁边立刻有人提醒:“还不快给贵主儿请安。”

  “啊,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我稳稳当当地请了一个安下去。“嗯,你是谁家的孩子呀?”纳兰贵妃上下打量着我,这时德妃也走了上来站定一旁看着我。我暗吸了一口气,平稳地答道:“回娘娘话,奴婢父亲是镶黄旗的英禄。”我虽低着头,可还是感觉到纳兰娘娘气息一变:“是雅拉尔塔家的,抬起头来,我瞅瞅。”纳兰贵妃的语调里分明含了些什么,我说不上来,只能毕恭毕敬地把头抬起来,与她对视了一眼。“嗯,真是好模样呢!妹妹你说呢?”纳兰贵妃回首笑问德妃。“嗯,是呀,清朗文秀,听说英禄大人的夫人出身书香世家,看这丫头养得也真是好,你多大了?”我福了福身答道:“谢娘娘夸奖,奴婢今年十六。”按说被人夸奖是好事,可在这里还有这些人,我真的不觉得很开心,原本不想出头,不知为什么却偏偏找我问这些有的没的,可脸上还是得做着笑容。正想着,纳兰贵妃的一句话却让我真的笑不出来了:“那是呀,不然怎么会有人抢呢……”

  我仰躺在床上,望着高高的屋顶、承尘,觉得自己的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仔细回想下午发生的事情……

  “姐姐说笑了。”德妃娘娘笑看了我一眼,而我已经愣在那里不能言语了,只觉得头皮发麻,脸上热得好像要烧了起来,而脑子疯狂地转着各种念头。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从我离开那里到这儿不过一个小时,难道已经有什么流言传到后宫去了?谁告诉的,又说了些什么,还有谁知道?这是在警告我还是……我突然有种想晕倒的感觉,可是心里偏偏清明得很,这些念头只是一瞬间在我的脑子里划过,我马上抬了头向纳兰贵妃望去,可她已经施施然地向前走去,再看德妃,也随她去了。我无法从她们脸上看出什么来,也无从得知到底是怎么了。我命令自己镇静下来,做了两个深呼吸,感觉好多了,这才对周围有了感觉……

  呵呵!原来众目睽睽的感觉是这样呀,无数的目光射在我的身上,其中有些很有穿透力,我扭头看了小春一眼,发现她正定定地望着我,那眼光我很熟悉,里面有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楚到底包含了些什么。只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对她笑了笑,回过头来,不想看她是什么表情,心中暗叹,难道我唯一的朋友也要失去了吗?“唉!”想到这里我不禁又叹了口气,想了半晌,还是有些糊里糊涂的感觉。

  “真看不出来,她平常的样子……”一阵阵的耳语声从窗外传了进来,我用脚趾想也知道是在说我,在炕上转了个身,不太想去听,我已经很烦了呀。“哼,会咬人的狗不叫嘛。”一个声音清晰地传来,这可不是小声的嘀咕,看来纳兰大小姐是生怕我听不见,故意找碴儿来的。看样子今天真是抢了她的风头了,可我也一万个不想呀。我不禁翻了个白眼,她爱说什么就随她去吧,现在要命的可不是她。我坐了起来,揉揉太阳穴,突然怀念起那两个丫头来。唉!现在是没人伺候了,只好自己按摩了。

  “铿!铿!”有人敲门,“姐姐?”我一愣,竟然是小春的声音,我本以为一段时间之内她不会来理我,那现在她……心中猜测着她的来意:“小春吗?快进来。”我赶紧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小春已经进来了,站在门口,望着我也没开口,我也望着她,下意识地想从她的表情上看点什么出来,就这么过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咳,傻站在那干吗,过来坐。”我先镇定了下来,本身就不是一个擅长殚精竭虑费尽心思的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我一笑,率先坐了下来,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小春,自己慢慢地吹着茶叶沫子,并不开口。我知道这丫头平常的忍耐都是强作来的,本身并不是个有耐性的人,所以不必我说,她自然会问。眼角偷望去,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我身上,只是低着头用力地揉着衣角。突然她抬起了头,我赶忙调转目光,做专心喝茶状。

  “姐姐,今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她们外面传的好难听。”小春的面色潮红,呼吸有些急促,显是十分紧张地看着我。我看了她一眼:“她们说的你信吗?”我并没回答,而是反问了回去,这显然出乎小春的意料,她一愣,我很坦然地看着她,她低下头去静静地想了想,毅然抬起头来望着我的眼睛:“我不信,我只信您说的。”

  “喔,这样呀……”我望着她,心里暗想这番话有大概有六成是真的,不过这也就够了,以我们的交情而言。毕竟那种百分百信任的知己不是随便就能碰上的。我淡淡地笑了:“其实我自己也不大明白,可能是因为我父亲吧。他毕竟也有些权势,所以身为他的女儿,有人想要也不足为奇呀。”我很模糊地给了一个解释。有人说,人们本能地会对自己不了解或做不到的事情有种敬畏,所以虽然我现在的这个爹的权势可能根本弄不出这种效果,那我也得这样说。料想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最是含糊的,小春出身官家,对这种事情自是明了,这种答案她也许还能接受,要真是直白地告诉她,可能朋友没的做,反倒弄出个敌人来。

  “这样呀……那纳兰贵主子那样说……您家跟纳兰家很好吗?”小春也有些糊涂了。“没什么交情,要是真的很好的话,她就不会这样说了吧……”我对她做了个鬼脸。“啊。”小春傻乎乎地望着我,全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不禁摇头,这丫头这么直,可怎么在这种地方混呀,我笑了笑,指指窗外:“你觉得这叫好吗?” 她一愣,明白了过来,不禁也笑了,随即就释然地说:“还真是呢,好在姐姐向来心胸开朗,不介意。”我不禁苦笑,不开朗我又能如何,如果现在时空之门就在我身边打开,我立马跳出去给那帮八婆一人一记耳光,然后消失。呵呵!那一定很爽,可现在……唉!

  小春见我一下笑一下又叹气,也不知我在想什么,不过倒也习惯了我有神游的毛病。她站了起来:“姐姐?”

  “啊?”我回过神来。“那我不打扰您了,过会儿就传晚膳了,我端来与您一起吃可好?”小春笑眯眯的,得到了答案,显是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好呀,那我等你。”我笑着说,也站起身来送她出去。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好歹算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小春毕竟年幼单纯,我并没有白白地比她年长了这十来岁。可是一想起贵妃,那些阿哥,还有那些知道我、我却还不知道他的人,不禁又头痛起来。自从来到这里,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强烈地想回家,这已经变成了我的第一目标,我再也没有那种初到贵境的猎奇心态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在这诡异的皇宫中生存,然后回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有了目标就有了希望,我心情有些好起来。

  和小春吃完晚饭,闲聊了一会儿,就各去休息了,毕竟明天是头等的大事,原本我不在意,可现在一切不同了,我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对付。胡乱地梳洗了一下,刚躺下,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一惊,这么晚了,是谁呢?

  “谁呀?”我问了一声,可没人答应。但我肯定没听错,就又问了一声,还是没人回应。我有些惊疑不定,咽口唾沫,让自己冷静下来。不会是小春,也不应该会有什么人来害我吧?毕竟今天我已出了名,要是有什么事情,太显眼了。思前想后了一会儿,还是不得要领,一咬牙,披衣服起来走到门边,做了个深呼吸,猛地把门打开来……外面什么也没有,乌漆麻黑的,除了风声,一切都很安静,不禁暗笑自己可能神经过敏了,低头想把门带上……

  咦?这是什么,我弯下身去看,一张小纸条正静静地躺在门旁。“轰!”我只觉得热血直冲脑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捡了起来,关门,脱鞋,上炕,一气呵成,头蒙在被子里大口的喘气。

  过了一会儿,才觉得心跳正常了,伸出头,私下张望,只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做贼心虚的情绪,很刺激,只是半点也不好笑。自己稳定了一下,也不敢点灯,只能光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就着月光,我心里很怕,只觉得脚底冰凉,可手偏偏半点也不抖,慢慢地打开来看,只有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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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17: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装病
  “装病”!只有这两个字,却让我一夜无眠。这字体我不认识,也无法想出这是一个警告还是一个提示。思前想后,觉得头疼欲裂,忽然间发现天色已经微亮了,却依然理不出个头绪来,只得披衣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四肢麻木,痛得我龇牙咧嘴的,但更痛的是头……走到桌旁,拿起昨夜的剩茶,也顾不得许多,一口气灌了下去……好苦!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觉得一股凉意直抒胸臆,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我甩了甩头,决定了,既然无法从客观条件上做出判断,那就只能顺从于直觉了。
  装病!!做出了决定,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仔细想想要怎么装病呢?一回头看见了铜镜里的我,头发散乱,面色苍白,黑眼圈,大眼袋。呵呵!我不禁笑了出来,行了,不用装就很像了……伸了个懒腰,转身回到床上接着躺下,反正是病人嘛,应该躺在床上不是吗?现在就等着小太监或者是小春来发现我的“病”了。

  我闭上眼,脑子里像过火车一样,一幕幕地闪现。究竟是谁呢,我不自禁地想着……对于装病的后果会怎样,我倒不太在意,最不济让人赶回家也就是了。想来每次选秀也总得有个把儿人伤风感冒的吧,而且我现在真的不舒服,头疼得很,就算太医来了号脉,不算严重,也至少是个忧思过度、外感内焦吧,这也不算是欺君了。更何况昨天一番经历,我被吓坏了也是有的……

  正想得得意,忽听见外面传来人声,有人轻轻敲门:“姑娘,时辰到了,该起身了。”我屏住呼吸,然后咳嗽了几声,并不回答他。外面的太监又敲了敲门:“姑娘,该起身了,时候不早了。”我依然不说话。“姑娘,误了时辰可不行,我可进来了。”他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这才推开门,先伸头进来看,我赶忙把眼闭上,他发现我还躺在床上,赶紧走了上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我微微张开眼,低声说:“这位公公,我不舒服……”

  “啊?您哪儿不舒服?”那太监用力盯住我看,显是有些狐疑。

  “我头疼,身上也不爽……咳咳!”我低咳了两声。“唉呦,这可怎么话儿说的,今个儿可是大日子呀,您等等,我出去一下。”那太监急匆匆地走了出去,我刚想活动一下腿,就听到人声近了,赶忙恢复原样继续装病。

  “张总管,您说这事,昨儿个还好着呢,奴才可没觉得怎么样呀,伺候得好好的,今个儿就……”

  “你小子少啰嗦!”一个声音呵斥道,我听出来是主管这次选秀秀女起居的张公公,一进宫就说变凤凰变鸭论的那个。

  门一推,张公公走了进来,到床边,我虽闭着眼睛,也知道他在细细地观察我。“大姑娘,你哪儿不舒服呀?”他问我。我抬起眼,迷迷糊糊地望着他,“我头疼,身上也疼。”看见张公公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我暗自警惕着,知道这样的公公都是人精,半点儿差错也瞧了出来。“噢……”他拉了个长声,“昨个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可能是睡得不好,想的事太多……咳咳!!”我用更细微的声音说。“嗯,想的事儿太多啊。”张公公不阴不阳地说,“这倒是,你昨个儿……”话没说完他就咽住了,干咳了一下,“这样儿,柱儿,你去请太医来,快去!”

  “喳!”旁边那个小太监飞也似地去了。

  “大姑娘,要是一会儿太医也说了不好,那我可就只能给你报病了,今儿的大选也就不成了……”我做出一副急切的样子:“我没事……咳咳……只是有点儿不舒服……不碍事的。”说完喘了两口气。“哼哼,碍不碍的可不由你说了算,听太医的吧。”他说完转身坐在了桌旁,打量着我,我又怕演戏过了火位,只能闭着眼,也不敢乱动,就这么僵着。

  终于太医来了,让我伸出手来把脉,我偷眼望去,看见太医正闭着眼睛拈胡子,突然张开眼,我赶紧闭眼,觉得他把手拿了回去。“李太医,怎么样?”我听张总管问道。“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思虑过甚,外感风寒,有失调养。”李太医慢悠悠地答道。

  “那,今个儿的选秀……”

  “怕是不成了呀。一是要将养,二是过了病气到宫中也不好呀,我开个方子,姑娘还是静养的好。”李太医走到桌边去开药方子。张公公略弯下身来:“大姑娘,你也听见了,今儿怕是不行了,你先吃药静养吧,我自会回禀主子。”

  “那就麻烦公公了。”我说道。“嗯,柱儿,你伺候着,别让人靠近这里,省得过了病气。”说完抬脚走了。“喳!您慢走,小的送您。”小太监赶忙送了他们二位出去,至于我这个病人倒是先放在了一旁。这倒也好,折腾了半晌,我也出了一身汗,觉得头也不疼了,身上也不热了,呵呵,太医要是再多号一会儿脉,八成就说我没病了。想来小春也不能过来看我了,不知道她今天的结果如何,是一步登天呢,还是……唉!也没力气替她担心了,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我的肚子好饿,咕咕叫。可是受了风寒的病人好像都是要净饿的,我记得《红楼梦》里就是这么写的,既然是贾府的秘方,那想必也是清朝的秘方了……唉!叹了口气,也只好认了,就不知道一会儿的药顶不顶饿了。

  那小太监伺候着我吃了药,给我盖好被子让我发汗,我热得要命,肚子里又虚,汗珠子呼啦地冒着,他倒高兴,说是快好了。我哭笑不得,这才体会了什么是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过了一阵子,也就迷瞪起来似睡非睡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就觉得有人看我,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张笑脸映入了眼底……

  我吐了口气,心下终于有些明白了:“小鬼,你来干吗?”如我所料的,笑脸立刻变怒 脸。“我说过了,我不是……”他突然顿住了,望着我,“你算计我,成心让我生气……哼!”他瞪了我一眼,我闭了闭眼,笑说:“你也算计我不是吗?”他一愣,看着我,我从被里伸出拳头到他面前,打开,一张小纸条正被汗水牢牢地粘在上面。他笑了,很开心,握住我的手,看着,猛地就亲了上去。我一惊,用力挣脱回来,喘了口大气,不自觉地向手中看去,纸条已经不见了。那小子笑得很得意,我白了他一眼,闭上眼睛静静地等着。

  “你还真的病了,厉害厉害……”

  我愣了一下,张开眼,本以为他会给我解释为什么让我这么做。“是呀,拜你所赐呀。”我望住他,真的有些生气了。他笑着靠了过来,我往后闪了闪,结果……还是一样,他少爷不动如山,想怎样就怎样,我几乎是恶狠狠地望着他靠在我肩上的脸,正想着要不要给他一拳两脚,我为了减肥还上过跆拳道班,这把子力气还有。

  “要不这样做,你今儿个就得去八哥那里了。”

  “啊?”我拧过头来看,他正定定地望着我,眼里有着我说不出的情绪以及一抹伤痛。我突然平静下来了,甚至不想去追问去八爷那里是什么意思,只是让他靠着我,静静地替他分担那些未知的东西。唉!想到他的一生,我不禁更加怜惜起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正想着,门突然开了,我大惊望去……

  只见小太监秦柱儿探了头进来,我的心跳急速加快,第一反应是想把我身旁的十三阿哥用被子蒙了起来,毁尸灭迹,可潜意识里又明白这么做毫无用处,因此一瞬间脑子里转了几百个念头,却无一有用,当下里只能在那里发愣,正不知如何是好。“你现下就是杀了我也说不清了,呵呵!”十三阿哥突然在我耳边说道。我一惊,反过身去看他,还是自在地靠着我,笑眯眯的,我有点懵了,这时秦柱儿走了过来在一旁站定,我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我吐出了一口大气,明白了,回过头狞笑着说:“没错,把他一块儿杀了我就说得清了吧?”

  “哈哈……”十三阿哥狂笑出来,真让人气得牙痒痒呀,自从认识了他,几乎是每回都被吓着,嫌我命长吗?还没轮到我嚷嚷,秦柱儿已经冲了上来:“我的好主子,小点儿声,被人听见了可不得了,您知道其他爷在这儿可都有人呀!”

  “哼……”他停住了笑,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只是捏住了我的辫梢揉搓。我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叹息,比起眼前这个一脸阴鸷的男孩,还是那个让人气得牙痒痒的十三阿哥好。正想着,听见小太监说:“爷,该走了,过会儿子就选完了,大伙儿都回来了,让人撞见,可不成。”胤祥一抬头,怒视着秦柱儿:“你以为爷怕吗?”秦柱儿忙跪下了,“唉,主子,您不怕,也得替茗薇姑娘想想吧……”他一愣,看向我。我平平静静地看回去。

  “你怕吗?”他问道。“怕呀!”我实话实说。当然怕了,被人逮到了真不是玩的,但也不是很怕,想想怕死是真的,但不太怕出事,兵来将挡嘛。可是在皇宫这种地方出了事,大概也就离死不远了吧,所以还是怕的好……正在胡思乱想,两眼也下意识地盯着他看。忽然他笑了:“你真的跟别人不同,别的姑娘肯定会说跟我同生共死什么的,你倒是老实,哼哼……”他转过头去,身子还是不动。我看着秦柱儿急得直冒汗,却不敢深劝,想来也是知道这位主子的犟脾气,只是一个劲儿地给我做眼色。我揉了揉被他枕得酸痛的肩膀,看他还是不理我,心里明白,他是喜欢我的与众不同,但现在这与众不同却让他不舒服,叹了口气,还是个孩子呀。我伸过手去,把他的脸扳了回来,看着他的眼睛,那么倔强,有人说自尊与自卑就是正反面,那么多的伤痛没有压垮他,可却把这孩子变得敏感多刺。

  “这宫里有你关心的人吧,你不想让他们为难吧?”我淡淡地笑说,他一愣,就极锐利地看着我。我依然平静,他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那位四爷是他最亲厚的人吧……他慢慢伸手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拉向他,我知道自己不能挣脱他,更何况我并不讨厌这个倔强的男孩,感觉有点儿像弟弟,还有些别的什么,转念间已被他紧紧地抱住。

  “四哥在帮我想办法,总之会让你留在我们这边,所以,你……”他顿住了,放开我,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就转身走了出去。我一愣,看他走得那么坚决,只留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知道了!”我不自觉地大声喊了出来,中气十足。秦柱儿正要跟着出门,被我吓得脚下拌蒜踉跄了下去,只是抬头傻愣愣地看着我,我听见了外面隐隐的一丝笑声,就吐了口大气,低下头,望着半坐在门边的小太监笑说:“呵呵,我的病好了,柱儿公公,好酒好菜的有?”

  真是心满意足呀,吃饱喝足又擦了个澡,干净清爽的半靠在床头,随手找了本书看,一页页地翻着,可心思并没有在这上头。今儿个十三阿哥来,也并未细说来龙去脉,自个儿仔细想想,也只是有了个大概轮廓:第一,十三阿哥想要我,而四阿哥好像并不反对;第二,八阿哥那里好像也对我有兴趣,至于原因,我想应该是因为我现在的这个父亲及亲族的势力吧,要说两股势力为了别的苗头倒在其次,想来那四阿哥八成也是因为这个缘由吧。倒是十三阿哥胤祥……
  我不禁摇了摇头,相信他首先是对我有好感才想要我,但那个原因恐怕也占了一部分吧。我还没幼稚到看什么都是粉红色,史书读得多了,这些人都早熟,争权夺利恐怕已经是种本能了。不过根据历史经验以及我的观察,如果现在要是非留在这个时代不可的话,十三阿哥以及他背后的四阿哥倒是最好的选择。我不禁苦笑,在家的时候老被老妈说没长心眼,什么事都不过脑子,可在这里,被这现实弄得干什么、看什么都像圆白菜,非得一层一层地扒开来,见到心儿了才踏实。以前觉得这人心眼儿太多了就有点儿变态,看谁都像坏人,可我现在看着别人最起码都像半拉坏人,难道说我已经变态一半了吗?

  唉……难得糊涂,我真有点儿体会了,这再好的事情也抗不住瞎琢磨呀。抬头转了转脖子,望望窗外,已快晌午了,应该选完了吧,不知道小春怎么样了,希望她一切顺利。姑且不说我真的喜欢这个朋友,今天心里已然放了这么多心事,要是再来一个泪眼美人寻死觅活,那我可……想到那种情景,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掀起被子,下床走走,命令自己今天不能再想了,这简直是在伤害身体嘛。在屋里转了两圈,思绪猛地又回到了那句话“留在我们这边……”什么意思呢?我们,指的是他和四阿哥,还是……“啊!”我不禁叫了一声,不行不行了,头都疼了,算了拉倒吧,爱谁谁了。既然直觉让我选择相信十三阿哥,那么就相信!

  下了决定心里就不闹腾了,倒杯茶漱漱口,转身刚回到床边,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难道是她们回来了?我赶忙钻回被窝,定定心,拿起书,竖起耳朵听动静。唧唧喳喳乱七八糟的也听不清,只能分辨出有人的声音亢奋,也有人在哭……我不禁紧张起来,那小春……

  一阵脚步声传来,隐约听见有人在向秦柱儿打听我的病,八成是小春,正想着,脚步近了。“姑娘的病已无碍了,发了身汗,不过还是别多说话,得静养。”小太监低声说。

  “嗯,知道了。”

  果然是小春。我忙躺下,盖紧被子,闭上眼,心里想着如果听她的声不对,那就只好先装睡了,等她冷静点了再跟她细谈。就听见她推门进来,“姐姐?”小春唤了我一声,可我真的听不出她情绪的好坏,我的天呀,这可怎么是好,一咬牙,早晚伸头都是一刀,我睁眼向小春望去,不禁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迷迷蒙蒙的,两眼似幻非幻,显然是在看着我,可眼光已然穿透了我,落在未知的地方。我愣愣地看着小春,心里犯嘀咕,这到底是怎么了,是选上了还是落选了呀,难道!!!我的冷汗刷地一下流了下来,话一出口已然后悔,“你见到太子爷了?!”小春大惊,定定地看住了我,我打了个哆嗦,脑子里拼命地转念头……

  “姐姐,你……”小春眼珠放射出幽暗的光芒。“啊?难道我真的说对了?我只是顺口一说……”我摆出一副比她还吃惊的样子,看着她。见小春暗暗地吐出口气,可还是有些怀疑,不说话,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我反过去问:“你怎么了,见就见了,难道还有别的……”

  “没有,没有,只是被您吓了一跳,猜得也太准了。”小春忙打断了我,急火火地说,脸色都红了,很漂亮。我的心却沉了下去,很明显是私下里见到了,没别人知道,她也并不想让我知道。想到这儿,我不禁冷笑,这地界儿还有秘密吗,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吧。看我面色沉郁,小春有些心虚,“姐姐,就是打了个照面,没什么。”我看着她,笑说:“那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跟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似的。”小春见我并不深究,放松了下来,笑眯眯地说:“那是,哪能跟姐姐比肩,豪门大宅的。”我笑瞪了她一眼。小春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还没问您,身子怎么样了,看着气色还好。”又伸手到我额头轻探了一下:“也不烧了,这就好了,早上听小太监一说,好像很严重的样子,白白担了半天心。”我看着小春那温柔的双眼,心里叹息,难道真的是命?结果明摆着,可我能帮她吗?现在我连自己都……
  “姐姐?”小春碰了碰我。“啊……谢谢你了,让你操心,太医的药好吧,反正我现在觉得身子很轻快。”小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很奇怪地望着她,不明白这是何意。“可惜了,偏偏是今个儿早上病了,耽误了正事儿。”我一愣,原来是为了这个,我笑了笑:“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了,老天注定如此,我也莫奈何呀。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小春笑了:“我就知道,姐姐是个心胸开阔之人,还真让您说着了,可也是福呢。”我看着她,满眼的问号,这丫头却卖起关子来了,我伸出手去呵她的痒,她躲不过:“哈哈,好了好了,我告诉您,您去了长春宫,做了女官。”我顿了顿,慢慢地把手收了回来。小春看我若有所思的,问我:“您知道那是哪儿?”我淡淡笑了笑:“知道,德妃娘娘的寝宫。”

  女官呀……我端了杯清茶坐在窗边,这安排我倒也猜到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我做嫔妃什么的,做宫女又委屈了我,让我出宫去四阿哥的宅第,恐怕八爷他们又会有什么花样,所以,做女官是最好的了。德妃是四阿哥、十四阿哥的亲娘,十三阿哥又是跟着四阿哥长大,呵呵,看来我应该是不会受什么委屈了,应该是吧……

  一阵微风吹来,我望着薄薄的夜色,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夜的温柔。真是紧张刺激 的一天呀!我的命运在一天中决定了,而让我有些害怕的是,这命运更多的是由别人来决定的,唉!

  “呵呵,嘻嘻……”一阵笑声隐隐地传来,我张开眼望过去,是从纳兰蓉月的屋子里发出来的。今个儿下午已经听小春讲了,她是唯一一个被封嫔的,还有那么三四个做了贵人的,所以她当然得意,蓉嫔呀……至于小春则做了常在,品级不高,可也算皇帝的女人之一了,如果命好,还是有希望的。我不禁摇了摇头,唉!也学会拿命运来解释一切了。小春倒是安之若素,荣宠不惊的,可我心里明白,这才可怕。今天之前她想的就是屏雀中选,光宗耀祖,可现在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难道说她真的会走到那一步?我打了个冷战,那太可怕了。她已经是皇帝后宫的一分子了,身份几乎无任何可能来改变,就算皇帝永远想不起她是谁来。我总觉得怪怪的,小说是小说,那是杜撰的,怎么可能会有真事呢。可转念一想,我会跑到这个时代已经是最大的不可能了,那这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我暗暗下了决心,要尽力帮助小春,因为她是个好女孩,也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决定上床去睡觉,明天就要去长春宫了,张公公晚晌时已通知了我,阴阳怪气的。我自己明白,像我这样生了病都没去选秀的人却还有这么个去处,那一定是有故事背景的。可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毕恭毕敬地接了那个类似委任状的票子。

  明天我将真正开始皇宫生涯,我再次提醒自己一定要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找到那个秘密,然后回家去。但我的心又有些隐隐作痛,十三阿哥,他在我心中的感觉已然有些变了,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在利用他,一想起那双倔强的双眼,像结了冰的水面,冰下依然是水流湍急,如果不小心踩破了……我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攥了一把,不能呼吸。使劲甩了甩头,做个深呼吸,钻进了被窝,不去想了。我从未想过伤害谁,也会坚持这样做,至于结果如何……

  “呼!”我吹熄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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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17:18:12 | 显示全部楼层
麻烦
  天是淡淡的蓝色,微风吹在脸上,带来了初夏的味道。我静静地走在甬道上,抬头望着头上狭窄的天空,做了个深呼吸,突然觉得这次的感觉跟我迷路那次好像,有些莫名的思绪在我脑中回旋……“姑娘,这边走。”我一惊,转头看去,长春宫的太监正看着我,“咱可不能停,会误了点卯的时辰。”

  “啊,对不住,请公公带路。”我抱歉地点了点头。“嗯,走吧。”他回身继续向前走,我移动脚步,可刚才灵光一现的念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边走边想,头都大了,可还是不行,我暗自吐了口气,暂时还是放弃吧,要是随随便便地就想起来,那就不叫灵光一现了吧。“呵呵!”我不禁笑了出来,小太监不禁回头略带疑惑看着我,我也端正地略带疑惑地看了回去。他一愣,转回头去嘴里嘀咕了些什么见鬼了。“哈哈……”我无声地用力在他背后笑,觉得自己很无聊,不过心情好多了,暂时把那些烦心事抛在了一边。

  “姐姐。”

  我不禁停了一下,这是在叫谁?四下里张望,没人呀……难道我也见了鬼不成……

  “大姐。”一只手从后面轻轻的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啊!”我不禁叫了出来,雷电般地转过身去,看见明晖正站在我身后,也被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

  “哎,你这小子,搞什么?”我一手紧紧地按住我狂跳的心脏,一边瞪视了过去,他一愣,就细细地打量起我。我一惊,本能地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这小子很是精细,家里最要防备的就是他了,原本提醒过自己要小心的,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我们就这样彼此相望,我知道他在琢磨我,可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或做什么,才能不引起怀疑。身上正在不停地冒冷汗,就在我决定要不要晕倒的当口儿,那太监凑了上来:“明晖大爷,您这是……”明晖一顿,转身笑道:“福公公,我只是找我姐姐说两句话。”

  “嗯,可是大姑娘得去长春宫应卯呀。今儿个是头一天,主子还等着呢。”福公公淡淡地说。我在一旁暗喜,说得好,马上就得走,走得越快越好。只见明晖走了上去:“公公,与个方便,我常在宫里走,还不知道,不会误了的。”转手拿出个什么往福公公手里一塞,又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我拉长了耳朵,也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见什么“主子……”

  “呦,这是哪儿的话儿呀,亲姐姐进了宫,怎么也得嘱咐两句呀。成!我到那边看看,您可快着,我可也担着干系呢。”福公公笑眯眯地往一边走去,我怒视着他,看他那乐不得的样儿,傻子也知道银子给的不少,刚才还嫌我走得慢呢!这死太监……

  “姐?”

  “啊?”我转过头,看见明晖已经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咬牙切齿的样子。“嗯哼!”我咳嗽了一声,端容问,“你找我有事?”暗自打点起全副精神准备战斗。“啊,知道姐姐分去了德妃娘娘那里,以后也不太好见面的,所以借个空儿,赶紧来见见。”我淡淡一笑:“嗯,我很好,谢谢你了,阿妈和额娘怎样了?”我慎重地转去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

  “啊,阿玛和太太很好,虽说没选上,做女官也很好,够了岁数就出去了,比一辈子不得见的好。”我点了点了头:“他们安心了就好,姨娘和妹妹好吧?”他一笑:“挺好的,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前儿个来了信,叫人去接呢。嗯哼……”明晖也清了清嗓子,我看着他,心里明白他还有话想说或者想问我什么,我低下头去故作不知,不想接了话茬儿,去搬砖头砸自己的脚。可心里也在暗暗地琢磨,他想说什么呢……猛地想起来刚才听他跟福公公说什么主子,难道是八爷他……

  “大姐,那天碰到也没功夫说个话儿,你就跟太监走了。”

  “啊,是呀,赶着去储秀宫,主子们都在那儿等着呢。”我笑眯眯地说,心里已然明白了,真的是来探话儿的,拐弯抹角地想知道我跟十三爷他们是怎么回子事儿。见我不搭茬儿,明晖咬了咬嘴唇,低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猛一抬眼直望过来,下了决心似的:“姐,那天……”

  “明大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得紧着去了。”福公公溜达了回来,我暗自松了口大气,决定把那句对死太监的评语收回来,赶早不如赶巧呀,来的真是时候!要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明晖的问题,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不算错呀……

  “姑娘,走吧。”

  我抬头看了明晖一眼,他也是没办法,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就一笑:“姐姐保重了,我会想法子去看你,好告诉你家里的信儿。”我微笑着点点头:“你也是,告诉老爷太太我很好,不用惦记着。”他点点头,回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略有些百感交集,真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对于我意味着什么,家人?朋友?还是……敌人?

  进宫应了卯,穿上了女官的制服,也踩着花盆底,我接受的第一份工作,是清点兼清洗德妃娘娘的一些古董花瓶、瓷器什么的,很简单,我却非常感兴趣。这比起在故宫里展览的那些仿制品不知道要精致多少!我觉得兴奋得不得了,居然可以亲手碰触这些价值连城的艺术品,而且还有这么多。

  德妃娘娘是个温和慈爱的女人,见了我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照常例嘱咐了两句,就派了这个活计给我,并没有让我去伺候她。不管怎样,我就当她是一种照顾,心里很庆幸有这么一个舒坦的开始,因此很开心地搬了那些花瓶、瓷器到廊子下的阴影里,打了一盆水,拿来些干净的软布,就坐在小板凳上快乐地工作。真美呀!我不禁感叹着,那些现代的艺术大师,鉴赏师得多么羡慕我呀,呵呵……我不禁低声哼起歌来……

  过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咦?”突然发现盆里隐约有个人影,呵呵,我偷笑,看来十三阿哥又想来他的每日一吓了,哼哼,我故作不知假装忙碌,只是把手里的布在盆里浸透了水,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回身甩了过去,甩了他一头一脸。“哈哈,这回看是谁吓唬谁,你可……”我大笑着抬头望去,猛地顿住了,觉得马上就要背过气去了,那水珠正顺着额头滑到了四阿哥那双幽黑冰冷的眼……

  水珠继续下滑到了刚毅的薄唇又流过了下巴,我只是傻愣愣地看着水珠流动,直觉地冲向前去用袖子去擦拭:“四爷,我……我不是,我以为是……不是您……”我语无伦次地慌乱地擦着,突然对上了他的眼光,定定的,黑黑的,看着我,并没有别的动作。我也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突然反应了过来,我这是在干吗?居然用袖子给他乱擦,我只觉得腾的一下,所有的血都上了头,一阵眩晕,不禁退后了一步。“铛”的一声就把水盆踢翻了,溅了一身。“哗啦”盆子又碰上那些花瓶瓷器,传来的声音真是让我胆战心惊。这要是摔碎了什么,我的天呀……顾不得脚后跟生疼,我赶紧回过头蹲下身去检查收拾,好在没有大碍。我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用袖子擦了擦汗,咦?怎么是湿的?“喝!”我猛惊醒过来,咽了口唾沫,用了全部的力气把我重若千斤的脑袋抬起来望去,四阿哥还站在那里,没有消失。我身体所有的机能似乎都在瞬间消失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动不了,就那么看着……那双眼突然有一丝笑意闪过,我眨了眨眼,眼花了吗?怎可能……正想着,突然一切又恢复了原状,甚至比原来更冰冷,我一愣,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我不禁歪头看去。

  “呵,这唱的是那一出呀?”一个戏谑的声音从四爷身后传来,不是十三阿哥,没听过的,我不自觉地往一边使劲抻了抻脖子。突然四爷往旁边闪了两步,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孩出现在我面前。他正靠在月亮门旁笑看着这里,突然见到我也是一愣,看了我两眼就笑了。我这才发觉自己还像个歪脖杨树似的,真是尴尬无比,忙站了起来,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这回倒是没什么脸红的感觉,看来丢人丢的多了,脸皮也就厚了,不禁苦笑,摇了摇头,就听见那男孩在说话,忙收敛心神,镇定下来仔细听着……

  “四哥,莫不是刚淋了雨?小心着凉呀,呵呵。”男孩笑嘻嘻地说。四阿哥看了他一眼,只是拿出手绢在脸上擦了擦:“你不是和老九老十去打布库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说完,淡然地看着他,真的很有威严。那男孩却半点不怕,还是嬉皮笑脸的:“十哥突然肚子疼,教席们就放了,本来想和十三哥去放鹰的,他说要来这儿,我就一起儿来了。”四阿哥往外看了看。“他已经先进去了,我是听奴才们说您先来了,这才过来找您,没成想儿到看见……”他笑望向我,我恭敬地低下头去翻白眼,真是好事不出门,还觉得今天很幸运呢,看来我是高兴得太早了。“嗯,那就走吧,娘娘可能在等了。”四阿哥没看我一眼,抬脚就走了,我呼口气,好么,可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喂……”

  “啊!”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那男孩走到了我跟前,很有意思似地打量着我,我站定脚步,福下身去:“奴婢给主子请安,爷吉祥。”我弯着身子,等了半晌,觉得腿有些酸了,正暗暗想诅咒。

  “嗯……起吧。”

  我站起身来立定一边。“你是新来的女官,谁家的?”那男孩问。“回主子话,雅拉尔塔家的。”我淡淡地说,心下已然猜出他是谁,我并不怕他,他没有十三爷那样张力,也没有四爷的压力,对于他我没什么感觉。更何况,他的结果我早就知道了,我不禁微微掀了掀嘴角,不是吗?十四阿哥最后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唉……

  “是你呀……”十四阿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似的,嘲笑我吗?我有些气,没过脑子就说出口:“就是我!”说完,就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难道我今天碰到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不禁涨红了脸,退了一步。“奴婢失礼了。”我低下头去,有点儿担心这样的冒犯会有什么后果,会罚跪,还是饿一顿,甚至打一顿?我脑子里拼命回想在内务府学规矩时,是怎么讲的来着……
  一只手伸了过来,把我的头抬了起来,我本能地想挣脱,却被他捏住了下巴动弹不得。感觉这个动作有点儿侮辱人,但没办法,我只是放沉了脸色,平静地看着他。十四阿哥盯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你真的很有意思。”我大惊,上次说我有意思的是十三阿哥,尔后已然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那些在明在暗的敌人,我猛地挣扎起来,甩脱了他的手,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猜测他的想法……

  见我平静的面具终于裂了缝隙,他很开心地笑起来,我却很想哭。这进宫才几天呀,还有谁是我没招惹到的,瘟神附体吗?我只想安静地来去,却好像身上挂了串儿鞭炮似的,走到哪儿响到哪儿,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正在胡思乱想,十四阿哥往前又逼了一步,我顺势后退,心里感到有些不耐烦了,今儿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我的理智已经不够用了,那电影里是怎么说的?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他再靠近一步,我就……

  “十四弟!”一声轻呵传来,我抬头看去,十三阿哥正站在门洞边看着这里,脸色可真是……我打了个冷战。“你在这儿蘑菇什么,今儿个娘娘留饭,就等你了。”十四阿哥转头一笑:“就来了。”我傻乎乎地看着十三阿哥,突然颊边一热,没明白怎么了,只是看见十三阿哥眼中怒色更盛,这才反应了过来。看来真是一个爹生的,都是小色鬼。我做了个深呼吸,抬头看去,十四阿哥笑得开心,还有点儿挑衅;十三阿哥面无表情,可两手攥得死紧。我看了他一眼,转向十四阿哥,他正笑望着我,我抬手,在他亲过的地方用袖子擦了擦……他脸色一紧张就涨红了脸。“哼。”十三阿哥轻笑了出来,我没再看他们,只是福下身去,“奴婢告退了。”转身收拾东西走人。

  拐了两个弯,到了库房,把这些古董什么的一样一样收好,就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脸上有点儿湿润。一摸,这才发觉流眼泪了,叹口气,找个凳子坐下,用手指用力地按摩太阳穴……冲动真是害死人呀,我真的有点儿后悔了,才提醒自己不要惹麻烦,就干下这起子事儿来,不知是因为十四阿哥的得意,还是十三阿哥的愤怒呢?也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处罚呢?仰头靠在椅背上,望着高高的承尘……算了,已经干了,说什么也没用了,再说惹了麻烦十三阿哥也会帮……我猛地站了起来,暗自警惕自己不要再有这种愚蠢的想法,不然早晚会害死自己的,这样想着,心里莫名地有种受伤的感觉,我摇了摇头,决定不要再自叹自怜了,接着工作吧。突然觉得肚子有点儿饿了,望望窗外,暮色渐浓,也不知道这里几点开饭,一会儿定要找个人问问,这可是大事。

  “扣扣”有人敲门,我回过头,看见小太监李海探了头进来,看见我在,松了口气,“茗姑娘,叫我好找呀!快去,主子叫你呢!”我抬头向上,真是无语问苍天呀,该来的终归要来,正式工作第一天就受罚的,大概也算是创了个纪录吧。“呵……”苦笑呀……小太监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调整了呼吸,转头:“走吧。”

  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小太监后面,边走边打量四周的景致。打我进长春宫来,也只去过娘娘的正屋、我的屋子和库房而已,所以现在我并不知道这是往哪儿走,可也不想去问李海,心中有些懒懒的。可能最近碰的事儿太多,有些疲了,知道应该害怕,只不过……

  “哼!”不禁冷笑了一声,最近似乎也染上了冷笑的怪癖,看来皇宫这地方确实能让人变得不正常,但愿在我回家之前不会变成个冷笑怪人。小太监不时回头看我,我故作不知,现下心里已明白出不了什么大事儿,否则早就揪了我去,还会这样派人来找?就算十四阿哥去他额娘耳边嘀咕些什么,了不得让娘娘不待见就是了,反正我也从未想过顺杆儿爬,去出头儿,随他吧。

  石子路边青草碧绿的,没种什么花朵,很简洁,有些素净之美。看来德妃娘娘亦如史书中所写,是个守拙之人,并不喜欢那等繁华豪奢,这很和我的胃口,好感又暗自多了两分。正想着,小路一转,豁然开朗,前面灯火通明的,李海示意我停住稍等,自向前走去,掀了门帘子就进去了,想必是去通报一声。我四下里看了看,不停有太监宫女端着菜蔬、果品、盥洗用具川流不息,可偏是静静的,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两种极端的感觉混在一起,让人不由得肃静起来,很压抑。哼!这就是所谓的皇家威仪吧……突然发现自己又冷笑了,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坏毛病可不好。

  “茗姑娘?”

  “啊?”我一抬头,看见李海正冲我招手,示意我进去。我点点头,暗里做了个深呼吸……踩着稳定的步伐走了进去……

  好香呀!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甜香,不知是檀香是麝香,很好闻,有种安定心神的感觉。这很好,正是我现在需要的,因此又使劲吸了几口。猛地觉得几道目光射了过来,下意识转头去找。喝!吓了一跳,四阿哥、十三和十四阿哥正坐在一个围桌前用膳。四阿哥看了我一眼,就自去夹了一筷子什么放入口中慢慢地嚼,两眼下垂,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十三阿哥端了杯酒,正定定地看着我。我一愣,不自觉地微笑了一下,可马上就觉得这好像不太庄重,这是现代礼仪,在这儿好像不合用。正有些尴尬,却见十三阿哥对我一笑,仰头喝干了酒,我心里一松,也淡淡地有些开心。十四阿哥也拿着酒杯,就那么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瞅着我,我心一紧,知道刚才的情景已经落入他的眼中,忙暗自惊醒起来,不要再出差错。

  “茗薇?”

  “啊?”我收敛心神赶忙抬头,这才注意到德妃娘娘歪靠在一个帘幕后面,我上前两步,蹲下身去,“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嗯,起身吧。”

  “谢娘娘。”我又福了福,站定身子,心下有些猜想,她和儿子们吃饭的当口儿,叫我来做什么呢?

  “小薇?”

  “啊,是。”我面容一正。

  “以后就叫你小薇吧,嗯?”

  “是。”我弯了弯身。“怎么样啊,都收拾完了?”德妃问道。“是,回主子话,今个儿把小件儿的瓷器都归拢了一下,只是有几个宋代官窑的瓷碗是放在匣子里的,并未使用,那物件儿薄,容易碎,奴婢没敢乱动,请主子示下。”我清晰稳重地回了话去。

  “嗯,有数吗?”

  “是,已跟福公公给的册子对了,只是略有添减,奴婢已另册注明。”我答道。

  “好,是个干净明白的孩子。”

  帘幕后人影晃动,像是娘娘坐起身来:“来呀,把这劳什子撤了,都是我生养的,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是。”几个宫女太监忙走了上去收拣。我偷眼看去,德妃娘娘一身秋香色的旗装,只挽了个髻儿,斜插着一只珍珠簪子,正温和地看着我,我忙垂下眼来,做恭谨状。“看来额娘今个儿是得了个好丫头。”一句戏谑传来,是十四阿哥。我咽了口唾沫,不知他想干吗……“是呀。”德妃娘娘语气开心了不少,看来是疼小儿子,“小薇,去给爷们见礼。”我一顿,走上前去,并未看他们,只是低头端正地行礼如仪:“奴婢给主子们请安,主子们吉祥。”

  “嗯,起来吧。”四阿哥淡漠的声音传来,我心不禁一颤,忙的退后了几步,站过一旁。“儿子们还未给额娘敬酒呢。”四阿哥端起了酒杯,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忙端了起来。“是呀,额娘无论如何也得喝了这杯孝心。”十四阿哥笑眯眯地说。宫女忙送上了一杯酒,德妃娘娘很高兴地举起酒杯:“我不喜饮酒,不过这杯怎么也得喝了。”一仰头饮净,阿哥们也跟着喝了。十三阿哥笑说:“额娘酒量好着呢,只是不跟我们喝罢了,嫌我们酒量不好,喝着没劲儿!”娘娘“扑哧”一笑:“就你会逗我开心!这是哪儿的话儿呀,我老啦,喝不动了。”边笑边摇头。“谁说的,额娘看起来年轻着呢,也就二十出头!”十四阿哥嬉笑着说。“胡说,没半点儿正经!”德妃笑骂道,很是开心。我在一旁看着,十三十四逗她开心说笑,四阿哥却静静地坐在一边,有些格格不入。不禁想起,德妃娘娘似乎更疼小儿子,对于这长子却……

  我看着四阿哥,想着等他做了皇帝,德妃成了太后之后,他们母子之间的冲突……唉!他虽然如斯冷漠,可毕竟是人,是人就需要别人爱吧。我下意识地偏过头,有些怜惜地看过去……一道幽深的目光正扫了过来,对了个正着儿,四阿哥明显地一愣,我一惊,迅速地调转目光,觉得脸上有些热。突然感觉到屋里没了声息,却打死也不敢再抬头看,天晓得刚才他们看见了什么,又以为什么,其实我只是有点儿可怜他……

  唉!不知为什么,就偏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因此只是屏息静气地站着。“嗯哼!”德妃清了清嗓子,“小薇,过会儿子你去把今儿个你改过的清单拿给我,我知道你识文断字的,还有些事儿要让你去办,福公公会去找你的,去吧。”她很温和地说,语气也没什么波动,可我心里明白这些人都是隐藏情绪的高手,像我这样一不小心就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少有。唉,自求多福吧!我很淡定地福下身去:“是,奴婢告退了。”转身又向阿哥们福了福身,退后两步,转身走了,没有再看他们半眼,说什么也不敢再乱看了。

  我快步走着,终于过了拐角,看看四周没了别人,使劲儿吐了口气出来,拍拍心口,心脏有些不舒服,活动了一下脖子,觉得有些僵硬,刚才真是很紧张的。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禁摇头,有人说这人一辈子肯定会干三件特后悔的事情,可我今天已经后悔两次半了呀,难道说这意味着我以后是一路平坦?再也不会干后悔的事儿了?还是说我只要再干半次后悔的事儿,我这辈子就结束了?“呸呸!”我使劲儿甩头,真晦气……唉呀!算了,多长点儿脑子和记性比什么都强呀……
  我抬头望着天空,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吧,走了,决定下去吃饭,再去拿册子,晚上还有一个召见呢。我左右看看,凭着印象好像应该往右走,琢磨了一下,嗯,就往右,刚抬脚要走,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我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十三阿哥正从甬路上向我走来……我的妈呀,我差点没哭出来,难道说我剩下的半次马上就要用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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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17: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噩梦
  十三阿哥大步向我走来,到了我跟前站定,脸上表情有些怪怪的。皱着眉,低了头看着我,却一愣,显是被我悲愤交加、欲哭无泪的表情吓住了。我本来情绪不佳,心里正在暗暗诅咒,可看见他这副傻愣愣的,好似被我镇住了的表情,倒有些好笑起来。虽然脸皮没动,可笑意还是进了眼底,他立刻就看了出来,我是没怎么生气……他立马就把脸色沉了下来。我暗叹,很显然,他已经想起来了,自己才是正在生气的那一个。我不禁暗自琢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生气呢?
  十三阿哥很有耐性地看着我,并不说话。我也只好直直地看着他,希望能发现些什么。就这么僵着,还是僵着……过了半晌,行!我认输了!他的眼光太有压迫力,害我情不自禁地心虚起来。真是见鬼了!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虽然我擅长的是防守反击,不过看样子今个儿是不成了。好吧,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好了……

  “嗯哼!”我清了清嗓子,“您找我有事儿?”我抬起眼,微笑着问他。他只是看着我,还是不说话。我笑得脸都僵了。“嗯哼!”我又用力地清了一下,声音大得吓人,再微笑,“那您找我没什么事儿?”……还是没回应,那好,那就应该是没事儿了,对吧?“既然没事,奴婢告退。”我福下身去,准备施礼走人,还没直起身来,十三阿哥一把把我揪了起来,拉着我快走两步,隐进了一片阴影儿里。我大惊,这是想干吗?为什么进这乌漆麻黑的地方?难道他想……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个念头。不!不会吧!正害怕中……

  “你为什么那么看四哥?”

  “啊?”我一愣,看向他,这是唱的那一出儿呀?我还以为他想跟俺求爱什么的……

  “扑哧”,我不禁笑了出来,觉得自己脸皮够厚的,自我感觉太好了,我们两个想的根本是上天入地的不搭界呀!十三阿哥可能做梦也想不到我是这种反应,不禁大怒。

  “唉哟!”我不禁叫了出来,他捏得我膀子好疼,见我脸都皱了起来,他稍微放松了力气。我有些生气,使劲甩了甩,还是挣脱不开,就怒视着他……

  “回话!”他理都不理,还是瞪着我。“回什么?我……”正要反驳回去,突然想起了他刚才的问题,为什么那么看四阿哥?为什么……不为什么呀!只是当时情景让我有些可怜他罢了,可又不能提这话茬儿,难道告诉十三阿哥,我知道四阿哥母子以后会不合,会结局悲惨?我不禁皱了皱眉,顿了顿说:“奴婢今个儿看了四爷好几次,您指哪次?”没辙,只好装傻了,但十三阿哥显然不吃这一套:“四哥也看你了那次!!”我一愣,不禁想起当时那不期而遇的目光,四爷的眼神……我不禁脸一红……

  “啊哟妈呀!”我痛叫了出来,觉得手臂快断了,可这回十三阿哥却是说什么也不放松力气,只是低着头,牢牢地盯着我。

  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进了眼睛,很疼。我使劲地眨眨眼,真的有些生气了,猛地仰起脸看去……那双倔强的眼中正波涛汹涌,翻滚着愤怒、不平,还有那一丝不能掩饰的伤痛……我愣住了,突然明白那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冰面已被我无意中踩破了,不禁后悔起来。我把疼痛放在一边,下意识地想去抚慰他的伤口,仔细想了想:“四爷是主子,只是主子。”我淡淡地说,直视他的双眼。他一愣,就认真地看进我的眼底,我安静认真地回望着他,他慢慢地松了劲儿。

  “真的?”他问。

  “真的。”我重复,更多的是重复给自己听。因为只有自己心里明白,对四阿哥其实有种特别的感觉。也许是可怜他,也许是欣赏他雷霆风暴般的改革魄力。无论如何,他是个好皇帝呀!但我决定在这里,就只拿他当上级看,敬而远之就是了。一个十三阿哥已不知不觉地变成我心理上的包袱了,再来一个……唉!尽管我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仍是平和安静的样子。

  十三阿哥轻轻松了手,脸色也回转了过来。“你那种看法儿会害死人的。”他笑眯眯的,显是心情已经阴转晴了。“唉,红颜祸水呀!”他故意哀叹道。我一顿,弯了弯嘴角:“光是女人是成不了祸水的……”我淡淡地说。“哈哈!”他大笑出来。我看着他,心里叹息,毕竟还是个孩子,压不住半点儿心事。想想他以后助雍正登基,杀权臣,除兄弟,那样的机谋算计,心思深沉,真不知哪样的他算好……唉!突然发现自己最近不知叹了多少气,真是有碍身体健康呀。

  “想什么呢?”猛的眼前一张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没什么……只是……”我紧着想借口,突然“咕噜”一声传来,他一愣,我也顿住了。过了半晌,我干笑着说:“呵呵,这个,我肚子饿了。”

  “哈哈!”他狂笑了出来。我有些羞愤,不过他不再追究了倒是件好事儿,而且看他开心的样子,我也有些开心,就随他去笑,反正在这儿丢脸也不是头一遭了。我不理他,转身走回正路,知道十三阿哥就跟在我后面,觉得心情很平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正笑看着我,突然感觉好像有种彼此了解的感觉。我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十三阿哥猛地停住了脚步,望向前去,我不禁转回头来看。“喝!”我愣住了,忍不住干咽了口唾沫。四阿哥正站在甬路上默默地看着我们……

  四阿哥慢慢走了上来,在我面前站住,定定地望着我。我只觉得双腿虚软,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张了半天的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嘴唇无法控制地哆嗦着……四阿哥突然弯下腰来,两眼放出幽暗的光芒吞噬着我,“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啊!”我大叫了一声惊醒了过来。“呼呼……”大口地喘着气,我的心跳得好快。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天色未亮,屋里仍是暗暗的。我呼出一口长气,又做噩梦了。这两天都是这样,我揉了揉额头,重重地躺回枕头上,眼睛看着高高的承尘,已了无睡意,思绪不禁回到了那个晚上……

  “四哥,您怎么来了?”我正愣愣地看着四阿哥,耳边突然传来十三阿哥的声音。四爷还是那么淡淡的,“你说去方便,就这么半晌还不见人,额娘问了起来,怕你掉在茅坑儿里,我就出来找你了。”

  “呵呵!”我不禁低下了头苦笑这笑话好冷,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呵呵!”十三阿哥却大笑了出来,“四哥也太会说笑了!这样儿倒好,省得您一天到晚板着脸,怪吓人的。”我偷眼望去,四阿哥眉毛都没动一下,哪里像是在说笑话呀!他眼光突然扫了过来,我一惊,忙低下头去,突然想起,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究竟听到了多少……正想着,四爷的话音儿传来:“没什么事儿就走吧。”

  “成,我去跟额娘辞一下。”十三阿哥爽快地说。四阿哥轻摇了下头:“不用了,额娘已经安置了。老十四已经走了。”

  “这样呀?行,那走吧!哎,你下去休息吧!”

  我正低着头胡乱猜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十三阿哥是在跟我说话,忙抬了头,看他们两个正看着我。我定了定,福下身去:“奴婢遵命,恭送二位主子。”

  “行了。”十三阿哥一笑,抬脚就走了,二人的足音渐行渐远,我这才抬起头来,直觉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只是呆呆看着他们的背影……他们已经走到了转角处,再一拐就看不见了,突然四阿哥回了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禁用手捂住了嘴……

  “唉……”我长长叹了口气。就这一眼,就是让我这几天做噩梦的由来。那眼光太有穿透力了,即使那时天色昏暗,我依然感觉得清清楚楚的……不自觉撇了撇嘴,够了,别再自作多情了!那是个心里只有江山权势的人,就算现在还剩几丝温情,过不了两年,也会磨损得一丝不剩吧!不会怎样的,看看现在就知道了,只在乎他一个眼神,就已经在连着做噩梦了,要是去在乎他这个人……

  呵呵,我不禁苦笑,恐怕噩梦就要变成现实了吧。我摇了摇头,坐起来披了件儿衣服,起身去倒了杯茶,漱了漱口,才发现天色已经微亮了。我轻轻推开了窗,一股清新的夏风吹了进来,我深深地呼吸着,感觉身体里的污浊都排了出去,浑身上下都轻快了起来。转个身到桌边坐下,从点心匣子里拿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

  想了想这两天儿过得也还不错。清代的宫女都是从八旗亲贵中选出来的,到了二十五岁是要放出去各自婚配的,这不同于前朝的那些宫女,都是来自民间贫苦之家,因此主子们也不轻易打骂,活计也不是很累,粗重的工作自有苏拉、下人们去做。这几天我还是整理着德妃娘娘的一些库藏,包括一些字画儿。我虽不懂,可是看到吴道子的仕女,宋徽宗的花鸟,还是激动得两手颤抖。这可是真迹呀!放到现代,可就值了老钱儿了!这画儿的精神价值我不甚体会,可物质价值却体会个十足,呵呵,没办法,我也只是俗人一个呀!

  还认识了几个宫女,处得也还不错。她们也是哪旗的都有,大的不过十八九,都很年轻,却已然有了一种世故,见我不张扬,个性温和,又识字,就都愿意与我交往。这几个人的家都在京城,平常也就带个口信儿给家里,真要多写个信什么的,还得求那些识字儿的老公公们,很麻烦。现在有了我,就方便多了,为了这个原因也是要和我多亲近的。就因为这个,我也算是轻松地就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和这儿的一些规矩。冬莲、冬梅是亲姐妹,都在德妃身边伺候她的日常起居饮食,也算是有权势的大丫头,不知为什么倒像是和我一见如故似的,满亲热的。我自是乐意与她们交好,省了很多麻烦,可心里还是暗暗防备。自从进了宫,就好像踏入了战场,随时提防着,不知危险何时袭来,也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只好万分地小心了。

  想到这儿,不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伸个大大的懒腰。算了,像这样长久以往下去,不是疯掉就是死掉,不过我还不想死,所以,呵呵……还是半疯好了。我好笑地摇了摇头,见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也就赶紧洗漱穿衣,准备去吃早饭。我是女官,所以和那些有地位的宫女们一样,住单间,虽然小小的,可我已经很满意了。正擦着脸,门口有人轻轻敲着门,我一愣,赶紧整理了一下,“请进。”门一开,李海儿的头探了进来,笑眯眯的:“小薇姐,娘娘已经起了,正叫您呢!”
  “啊,这么早,怎么了?”我问他。这小子很有些眼色,见我混得不错,就非要认了姐姐。我无奈,也就随他去了。“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皇上去了畅春园,让娘娘过去呢,可能让您也跟着过去吧。”我一愣,跟着就有些开心。畅春园呀,那是康熙皇帝最长停留的地方。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见到这位文功武治,全挂子本事的伟大皇帝了?真是太棒了!我开心地说:“你等等,我收拾一下就来。”

  “成,我在外面等,您快着点儿。”说完,转身出去了。我忙收拾了一下,出去锁了门,笑说:“走吧!”

  马车“咣咣当当”地走着,这是我近来第一次外出,觉得很兴奋,不禁暗笑我越来越像古代女人了,竟然会为了这事儿兴奋不已。宫道长长的,两边站满了带刀侍卫,车旁有太监跟着走。见我一个劲儿地向外张望,跟我同车的冬莲不禁笑了:“这才进来几天儿呀,就这么耐不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回过脸一笑,“顾不得这么多了,眼前儿高兴就好。”

  “扑哧”,她不禁笑了出来,“你倒想得开。”我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愣,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停在外面,接着听见一个温雅清朗的声音传来,“儿臣胤礽给娘娘请安。”我大惊,是太子爷?!……

  我瞬间就转了头过去,紧紧贴着车窗向外望去……淡青色的长衫,月白色的背心,体态修长,容长脸,挺白净的,正微笑着站在德妃娘娘的车前请安。我用尽了办法也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只觉得如果从局部推断整体的话,应该长得还不错,嘴角儿一直微微翘起,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看我呆呆地望着窗外,冬莲不禁笑了,压低了声音说:“这是干吗,迷上太子爷了?你再使把子力气,那纱窗儿就被你挤破了!”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有些变形了,赶忙坐了回来,一笑:“没见过,新鲜呗!”说完用手揉了揉脸。“哼哼,这有什么好新鲜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土包子!”冬莲笑瞥了我一眼,我假装瞪了她一下,“就知道笑话我……呵呵!”我们相视一笑。我强忍住了再回过身去看一眼的冲动,迫着自己半闭着眼睛假寐,可心思已不自禁地跑到小春那里去了……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还是能感受到太子的那种温柔,小春怕是一见到就酥倒了吧!脑子里的光宗耀祖,家人规矩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唉!我不禁叹息了出来,这可怎么是好,以前看小春那个样子,我也只是着急,还在想着法子去帮小春。可现在见到了太子,我却有了一些绝望的感觉,一个温柔英俊又年轻的太子,又有几个女人能抗拒得了呢?

  冬莲看我的眉头越皱越紧,就探过身儿来,轻推了我一把:“小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一惊,张眼看去,她有些担心,忙起身坐直,揉了揉脖子:“没事儿,我只是有些晕车罢了。”

  “这样儿呀,你忍忍,马上就到了。”冬莲用手帕子给我扇着风,“你也不早点儿说,非弄得自己这么难过!下次出门前抹上点儿凉油儿,就不会晕了。”看她絮絮叨叨的,我不禁微微一笑:“知道了,奴婢遵命。”

  “哧”,她一笑:“你呀,我看你是……”话未说完,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我们一愣,就各自端坐好,车帘子突然就被掀了开来,我吓了一跳,冬莲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两个带刀的内侍探了身进来,搜检了一下,就放下帘子出去了。我明白了这是例行的安全检查吧,为了皇帝,再怎么严格也是正常的。我淡淡一笑,拥有的越多的人,就越是怕死吧!

  正想着,马车继续前进,我向窗外看去,一片苍翠,间或怪石嶙峋,间或百花盛开,一片苏州园林的景象。小溪潺潺的,在竹间桥下穿行,我不禁想起了《红楼梦》里大观园的建造,也是开凿活水,引入园中。呵呵!看来是其来有自呀。啧啧!这皇帝可真会享福,我不禁暗叹,可还是张大了眼四处欣赏。知道冬莲在一旁偷笑,也不去管她,这种景色对我而言就是奇迹,说我是土包子那就土包子好了。

  终于马车在一个角门处停下,德妃已经进去了。皇帝好像在休憩,德妃娘娘也就先回了自己的屋子。椅子还没坐热,几个同样奉旨前来的妃嫔就上门来拜访,我偷眼望去,贵妃娘娘并未在内,其他的我都不认识。冬梅、玉哥儿带着小丫头们去伺候了,我和冬莲奉命去收拾娘娘的寝室。大清的规矩,皇上撂牌子,宣召妃嫔承恩,也是不能与皇帝共寝一晚的。一般的宫人就会在皇帝寝宫的侧院等地休息,像德妃这样有份位的,自然会赏赐院落,用于休息。冬莲和我拿着娘娘的一些衣饰杂物,各自到侧厅收拾。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德妃娘娘对我印象不错。宫里的规矩,皇帝召见时,后妃们所带使用之人,是各有定数的,以德妃之荣,除了太监嬷嬷们,女官宫女不能超过四个。虽说我只是刚去几天的一个女官,但皇上召见的时候还是带着我来了,这是很荣宠的一个表示。长春宫里已然有了闲话,我面子上还是淡淡的,心里其实也在嘀咕,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是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因此心里还是下了防备,越发的规行矩步起来,不肯漏了半点儿错处与人把柄。

  冬莲在屋子里收拾,我在外屋窗边桌子上,一样样地处理着德妃娘娘的一些文字书信。原本是福公公的差事,现在却给了我,我虽不太明了其中的道理,倒也还明白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示。原本惶恐地推辞过,但娘娘不准,我也就不好多说了。为了这,这些天福公公就没给过好脸色看,明的暗的说三道四。我知道现在是万万不能和他对上,只得强自忍了下来,心里的火气一拱一拱的,又不能说,憋得这脑门上就凭空冒了好几个包出来。福公公很会在主子面前卖好,德妃挺信任他的,所以长春宫里除了娘娘身边的人,别的奴才们都怕他。现


在看我突然上了台面,这些人明里不敢与我交好,倒也未曾欺负过我,想来这里的人都是极有眼色的吧。想到这儿,我不禁苦笑,怪不得皇宫里的人大都不长命,要是人人都跟诸葛亮似的殚精竭虑,活不长倒也正常。

  “又在胡思乱想了!”我一惊,回头看冬莲正站在里屋门口冲我摇头,我不禁一笑。冬莲也是镶黄旗出身,父亲是骁骑营的一个管带,官阶不高,是个武人,并没读过什么书,自然她们姐儿两个也没读过书,因此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的,很有满洲女子的豪爽,倒也对我胃口。要是换了小春,那是绝对不会这么直说的。“呵呵!”我不禁笑了出来,想起了小春的温柔腼腆,转念又想起了太子爷,“唉!”不禁又叹了口气。

  “还是阿玛说得对,读了书人的脑子都有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我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淡淡一笑:“没错,不但脑子有病,最后还会病得跟发了疯似的去杀人呢!”她一惊,看着我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有些惊疑不定,我心里笑得不行,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低下头去。”啊!”她大叫了一声,扑上来挠我的痒,“你这个小骗子!竟然拿我来说笑!”我大笑着跑出了门口。“啊!”却猛地一下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唉哟!”我被反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是知道那人抓住了门框,站稳了身子并未摔倒,可我还是头晕眼花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我定了定神。“你没事儿吧?”

  “啊?没事儿。”我不自觉地就回答,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啊!”我大惊失色,抬头看去,果然,八爷正微笑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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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17: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温暖
  我赶忙七手八脚地站了起来,迅疾退到了冬莲的身旁。才定了定神,突然发现八爷的手还伸着,我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我无意间竟驳了八爷的脸面。只觉得头“嗡”的一下,就下意识地看向八阿哥,他只是淡淡的,自把手收了回去。许是见我吓得脸色煞白,竟对我微笑了一下,大有安慰之意。我面色放柔,只是温和恭谦地低下头去,可心里却更加警惕,这八佛爷我可招惹不起,也万分不想去招惹。不管怎样,我选择了十三阿哥那边不是吗?想到这儿,不禁一愣,难道我也算是四爷党了吗?呵呵……我不禁更加低下头去,暗自偷笑。

  “哼!”淡淡的一声清晰传来,我一愣,抬眼望去。这才看见一个青年正站在八爷身后,身材瘦高,肤色黝黑,窄鼻鹰眸,薄唇紧抿,正目光阴沉地看着我。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里已猜出了他是谁。“奴婢给八阿哥九阿哥请安,爷吉祥。”冬莲已走了上去施礼,我也忙着行礼如仪,果不出我所料,这九阿哥胤禟心狠手辣,不可不防。更何况,他看我的眼色不善呀,唉!我垂下眼皮掩去了那抹苦笑,我又得罪了他吗?实在是不明白,也只能去猜测着他们的来意。

  “茗薇姑娘。”八爷的声音传来,我一愣,忙弯下身去:“请八爷直呼奴婢名字就是了,‘姑娘’二字是万万当不起的。”

  “呵呵。”八爷轻笑了出来,“你是娘娘身边的人,原该不同才是。”我淡淡一笑:“八爷说笑了,都是奴婢,谨守本分就是了,没什么不同的。”八爷一愣,就仔细地打量着我,我只是静静站在一边,随他去。冬莲有些迷糊,弄不清怎么回子事儿,倒是有些担心我说错了话,只是不敢开口。宫里的规矩,主子不问,奴才是不能插嘴的,所以她也是干着急。八爷九爷只是打量着我,目光一阴一阳,搞得我别扭得很,只能忍着。眼角瞥见九爷凑到八爷耳边说了什么,八阿哥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接着就转过头来看我:“良妃娘娘和宜妃娘娘在这儿吧?”我一愣,良妃宜妃是他们各自的额娘,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可转念才想到刚才来了一大帮女人,我全都不认识……不过,这些宫妃勾心斗角起来却不比那些爷们差,现在皇帝春秋鼎盛,太子位置尚稳,所以不论彼此是否真的亲近,该有的礼数还要有,这些女人无论如何面子上也是要过得去的。

  正不知如何作答,冬莲已向前一步:“回八爷的话,主子们都在正堂闲话儿呢,要是不在,许是去了园子了。”八爷转头看向胤禟,一笑:“怪不得刚才在正堂不见人呢。”九阿哥点点头:“你去园子看看,要是娘娘们快回来了,就告知一声,我们等着请安呢,一会儿十爷他们也是要来的,要是娘娘们正高兴,就不必提了,我们再来就是了。”九阿哥的声音隐有金石之音,很特别,倒是和他的样子很配,要是一副温柔无比的嗓子,那倒成了笑话儿了,呵呵。

  “是。”冬莲应了一声,看了我一眼,我心下明白,福下身去,就想退出去。我宁愿跑出二里地,去找那些娘娘们,也半刻不想留在这里对着两个瘟神。“你还不快去?愣在这儿干吗?”我一愣,我这不是正要去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听见了冬莲惶恐的声音。“是,奴婢这就去。”我这才明白,敢情儿不是让我去,我就说嘛,想要避开,没那么轻巧儿,唉!我偷眼向门口看去,冬莲面带忧色地瞥了我一眼,我微微笑了一下,她做了个眼色,就回身迅速地去了。我心头一阵温暖,心里明白她是要我小心,她这就去找寻德妃,万一我做错了什么,也好有人救命的。我不禁淡淡一笑,这里的人都有些个聪明,冬莲虽然直爽,却也看出了些诡异。

  “嗯哼!”八爷清了清嗓子,我忙回过神来,暗里做了个深呼吸,抬眼笑问:“奴婢去沏茶来,主子想喝什么?”

  “喔,有新的碧螺春吗?”八爷问我。“回主子话,碧螺春就只有雨前的了,前个儿江浙巡抚进了些老君茶,倒是新的。”

  “那就去吧。”

  “啊,是。”九爷的声音传来,还是吓了我一跳,我去一旁拿了茶叶盒子,行了礼,就安静地退下了。走出了门口,里面传来了说话声,我却半点儿也不想听,只想赶紧离了这里,我快要憋死了。琢磨着他们应该听不见了,就赶忙大步地走着。到了茶房,吩咐了人去做,就自己溜达到了一旁的石阶上坐下。“呼”这才喘出口大气来,脑子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只能让自己先镇定下来。茫然地环顾四周,渐渐才发现四周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这时节正是含苞待放,真有着万般的清丽,怡人性情,我不禁深深为之陶然。

  极淡的香气包围着我,我微闭了眼,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心里一片清明……“茗姑娘?”我一叹,休息时间结束了,张眼看去,茶房的王顺儿正一脸的谄笑,“都成了,现在味儿正好,您快给主子送去吧!”我站起身来,笑说:“真是谢谢公公了。”他笑容更多,忙说:“哪儿的话儿呀!姑娘以后有事儿尽管吩咐,保证给您办得妥帖。”我点点头:“知道了,以后免不了还要麻烦的。”说完赶紧转身就走,一是不想再跟他客气来客气去的;二来这里人多嘴杂的,还是别乱攀关系的好。心里是真想把这差事让别人去做,可又知道是一万个行不通,偏又不敢磨蹭,刚才那点儿好心情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觉得自己跟要上断头台似的,满心灰暗地向外厅走去。

  还没到门口,已听见一阵狂笑传来,不禁有点儿奇怪,是谁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再走近点儿,哼!听出来了,十阿哥,那粗豪的声音听过一次就忘不了的。我摇了摇头,唉!这魔星也来了,一会儿有乐子看了喽。选秀的时候就想生事儿,偏我装病没去,这回……我边琢磨着已是走到了门口……

  “九哥,她肯定早就跟老十三勾搭上了,要不四哥他能……”

  “你住口,满嘴的胡沁,也不看看地方儿。”八爷呵斥了出去。

  “呼呼”!我只觉得所有的血都涌上了头,想尖叫,想把手里的茶壶砸到十阿哥的后脑勺去,想……我眯了眼,死盯着十阿哥,他正背对着我指手画脚的。八阿哥他们正对着门口却已看到了我,不禁一愣,十阿哥也若有所觉转过了身来,看见我也是一愣,接茬儿就满脸坏笑地走了过来:“哟,我说是谁?原来是茗薇姑娘。怎么着,刚才爷们在说笑话儿,你觉得好笑吗?”看着他这副德行,我倒突然平静了下来,端正有礼地福下身去:“奴婢给十爷十四爷请安,爷吉祥。”十阿哥倒愣住了,十四阿哥一笑:“起吧。”我稳稳地走上前去,倒了茶给他们,又亲手捧着一杯茶给十阿哥。他接了过去,看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倒觉得无趣,转身回去坐下,看着我。盯了我一会儿,就下意识地去喝茶。我等的就是这会儿。“哈哈哈!”我猛地大笑三声。“扑”,十阿哥一口茶全喷了出去,呛得脸色通红,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我笑眯眯地福下身去:“主子的笑话儿自然是最好笑的。”说完就直起身来,谦恭有礼地过了一旁……

  你个混蛋加草包,想要挤兑人也得看看对象!我心里虽然解气,也知道这算是闯了祸了。可也顾不得了,反正早就后悔不知多少次了,虱子多了不咬,加上这次也没什么。正等着十阿哥的愤怒反应,“哈哈!”十四阿哥突然大笑了出来。我一愣看向他,他正笑看着我,却对十阿哥说话。“十哥向来爱讲笑话儿,不过这次的最好笑呀!”我听着真不知这是在帮我还是毁我,十阿哥已站起身来,脸已涨成了紫色。我倒不是很怕,在这儿他不能擅作主张把我怎样,毕竟我是德妃娘娘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更何况,他刚才的那番话,可是连四阿哥也捎上了,德妃可是四爷的亲娘呀,传了出去也与他无益。我淡然地站在一旁,想想最不济挨顿打,我也觉得值了。至于得罪了十阿哥会有什么连锁反应,也顾不得了。他对我本就充满了恶意,我做什么也讨好不了他,既然如此,这会儿子倒是不能下了软蛋,让他瞧不起我。打定了主意,我也只是暗自戒备着,只觉得他一步步地接近……猛地一个温柔熟悉的声音传来:“各位爷,娘娘们已经回来了,正在正堂。太子爷和其他爷们也都到了,请爷们过去呢。”我转过头去,冬莲身旁站的可不正是小春吗?

  小春静静站在那里,并没有看向我,我倒有些惊喜,只是愣愣地站在那儿,八爷的声音突然传来。“那都走吧,别让娘娘们等久了,太子爷都到了,大伙儿快过去吧!”我这才回过神儿来,转头就看见十四爷站在了我身边,对我顽皮地眨了眨眼睛。我一愣,忙转开了眼睛,只听他说:“就是就是!晚上还要去给皇阿玛请安呢,别误了。”我静静退到了一边,就听着脚步声儿响,这些爷们都出了门去,十爷到我跟前顿了顿。“哼!”愣哼了一声。我心里明白这会儿是决不能抬头也不能说话的,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已帮我圆了场子,我自然也得知趣些。

  终于安静了,我呼出了口大气儿,今儿个还算是走运呢,暂时算是躲过了,不过以后,十阿哥就是八爷的打手,那今儿个唱的是哪一出儿呢?是他自己?还是八爷……

  “姐姐?”

  “啊!”我一惊,这才发现小春竟未离开,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姐姐还是老样子,神游太虚,自得其乐呀!”

  “呵呵。”我不禁笑了,走了上去,轻抱了她肩头一下。

  站定仔细看着小春,还是那样秀丽妩媚,安静矜持,只是眉眼带了些风情,有些不同以往。见我打量她,她倒先笑了:“姐姐还是那么神清气爽的,出挑儿得越发好了。”我不禁一笑:“说得真好,再多夸两句,我就不止气爽,而是浑身都爽了。”

  “扑哧”,小春笑了出来,“这也半点儿没变呢,还那么爱逗趣儿。”我微微一笑:“别光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她一顿,垂下眼睛:“我挺好的。”

  “喔……你还在储秀宫住,那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我走到桌边,看看茶壶里还有些茶,就倒了两杯,虽有些温了,却也是好茶。递了一杯与小春,她接过,也只是闻着淡淡的茶香,若有所思地……

  我看了她一眼,自去坐下品茶。“嗯,好茶!”我抿抿嘴,还真不错呢。“我这两天都在景仁宫。”她突然说。我一愣,景仁……“什么?你在纳兰贵主儿那儿做什么?”我不禁高声了起来。“也没什么,就是日常伺候,帮娘娘做些针线什么的。”小春淡淡地笑着。“哦,这样呀,那……”我只看是看着她,有些不敢问。“什么?”她笑问我。我干笑了两声,还是红着脸问:“那什么……皇上有没有……”我话犹未完,“姐姐!”小春猛地涨红了脸,只是埋着头去揉搓手绢,我倒真不是为了无聊八卦,而是这对于小春很重要,所以我还是定定地望着她。

  半晌儿她才抬起头来,猛地看见我一脸认真,倒有些糊涂了,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样呀……”我叹了口气,心里是希望她已被皇帝宠幸的,这也许能断了些她不该有的念头,可转念一想,这确实也没那么容易,那么多女人,就算有实力……哼,我不禁撇了撇嘴角,运气也要有个十足十吧!小春看我脸上有些阴晴不定的,就有些迟疑地问我:“姐姐?怎么了呀?”
  “啊?呵呵,没什么……”我打了个哈哈,“当然是希望你有个好出路了,不过这事儿倒也急不得,还得看时机。”小春柔柔一笑:“是呀。”她也只是随口附和了我,样子淡淡的。我的心沉了下去,手里捏着茶杯转,小春见我不说话了,也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就站起身来:“姐姐,那我先走了。”

  “啊?”我反应过来,“好呀,你去吧,别误了差事。”我站起身来送她出去,到了门口,她拦着不再让送:“姐姐,看你没事儿就好,也许晚膳时还能见呢。听说今个儿皇上要开宴呢!”我一笑:“知道了,你慢走。”她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我看着她背影,到了影壁,她突然回过身来:“姐姐,做奴才原是要受气的,主子们说什么,咱们听什么也就是了。”说完转身就走了。我一愣,低头寻思,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猛地抬头,难道那个时候小春全看见了?她看见多少,又听见多少……她这话又是……

  正想着,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我大惊,拼了命挣扎,可那人好有力气,我根本挣不开。突然闪过个念头,难道……哼!我抓起身前的一只手,狠狠地咬了下去。“啊!”那人大叫一声,松开了手。我回过身去,果然,十三同志正在那里拼命地甩手,往手上吹气。“你好狠毒啊!”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却突然觉得心情大好,今天受的那些龌龊淡了许多……我笑了,很开心地。他愣住了,我转身进了屋,去收拾那些杯子,十三慢慢地踱了进来,拉把椅子坐下,也不说话,眼珠只是跟着我转。我把那些用过的杯碟都装在盒子里,放在门外,自会有太监们收了去。我去温壶里倒了杯水,放在十三阿哥面前。他拿起来就喝,又揉了揉肚子,我不禁一笑,转回身,去点心匣子里拿了些栗子糕、豌豆卷儿的递给他,又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就坐在一旁看他踞案大嚼起来。

  他突然抬起头来冲我笑,点心渣子都从嘴边掉了下来,傻乎乎的,我不禁笑了出来。夕阳西照,晚霞如锦,映得窗纱也是红彤彤的。屋子里静静的,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满足,我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夏日午后的水面,温暖得要将人吞噬。我微闭着眼,静静地体味着这份感觉……

  “你刚才给老十排头吃了?”

  我一愣,张开眼看去,他正把最后一口糕塞了进去,又拿过我的茶杯一口灌了下去,我一顿,就拿出手绢递过去给他擦嘴,谁知他拿手背就那么反手随意抹了几下,一抬头,才看见我的手还愣在半空儿。这……“唉!”我笑叹了出来,他还真是豪爽。正要收回手来,突然手绢被他夺了去,我一愣,看着他把手绢放在嘴边,也不擦,只对我一笑,转手就收回了怀中。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算什么……

  “喂!”他突然把头凑了过来,我一惊,下意识地往后坐了坐:“干吗呀?”他轻皱着眉头看着我:“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转头看向窗外,这消息传得可真快。他要是知道了,那四阿哥肯定也知道了,那其他人自然……唉!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人怕出名猪怕壮呀!要是照这速度下去,我离被宰了吃的日子估摸着也就不远了。

  突然觉得耳边有热气喷来,我也没转头,淡淡地说:“没什么,没事儿。”我早就决定就算有任何风言风语,也绝不是从我这儿说出来的。他若是从我这里知道那些龌龊的事情,只怕会更加地生气吧!我不想他因此失去了判断。也许我帮不了他,但决不能再拖他后腿。

  一只手抚上了我的下颚,轻轻地将我的头转了过去。我被动地对上了他的双眼,那里有温柔,有感动,但我最高兴的是看到了理解。

  “你真的没事儿吗?”

  我微微一笑:“我这个人呢,优点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正好想得开就是其中一样儿。”

  “呵呵!”他一愣就笑了出来,我们就这样笑看着对方……远远一阵人声传来,我一惊,忙与他分开距离:“你快走吧,让人见到就不好了。”他却不高兴地看着我。我苦笑,今个儿我的闲话儿已经够多的了。虽然也还扛得住,可再怎么多也得慢慢来呀!要是一天里都让我吞下去,我再想得开也非得噎死不可。我见他站着不动,忙双手合十,做作揖状,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喷笑了出来,也就抬脚向侧门走去,推开门又转过身来,有些犹豫地看向我:“小薇,你……”

  “啊?”我看向他,又怎么了?他微皱了眉:“你……”我一愣,突然就明白了:“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躲着十爷他们的,不会有事的。”我呵呵一笑,又加了一句,“就算以后他再说什么,我当他放屁也就是了。”

  “哈哈!”十三大笑出来。“嘘嘘!”吓了我一跳,忙做手势让他安静。他大步地走了过来,我还没明白过来,重重的一吻已经落在我的颊边,然后他转身就走。我傻傻地站在那里,不自觉地用手摸着脸庞。真是的,又被那小子占了便宜,可是……“呵呵!”我偷笑起来,这次不同呀!也许我真的有点儿喜欢上他了……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我实际年龄已经二十五岁了,十三阿哥满打满算也就十六岁,我这算不算是老牛吃嫩草呀?“唉!”我不禁苦笑出来,难道变成恋童癖了吗?我在屋里走来走去,虽然知道自己是胡思乱想,可是还是感觉怪怪的,不禁使劲捶了捶头。“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了!顺其自然就是了!”我大声对自己说。嗯,感觉好些了,我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好,继续战斗吧!

  转过身来,“嗬!”我吓了一跳。德妃和丫头们正在门口愣愣地看着我……我的天呀,他们来了多久了……

  我的心“扑腾扑腾”跳得厉害,可脸上还是淡淡的,走了过去福下身:“娘娘回来了。”

  “嗯,起吧。”德妃慢慢走到了桌旁坐下,冬莲她们忙去倒茶端水的伺候。我静静地站在了一边,看见小丫头端了盆水来,忙上前拧了把湿毛巾,递给德妃娘娘净脸。德妃擦过了脸,顺手接过了冬梅沏好的茶,拿着杯盖儿撇茶叶沫子。

  屋里静悄悄的,冬莲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奇怪,我不禁琢磨起来……正想着,“小薇?”德妃的声音突然传来。“啊,是!”我忙回过神来立正站好。“今儿个……你碰到十阿哥啦?”我不禁大大一愣,原本以为德妃要问我刚刚自言自语的事情,原本还在肚子里打腹稿,没想到,倒问起那件事儿来。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转念头,德妃虽没看着我,但一股压力已隐隐传来。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既然她只是浅问,那我也浅答好了,没有不打自招的道理不是吗?“回主子话,今个儿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都来过。原本是来请安的,碰巧儿您跟其他娘娘去园子里了,为了等您,就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子。”我很平常地说。

  “嗯,然后呢?”德妃还是没抬头,好像只是话家常似地问。我心里却很明白这就必须要做一个选择了,是实话实说呢,还是……我咽了口干沫,只觉得嗓子痒得很。我抬起头,淡淡地说:“然后我去泡茶,回来时听到十爷说了些龌龊的话。”德妃娘娘一下子抬起头,周围丫头也都傻傻地看着我,我倒不禁有些好笑。看来直来直去不是皇宫的一贯风格,德妃怎样也想不到我这样直白地就说了出来。我习惯地用手揉了揉鼻子,有点苦笑,看来我这一鸣惊人是上错场合了。我正在胡思乱想,德妃却做了眼色,冬梅、冬莲就安静地带着宫女们退了出去,回手带上了门。我偷偷做了个深呼吸,唉!官样文章结束了,接下来的才是真格的了。我低着头,屋里只听见我们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后来呢?”德妃突然出声。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往常看她,就是一个温柔和蔼的女人,可现在德妃一脸严肃,眼露威仪。我突然有些明白,我现在的一举一动,似乎不光给十三阿哥和四阿哥带来影响,对德妃好像也……心里虽在暗自揣测,可还是把原本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德妃静静听完,微闭着眼,不知再想什么。我脑子感觉木木的,也就安静地站在一旁,什么也不想……“既然是说笑话儿,那为什么十阿哥还弄得一身狼狈,有些愤愤不平的?”我一顿,想想当时的情景,呵呵,我的嘴角不禁弯了起来,只是淡淡地说:“也许是我笑的时候,十爷刚好在喝茶吧。”德妃大大地一愣,眼珠转了转,“扑哧”一声就转了脸过去。过了一会儿,“嗯哼!”她清了清嗓子,转过头来仔细地看我,脸上已然恢复了平时的那种温柔和气,“你这孩子,爷们虽然是跟你逗趣儿,可也不要没大没小乱了规矩,知道吗?”我弯下身去,恭敬地答道:“是,奴婢知道了,请主子放心。”

  哼!其实大家心里都敞亮儿的!那十阿哥哪里是在说笑话儿呀!我低着头冷笑。这宫里头从上到下,大家都只是在睁眼说瞎话罢了!不过这倒提醒了我,这皇宫里的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儿,都是有缘故的。看来我再不能像今天这样意气用事,免得钻了别人的套子,还不自知。

  “小薇,你去把冬梅她们叫进来,帮我收拾一下,过会儿子就是皇上赐宴的时辰了,不能误了”

  “是。”我行礼退了出去,告知冬梅她们。

  淡黄色的宫灯一盏接一盏,温柔朦胧地照着淡青色的甬路。我踩着花盆底儿,一步步地走着,耳边传来规律的“叩叩”声。楼宇重重,花香四溢,宿鸟鸣虫,明月清风,真好似神仙境地。我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德主子,您过来了。刚刚皇上还问来着呢!我这儿忙过来接您。”一个尖亮的声音传来,我猛地回过神望去,隐约看见前头站着一个太监,正弯腰弓背地给德妃请安。“皇上已经去了吗?”德妃问道。“还没呢,过会儿子就来。”那太监笑说。“那就劳烦李公公了,请。”德妃温和地说。我转念一想,姓李,德妃对他也很是客气……嗯,那定是康熙皇帝身边的太监大总管李德全了。我不禁伸头想看看仔细。“喂!”我一惊,回头看见冬莲凑了过来,在我耳边悄悄说:“太子看着新鲜也就罢了。这太监你看着也新鲜,就这么抻头缩脖的。”

  “呵呵!”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规矩地站好。过了会儿,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抻头缩脖的!我又不是乌龟!”

  “呵呵!”冬莲和周围的几个丫头都偷笑起来,我笑瞪了她们一眼。“嗯哼!”福公公稍嫌用力过度地咳嗽了一声,转过头来狠狠瞪了我一眼,跟着眼光又扫了过去,丫头们都立刻规矩起来。我低下头,不想再惹麻烦,眼风一扫,倒是看见冬莲撇了撇嘴,就忙拉了她衣袖一下,她这才低了头下来。

  唉,我暗暗地叹口气,今个儿还真是诸事不利呀。本来今晚不该我跟来的,可偏偏冬梅下台阶的时候扭了脚,肿得厉害。站着都是问题,哪里还能踩着花盆底,伺候着德妃去赴宴呢?小丫头们品级又不够,没资格上台面。所以,就剩下我了。我不禁苦笑,按理今个儿这么多事儿,不应再让我露面才是。德妃也说丫头不够就算了,她原本也没有那么多穷讲究。可等我进去帮她找手绢儿的功夫儿,她就改了主意,催着我按品级打扮了就忙忙跟着她出来了。路上问冬莲,她也不明白,可倒是告诉了我别的,今个儿娘娘之所以知道了十阿哥的事儿,那是良妃娘娘告诉她的。看我面上淡淡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冬莲也就没再说什么,问什么。

  我心里已经猜测过这个可能了,倒也不算意外。看来那位八爷还真是不可小觑,只要能够对付敌人,哪怕是像我这样的一个小宫女,也是要拿来利用的。原本以为他对我感兴趣,很大部分是因为我那个阿玛的势力,看来是我太幼稚了。唉,我不禁又轻叹了一声。那方面有明晖就够了,他毕竟是儿子,更受父亲的看中吧?而我,不过是被人用来借刀杀人的。明白了这一层,心里倒也安然了。他们再厉害,我也有个最大的优势……我来自未来,而且对清史了如指掌呀!我从不想影响历史,但我一定要自卫。哼!我紧了紧嘴角,借刀杀人呀!可是刀子要是一个拿不好,反过来割伤了手也是常有的事儿,不是吗?

  “德主子您这边儿请。”李德全的声音传来,我从思绪中惊醒过来,抬头看去,已到一个临水的亭阁。隐隐的人声传来,看冬莲她们都肃穆着表情跟随,我也有样学样,随着德妃登上了亭台。四周灯火通明,摆了数个围桌,都已坐了人,我也不敢抬头。

  “呦,德妹妹来了!快过来坐。”纳兰贵妃的声音突然传来。我偷眼看去,纳兰贵主儿言笑晏晏地站了起来,旁边还有其他妃嫔也忙站了起来,德妃快步走上前与她们客套。我跟冬莲他们走到圆柱旁边,和其他宫人们站在了一起。这会儿我终于开心了点儿,心里很激动,看着眼前这幅清代宫宴实景,并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却更有威仪。正暗自张望,突然贵主儿眼光射了过来,冷冷地。我大惊,忙转了眼光却跟纳兰蓉月撞了个正着。她的眼神更加高傲了,我下意识地冲她微微示意,但她的眼光只是不屑地转过了一边。唉!看样子纳兰大小姐混得不错呀,我不禁轻轻摇头。再一抬眼,我的妈呀,十阿哥正狞笑着看着我,我飞快地转过了头,心怦怦乱跳,真是好可怕。“呼!”我轻喘了口气,冬莲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强笑了一下。调开了目光,一愣,十三阿哥正微笑着望着我。我突然有些紧张,不敢再看他。这席上这么多眼睛,我可不想再惹麻烦了。正想着,只觉得一道目光射来,下意识去找……是四阿哥。看着他淡淡的神色,我突然不再紧张了,不禁有些奇怪,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四弟。”一个温和的声音惊醒了我,这才看见太子坐了过去,和四阿哥、十三阿哥说话。我对太子向来不怀好感,一直觉得他是个没担当的人,也就下意识地转了目光……“啊,小春!”我不禁低呼出来,她没看到我,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天呀!我沉重地低下头,这皇宫如此之大,怎么偏偏是我……
    只觉得各种眼光向我射来,不禁苦笑出来。难道我也如书中所说,周围是敌人,朋友,敌人,敌人,敌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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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1 17: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心乱
  “呼——”我长长地出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酸痛,不禁用手捶着肩膀,一边四下里张望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好坐下来休息一下。

  可算离开那恐怖的地方了。幸好德妃有事儿吩咐,我忙接了过来,这才得了喘息的功夫。刚才已打发小太监回去找冬梅把东西取来,我正好得个空儿,喘口气。我在廊子里靠着柱子坐下,抬头看着朗朗星空,清风拂面,丝竹之声隐隐传来,真希望这种感觉能持久下去。 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发害怕,只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地改变着。我转眼望向水亭,从这个角度看,灯影里正隐约显现出十三阿哥和四阿哥他们的身影。

  “唉!”轻轻叹了口气,十三阿哥对我有份特别的感情没错,我心里也未尝没有一丝窃喜。灰姑娘和王子的梦,只怕每个女人都做过吧!可不论哪个童话,也从未写过当他们幸福地在一起之后的事情。我不禁苦笑了出来,恐怕再脱离现实的作者,也无法再写下去,生活不属于童话,不是吗?我闭起眼睛,想着我现在和十三阿哥就好像童话一样,可以后呢?我打了个寒战,睁开眼睛,不禁望着那个身影。到那时,童话结束了,他也会变得利用我,然后毫不留情的……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十三阿哥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茗薇姑娘?”我一愣,直起身才看见那小太监正四下里找我。我忙站起来,用袖子把眼泪擦干,镇定一下,走了出去:“在这儿呢,辛苦你了。”看到我,他忙赶了上来:“姑娘,东西交给您了,要有什么事儿您再吩咐一声儿就是了。”我笑说:“好,知道了。你去吧!”小太监行了个礼就退下了。我拿着东西向水亭走去。“啪啪!”突然鞭子声响起,我一愣,忙闪过一边的阴影儿里,心里扑腾扑腾乱跳。是静鞭,皇帝要来了。我抬头看去,一排宫灯迤逦而来,渐行渐进,亭子里鸦雀无声,奴才们都跪了下来,我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终于近了。打头是一个身材适中的中年人,步履沉稳,我仔细看去,容长脸,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双沉静睿智的眼眸,蓄着胡须,修剪得宜。一身月白长褂,外罩着棕金色的夹纱马甲,一脸的温和。我愣愣地看着他走近。天呀!这就是那位文治武功、精天文数理、雅擅丹青的一代明主——康熙皇帝吗?转念之间,康熙皇帝已登上了水亭,只听上面一片山呼万岁,一个温和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今个儿只是朕的家宴,不用拘礼,各自方便就是了。”只听着上面随着一阵附和的阿谀奉承之声,我不禁一笑,看来谁都不容易,拍马屁的辛苦,受着的那位也是很辛苦吧。

  我悄悄走上去,看着众人的目标都在皇帝身上,冲着冬莲做了个眼色。她轻轻走过来,我把东西交与她,然后做出有些不舒服的样子,跟她说:“我要到外面去吹吹风。”她看我这样,倒说让我回去就是了,她自会跟娘娘回一声儿的。我一听正合我意,看着她悄悄走上去跟德妃说了什么,娘娘没看我,只是点了点头,我松了口气,呵呵,看来没问题。

  果然,冬莲向我示意。我感激地笑笑,转身往外走去,一边闪躲着上菜的宫人们。刚下了一半楼梯,忽听见皇帝声音传来:“老十,今个儿怎么这么安静呀?谁给你气受了不成,啊?”我脚下一滑,差点踩空了,只觉得心脏马上就要跳出来了,忙定住身子,快步下楼。隐隐传来十爷的声音,我半点儿也不想听,一路小跑着离开那里……

  “呼呼……”我有点跑不动了,才慢慢缓下步子。我弯下身用手撑住膝盖,大口地喘气,可脑子里乱糟糟的。皇上为什么这么问?只是随意问问,还是知道了什么……

  我抬头看看,这儿是哪儿呀?稀里糊涂地也不知道这是绕到哪儿来了。湖水被晚风吹得刷刷作响,杨柳随风而舞,湖边也是一盏盏的宫灯闪烁,甚是安静。我走了过去,在湖边找了块儿平滑的石头坐下。唉!看来书中所写的没错,皇帝果然有一套自己的情报系统,想要瞒过他不容易,更何况宫中可是他的地盘儿。转念一想,看来我虽无足轻重,可他那些儿子们做了什么手脚,皇帝未必不知道。那他刚刚所说的是个警告吗?警告谁呢?八爷他们?还是四爷这边儿……我记得康熙四十二年索额图谋逆,现在才四十年,太子的位置也稳得很,兄弟相争并不严重,那……呵呵,我不禁苦笑出来,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呀!这些个阿哥们私底下早就在咬牙,只是没机会罢了!

  我闭着眼,静静回想那间小屋的位置,决定等回宫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它的所在,再怎样的风花雪月,也得有那个命承受,我原本就不该在的……算了,反正十三阿哥不会被害死,是自然死亡,那我在不在也没区别呀。对,没区别!我这样告诫自己……我的心隐隐作痛,只觉得这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可又觉得这世上没有人离了谁就不能活。我虽给了十三阿哥不同的感受,但……唉!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了。

  我半躺了下来,想得头疼。既然这么矛盾,干脆不去想了,反正现在的情形也不全由我掌握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样想让我感觉好了很多,没有那种背叛的感觉了,这才平静了下来,细细享受眼前的一切。就这样待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跟初遇十三的那天很像,想想那天的情景,我不禁笑了出来,那个小子……

  “喀拉”被脚踩碎石子的声音传来。我一惊,有人来了,刚要翻身坐起,突然觉得可能 是十三阿哥,这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我不禁一笑,没起身,只是使力把头后仰,倒看过去……“啊!”我不禁大叫了出来,忙不迭地翻身起来。“哎哟!”扭到脚了,可也顾不得,只忙着福下身去:“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四阿哥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就干笑着站在那里。他不出声儿,我又怕他怕得很,说什么也不敢乱动。突然他走了过来,坐在了我刚才坐的地方:“坐。”

  “啊?”我愣住了。四爷刚刚说什么,好像让我……“坐这儿。”他拍了拍旁边。我咽了口唾沫,赔笑着说:“奴婢怎敢与您同坐……”我话音儿还没落,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飞快地坐了过去。就冲这眼神的威力,他就有做皇帝的条件了。我下意识地回头找十三阿哥,他们哥俩儿在宫里向来很少分开,怎么这会儿子只剩下……“你今个儿给十阿哥排头吃了?”我一顿,这事儿还有完没完呀!不禁有些不耐烦,只得耐着性子说:“也没什么,随着十爷说了两句。”

  “是吗?刚才皇上也问他怎么了。”四阿哥淡淡地说。但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起来,等着下文。四爷轻轻撇了撇嘴角:“老十说,不小心被狗咬了,哼哼!”我一愣,火“腾”地就上了脑门子,冲口而出:“那倒难为了十爷,先来咬我这只狗!”四阿哥一愣就转过了头来看着我。唉!我又说错话了,不禁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难道在言论自由的社会生活久了,言语控制能力就变得薄弱起来了吗?我一脸想哭的表情,也不敢看四阿哥。“呵呵!”我猛地抬起头看去,四阿哥竟然在笑,很开心的那种,我不禁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他渐渐止住了笑,只是定定地看着我……他慢慢地伸了手过来,我却半点都不能动……

  “唉!”我懒洋洋地坐在回廊上,这里的风景很棒,可以俯视半个紫禁城。长春宫地处西六宫最偏僻的地方,离慈宁花园不远,因此回廊建在假山上,与周围的风景融为一体。廊子上面有两间阁楼,因为那里既阴凉又透风,所以德妃的一些书籍字画的收藏就放在上面。宫中的后妃大都识字,因为康熙皇帝好读书,所以不管爱看不爱看的,哪个宫里也都是收藏着不少字画儿、古籍和珍本。德妃好静,就选了这个地方,见我识文断字儿的,就把这些管理书籍字画儿的事情也交给了我,我自是乐于从命。因此每日里,要么阅读整理,要么处理些娘娘的书信来往,又不用我去打扫,这里也总是窗明几净的。有时在廊子里吹吹风,又或爬得更高,去登高望远,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马上就中秋了,今年是举行秋闱的年头儿。大清的乡试分两京十三省,听说每省的贡院都有数千人参加。如果乡试通过了,就称为举人,就可参加在北京举行的会试。到时候,所谓的十年寒窗就有了结果了。皇帝对这种选才工作十分重视,不仅委任了信得过的官员,还把他的儿子们也放了去,名为学习,实则也有监督之意。就因为这,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去了江浙也有些日子了。前儿个给德妃来了信儿,说是这几日也就回来了,叫娘娘不必挂心。

  说来有趣,十四阿哥真的跟四阿哥他们不亲。就是这回,他也是自己请命跟着八爷去了四川。也不知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没说什么就同意了,我在一旁看着德妃心里也不是很自在。

  花园子里应景儿地摆了好些个桂花儿,一盏一盏的绢纱宫灯也已挂了上去,为了中秋八月节,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淡淡的花香围绕着我,我闭着眼静静地呼吸着……那微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的面颊,又来到了我的嘴唇摸索着……“啊!”我睁开眼,只觉得心又乱跳了起来,都快一个月了,我只要静下来,就仍然能感觉到四阿哥的碰触。我把后脑勺重重地靠在柱子上,下意识地看着雕梁上的画儿,好像是嫦娥奔月。我苦笑着咧了咧嘴,不禁想起了那天……

  “啊!”我猛地站起身来,却忘了这是水边,脚下被青苔一滑。“扑通”就一屁股坐在了水里。四阿哥吓了一跳,我们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对方……

  “哈哈!”四阿哥突然大笑了出来。我愣愣地不知所措,只是无意识地乱想:我是不是唯一一个见过他这样大笑的人呢?原来太阳也是能从西边出来的呀!正想着,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就拉了我起来。我忙退后了两步,只觉得屁股凉飕飕的,有些尴尬。

  四爷也不说话。我实在忍不住,鼓足了勇气抬眼看他,那黑黑的眼底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情绪,我低头弯腰福下身去:“奴婢该回去了。夜凉,也请主子早些安置吧。”说完转身就走,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四阿哥伸手拉住了我,我半点也不想回头,这样的情形已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真的害怕了。

  “四爷刚才好像就是往这边儿来了,再找找……”一阵人声传来,四爷一愣,我趁机甩了手就走,他倒也未再拦我。
  “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接着他们就去赶秋闱了。我当时很庆幸不用那么快就再见到他们,那实在是很别扭。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弄了个三角习题出来,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论那天四阿哥用怎样的眼光看我,我也知道就算冰山融化了,冬天也变不了夏天。那根本不能改变什么!更何况,呵呵,我不禁苦笑出来,这儿还有一个火山——十三阿哥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儿呀!以前在现代活到二十五岁,也没谈过半次恋爱,难道俺的桃花儿运都积攒到这儿一次性发作吗?我又能怎么办呢?逃避好像行不通,可也总不能冲上前去高喊,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

  “又在这儿摇头摆尾地傻笑了。”

  “啊?”我转头看去,冬莲正一脸的不以为然。我一笑,拍拍身边,她笑着坐了过来,看着我好半晌儿。“干吗?就算我是美人儿,也禁不住你这么瞧呀!”我笑眯眯地摆出一脸得意的样子。“呸,不害臊!”冬莲笑骂,“你呀,真是个怪人!”我不禁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没看我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说你迷糊不计较吧,你却治得十爷说不出话来;说你精明厉害吧,福公公那么样儿的找碴儿,你却又都受了下来。”我放下心来,一笑,“大概是因为我比较笨吧。”她一愣,我冲她眨眨眼,她不禁笑了。“你呀!”说着站起身来,“那走吧,二黑。”我瞪了她一眼,“拜托,你们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冬莲只是笑着拉我起来,往下面走。

  之所以叫我“二黑”,是因为德妃养了只鹩哥儿叫大黑,会说不少吉祥话儿,娘娘甚是喜欢。那只鸟儿每日必要洗个澡,否则就烦躁不安的。偏偏我在现代也养成了每日洗澡的习惯,过去洗个澡不像现在这么容易,要热水还则罢了,那些个洗漱用具都是有数儿的,所以刚开始总是不够用。好在冬莲她们跟我还好,就把用不了的东西给我。后来德妃知道了,就说以后多给我些个梳洗的东西也就是了,还笑说我跟大黑倒是一个毛病。就这样,宫女们就叫起我“二黑”来,我也莫奈何,随她们去取笑,但澡还是要洗的。

  “你带我去哪儿呀?”我问冬莲。“你忘了,娘娘歇中觉前,让咱们等她醒了过去。我估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忙来找你,你倒不领情儿!”说着瞪了我一眼。我忙笑说:“多谢大姐提醒儿,哪敢不领情儿的?”

  “领情儿的话就帮我再描几个花样儿出来,如何?”我点点头:“成呀,小事一桩。”我们说笑着往侧厅走去,刚到月亮门就碰见来找我们的小太监,就忙着去了。一进屋,发现地上堆着些个东西。“小薇。”德妃正坐在炕上检视着什么,“你来。”我忙走上去行了礼,娘娘摆摆手,将手中的信纸递了过来,“你念念,我的眼神儿是越发不好了。”

  “是。”我念了给德妃听,是十四爷的请安信,大意是说这两天也就要赶回来了,一切都好云云……德妃很开心:“身子骨没事儿就好了,别的倒在其次。”底下人也都是赔笑凑趣儿地附和。

  突然门帘子掀了开来,福公公气喘吁吁地进来回:“主子,四爷和十三爷回来了,现下正在皇上那儿回话儿呢,过会儿子就来给您请安。”我不禁一惊,退了一步。德妃娘娘倒没注意:“啊,那可太好了。来呀,快帮我收拾,别的事儿先算了。”看娘娘喜上眉梢的,冬梅她们忙上前帮她梳理,我也跟着别人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礼品物件儿,把赏的东西都先归置到一边去。忙了半晌,看看差不多了,也没我什么事儿,就悄悄退了出去。我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们,那也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了。心里有些乱乱的,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受,我摇了摇头,往阁楼走去。转过假山石,就是回廊了,我低头往上走,突然一只臂膀拉了我过去。“啊!”我不禁叫了出来,只是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股淡淡的青草味传来。

  我一顿,就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只是感觉着他的胸膛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抬头望去,十三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什么好,随他打量我,只是笑看着他,个把月儿不见,好像黑了些。“你看起来不错嘛!气色很好。”十三阿哥说着伸手过来要摸我的脸,我猛地一闪,让他扑了空。他不高兴地看着我,我笑着转身往廊子上走去:“总不能每次都让你得逞吧?”

  “哼!”十三撇撇嘴,可还是跟着我往上走。我真的很高兴,这些日子不是没想过再见了他会怎样,可现在才知道,我还远远不够了解自己的心……想到这儿,我的脚步一顿。十三一愣,抬头看我,我淡淡笑了笑,接着走,只是看到他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四阿哥……

  如果说我再见到十三的感觉超过我的想象,那么我实在不知道见到四爷时,我会怎样。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看来没有半点相同,可对我而言,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都让我心痛。随即已走上了凝春阁。十三显然来过这里,径直走了进去,在靠窗的卧榻上随性儿地歪靠了下去。我自去开窗通风,又拿过来暖斛子里的水沏茶,屋里静静的,只闻得一阵茶叶清香,沁人心脾。

  “你已见过皇上了吗?”我手里忙碌着。十三阿哥一甩辫子:“见过了,四哥被留下来问话儿,我估着一时半会儿的也完不了,就先过了来。等会儿再和四哥一起去给额娘请安。”我递了茶给十三阿哥,却被他抓住了不松手,也只得在榻子边斜坐着,静听他叙说这些日子来的见闻。说真的,还真没见过他这么絮絮叨叨的,心里倒觉得温馨。看见他说到兴致处,眉飞色舞的,也不禁跟着高兴起来。

  “对了,我告诉你,今年江浙居然有一个超过七十岁的人考中了,也算新鲜了。”十三阿哥笑说。我一愣:“啊?这么大岁数儿还让考啊?那明年春闱京试他来不来呀?”十三笑着点头:“岂止要来!还大有必中之意呢!说是算过命的,有后福。”

  “呵,什么后福呀?”我想着,不禁摇了摇头,“不会是指告老还乡的后福吧?”

  “哈哈!”十三阿哥大笑了出来,前仰后合的。我笑看着他,“这有什么好笑的?他那么大岁数,就算中了恐怕也只能上道告老的折子吧!不过好歹也证明他做过官儿啦,离退休老干部呢。”十三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抬眼看我:“什么离退的……”我一愣,忙说:“没什么啦,随便说说。对了,你肚子饿不饿?”我忙转了话题,十三阿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坐起身来。我以为他要走,也忙要站起来,他却拉了我入怀。我下意识想挣脱,却被他扣得紧紧的。感到有些呼吸困难,我不禁苦笑,鼻子都快被压扁了,如果这是他表达感情的方法,那总有一天我的脸会变成平的。只觉得他用下颌摩挲着我的头顶,我却在想幸好今儿个没梳把子头,否则……呵呵,他要想这么干可就难了,正胡思乱想。

  “你真好……”

  “啊?”我一愣,这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呀!十三已放开了我,不容我多想,从怀里掏了一个小布包出来。

  递到我跟前,我抬头看他,他笑着冲我努努嘴。“给我的?”我轻轻地问。他点点头,我低下头打开。“啊!是端砚和徽墨。”我轻叫了出来。两样东西都甚是精巧。十三阿哥扬了扬眉头:“因见你字儿写得好,就选了这个给你,想来你必是喜欢的。”我开心地笑了。“谢谢你。”见我开心,十三也有兴头儿起来。我把东西珍而重之地收好,看看天色不早了:“也该去给娘娘请安了吧?”十三点了点头随我出来,我锁了门转身往下走去,他跟在我后面,就听他一路嘀咕着什么“谢得不地道……”云云。

  我扭过头去看,他一副不满的样子。我转回头来,看看已到了德妃的侧厅,就站住转过身。“那要我怎么谢才算地道?”他一顿,就笑得坏兮兮的,“你知道。”我一愣,恍然大悟:“哦,明白了。”十三高兴地凑了上来,却见我恭敬地福下身去:“奴婢谢主子赏赐。”我抬起身看着他,笑问:“这回对了吧?”十三一副卡了鱼刺的样子,可见我一脸的认真,他又说不出半句话来。我强忍着转过身去:“请爷稍等,奴婢去通报一声。”走不了两步。“扑哧”,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好呀,你……”我也不管十三阿哥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叫着,只是快走了几步,掀了帘子进屋,看德妃正歪在软榻上,就走上前,福下身去:“回娘娘,十三爷在外面,给您请安来了。”

  “嗯,冬梅,快让他进来。”德妃高兴地坐了起来。想想十三刚才的样子,我不禁暗自偷笑。

  “小薇?”

  “啊?是。”我忙定了定神,德妃笑着摆摆手,“去,给四阿哥请安。”我一愣,下意识地转头,这才看见四阿哥正坐在屏风旁,静静地品茶。我咽了口干沫,走上前去:“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他也没看我,只是抬抬手:“嗯,起吧。”我退后两步,低下头去:“谢主子。”

  十三阿哥风风火火地进了来,笑着上前打了个千儿:“胤祥给娘娘请安。”德妃站了起来,过去拉了他起来:“快起来,让我看看你。嗯,好像瘦了些,也黑了。”说着转身牵了十三阿哥的手,“来,坐这儿。咱们娘儿俩说说话儿。”

 耳边传来德妃他们一问一答的,我却一点儿也没听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说什么也不敢去看四阿哥,鼓了半天的勇气……唉!不禁叹了口气,还是不行。算了,没用就没用好了。

  突然传来四阿哥的声音:“这是儿子从湖广带回来的一些丝织品,不是宫制的,倒也有些乡野意趣,娘娘看着赏人吧。”德妃点点头,微笑着说:“先收着,后个儿闲了,再好好看。冬莲、小薇,去收了。”我一愣,忙随着冬莲去收捡。弄得差不多,冬莲拿着放到里屋去了。我刚要退下,四阿哥一伸手,我才看见还有一件正在他手上,可冬莲已进了里屋去,看他淡漠的样子,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伸手去接。

  “啊!”我不禁轻轻叫了一声,布料底下,四阿哥正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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