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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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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16:0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章

  “这是什么呢?”九雅开始还很怕小兽,在夫墨身前身后转了半晌发现它比谁都怕人,只差没拿爪宗面了,于是胆子稍大,敢拿手摸一下它的背了,“哇,好光滑……”

  “碧灵刚生的灵兽。”夫墨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九雅就把自己看到的事跟他说了。

  夫墨微微皱眉:“哦?”

  九雅等他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等到,夫墨敛了面上和缓颜,转身走到一边去了。李少白找着这个空子,马上走到他身边,和他说起话来。

  九雅摸了几下,看小兽怯怯的,一副可怜样,间或呻吟间,不由怜心大发,轻声问它:“你怎么了呢?”

  小兽只低着头喑呜呻吟。九雅继续大着胆子摸它的爪子,又摸到背上,只觉得它身上的毛细腻光滑,摸着就像摸在一片虚无上,偏偏那又是实物,不由得十分喜欢。慢慢发现小兽缩着身子在避开自己的手,尤其掩着爪子躲着左肋间的位置。九雅于是收了手,站在一边好奇地看它。

  另一边,夫墨和李少白坐在一处,李少白殷勤地问了间话,夫墨和他不熟,只点头或摇头应答。再问到洞中激战,他更是缄口不语。

  那两人一红一白,夫墨较高一点,站在一处却极是般配,只觉得那应是兄弟。九雅逗了会小兽,看它总是闪躲,小样子十分可怜可爱,喜欢它到了心尖上,就开始打起了小九九,想找夫墨讨它来玩。

  但是夫墨那子油盐不进,不知道要怎么说他才肯答应,可能怎么说他都不会答应。虽然是这样想着,她还是慢慢蹭到他身边去,一手拉着他的袖子,嘟着嘴巴看他。

  夫墨看了她一眼,没有问话。

  “夫墨,”她哼哼,“我也喜欢那个。”指着小兽。

  “恩。”夫墨点点头。

  “我可以帮你喂它。”九雅摇摇他的袖子。

  “你不行。”夫墨摇头,忽然看着她眉间皱了下眉,伸指抚了一下,“你那小东西呢?”

  “啊,小百合不见了。”九雅下意识摸摸左边肩膀,那里空空的。

  “它好大的胆子。”夫墨一笑,笑容清冷,伸手捏了个诀默念间,虚空一抓,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咦?”

  “怎么了?”九雅看着他微微有些发怔,忙问。

  “它已坠入魔道。”夫墨道,再不提它,扭头看向别处,九雅却被这话惊住了,呆了一呆,有点没转过这个弯,摇着他的袖子催促:“到底怎么了?跟我讲讲吧。”

  夫墨挥手抽出自己的袖子,走了几步离得她远了些,问:“她吸你元气抵御秋寒延长寿命,吸得衣衫发红时就快入魔道,这时只要再吸尽一人元气,噬血吸精即可重生。它现在已是精,下次见了我会杀它。”

  九雅摇头说:“没有啊,它没有吸我的元气……”

  身边李少白笑道:“是,我想起来了。九雅姑娘那几日不是觉得头晕目眩?必是它捣的鬼了。”九雅坐在一边独自想了半晌,末了站起来,不知道跟谁赌气似的跑到小兽身边,硬抱着它一只爪子发起怔来。

  少时,三人又上路,夫墨要去雪山,九雅自然是跟着他,就是有些担心崂山的落华,想对李少白叮嘱间,他却表示要一路同行。九雅惊讶地看他,很奇怪的样子;夫墨也看看他,并不情愿,可李少白又一副和九雅很相熟的样子……

  九雅跟在小兽身边,悉心照料它。小兽个子虽大,其实只是个孩子,生分了两日,马上就发现九雅是真疼它,立刻就怯怯地躲在她身边了,半步不离,尤其是夫墨在的时候,它硬是能收敛起兽气,缩在小九雅身边不引人注意。

  这天九雅喂它吃肉,它直嘶嘶吸气。

  “怎么了呢?”九雅摸它的脑袋,纳闷地问。

  小兽抬起右爪子,露出一处碧伤痕,委屈怯缩地看看她,又低下脑袋。

  “啊!”九雅惊叫一声,扑到他身上,“这是怎么弄的?这么大的伤口。”惊讶了下就扭头跑去找夫墨,他正抚着马上鬓毛,李少白站他身侧,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夫墨夫墨……”九雅扑到他身边,扯他的袖子,“它受伤了,好深的伤口啊。快想个办法。”

  夫墨看看小兽,它正低着脑袋,一眼也不敢往这边瞟。“没事。”他说。

  “真的好吓人,好深,还捂坏了,去看看嘛。”九雅瘪着嘴巴央求。

  “九雅。”夫墨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它迟早一死,不必管它。”

  “啊?为什么呢?”九雅吃了一惊,更不放手,缠着他问起来。

  夫墨最近对她颇没办法,因为她是千里迢迢追随而来,以前也是一路同行,和她之间好象就多了些羁绊,有时很想冷下脸劳她讲话,却又想起她哭起来时可怜巴澳模样,心又软了。就像现在,九雅说着说着眼里就生了水,看来是十分关心那小兽的。

  他弹弹她的头:“还哭?”

  九雅就眨着眼睛把泪收了:“那你去看看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夫墨冷笑:“看它?它不是最讨厌我?不信你试试!”说着真往小兽那边走了两步,小兽本来呆在那边好好的,感觉到他的靠近,立刻竖起一身的毛,悄悄蹩着脚就往另一头溜。

  “你看!”夫墨悠闲地负手,说。

  “那怎么办?”九雅眼睛一溜,挨到李少白身上,马上就蹭过去,“李大哥,你帮帮它。”

  李少白笑着,眼睛却瞄了眼夫墨,他还是清淡得很,不瘟不火的模样,就有些拿不准。口里推说:“这疗伤的本事我可没有,要是很急,就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请个大夫来看可好?”

  九雅找不着办法,平时感觉这两个人天人一样的厉害,夫墨就不用说了,李少白也是个能驱剑上天入地的人物,怎么都没办法……她失望地回头,走回小兽那里,感觉有些对不住它似的,伸手抱着它,把脸放在它身上蹭:“疼不疼?等会就去找个大夫。”

  小兽是神兽,被夫墨放了一半的血,身子极弱,也只剩和普通人相当的体力。那三人骑马,它就被绳子拉着在后面跑,每天累得够呛,哨幼年就有生不如死的感觉。九雅心疼它,每天想办法,一会说腿疼一会说肚疼,每天尽量少走些路。

  李少白是无所谓,一有闲暇便凑到夫墨身边和他说话,也不知道都是说些什么,但两人关系倒是好多了。夫墨不是不近人情,只是少言寡语,许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一笑,暖开般绚烂。

  那时李少白便极满足地跟在一边笑。

  夫墨笑的时候会回头去看九雅,微眯的细长眼眸映着她和小兽,有时会冲她招手:“九雅,过来。”

  九雅就赶着马慢慢到他身边,边回头看小兽边问:“干什么?”

  “别总和它在一起。”夫墨总是说。

  “我最喜欢它了。”九雅一哼,又赶着马回头,和小兽一起慢慢往前蹭。小兽身上的伤口被她简单的包扎了,还找了草药,可就是不管用,伤口总是发炎流水,它在夫墨面前就能忍得住,只有背地里当着九雅会哼哼。神兽没有眼泪,会哼的话已经说明它的痛苦了。

  

  走了两天才到一城,城门口两个大字:瑶舞。

  九雅急着去找大夫,带着小兽就进去了。夫墨和李少白两人翩翩少年,牵马进去,一路的人都看着,不仅人看,连男人也都悄悄看着。

  李少白白衣轻裘,玉带银簪,一看就是贵公子富贵客,只一身华贵衣裳就多了几许人争望。

  小兽扒在九雅身上,极信任地跟着她,偶尔亲昵地蹭她的背。九雅一路问到一家医所,掂掂手中银子,推门进去。可那些大夫纵然厉害,可谁见了小兽这巨大模样都吓了半死,再来又不能把脉问诊,只能照着那伤口开了些敷药。

  小兽的伤口倒不大,只是极深。夫墨的两只手指是全戳了进去的,这些天下来里面早坏了。大夫拿了刀来割腐肉,它知道是帮自己,纵然再疼也没开口呻吟,只虚眯着一双眼睛,偶尔看看九雅,那眼光把九雅看得伤心极了。她是不知道小兽多大,若是知道它极年幼,不知道又该怎么伤心了。

  那药也没生多少反应,不过总是没再腐坏就是。九雅按时给它换药,得到它全心的信赖,偶尔没人在时会趴她腿上撒娇,它尚不会说话,不过哼唧的几个音里就像是叫着九雅这个名字。

  “真梗”九雅亲它的额头,“我吃饭去了。”

  小兽现在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了,每次出去都有好多人围着看,尤其是孩子,还冲它丢东西,看是不是真的。夫墨没办法,叫它以后都别来桌子上吃饭了。

  “夫墨,”九雅挨在夫墨旁边,歪头看他俊秀的眉眼,又看看外面走过的人里都拿眼看这两位男子,“为什么要去雪山呢?”

  夫墨道:“还有一件事,完了就好。”

  “可是夫墨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夫墨怔了怔:“问这个做什么?”

  九雅呵呵地笑,讨好似的:“那时候可不可以把小乖让给我?”她叫小兽小乖,它听了也应,极晓人。

  夫墨一哼:“它得跟我走,你怎么可能养它?你知道它是谁?”看看一下子奄了气的九雅,一笑,“你真喜欢它?”

  九雅忙转生气为高兴,恩恩地点头。

  夫墨想了想,忽然一笑,那是真正开怀的微笑:“灵兽我得带回去,留在这里会徒生许多麻烦,你真要喜欢它,也可以不杀它,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回去。”

  “你家在哪里呢?”九雅问。

  “很高,很冷。”夫墨自己说得都有些气短,接着道,“不过你去了,我会照顾你。”

  九雅笑眯眯地点头,挨紧他讨好:“夫墨你对我真好。”

  夫墨听了也点头:“是。”

  旁边李少白听着,端着精致的杯子喝了一口,微微一笑:“的确是很好。九雅姑娘真是个有福缘的人。”

  九雅直笑,看看夫墨,想起前后发生的事,真的又觉得夫墨很好,因为夫墨对谁都那样,若是对谁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九雅几口吃了饭,就要回去带小兽。才推开凳子还没站起来就被李少白叫住:“九雅姑娘,等等。”九雅回头看他。

  “这里有点药,拿去看看对灵兽有没有用。”李少白摸出一只白瓷小瓶,“治伤的话,抹在伤处就好了。若是有内伤我就没办法了。”

  九雅捏着小瓶看了看,纳闷:“那个内伤……怎门看得出来?”

  李少白笑了笑:“干脆你等我一下,我吃了饭就陪你去看看。”说罢低头吃饭,夫墨瞥他一眼,面无表情。

  九雅乐呵呵守在他身边,耐心地等他。

  这几日小兽占据了九雅全部的身心,只要是对它有用的,就不辞辛苦去搜罗。如今李少白肯出手相助,自然是巴不得,只恨不能替他捶背端茶……

  小兽听见脚步声就迎到门边,咧着嘴叭九雅,一看见她身后还有人,嗖地一下低头垂肩,极力掩饰自己的存在。九雅搂着它一半的肩,乐呵呵说:“小乖,李大哥来给你俊来了。”

  小兽平时看见李少白时,总是和夫墨形影不离,平时看自己的目光也没当自己是活物。它虽年幼,却天生聪慧,也生在水深火热中,如何不明白要离他远点?即使是九雅在身边也不敢出口大气。

  “让它躺下,我给它看看。”李少白慢慢挽起袖子,取下发上银簪,打开上面一个活扣,里面竟是一些牛毛粗细的银针。他捻一根在手,吩咐道。

  九雅忙推在小兽躺到上,拿手去摸它的脑袋:“乖,看看有没有内伤。”又晃晃手里的小瓶,“还找了点好药,擦了就会好的。”

  小兽看着它,慢慢放缓了身子,眼巴巴看着李少白,任他出手如风在穴位上探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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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16: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2章

  越往西薪见萧凉,秋意下来,一路往西就是叶枯零,一派苍茫,又遇着瓢泼大雨,连日下个不停。三人一兽行路过山,那连绵的青山一望无际,不知何时是个头。

  夫墨和李少白是没什么,小兽如今身体渐壮,无论平地山坡健步如飞,还乖巧地让九雅靠它身上,半托着她走;只可怜九雅一个,拖着沉重的脚步拖大家的后腿。不过夫墨倒是没说什么,有时看她太累就提她一起走一段。夫墨个子高,举着九雅半点不费力,开始这样被提着还挺难受,后来习惯了就好了,九雅倒享受起来。

  深山野岭找不到人家,连猎户也没有。夫墨和李少白就有办法随手变出些食物来,有一会李少白笑眯眯拖了条大蛇过来,吓得九雅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拉着夫墨的袖子不敢松手,倒是小兽见了双眼发光,直想扑上去逗弄几下,但夫墨就在一边,就只能趴在树后面兴奋地望过来,爪子哧哧地抓地抓个不住。

  小兽是个不懂记仇的,伤好了后就不甚怕李少白,偶尔还会在他身边转两圈,讨好地唔唔两声;就连万年寒冰夫墨,它也试探着想去他身边溜达一下,毕竟他身上带着无上芬,轻易就让小东西头脑发晕,只是很快又被他的脸吓回现实里,嗖地溜九雅身边去了。

  李少白如今也喜欢和九雅说些话,偶尔眼光一转,去看看夫墨的反应。

  “啊?你是平隆王世子?”九雅问了几遍才得知他的身份,一听就惊得呆在那处,被他显赫的身家给吓住了。

  李少白温和笑笑:“我出来学艺有三年了,甚少回去。九雅姑娘有时间去我家坐坐?”

  九雅忙收殓起惊容,换了个端庄的模样,含蓄矜持地点了点头。再看李少白时,眼里就多了好些羡慕,不知不觉动作上就温柔多了,讲话也开始小声起来,每天早上梳头洗脸的时候,会多用些心思。

  夫墨偶尔看她荒天野地里还打扮匀停,就有点吃惊的样子,把她好好看了几眼,冲她招手:“九雅你过来。”

  九雅摸着耳朵边的小辫子走过去。

  夫墨摸摸她的头发,有些赞赡样子,并没说话。

  “干什么呀?”九雅扭开头,问。

  “恩……”夫墨想了想,说,“前面就是天堑河,比较危险,你要小心。”

  “恩。”九雅点头,并不甚明白要她小心的意思是什么。不过这些天过河渡水的时候,夫墨总是十分戒备的样子,让人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

  夫墨把她拔到身边,伸手拿出一个红紫的小果,约莫半个手掌大小。

  “哎?”九雅欢喜地捧起来,拿袖子擦了放到嘴巴里咬了一口,汁多肉爽,味道清甜,“好吃好吃,还有没有?”她仰着脸问。

  夫墨笑着摇头。

  “怎么可能?”九雅不满地皱眉,“哪有树只结一个果子的?肯定还有,带我去看。”

  夫墨点头:“带你去看,走吧。”

  浅红衣衫的小姑娘就跟着红衣黑袍的夫墨身后,蹬蹬蹬地去找吃的了。后面小兽见九雅要走,下意识就想跟去,可一见她身边的夫墨,委屈地喑呜了几声,塔着肩膀缩在树后,眨巴着眼睛看火堆边的李少白烤肉。

  李少白唇角含笑,目送两人远去。等两人的身影隐在树后灌中,才扭头一看小兽,道:“你想回家吗?”小兽被问得一愣,它尚不会说话,却听得懂,闷闷地看着他。

  “你闻到没有?”李少白翻转木条烤着肉,“水的味道。天堑离此地尚有三百里,却漫天都是水味。水神来接你了。”

  小兽怯怯地望着他,眼里多了几许戒备神,它自幼在水里长大,这空气里弥漫的腥气潮味它如何闻不见?早在心里想了两个来回,然知道该怎么做。

  李少白回头看他呆呆模样,摇头叹道:“你怎么这般模样?”几步走到它身边,慢慢抚上它的额头,“你生父是镇水之神,生母的碧灵神兽,你应该青出于蓝胜于蓝,怎么这般怯弱?”

  小兽低头不语,两只爪子交缠在一处,慢慢地挠着手心。

  “喜欢那个小姑娘吧?”李少白温言问。

  小兽慢慢抬头看他,眼里更是戒备十足。

  “喜欢就带她走嘛。”李少白一笑,一副坦荡模样,“我看她也很喜欢你,只要进了水,给她服下水神珠,她就可以和鲛人一样在海里生活。那时任夫墨天大本事,也拿你们没有办法了。”

  小兽歪着脖子看他,嘴里咕哝几声,不甚清楚。

  李少白却像已听明白似的,一笑:“那说定了。”

  九雅拉着夫墨的袖子,一路走到一棵小树边,那树身浅紫颜,叶片紫绿,有流光华彩的质地。树旁几条细长小蛇横尸一地,还有若干小虫干硬的身体倒了一圈。

  “这是紫金。”夫墨指着道,“看,传说灵树都有毒蛇相护。”

  九雅看看那树,的确不大点,结一只果倒是可能。抬头问:“什么是紫金?灵树是什么意思?”

  夫墨一挥手横砍掉一棵大树,看它倒向一侧,树身被其他大树所拦住,露出小桌一样大的树兜,就拉着九雅坐过去,问她:“累不累?”

  九雅点头。

  夫墨微笑着摸她的脑袋:“吃了紫金还累啊?”

  九雅想了想,好象走这一路真的不觉帝了,似乎吃了那果子是有点用。

  “紫金是凡世浆果,吃一粒可当十天饭蔬,抵七日眠休。不过这极少,有一颗的话也是拿去纳贡的。”夫墨道。

  “真的吗?”九雅捂着肚子想感受它的神奇。

  “真的。”

  “那还有没有呢?”九雅立刻想起小兽来,想给它也搞一颗尝尝鲜。

  “没有了。”

  “啊?”九雅鼓起嘴巴。

  夫墨见了一笑,把她横抱起来放到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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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九雅腾地红了脸,推着他的肩膀要下去,“干什么啊……”声音却低了一截,颇不好意思地……心里扑腾腾的,直想着他要做什么呢?

  夫墨一只手搂住她的肩,道:“别动。”

  九雅很不好意思地越过他的肩看向别处,这没病没疼的叫人这样抱着,多难看啊,虽说旁边没人……她微微鼓着嘴巴,好象赌气一样气鼓鼓地,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不过倒真没动了。

  “那小东西吸了你不少阳元,你又是凡俗身体,久用紫金换气。”夫墨另一只手按在她唇边,慢慢抚了两下,“我现在就把它留在你身体里的涩气导出来。不会疼的。”

  九雅惊讶地看着他,一副如此的正经模样。不为自己刚才生的胡乱心思感到阵阵脸红,垂着眼睛半晌不好意思动一下;好一会儿后,感觉有什么在心里乱窜,夫墨贴在背心的手掌传来股股热气,追踪而来;她纳闷地咬起嘴唇,这样的感觉在自己的身体里,怎么都说不上舒服,不由抬眼去看他,夫墨端正的脸琵在脸边,飞眉入鬓,细长眼眸,抿薄的唇……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意乱情迷,很想挨近一点在他脸上蹭蹭……这样想着,还真的挨上去,脸挨着脸的蹭了蹭,只觉触处一片清凉,让人想到初冬的小雪,那感觉让她沉迷,慢慢转头,想去亲亲一口……

  夫墨拉直她的身子,眼微眯,默念间,九雅就突地一下使劲打出一个咯,呼出一口黑气来。

  那黑气一呼出,她立刻就清醒了,被那黑的气息吓了一跳,不过吓得更狠的还是自己刚才的举动,脸像烧着了一样通红,腾地一下就要站起来,却被夫墨的手臂一束,还是坐在他膝上没怎么动,她自己做了那么大胆的事,不好意思再推他,只脸上现出尴尬来,眼睛垂着不敢去看夫墨。

  夫墨却笑道:“是小东西给你下的蛊,已经好了。”那模样和往常无异。

  “哦。”九雅哼哼,十分心虚。

  “想去雪山吗?”静了一会,还是夫墨问。

  九雅摸摸脑袋,笑了笑,还是好尴尬,尤其是坐人家膝上,像个小孩子似的,她想了想说:“我又不知道雪山,是不是到处都是雪?……反正我没地方去,你带我去我就去喽。”

  夫墨笑着说:“去了就知道了。”顿了顿又道,“你很喜欢那灵兽?”

  九雅点头。

  “为什么?”夫墨不解,在他眼里,那灵兽可不怎么讨他喜欢。

  九雅理所当然地捏着拳头说:“我喜欢它啊。它最粘我了,而且它长得好看,脾气也好。”

  夫墨怔了一下,也没觉得它哪里好看,还是说:“是么?不过它怎么都是灵兽,还是离它远点的好。”

  九雅半低着头,点头。

  “那,我们回去?”

  “恩。”九雅忙点头,夫墨就放她到地上去,因为抱了她,让她不好意思,纠:“你很像个孩子。”

  九雅回头看他,有点不解,却见夫墨没淤解誓意思,就先一步走在前面。耳朵还红红的。

  一回去就跑到小兽身边,抱着它的爪子,慢慢晾一下烫乎乎的脸。

  小兽的爪子挨在她身上脸边,脑袋凑在她耳朵边哼哼。

  “说什么呢?”九雅轻轻地扯它的耳朵,那浅碧颜的耳朵捏在手里又好看又柔软。有时九雅摸着摸着就忍不住想,这皮要是拿去做件衣服……多舒服啊!

  不过也就是想想,她可疼小兽了,睡觉都抱在一起,当然也是因为它身子柔软干爽,总比夫墨和李少白睡树上强。最奇怪的就是李少白了,他一身白衣,走了多少天还是一身白衣!一点也不脏!

  九雅一身衣服换了几次,还是有点灰头土脸。不过自从九雅知道他的尊贵身份,一下就狗腿了好多,对他真好极了,有时感觉比对小兽还好;还有夫墨,自被他那样抱在膝上后,九雅到现在还没正面看过他一回呢。

  以前也这样抱过一回,不过那时正伤心着,又有人看着,只想着挣扎下来竟忘记是什么感觉……夫墨那样一个人,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呢?难道他喜欢我?九雅呆了呆,马上把这个想法从脑袋里几脚踢出去,他那样的人,神仙一样的风姿,会喜欢自己?才怪呢!九雅被这想法弄得有点没精打采,托着脑袋想了一阵。

  这两天因为吃了紫金果,走路不累,也没什么胃口,体力就快赶上李少白了。倒是小兽不明所以,担心地直围着她转来转去,不住看着她哼唧,生怕她有什么事。

  “没事,梗”九雅挨着它一起走,拉着它的爪子看它的伤口。擦了李少白的药,那伤口好多了,慢慢在长肉了,就是流血太多,元气伤了,有些气虚。这九雅就没办法了,尽量让它吃好些,多休息些。

  “九……雅……”

  好象有谁在喊九雅,她转头去看夫墨和李少白,那两人正边走边说着什么,都没看她。咦?她好奇地到处看,被小兽推了推肩膀。

  “恩?小乖怎么了?”九雅忙理它,问。

  “九……雅……”小兽半低着头,爪子挠着脑袋,哼唧。

  “咦?”九雅先是大吃一惊,旋及跳起来惊呼一声抱着它,把下巴搁它身上,又有点没想通似的,缩回身子询问:“你叫我了?”

  小兽不好意思地两只爪子互挠,小嘴巴咧着笑:“九雅……”

  “好乖,好梗”九雅跳着喊了两声,扑到它的大身子上亲它,“小乖,我最喜欢你了。”

  小兽的声音不太准,带着兽类的低沉喉声。不过听在九雅耳朵里就是天籁。不过它仅会这么一句,看九雅这样高兴,忙巴在她身上一声声喊她名字,两只爪子也去抱她。

  九雅正想去跑夫墨那里炫耀一下,忽然就感觉到小兽瑟缩成一团,也不再喊了,忙从它身上抬头:“怎么了?”回头一看,夫墨微眯着眼睛正看过来,那目光已经够让它知道要老实了。

  “干什么凶它?”九雅不满地说,扶着小兽到一边,“不怕他,我们两个走。”

  小兽躲到一角,胆子大了点,脑袋就在她身上直蹭,走得特别慢。九雅急了,拉着她走:“走啦,我们别走丢了,这里都是森林,我一个人怕。”

  小兽趴在地上,咬着她的衣服往自己身上扯……开始九雅还烦,马上就明白了一点它的意思,忙猜着:“你要背我啊?”

  小兽簌簌地点头。

  “啊,好梗”九雅就趴上它的背,“来,试试看,我们去追上那两个。”

  一坐稳,九雅只觉得风嗖嗖地划过脸庞,几乎有腾云驾雾之感,小兽四脚疾跑,又顾着九雅,跑得又平又稳,两旁只有树倒向后边……

  “哇……”九雅兴奋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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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16:01: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3章

  天堑河,辰江的主要水流来源,说是条河,水面却极阔,水急涡多,卷起的浪和着水面的水雾,如堙如云,一眼炕到尽头。

  这是天下十二大险水之一。除了渡船,还有一条晃荡老旧的吊桥,上面铺着的木板少了一半,剩下的也是常年被日晒水浸,腐烂得差不多了。

  三人一兽来到那河边,站在高高的护河堤朝下望。从水面吹来的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衫,好一阵潮意袭来,吹得九雅一抖,抱住双臂。小兽闻着熟悉的水味,心里万分雀跃,就有安心的感觉,不过夫墨近在身侧,它并不敢表现出来,只敢挨着九雅,轻轻蹭着她的手,琢磨着带她一起走的事。

  李少白站在夫墨身侧,抱手看去,那一派奔腾的河水里,有什么蠢蠢动,就要破水而起。夫墨自然也看得出来,默了半晌,伸手把小兽放到自己手下。九雅跟在他身后,四下张望:“怎么连条船都没有?哪里才有船家呢?”

  “不用找了。”夫墨道,“我们从桥上过。”

  “啊?”九雅惊呼,“那桥能过人么?”

  “我提你过去。”夫墨说。

  九雅鼓着嘴巴,抱小兽的一只手:“我和小乖一起走。”小兽忙嘿嘿地点脑袋,把鼻子在她肩上拱。

  “不行。”夫墨打开小兽的头,一脚踢开,“它自己走。”

  九雅看了眼他,恩恩地点头。现在看他脸是不红了,却有点怪怪的。夫墨觉得她小,她自己可没觉得小……扭头去看李少白,他含笑望过来,眼里却一派的云淡风清,隐隐有调侃之意,九雅别开脸。

  三人一兽在河堤上生火烤肉,慢慢就有细雨蒙蒙,渐下渐大起来,夫墨设了小小结界,滴水不进。九雅吃了个半饱,发起感慨来:“要说到好吃的,还是你们找的东西好常这兔子肉我以前也吃过,怎么就比不上这里烤的肉鲜味呢?”边说边摇头叹气。

  李少白才烤到最后一只,拿起来自己吃,闻言一笑:“我可是好厨子。”他把媳的盐瓶拿给她看,“而且这肉本来就不是寻常人能吃得到的。”

  九雅对他是存了巴结讨好的心,平时他多是和夫墨说话,也不知道都讲些什么,如今和自己接话,自然是马上问过去,一副天真模样:“哦?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捉的都是妖精。”夫墨道。李少白见他开口了,又补充道:“不过还没成人形,两三百年的小妖,正好添肚子。”

  九雅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低头看手上金黄滴汁的兔子腿,想着这几百年的老妖,快成人形……再也下不了口。小兽坐在她旁边,正抱着兔脑袋啃,见她一副迟疑模样,便拿手肘推她。九雅回头看它一眼,见它抱着啃得稀烂的脑袋,把兔子腿丢给它,捂着嘴巴站起来跑一边去了。

  倒不是想吐,九雅深吸了几口气就平静了,不过头发衣裳马上就淋湿了。看那一堆温暖的篝火,她想凑上去,却受不住他们吃的东西。

  “真粹里走啊?”九雅嘀嘀咕咕,被夫墨半扶半提,走得倒是飞快。小兽在前面走,李少白双剑在手,白衣飘飘,殿后。

  走了小半,河水翻滚汹涌,伴着雨势猛涨猛高起来。天黑似,闪电如蛇穿梭云间,大雨已是倾盆,被风吹得横打。九雅不自觉抱紧夫墨的脖子,不敢看脚下水浪。

  “你带着她。”夫墨忽地站住,一手拉住小兽,一手把九雅交给身后李少白,“带她直接走。”

  “你……你呢?”九雅不由问起。那浪激得天高,开始只能打到脚边,衣衫尽湿;这会水已跃过头顶,只觉得四下里都是水幕,有点让人喘不上气。她拉着夫墨一角衣袖:“一起走,你又要做什么?”

  “水神来了。”夫墨说,把她丢给李少白,回头只手搭着小兽,慢慢红袍飞起,唇角微扬直望着眼前水浪,慢慢显出兴奋神,脸上露出些妖魅神来,没再看身后两人,“你追随我一路,现在我露面了。出来吧!”

  九雅还要喊他走,不管怎么样也要喊他一起走,总觉得现在他这神有些像在崂山上的样子,不后怕;还有小兽,正眼巴巴望着自己,脖颈在夫墨手里,动缠不得。她身子却一紧,人已腾空而起,被李少白揽着一跃而上飞剑,围着夫墨转了几圈就全力要突出水幕,眼看就要破水而出——可那水幕越结越厚,才接近就有阵阵刺面寒风,水气灌满鼻腔,几乎不能呼吸……还不断有波涛拍来,李少白的剑便如海中小船,被打得东倒西摇。

  “怎么办?”九雅不由吓得要死,紧紧抓住李少白的衣衫,哎呀呀直喊。

  “真是厉害。”李少白驱剑转了几遭,出不去竟还一笑道,“我们出不去了,就找一处等着看看可好?”

  九雅还有什么反对意见?只有紧紧抓着他,别被丢到河里去就好。自然是他说什么都好。这时见着他的轻松的笑脸,却半点没觉得轻松。第一次感觉到隐隐的迫力袭来,若是夫墨,她不知怎么就不怕他会丢下她,虽然以前是有过……但是李少白,和木头人冰脸夫墨完全不同,那样的笑脸然能让她感觉安心。不过她无暇想这些,早被这漫天的水吓坏了,夫墨啊小兽啊,暂时都被她抛一边去了。

  李少白驱剑来到一处,压住水势,身上却是湿透了。那浪头一来便随势躲闪,支撑好大一会也没被打下剑去。不过水神之怒并不是他能抵抗,不多久也是一身大汗。

  夫墨手拿小兽,占着优势,双目凝望水下一处,一双眸子微微发光。小兽站在这一片水雾里,虽被夫墨铗持却没现出怯态。那水里空气里都是一股强势味道,那是爹爹来了。它扬头瞪着夫墨,两只爪子合在一处。

  水化成形,半龙状水柱腾倨半空,俯视夫墨身影低沉:“放开它。”

  “和我比试一场。”夫墨扬头道。

  “你怎么配?放开它。”

  “不配?因为我是人?”夫墨清冷一笑,手上使力,就听小兽肩胛骨上吱吱作声。小兽两只爪子巴着他的手却无力撼动,只能咬着唇一脸痛苦,勉强回头去望九雅,她正趴在李少白身上,不曾回头。

  “九雅……”它颤着舌头叫唤,被夫墨另一手一拳打在下巴上,歪开了脸。

  “我只想比试一场,看看你们五行神兽是什么样的。”夫墨拉直小兽,如愿看见风急浪高,知道它是动了大怒。

  “你拿那些元珠是想对付我们几个吧。”水龙地道,“未免把我们看得太低。”水龙退去,一河水沫,接着一只雪白短毛神兽跃出水面,悬在空中。它极漂亮,圆眸翘鼻,头上生着短独角,四蹄若莲,眉间有血红宝石抹额,初望会以为是吉兽。

  小兽面貌只有七八分像它就已十分乖巧可爱了。这时一见它,口里呜呜呻吟,状似呼痛撒娇,可它尚不会言语,听着便只有哼哼声。那雪白神兽眼中浮现十分的心疼不忍,口中仍在教训:“有胆跑出去,就要有种承受后果。今日你就是跟我一起回去,也有重罚等着你。”

  小兽肩胛骨已裂,这时对着它不住低吟;夫墨手上没松劲,只挑着一角嘴角:“你也知道,四百年前你们是怎么答应攸予大士的?这灵兽我要带回去,拿它的血祭她。”

  李少白一手搂着九雅,风雨飘摇里,唇角微扬,“果然。”

  “她果然死了。”水神只道,“你是她的后人?凡人里能压得住我们的,还没有出世。你真想和我比试?我倒是不明白你想些什么,诚然你赢了那些护神兽,不过它们本来就是我们座下守护,又是沉眠才醒……你实在太看得起自己。”

  夫墨微笑点头:“是,想和你一剩”

  “你先放了我孩儿。”

  “不行。”夫墨摇头,在大风大雨里声音远远传出去,“你若赢我……”

  “好,那现在就打吧。”水神怒气上脸,一扬头就要出手。

  “你且把水散去,让他们先走。”夫墨把小兽护在身前,又一指李少白九雅,“我们再找个地方。”

  “都依你。”水神道,“你给我孩儿把伤骨接好。”

  夫墨看看小兽,动手把它骨头接到位,轻声一笑:“记得我给你脑袋上加的护持吗?别想跑。”小兽仍被他拿在手下,想了想,哼唧几声,嘴巴鼓起来,咕哝一声哼道:“九雅……”

  “你一个灵兽,少打些歪主意。当我炕出来?”夫墨右手一扣,分筋错骨的痛让它暗哼出来。

  水渐落风渐平雨渐止,黑云过阳光出,眼前像换了一幕戏一样。九雅从李少白怀里钻出来,顾不得害羞忙放眼去找夫墨,一看那人还站在晃巍巍的铁链上,一颗心才回到它该在的地方;再看小兽,正委屈地望过来呢,忙使劲冲它挥手,大声问:“夫墨,夫墨,你没事吧?”

  夫墨回头,看看她,恩了一声。那声音不大,九雅却觉得自己听见了——那一声如同响在耳侧,九雅不由高兴起来。看他没事多好。天又放晴,像换了个心情一样,这才转眼看见空气里悬浮的雪白神兽,不由欢喜地叫了一声:那神兽模样,像极了传说里的祥兽,给人间福泽雨霖的天兽。

  “那是什么?”她扯扯李少白的袖子,这才发现他也是一身湿透,少见的狼狈模样,不由看看他,歪头一笑。

  李少白驱剑飞远,隔着好长一截道:“那是水神,声音不要太大,那是神兽,不要惊惹了它。”

  九雅张着嘴般头:“神兽啊?”

  “先生要我们先走,他和水神有事要说。我们先走吧。”

  “和水神有什说的?”九雅吃惊地问,随即摇头,“他不怕吗?”

  “他是圣山传人,没什怕的。我们先走,找个高处看。”李少白说着驱剑去得远了。

  九雅固执地回头看,只见雨后浅蓝的天空下,雨洗清凉的青山边,风平浪静的大河上,悠久古老的铁桥上,白的祥兽倨空,红衣黑发的少年站在扶手铁链上,淡碧的小兽颓然坐在桥上,目送自己远去……她不由急起来,一手拉着李少白衣衫,一手朝它挥手:“小乖,快来,跟我们走……”

  小兽只目送着它,也举着胖胖爪子冲她挥手,嘴里嘀咕着什么,却是一句也听不清楚。倒是旁边夫墨朝它脑袋就踢了一脚,这脚才下,白神兽动了,一道银水注倾注而去,随即有无但镶有响石的玉带劈头打去。

  夫墨一脚踏在小兽头上,从容轻灵而去,也飞上青天,手虚抓,便有巨弓在手,背现箭囊……水神不给他稍息机会,甚至没给他取箭时间,水注如影随形,玉带不离左右,更有水神声声祈念扰他心神,这种时候,夫墨仅有全力躲闪,不过十道水注就有四道打到身上,撕裂一样疼;那玉带更是打得他衣衫破裂,发带散乱……

  不过他唇边却现出浅笑,只一力望着水神巨大却灵敏的身体,寻找时机。

  他越避躲越灵活,渐渐那雨丝一样的水注带鞭落空的多,打中的少。

  九雅巴在树上,使劲往前望,可是一山一水之隔,她能看见什么?不由急得跳脚,只能看见两个分合的身影,不知谁赢谁输。

  “怎么样?怎么样?”她只好又去问李少白,不过李少白站在那松林之颠,人随风走,看起来潇洒不羁,可是听不到九雅的问话啊。九雅双手合在嘴巴边,问了又问,他半点反映都没有,只凝望远处。

  九雅叹口气,只好又去巴着那棵树,那是她选的离河最近的树。要她跑过去看……那也不可能啦,她还不是怕!这里又安全又勉强可以看到,也还好,至少现在看来夫墨好象还在天上飞嘛,也不叫输了不是?

  就是小乖,怎么没跟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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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16:0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4章

  小兽慢慢爬到没木头的桥洞上,抬头看了看九雅那边的方向,一放手,扑通一声落下水里。莆一进水,就有群鱼涌至,拥着它顺流而下。

  九雅从它一落水就看见了,虽然不甚清楚,但那么大个身子掉到水里是看清楚了,吓得跳了一下,大叫。她不知道它在水里更自在,只当它是遇难了,捂着嘴巴呆了半晌,然后才回神想着要出去看看,可是又好怕……慢慢又想起李少白来,转身就要去找他帮忙,一回身,那白衣人正站在她身后微笑:“灵兽落水了。”

  “是,是,怎么办?”九雅拉着他的衣袖急急地问。这一会儿功夫,他已运功烘干了衣衫,又是一副翩翩玉公子的模样。

  “别担心。”他冲九雅笑着,拉过她的手,“我们去看看。”

  “好。”九雅看看他身后的双剑,感觉有底气了些,“……你走前面。”

  两人飞快窘了河边,李少白自是步法精妙,没想到九雅也是步步如风。他瞄了眼九雅,有点惊讶也有些了然,那是崂山入门步法没错,没想到她也会,而且还极有潜力,几乎跟得上自己的脚步,他心念一转,却没说什么。

  “那它掉水里了会不会被水冲走了?”九雅看着那水流奔腾,河面上隐隐的都是旋涡,担心极了,可她也不敢下去,这么急的险水……

  “我们各走一边,去看看。”李少白脱了外衫,卷起裤脚就下水,回头一笑:“你就在岸上吧,我先下去看看。”他在水中不太深处走了些路,忽然一指不远处一沉浮物大声问:“九雅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九雅手搭凉棚看去,有什么随水而去,有水浪轻托,颜也带些翠,不由急了,一脚就下了水,又走了几步半条腿淹在水里。她会游水,然敢在这么急的水里拼命,一下水就看清楚了,不是小兽,不过是一截松枝,便摇头说:“不是它。”就要上岸。

  可是有什么卷住她的腿,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带倒进水,那水及膝深,刚好掩住她的身形,随即被什么拖着往河中间走。她只知道命在旦夕,拼着一口气拼命挣扎,却在那大力面前根本无可奈何;李少白这时正看着别处细细寻找,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边,她隔着水虚着眼,看那一袭白衣飞速远去。

  就在她一口气憋得快爆,只当自己必死,心里已经在慢悠悠回想这一生的时候,心里悠悠然转过两个影子,一个是的,那些年得了她许多的好,她还记得……不过那影子转瞬即过;再来就是夫墨了……夫墨对人好,那人就能感觉得到,夫墨对我最好了……

  她慢慢张嘴,慢慢闭眼,在水里,炕见她眼角的泪簌簌落下,心里想的是:都要死了,我总可以哭了吧……

  那拉她疾行的力忽地没了。九雅虚浮在水里,双手双脚无力虚放,到了弥留之时……有什么温暖柔软的存在拥住了她,随即有颗冰凉圆润的东西进了嘴里,滑下喉咙……然后,人事不知。

  夫墨终于出了一箭,压力骤减;随即凌空又是一箭,又是一箭,三箭飞向水神,不死不休。夫墨凌空掠过水神,又是一箭搭上长弓……

  “这就是你修炼的法器?”水神倒是气定神闲,没被那烦人的?扰到,“这也敢来献宝?”它挥爪打开一枝箭,那箭微颤,随即又飞来……它又扬手劈开,那箭尖颤得更凶,直围着一点圆心打旋,尾势已现不足。还没等它再追上来,水神再给了它裂金碎玉的一爪,长天箭竟被它一掌打成两半!

  夫墨正搭弓瞄准,那一箭断时,心口忽然一阵生疼,忍不住松手脱力,狠狠按着胸口,生生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自下山,那混元弓长天箭出手从未败过,并不知道箭断后是什皿果,如今算是领教了。没等他回神,水神已双手分打,那箭一贴紧便使巧劲先打乱它的方向,随即一掌震断它。

  夫墨悬在半空,捂着胸口一气吐了三口污血,气血翻腾无力站直,眼见水神一掌挟风惊雷,呼啸而来,那掌如此汹涌霸道,以至改变空中五歇素,隐隐有电闪烁……

  夫墨只能提手一挡,口昼就默念口诀,那一掌打来时正中胸口,激得他满口鲜血如雨,身子如秋风落叶飘摇而落,落到一半,却凭空消失……

  “空循。”水神回望前掌,喃喃念道,“果真是攸予传人,只是心气未免太高,为人过于阴柔霸道,这一次,你不死也残!”

  夫墨落下时,正是一片森林上空,一树的枝桠尖刺划伤他的衣衫皮肤,他无力遮挡自己,被树枝打得浑身是伤,重重落到地上,失去意识。

  许久后醒来,左右转头望望他一笑:“果然是水神兽。”那笑容虽然还是清冷,却多了些人气。勉力抓着一条枯藤坐起,接连吐出十一颗元珠,看了看收了。再看这一片森林,他身揣仙绣包,气弥漫四周,因此不见毒虫毒蛇,倒也清净,只是掉的地方满是青苔,蹭脏了一身衣衫。

  他背靠一棵树坐下,眉深深皱起,按着胸口一根根摸着数骨,只肋骨就断了三根,现在浑身是伤,只是红衣遮了血,闻得见一鼻子腥气味道。

  若不是元珠护体,他早已没命。他靠到树旁坐下,默念间口诀,虚空里抓出一只小小锦囊,探手进去摸了一只小瓶,倒了三粒小小药丸在手,两粒嚼碎了吞下,剩下的捏成粉末敷在胸口伤处,那里有只醒目的爪印。接着自己揉了揉,把那药粉揉进皮肤里。

  其他的伤口也凝结成疤,不再流血了。

  他靠在树上渐渐睡去,就听见有拨树踩枯叶子的声音,不由惊醒,戒备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先生……先生……”那人一路喊着,声音不大,但传得极远,必是用上了内力的。

  夫墨虚眯着眼,不动声地靠在树上继续睡,直到那脚步声渐近,呼唤的声音陡然变得惊喜起来:“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夫墨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李少白便坐在一旁守着,也不碰他也没叫醒他,许久之后,夫墨自己睁眼:“是你?”

  “是,先生。”李少白伸手扶他,“你怎么了?我看见你凭空消失,走的是西北方向,就一路追寻而来……”

  “九雅呢?”夫墨打断他。

  “啊?她?我正要说起九雅姑娘的事……”

  夫墨盯着他,恩了一声:“你说。”

  “灵兽掉下河的时候,九雅姑娘执意要去找它,不去不依,我只好下河帮忙找,不过下河才一会功夫,她就不见了,我怕是掉河里去了,顺着河流直下,驱剑找了一路也没看到……然后就看见先生你也不见了,找不到她人,只好一路先跟过来,是我的失误……”

  夫墨皱起眉,捏个手诀就要查她下落,谁知才掐了几算,一口鲜血便喷出来,身子也咳得快伏到地上,李少白忙伸手扶紧他,一迭声地问:“先生,先生……”

  “不碍事。”夫墨晃手挣出他的手臂,“休息一下就好,只是我现在不能妄用功。我们先出去吧。”

  “我扶你……”

  “用你的飞剑吧。”夫墨捂着嘴咳了几声,“快一些。”

  “好。那先生现在想去哪里?”李少白温言问。

  “找个安静地方先养伤,九雅……先找个地方吧。”

  “好,先生。”李少白点头,随即试探着问,“先生觉得直接回崂山如何?那里什么都有,药也配得齐全,我的师傅师伯也可助先生疗伤……”

  夫墨看看他,恩了一声,不置可否。

  李少白听着那一声却是极高兴,忙祭出飞剑,扶他坐上去,自己坐在他旁边。那剑祭出后比寻常剑大了一倍,因为要扶着他,却坐得极近,十分亲密的样子。夫墨只阂眼坐着,暗自调养腹下郁气。他红衣沾血,面更显苍白,抿紧的唇也淡得像水,有了份不同平常的赢妖感觉。和他迎战水神时,吞下元珠的样子有七分相似。

  李少白坐在一侧,趁他闭眼时不住看他,含笑高兴。冷不妨夫墨突然睁眼,目光如针如电,直刺得他心都忽停,随即他又闭上眼,自调息去了。那一眼却警告了李少白,让他再不敢如此放肆。

  ——————————————————————————————

  ——————————————————————————————————

  九雅醒来时,真是不知梦里现实。

  她躺在雪玉的榻里,那不像以前睡过的那些,只是一块巨大玉石,晶莹剔透,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还不是普通的,是价值连城的那种。她不呆了,拿手抠了几下没抠下来,又去看别处:照明的是一长排明珠,深嵌在墙里顶上,她咽了口口水;玉石桌子上摆着无数金玉的玩意……

  就算是在梦里,九雅也兴奋起来了,搓搓手,不就想上前去揣点到荷包里。她才站起来,就觉得有什没一样了,一动呢,有些困难,像是有什么阻碍着自己,但是站起来一跳就可以跳好高……她惊讶地张嘴,看看左右,吐出一串水泡……

  九雅呆住了,半晌没回神。

  唤醒九雅的是小兽,它是游着过来的,十分的悠哉,身上的毛泡在水里,一晃一晃的,嘴巴鼻子边吐泡泡边张合,待它近了,九雅才听清,原来它喊的是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在这里?我肯定是在做梦。”九雅把它拉到地上,瘪着嘴巴摸它的脑袋瓜,说,“你是给我托梦来的吧?”

  小兽把脑袋放到她肩上蹭,两只爪子合着抱她,开心地跳了几下,喊着:“九雅,九雅……”

  九雅哎哎哎地答应着,看着它这活泼可爱的乖样子,心里更伤心了,一阵阵强自压抑着伤心悲痛,最后按捺不住终于哭出来了:“小乖,你死得好可怜啊……”

  小兽呆了。

  它不会讲话,解释不清,只涵着她出去游了一圈……

  隔了三日,九雅遇着一会讲话的龟精,才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顿时吓得半死,马上躲到小兽身后,躲着那龟精:“天啊,它真是妖精,吓死我了……”

  开始一直以为自己做梦呢。

  九雅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怎么窘这里来了呢?她在水里也能像鱼儿一样自由地呼吸,自在地游弋,可是……虽然有小兽在身边,心里却像是空了一小块,越在这里住着就越觉得寂寞,越爱胡思乱想,想着夫墨怎么样了,赢了输了……问小兽它也不说。

  九雅就有不好的想法,可是在这万钧重水之下,她又能去哪里?

  小兽虽然装乖卖傻,却越来越引不起她的兴趣来。小兽也暗自伤心,它喜欢九雅,因为她最疼它,会亲它照顾它,会保护它爱护它……回家以后,虽然所有妖精都一门心思地讨它喜欢,它却只记得一个九雅了,连对爹爹也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就去粘着,它现在有时间就要来粘着九雅了。

  而且它现在会讲话了,爹爹教了它不少东西,要它强身自立,它也不甚懂,反正会讲话了,更是天天要去找九雅玩。

  “九雅,九雅……”小兽巴在九雅膝边,仰着脑袋看她,见她没有反应便推推她,献宝一样递上一根玉如意,那如意打得精致圆润,那玉质一看就是万金之货。这些东西九雅最喜欢了的,可是就最开始几天她喜欢,把看得到的,拿得走的全打了包,如今三个巨大沉重的包袱就贴窗放着,她却再提不起对它们的兴趣来了。

  九雅接过了,把玩几下,丢在一边。

  “九雅,我们把它也装起来吧。”小兽有些受打击,还是鼓起兴致指着包袱建议。

  “又出不去,拿着没用。”九雅闷闷地说,翻身躺倒在上。

  小兽忙忙地跟过去躺一边,拿爪子推了推她,她不动,便凑着耳朵问:“九雅你睡着了?”

  “没有。”

  “我们一起玩吧。”

  “不玩。”

  “为什么呢?”小兽委屈地问。

  “……”九雅说不上来,气恼地说,“都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才不和你玩呢。”

  小兽可怜巴柏说:“我最喜欢九雅了。”

  “哼。”九雅一哼。

  “那我陪你睡觉。”小兽只好退而求次之,趴在她边上小心地看她。它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一肚子的气……

  九雅偏过头不理它,等睡着后,还是一只手伸出来到处摸,小兽忙忙地把一只爪子递上去,看她舒服地抱住了,才呵呵地笑出声来。

  夫墨伤重,一路上又吐了几次血,再来一提气运功就吐血。

  李少白扶着他的肩问:“还是不行么?”

  夫墨长吸几口气,遏住不住吐的血,半晌摇头。

  “没关系的,回崂山就一定有办法的。”李少白安慰他,又羡慕地说道,“你和水神尚能一战,已是天下无敌,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

  夫墨不语,过了一会伸出右手,上面慢慢凝现几颗彩各异,有鲜有黯淡的元珠来,道:“并不是我自己,是它们。”

  李少白微微遏住急促呼吸,微笑着:“这才是人间至宝,先生可谓得天独厚。”

  “自己的本事才是最重要的。”夫墨摇头闭眼,叹了口气,收了元珠。

  “先生已有十一颗元珠,若是能收齐虎斑兽的……”李少白无不羡地奉承。

  夫墨微微点头:“我是心急了点。”

  “等先生好了,我可以陪先生去雪山。”

  夫墨抬眸看了看他,不置可否,随即移开眼睛,看向别处。一红一白两人,骑剑而行,风吹发动,神仙风姿。他们虽是挑着僻静路走,仍佣远看见他们的人,都以为是神仙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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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16:0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5章

  远远有绿云蔽空,悠悠而来。李少白微微眯眼,唇边含笑仰头看过去。那绿云注意到这边,缓缓落下。

  一剑一叶离得近了,叶上绿衣盘腿的少本来神态悠闲,托腮笑看风景,仔细一见那袭红衣,脸就变了两变,但还有些迟疑不信:“大哥?”

  李少白扶着夫墨,一脸倦,仍笑道:“原来是落华姑娘。先生受了重伤,还烦请姑娘在前面开路,引我们回崂山疗伤。”

  落华急忙伸手在怀里掏了几下,摸出三支小铁瓶递过来:“先吃点药看看,崂山甚远,他,他还好吗?”夫墨那时气已全变了,一路不能运功疗伤,又吐血甚多,这会偏在李少白身上,意识不明。

  李少白叹道:“受了水神一掌,断了三根肋骨,内伤也很重。不过药倒是罢了,我也给过他药,先生都推说不吃,还是先回崂山要紧。”

  “是。”落华马上掉转荷叶,又回头问,“怎么飞得这么低?”

  李少白脸上已显疲态,眼睛一周都是黑,连一向雪白的衣衫也脏污了,看看座下剑无奈地说:“落华姑娘,在下已赶了三天的路。实在是功力耗尽。”

  “到我这边来吧。”落华道,一挥手,荷叶见风就长,一时大了不少。

  “也好,我先休息下,回去还有两天的路。”李少白看看夫墨的苍白面颊水嘴唇,犹豫了一下,伸手抱着他一跳过去,随即收剑调息。

  落华一手念诀,这三人同坐,极耗精力;另一手伸前去探他血脉,停手时眉微微皱起,惊疑不定地说道:“这很重啊。”

  “是。”李少白答应一声,让夫墨靠着自己,他说了间话,眼皮也是不住打架,忽地身子一歪,倒荷叶上睡着了。

  落华见他也睡了,更有心去看夫墨。这些天她待在崂山,早知道他若无事必会去雪山,因此朝着这个方向而去。竟在这里就遇见他……

  记忆里夫墨并没有伤重至此的时候。第一次见面,夫墨红衣飘飘落在荷湖之上,凭一己之力硬唤醒神兽。落华那时站在湖岸,不知如何是好,她自幼守在那里,却从没见过神兽真身,当见到那一头火红神兽破水而出时,当即掉头躲开。

  随后是半日的大战。她的力量与一人一兽悬殊太多,只能远远看着,待神兽伏输,被夫墨剖去一半元珠后,它忽然发飙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自己跌回荷湖继续沉眠,却也掀得夫墨掉落山崖。

  落华寻去时,落崖的少年受了点伤,一条臂膀几乎脱落,也没见他怎么样,还是自己站起来的,自己接了骨坐下调息,那般伤势也只用了几日就全好了。

  真是没见过他有这般模样呢。

  落华有些心疼,一意催着荷叶,一去如风。

  不多时,夫墨一动,缓缓睁眼,抬头看见落华,落进她担心的眸子里,竟温柔一笑:“是你。”他深深吸了两口气,肋骨抽痛让他微微皱眉,然后他闭眼开始念唱,声音又小又快。

  落华以为他是念诀,可是等了半晌也没见有什么出现,也没有任何事发生,不由纳闷。不过夫墨气力不继,念了不久,歪头睡着了。

  九雅在水草里玩了半晌,小兽围着她游了几圈,四个爪子直扑腾:“九雅,我们比谁游得快吧。”兴奋地叫着。

  九雅打了个哈欠,趴到它身上:“你背我游吧,我们一起游,我在你背上也用手划。”

  小兽一想:多有趣啊。赶紧点头,托着她就游了起来,它个子比九雅大多了,九雅在上面游不游它也炕着,不过它倒是玩得开心,一会儿转圈一会儿翻跟斗,一个不小心,九雅被摔出去了。那水托着她,慢悠悠地往下落。

  小兽一看,吓坏了,糟了,九雅又要生气了。赶紧赶紧游过去伸手接着,心惊胆战往她脸上一瞄,又高兴了——呵呵,九雅已经睡着了,那就不怕了。

  九雅晚上的时候见到鲛人了。

  吃饭的时候小兽又冷饭了。它喜欢和九雅一起吃饭。

  来的时候身边就跟着两个人形少,容貌清丽,纤细柔弱,让人想到雨后的青山,可都拖着一条长长的鱼尾。九雅开始以为是鱼精,颇害怕。

  因为海里的妖精都不甚喜欢九雅,它们都不像小兽,都活了几百上千年,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人没碰过,很炕得九雅对小兽的态度,暗地里对她很是不屑。

  这是小兽特地从爹爹那里要来的两个侍,要来服侍九雅的。它做了这好事,乖乖地坐到玉凳上,乐呵呵看着九雅,等着她来夸。九雅是把它的每根筋都背熟了,摸着它的脑袋瓜:“谢谢你了。”其实她是存了小小心思的,一直想打探夫墨的消息不得,现在有了神兽的贴身使,说不定还能打听点什么出来。

  小兽晚上要回水神宫邸休息。待明珠的光渐渐亮起来,它久拖着步子回去。

  九雅亲自送它出门,又摇了半天手,直到一点也炕见它才嗖地一声关门,坐回雪玉上去,叫来两个鲛人:“你们坐吧,不用拘谨。”她客气地指着一旁珊瑚小座。

  “奴婢不敢。”

  “这个……”九雅沉吟一下,老成地说道,“你们是水神身边使唤的人?想必有不少事都知道吧。”

  两个鲛互相看看,不敢随便搭话。

  “你们小殿下回来那天,水神有没有带什么别人回来?”

  两鲛想了想,摇头。

  九雅微微嘟起嘴巴,心里却松了一松,但不知道两人说的是真是假,还是悬着,又问,“那天发生了什么事?说来听听。”伸手拿过一箱金玉,“这些东西,都是给你们的。想到什么就说来听听。”

  这人间的把戏在海里也一样行得通,推辞一番,两个使便互相推委补充着说起来:“……那天回荔,我们王上的身体有些不适,好像有几处还伤着了,伤势颇重。”

  “这几天王上都在调息……不过据说,伤他的那人只怕是伤得更狠,不死也残。”

  “中的就是绵水掌,没王上独门的药酒泡伤口,这人就算是废了。”

  “这天下还有人敢挑战王上,这才叫王上生气呢。”

  “不过他也活不了就是了。”

  九雅听得一颗心扑扑扑直落进冰水里,一时忘了身在何处,该做什么表情,慢慢滑下按着肚子,站了半晌,忽然倒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姑娘,怎么了?”两鲛忙上前扶着问。

  九雅只哭着捶叫喊,哭声涩人,谁也听不懂她叫的是什么。

  没等这边安好,很快就有人前来桥,十分急促:“快开门快开门……小殿下出事了。”

  小兽回殿后才躺下就犯起了头痛,只痛得满地翻滚,一会掉下,一会撞倒家什,几个使根本拦不住。王哨养伤,听闻消息也赶去给它查看,因为小兽不停地哭喊,间或叫一句九雅的名字,王便叫人带她过去。

  九雅急急地赶过去了。她不是不喜欢小兽,就算小东西把她带到这个永远走不出去的地方,她也没和它绝交是不是?当然啦,因为这里她也只能仰仗小兽的照顾……

  但是听说它病调害,心里还是很担心。

  去的时候,一浅碧一雪白的神兽盘踞在宽阔的玉石上,小兽颇小,只得爹爹一小半大小,这时躺坐在水神膝上,仰面痛苦地甩头捶,一声声地呻吟。

  “小乖,小弓…”九雅见它那样子,也十分难过,念着它的名字就想凑上前想去看它。还没走出两步,被水神回头一瞪,吓得一个倒栽,坐到地上。那可是神兽之怒,九雅没被当场吓死,也算是厉害,不过吓傻了倒是真的,旁边两个鲛依依上前,扶她下去了。

  “那人竟给你下这种蛊咒,宝宝……我绝不饶他,决不饶他……”水神抱着小兽,雪白大掌在它脑袋上轻抚,可它解不开孩儿的蛊。圣山上从来就有些奇门僻道,作为压制神兽的手段,四百年前它们就吃过不少亏。

  “夫墨,你一介凡子竟敢惹上我们,定要叫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后悔为人!”

  九雅被使摇了半晌,才回复点意识,就听见水神一字一顿地诅咒,不打了个寒战,担心地望过去。才一抬眼,正对上神兽的郁蓝眼眸,当即又是吓得只出气没进气,不过水神随即收眼,一挥手把她抓在手里,随手抛在上:“你,照顾我孩儿。”

  九雅倒在上,一时连摔得哪里疼都没感觉到,怔怔地看水神起身飞快出门,惊疑不定地捂着胸口,半晌才回头看小兽,见它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忙伸手抱住它的头,一迭声问起:“怎么了?小乖,哪里疼?”伸手给它揉着,亲亲它的额头,“乖,一会就好了,这是怎么了呢?”

  她说得倒真对,才抱了一会,小兽竟然慢慢平静下来,慢慢抬起倦极的脑袋看看九雅,委屈地瘪起嘴巴,指着自己脑袋:“夫墨……”一抽一抽地,靠在九雅怀里睡着了。

  夫墨一行还未到崂山,隔着七八个山头就先见到一匹匹惊马,撒蹄飞奔;隐约可见底下森林里也是一番热闹景象;接着是一辆辆马车飞快驶远,再往前去不远就看见一队队人拖儿带,牵牛赶猪,匆匆跑过。那人畜长流竟然绵延了几十里。

  “出了什么事?”李少白问落华,她才从崂山走。

  “不知道。”落华也是莫名其妙,摇头不解。

  夫墨躺在荷叶上,一手半支起身体望下面人流,眉紧紧皱起,半晌不语。

  “我下去问问。”李少白道,翻身而去。

  “大哥,好些了吗?”落华见他走了,便回头温言问夫墨。她离开荷塘甚久,一张脸的疮疤掉了大半,剩下的拿头发留海遮掩着,乍看倒不吓人,连有些兔裂的嘴唇也自己恢该,反倒是风姿过人,有些惹眼了。

  夫墨摇摇头,半晌方道:“水神知道我要去崂山,大水淹山了。”言语里十分颓唐无奈,“我也算害人不浅。”

  落华疑惑问起:“这个……它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置大哥这般……”后面犹豫着说不下去。夫墨这般伤重,它又有何深仇大恨,做这等逆天之事?

  “小灵兽的命还在我手上呢。”夫墨按着胸口咳了两声,“我伤势很重,它是在向崂山派施压,不许收留我。只要我死了,灵兽自然就没事了。”唇现冷笑,“怎么可能?我要是死,它儿子得给我陪葬。”一句话说完又吭吭吭咳起来,落华忙伸手扶他,只见捂嘴的手拿开后,满是鲜血……

  “大哥……”落华扶着他,不神伤,“会好的,崂山不会不收留我们的。”

  夫墨道:“那倒无所谓。”眼里掠过微微难过,“只是,九雅死了。”

  落华一见他就猜着九雅的事。她对夫墨钟情,却知道自己容貌丑陋,并没存相守相恋的心,只想过一路同行,多些留念……夫墨对九雅有些特殊,看得出来却想不明白,不过那两人就像粘在一起,夫墨对谁都那般,却一直把九雅带在身边,这份心情就很不一般了……这次没见到九雅,她就开始猜起,没想到九雅还真是……死了。

  九雅倒也乖巧,也知情识趣,她死了,落华也生不出高兴的心,跟着伤感了一下。

  “人都有一死……九雅她……得到大哥这一路的照顾,也该是知足了……”

  夫墨不语,冷冷垂看大地,炕出他心里想的什么。

  李少白很快上来,看看夫墨,有些尴尬:“这个,前面发大水,淹了方圆三百里地,崂山如今更被大水围住,我师傅师伯他们,已经退到崂山平顶,这……还去不去呢?”怕夫墨误会忙又道,“他们都在山上的话,可能照顾不了先生,连药都没有,这大水是昨天才发起,仓促之下,恐怕他们也没带多少东西上山顶。这个……先生你看……”

  夫墨点点头:“去崂山,我有话和水神说。”

  李少白忙道:“这个不好,先生如今伤重,那水神又一意要置你于死地,还是先养伤要紧,我师傅他们道术高超,若有心要走,那水也拦不住他们。”

  “去崂山,”夫墨咳了咳,“我得找它拿药,他也有求于我。”

  崂山。

  一派盛景,若只是远望,那真是天下极致的景。水注如桶,不住飞快盘旋着从山脚一直围到山腰之上,落下的水浪淹住平地的农田房屋,远远望去,那一际领地只余几座高山山顶,且各自站满了人畜,都是没来得及撤走的平民。

  夫墨坐在荷叶上,静静看着。眼里满是不忍难过。

  落华直驱着绿叶往崂山而去,快到那水桶似的水墙时,便听到那拍打呼啸的水声风声,响彻耳畔,在那巨大水墙面前,荷叶只如海上一帆,被吹打得东摇西摆,三人或站或坐,都有些支持不住,尤其是夫墨,如今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那叶一掀一摇,他便被抛得飞起来,在空中捂着胸口哇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落华一见就跃起去抱住他,再不放手。

  那水墙结的法阵虽然并不算很结实,却完全能阻止他们越过而上崂山。

  李少白冷冷看着那肆虐的水潮,祭起法剑,双手各执一剑,飞剑而去。

  “李少侠,你做什么?”落华不大声问,为他担心。

  “助姑娘一臂之力。”李少白站在白水之上,双手举剑口念剑诀,忽地双剑直劈向那水墙一角,硬生生敲出一个小小磕角,落华寻着这一时机,带着夫墨飞身而起,从那水阵掠过。

  那双剑遇着的反击之力,全数落到李少白身上,双剑立断,人被高高抛起,直向后落去,才落了一截,就被落华掷出的荷叶兜住,慢悠悠直飘下山去,落在白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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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16:02: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6章

  夫墨落华身形如电,直蹿上山去。

  那山顶上人已不多,一些没来得及下山的小弟子也被功力高强的道长师兄们分批送走,余下的就是崂山中功力高深的那一群了。不到最后时刻,他们绝不会弃山而去,即使面对的是水神兽,也要狞一搏。

  现在水势只到山腰,压力还不甚大,但那水墙旁边的一幕都是看在眼里的,及至看清了是李少白一行,正准备派人去接,就见李少白已舍身而去了……

  落华扶着夫墨,直到脚落了实地才吁了口气,还在为刚才的惊心动魄后怕,站在原处喘气歇息,闭眼就是刚才的万分惊险,要不是李少白,这一道水墙对三个筋疲力尽的人还真是……

  还没站稳,就有人飞快冲到面前,照脸就各甩两耳光,接着抱着脸一坐窘地上,哇地一声凄惨大哭起来。

  夫墨吐血后就晕了,这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倒是不知道,不然依着他的骄傲子,明里暗里也要折她一只胳膊才肯罢休了。落华挨了这一巴掌,一阵恍惚,半晌没回过神来,再来一看那坐地上的姑娘,一身的脏乱白衣,头发胡乱披散着,只哭得天昏地暗,不住拿头去撞地,她虽极气,却生出几分不忍来,又不明所以,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师,师……”很快又有一青年男子追了过来,蹲在那少身边,搂着她的肩膀细细地劝,落华听着,那声音虽然是劝人的,却也没抑住兴奋,又听得间都是关于李少白的,心里就明白了大半,李少白这一去,倒真是生死不知,这一巴掌的账,慢慢就放下了,自扶着夫墨往前去。

  没走几步就有人来接,各自面都有些沉痛,还有两个年纪稍小斜背钢剑的,已在默默抹泪了。想必李少白平时是个得人喜欢的,也极会待人做事。不过夫墨是圣山传人,也算传说里的人物,别说李少白,换了他们其他人,想必也会这样做。

  不过几位得道高人都拿夫墨的伤势无策,也没好药延命,这山顶之上连个茅屋都没有,湿气重朝露浓,就这样拖着,夫墨两日后才慢慢醒转,捂着胸口,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怎么办?大哥。”落华这两日都快急白了头,怎么都唤不醒他,真怕他这一睡去就不再醒来了。

  “我还好。”夫墨由她扶着坐起,左右看看,又咳了半晌才说出句话,“到崂山了?水神有传话么?”

  落华摇头,又道:“李少侠为给我们开路,掉水瀑里去了,如今还是生死未知。”

  夫墨恩了一声:“九雅也是掉水里去了。”顿了顿,“我如今吃了这么大的亏,总有一天要变本加厉讨还回来。”这话说出来,伤重体颓气息不稳,却气势依旧,让人不由就信他的话。

  “大哥,那现在怎么办?你的身体……”落华没想那么远,只担心他的身体,这一口口地吐血,是人都受不住,看他现在还照常坐起,讲话

  “没事。”夫墨冲她一笑。

  待落华走开,他慢慢撕开襟上衣衫,露出胸口那一块,前几天不过只一浅浅掌印,如今却肿涨成红,那一带肌肤略呈透明颜,似乎一戳就会破皮流脓。他念间口诀,虚空又取出那支玉瓶,打开一看,里面只够吃这一顿的了。他捏碎一粒敷在胸上,剩下的两粒还放回瓶里。

  九雅连着两天就守在小兽面前,它倒是再没发痛过,看九雅又关心自己了,高兴得很,巴着她天天躺上装病。

  因为那天闹得太狠,九雅也深信不疑,天天忧心忡忡,又担心小兽,又想着夫墨。不过算来算去还是担心夫墨的多,好怕夫墨真就死了……她每天抱着手或背着手,长吁短叹在那边踱步,直看得小兽头晕。

  “九雅,你也睡吧。”小兽往里面去,让出好大一块地方来。

  九雅摇手,叹息。

  “九雅,那我们再吃点东西吧。”

  九雅一叹,倒没挥手,小兽忙自己爬起来拉着她走到桌子边坐下,一会就有使得信端了海珍来,九雅虽然吃不惯,可是味道还真是鲜。

  “我想回家。”九雅吃了几口,悠悠地说。

  小兽就不接话了。

  “我好想回家啊。”九雅又伤心地说。

  小兽大口吃东西,装作还是没听见。

  “天天吃这个,腥腻。”九雅放了筷子。

  小兽小心地看着她,慢慢吃蟹黄,有点食不知味。

  “要是你能让我回家就好了。”九雅看着小兽,说。不过这些话她每天都要说几遍,现在纯粹是发牢,也没想着有回应。

  小兽一点一点地舔蟹黄,偶尔抬起眼皮看看九雅,如果九雅也在看它的话,就忙移开视线。

  “要是我回家的话,会天天想你的。”

  小兽把螃蟹壳放在面前,玩它的大钳子,哼哼地问:“九雅不喜欢我了吗?”

  “一般吧。”九雅说。

  “要是我们以后也在一起,九雅也不喜欢我了吗?”

  “恩。”九雅狠着心说。

  小兽马上瘪了嘴巴,呆了半晌没见九雅回头看它,呐呐又道:“要是我跟九雅一起走,那九雅喜不喜欢我啊?我可以悄悄和九雅一起走,爹爹反正也不在。”

  九雅不太相信,定了定神,问:“小乖,真的吗?你要带我走啊?”

  小兽看她那么高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抓了抓头点点脑袋:“恩。”又道,“不过我不喜欢夫墨,我们两个在一起,不要他了好不好?”

  九雅有点不愿意,出去了她最想找的就是夫墨呢。于是迟疑了,本来想骗骗小兽得了,到时还是和夫墨在一起,可是夫墨对小兽一点也不好啊,喜欢打它凶它,那时要怎么办呢?

  可是不和夫墨在一起又能去哪里?因为和夫墨一起见识了许多的东西,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小丫头九雅了,她现在也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三大包,九雅要走的时候,这是必备行李,不然竹子会怀疑她没这些东西宁可不走),去过很多的地方,连豪华奢侈的水晶宫也住过,要是回去了,就是叫她去皇宫去住她也不会有什么太激动的想法了。

  小兽巴在她身边,眼巴叭着呢。

  夫墨自那一天过后,又昏了半日,醒荔背靠青松,眼眺远方,有些失神。

  遥远的天空,有什么慢慢靠近,开始只是黄豆般大小,渐行渐近,有了轮廓,原来是一辆青纱小轿,由八个灰衣子扛着,仿佛自那飘渺虚空而来。那八个灰衣子身手必是极好的,这在空中不似平地,出气吸气都要完全一致,这远远踏空而行,更是修为一流。

  夫墨看着,不唇现微笑,摇了摇头。

  那青纱小轿高高越过黄海水墙,悠悠降到山颠,早有崂山各位掌事的前去迎接,说起来,天下三大道家盛殿,崂山算一处,这天咎宫也算一处,如今崂山正是风雨飘摇之际,天咎宫派人前来,虽然帮助不大,却是情暖人心。

  小轿放倒,掀起门帘。

  一只纤细雪白的手伸了出来,众人看了,只在心里微微地叹:这是谁啊?只见着那手就不由得遐想那人模样,应是什么样什么样的子……及至人出来了,众人都吸着凉气,虽然心里都有个想法,也没想着那人竟能成这样……只觉得这湿气洇饶荒草遍生的山顶,忽然就成了明亮华丽的宫宇,就有那么一股流光华彩,直照到人心里去。

  那子就是梵迦了。她出门穿的是一身青衣,衣领衣袖上绣着雪白图纹,是远古的图腾文字;手捧一只白胎红瓶,足有半人大小。那青白的衣衫颜加上这明媚的红,千般容颜万种风姿,依依走到崂山掌门前,一一见过各位。她是天咎宫主,地位尊崇,这次竟亲自来见,崂山上各人无不面上有光,何况她那般,只是看着,也能忘忧。

  崂山顶上也说不上什么招待,毕竟是连间避雨遮风的小蓬都没有,与各位大师叙说一番,便自说着休息一会,由八仆护着离开。

  梵迦一路上秀目四望,到处找夫墨。夫墨没见到,倒是看见落华了。

  落华早见着梵迦了,那时在天咎的想法又冒了出来。她自幼远离凡世生长,虽然貌丑,许多时候也不以为意,只是在这个子面前,总是能感觉到自卑和羡慕妒忌。

  “落华姑娘。”梵迦马上唤她。

  落华用最落落大方的姿态迎向她,含笑伸手一指:“宫主这边走,大哥在树下看风景呢,他伤重,没能出来迎接您。”

  “不妨事。”梵迦笑道,上前和她同行,“带我去吧。”

  两人这一走,跟随的倒有大半。人群里一个白衣的姑娘,面若冰霜,肩上坐着一个小巧的红衣小仙,冷冷盯着落华远去,眼一转,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要跟去,哼了一声,上前拉了他一把:“大师兄,往哪里去?”

  “啊,白师。”那青年笑笑,伸手捏捏小仙的脸,“小百合长胖了不少。”

  小百合直冲他笑。被白衣姑娘打回手去,肃然问道:“下面有消息了吗?”

  那水墙之外根本出不去,小师却一味要他出去找人,这人估计是死透了,怕是尸体都顺着水进了海,他上哪里去找?只能拿话哄着她。

  “还没有呢!”他扶着她日渐消瘦的肩,看着她尖细的下巴,心里不由十分怜惜,刚才见了梵迦而生的别心,慢慢就灭了,“师,你要看开些,何况李师弟以前,你也知道,他是对谁都一个样……后面还有一辈子,别……”

  “知道了。”白清泠不露声滑出他的手臂,走了几步又回头一笑,“师兄陪我走走吧。”

  九雅趴在小兽的背上,看它游得十分起劲,不心疼地摸它的脑袋揉它的耳朵:“小乖别游急了,等会就游不动了。”

  小兽是水神之子,在水里哪有游不动的时候?这一方海水就是它的臣民,就是它真不想游了,游不动了,自有那水会托着它走。不过它才不会告诉九雅呢,九雅好不容易才这么关心它,当然是更卖力地游啦。

  不久窘了黄海之边,顺着漫长海域一路游去,不久就见到被海水包围成桶状,不住飞旋打卷的巨大水浪。

  “崂山到了。”小兽有点憋屈,忙忙地回头叮嘱她,“说好了的啊。”

  “说好了的说好了的。”九雅的心都飞到那山顶上去了,谈定的条件也忘了一半,只担忧地看着那山问,“是不是在这山上啊?”

  “是的,”小兽点头,“爹爹天天在作法,我亲耳听它说的夫墨在山上。”它说完这个又道,“我们说好了的啊。”

  “恩,”九雅使劲点着头,又复述一遍,“我去把药给他,给了就走,以后都和你一起,我们两个一起住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小兽点点头,猛扎进水里,从那水底最深处的水隙溯水而去,被那水浪推着,飞快地往那崂山游去。不多时窘了水注之上,被那浪卷着一圈一圈围山旋转,小兽回头依依不舍地说:“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再不敢上去,它这辈子最怕的夫墨就在山上。

  九雅点着头,一手按着怀里紧紧收好的小瓶,一手按诀,默念起学过的远足步伐,从小兽背上起跳,那水注到山上最外层的树冠间,约有一丈之距,她双腿在空中划过,只落下一丈的高度才抓着一截树枝,随即双手使着竭力,一荡而起,踩在树干上。

  站定后不自己都激动起来,觉得自己实在厉害,再回头看看小兽,已被那水浪托着不知冲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一跳下树,身轻体灵,便直往山顶爬去。

  还好这大水漫山,山上走得了的蛇虫鼠蚁,走兽灵妖都已逃命去了,她没经任何阻挡,除了鼻边满是水气腥味,飞快地往山上爬去。

  “什么人?”有人忽然厉喝。

  “有人吗?”有人东张西望。

  “我好象看见有人过去了,去看看……”

  “是不是李师兄回来了?”

  “不会吧,掉到那水里,从半山腰上冲下去,就是没被摔死也该淹死了。”

  “别这样说话,李师兄人那……”

  ……

  九雅一听着人声,立刻躲到树后面去了,躲了以后才奇怪地想:我干什么要躲起来?可又不愿再现身,只躲在树后听那一队人匆匆而过,耳边还听着他们的嘀咕:“李师兄真可惜了。”“最难过的还不是白师!”“他身份那般尊贵,不知平隆王会不会找我们崂山的麻烦。”“我看就有可能,李师兄可是最得王爷欢心的。”……

  九雅听声音慢慢远去,探出头来左右看看,人是走没了,可是那李少白到底是怎么了呢?她想想那天,李少白没事啊,难道他也掉河里去了?想了半天……不哀叹起来。

  山路虽远,但她默念远足法门,倒也没觉得多累,不久又看见一队斜背钢剑巡逻的青衣道士,没再耽搁,挥手向他们招呼:“喂,各位道长,夫墨在山上吗?”

  “你是从哪里来的?”忽然看见这样一个陌生人冒出来,从那不可能有人出现的地方出来,那群道士立刻拔剑相对,又有人骑上飞剑回去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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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16:0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7章

  九雅被那群人……算不上押,只是各自握剑在手,神情戒备,一路护着上了山顶。这地方九雅来过,上次坐飞剑来的,这次来只见顶上到处是道士,都是太阳穴微鼓,神情俱沉着冷静的崂山高人,还有一些穿灰白衣道袍的,年事已高却神情烁清,只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摄人气势。

  夫墨半躺在轿子里软榻上,旁边梵迦正捣着什么,手一到一下捣着,有淡淡的甜味逸散。夫墨这两日得了她的药,精神好了许多,这时不有兴致地问她:“这是什么?”

  梵迦挖手里给他看,得意一笑:“这可是金麟诞,止疼消肿的药里它最是有用。”

  话才罢,青纱帘一掀,落华的身影遮住了日光:“宫主你看看,这药配得齐不齐?我没配过……”

  梵迦便探着身子去看,拿手拔开药沫细细地检看一番,抬头一笑:“很好啊。加净水三碗,熬成一盅就好。”

  落华拿眼看看夫墨,见他神上真是好多了,心里大慰,端着瓷罐走开了。

  “这落华姑娘人可真好。”梵迦冲夫墨笑笑,伸手捏他的手把脉,末了眉微皱,“怎么没什么效?我带的可都是人间少有的好药妙方……这神兽的本事可真不小。”

  夫墨笑笑抽回手,问:“你怎么知道我就在这里?”

  “崂山淹水的事,我早从星象上看到了。这事再有一月,也该传遍天下了。我集合宫中修为高超的一起算崂山这边的情况,竟算出你伤重,正往这里赶。本来我倒没想到水神淹山与你有何相干,现在才知道就是因你而起。”

  “我拿了碧灵一半元珠,毁它一半道行;给它的儿子下了封神咒,叫它永远在我掌握之下;它不气才怪。”夫墨说着神情一冷,“可它也杀了九雅……还放水淹山……”

  梵迦面上有些尴尬:“那个九雅……我在宫里数了一遭,怎么没找着?派着照顾的人说她突然就不见了,怎么你说被水神给杀了……?”

  夫墨默然不语,忽地一抬头:“找你要个人。”

  “谁?你说。”梵迦笑着,有点期待地看他。

  “你门下有个叫丰水的吧!”

  “哦,就是我叫去教导你那小朋友的。”梵迦一笑,“她可是我门下修行不错辈分较高的,要放出去,也算一方宗师。”

  夫墨冷冷一哼,没给她面子:“我可是要她死。”

  “怎么?”梵迦听了真是惊住,忙温言问起,“她哪里还惹着你了?难道是你那小朋友?”

  “给不给吧?”

  梵迦听他这样说,本来还想再劝说的想法淡了大半,放下手上物事,面严肃起来:“我门下的人要是犯了事,自有宫规惩戒等着她;不过没事遭人污蔑,还这样要人,我好歹是一宫之主,不会这样没主意吧!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要真是她犯了错,我替你教训着,可好?”

  夫墨默了一会,淡淡一笑:“这事再说吧。”

  开始的好气氛却没了,两人一躺一坐,都有些无话可说,好半晌梵迦才开始又捣起药末,心里却难过起来。她也是一宫之主,自幼地位尊崇,加之无双貌,总被众人推捧,只有这个人,从来就……心里叹了口气,没奈何,一知道他受了重伤就坐不住,挑了宫里八名大护法,披星戴月日兼程,带着无价的宝贝药草,却还是这样……知道他就是那样的脾气,也只能认了。

  “那个九雅……她是谁啊?”梵迦问。

  “一个朋友。”

  “你哪里来的朋友?”梵迦故意笑着,轻松问着,“怎么认识的?你下山没多久啊。”

  夫墨眼望着轿顶,好半晌才说:“乔岭北有火祥兽,就跟着些人一起过去,抓了几个小妖,平了一方乱,然后就见到九雅了,我那时不自量力想去探探木神兽,还没找到它就被它守洞的毒蛇妖给咬了,怕惊醒神兽我没敢弄出大动静,被它抓了一爪毒的,几乎身死,”他按按右腰处,那伤如今是好全了,又涂了灵药,连伤口都炕出来。“九雅那时救了我,我以前从未受伤,当时就有点受不住了。”

  “原来是你的救命恩人啊。”梵迦笑着,“难怪你这样上心。”

  “后来我去找火祥,她又孤身一人穿过密林去找我,问起的时候,只说是来救我。”夫墨一笑,十分愉悦,“她一个寻常小孩,有那份心就够了。”

  “那姑娘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梵迦笑着,却有些僵硬,心里乏起酸来,几乎有些坐不住,如果是我,我若是知道,纵使千山万水也会赶来的……

  “是,就是爱哭。”夫墨补上一句,自己倒笑起来了,笑罢清冷一哼,看向掀起的窗帘之外,外面阳光普照,水神兽掀起的水浪袭上山顶,水雾纷撒如雨,阳光下的碎雨里就有数道小小彩虹横挂,人就像置身于天上的宫厥。

  但这一切的景都比不过他面上清冷的笑,就像皎洁月下的白绚丽朵,又像月光下的朦胧浩瀚的河川:“等我好了,会拿水神元珠祭她。”

  水涨齐山高。外面有人大声喧哗惊呼,连那些见惯大事的道术大家也坐不住,跟着纷纷大声讨论。

  落华小心地捧药过来。

  “外面出了什么事?”梵迦掀起窗帘往外看,只见人们都朝一方跑去,却炕出发生了什么事,便问她。

  “不知道。”落华全副心神都在药上,倒没注意外面怎么样了,人人都往一处跑,她在外面都没注意。梵迦带了这么多好药来,却对夫墨的伤没什么效果,只是没再加重而已。她忧心忡忡,生怕再出什么事,让伤好得更慢。

  梵迦于是谴了两个门人前去探消息。夫墨被落华催着喝药,梵迦在边上看着两人态度,见夫墨对她敬重有礼的要多,便含笑望向窗外。

  “宫主,听说是水神兽要现身了。”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它要和先生说事。”

  “大哥现在这样不能去见它。”落华忙打断,站起来向外走,“我去看看。”

  “我去。”夫墨倒是拉起嘴角笑了一笑,“我可等它得不耐烦。总算露面了。”

  梵迦没说什么,伸手扶他:“走吧。”落华只得在两人身后跟着,梵迦做事总透着成熟稳重,让人不由就跟着依了,她左右看看,拣起夫墨的黑外衣,跟着出去了。

  与山顶平齐之处,有一个小小浪头,白水疾波,波涛如雪,雪白神兽傲然踞在浪头高处,俯睥众人。直到看见夫墨的红衣,眼里才流露出深沉的恨意来,喉头里低一哼,刻意发出的兽吼便回荡在山谷天地间。

  “水神,”还隔着几步,夫墨便扬声道,“你敢发水淹山漫城。忘了当年的约定了?”

  “你不过区区凡人,又能如何?今日找你是要你解我儿的蛊。你要是规矩做了,这漫山之水我就收了。不然……你也知道,我一直没下杀手,你们这些人,如果我真是想毁山,早就毁了。”

  夫墨一笑,一副觉得它极傻的样子,笑罢悠闲说起:“我还以为你要等那灵兽咽气才来呢!你可知道我给它下的什么?一道蛊?你想得还真简单!”

  “……你想的什么?”神兽默了一会,问道,“夺魄、锁元、线缚……”

  “封神。”夫墨听它说一个就摇一下头,水雾浸湿他的红衣黑发,渐渐风吹不起衣角,但那神态实在是悠闲愉悦。

  “你……”

  “我死它也得死。”夫墨扬头大笑,“你敢杀我?”

  “我不杀你,只抓你关上千年万年,割了你作怪的舌头,看你还怎么嚣张?”水神兽募地伸爪,一抓一吸,夫墨的身子便如风中飞絮,朝它飞去。

  崂山道士早已结阵,严阵以待,这时阵法启动,在夫墨身边围了一整圈;灰衣乱眼,到处是结阵对抗的道士,夫墨的身形受这一阻,已被梵迦飞起抓住,想要回来却是不可能,神兽力量不是她能抵御,只觉得那大力像狂暴的风眼,一进去就不由自主了……

  两人身形稍滞,但还是飞快地朝神兽而去,随即梵迦的衣衫被落华及八大护法各自拉住,十一个人围成一团,却阻止不了神兽的一抓,像人团一样继续踉跄前行。

  马上又有崂山掌门及一众未结阵的名宿,再不及顾男避讳,都飞起伸手抓住一角,这时一团人数量已过二十五,各使神通才基本上抵御了那神力,却仍旧慢慢慢慢往前滑行。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来得早不如巧啊。”后面有什么人哈哈大笑,接着是脚步声一下走近,就有人伸手使力,这下总算两边平衡,不再向前,不过那人团也快到悬崖的边缘,众人都是一身汗一胆惊,这神兽要是再用一点力气或再出一只爪,那天下间道术最高的一群人久全部玩完。

  不过神兽还是有所顾及,忽地又松手了,看着那群抱得紧紧的人摔在地上成一堆,冷冷地笑,更是多了一份上位者的自满来。

  夫墨在人群最中,人群都倒的当头,他被稼中间,虚晃了几下还是站稳了,这时也跟着它笑:“我哪里活得了千万年?区区凡人不过一百年的命,我走的时候,便叫那灵兽陪葬吧。”

  “我愿意收手,你给我孩儿解了封印。”

  夫墨抱手只笑,对它的提议不屑一顾。

  站起来的众人各自检视,这才发现后来来的那人竟是谁都不认识,一个个子不甚高却壮实黝黑的青年,年纪不过二十二三,布衣短打长相憨厚,一时炕出来是什么人,众人心里却都明白最后他使的那一下力有多大,在场各位中只有崂山掌门太虚道长和天咎宫主梵迦与他相当。

  那青年先是收拾了一下衣服,拍拍泥水,就拱手作礼:“崂山的各位同门好,在下长生门第十一代传人,路蓝天。”嘴唇忽地动了一下,手又去拉扯朴素衣服,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下了头。

  原来是梵迦也站起来了,由着两位护法护在一边。她那容颜丽,只一眼,就把初出山门的路蓝天倾倒了,半晌旁边人的交谈说话,他一句也没听着,也不敢抬头看她,脑里心里只印着刚才那惊鸿一面。

  梵迦和太虚听了他的介绍,却都明白了。这天下三大派中,门人都来齐了。

  “你待要如何?”神兽耐着子问,已压抑不住怒气了。

  “灵兽本就不该诞生,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死,要么跟我走。”

  神兽气极反笑:“嚯,你以为你真有那个本事,还敢狂!我自有办法叫你活上千年,你要识好歹,乖乖给我孩儿解了,要不然,我自有法?治你。”

  “夫墨,夫墨……”一队灰衣道长带着一个红衣小姑娘爬上山顶,一行人衣衫尽湿,还带着些惊怕,看来是在路上遇着大水突涨,无处可躲,肯定也是一路惊险,好不容易才回来。

  夫墨正冷笑听水神兽发怒,忽听到那清脆带哭腔的声音,一时又惊又喜,回头去看。

  九雅撇开那队人,抹着湿漉漉的头发跑过去,一张小脸吓得又青又白,连唇都是白的。这一路上真是太惊险了,好几个道长被打来的水浪卷走,溺水时的惨叫让她心神不定,胆战心惊。谁都不知道那水怎闽然就涨起来了,山腰高的水忽然就漫上山顶,还好那水离山身尚有一段距离,不然定死。

  九雅道术不及其他人,被水卷走几次,所幸她不畏水,自己又跳回来了,可是山大林深,身上衣服都划破了,也受了几处伤,爬上山的时候真有恍然重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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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16:0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8章

  不过才跑了几步就抬头看见那么大尊神兽盘踞在水浪之上,不吓得一呆:是了,这次可是和小兽悄悄溜出来的……

  夫墨瞧见她,一时如坠梦里,心里的欢喜却是掩饰不住,自己往后走了几步到她身边,伸手撩起她额间湿发,细细看了看她,不笑问:“你都去哪里了?教我担心。快去找落华换身衣裳。”

  九雅怕神兽,忙拉住他的袖子笔直地站在他身后。连夫墨那么温柔的话都没注意到。

  夫墨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冷哼一声,又要走过去。被九雅一下狠狠地拉住衣服:“夫墨。”

  “什么?”夫墨回头看她。

  “这个,给。”九雅摸出几支小瓶,贴肉放着的,还带着体温,“药。”

  夫墨拧开塞子,只闻了闻那酒味就了然,奇怪地问:“哪里来的?”

  “我去水晶宫了。”九雅说着,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受了好多的苦才来到这里啊,再看看夫墨,好象他还没什么事啊,便问,“你受伤了?伤得怎么样?是不是伤口好大?”

  夫墨摸她头发:“先去换身衣裳。”边说边把她往旁边推了推,这秋日的天气,虽然有阳光照着,冷的时候还是真冷。九雅点点头,就往一边蹩去。

  才走了两步,雪白神兽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谁把你放出来的?”

  九雅知道是问自己,哪里敢抬头,没胆和它对视,更别说回它的话了,狠赶几步低头蹩到人群深处,可神兽目光如电,紧锁着她,叫她到哪里都觉得被望着被紧逼着,出不了气。

  落华过去一手拉着她,给她拍了拍背顺气:“没事了。”

  九雅这一回来,她也很吃惊,又见着夫墨少见的和蔼态度,心里当时就忽地酸起来了。虽是没指望过夫墨对貌丑的自己有什么喜爱的心思,可心里还是常常渴盼憧憬着。

  “落华。”九雅忙拉着她不放,躲在她身后。可那逼人气势仍旧透过落华的身体笼罩在她一身。

  “谁把你放出来的?”

  九雅垂着头不语,身子微微抖起来了,落华自然也能感觉到那锁紧的目光,不由阵阵身寒,原来这神兽只是看你一眼,就有这样的感觉啊……

  “水神,还是担心你那孩儿吧。”夫墨咳了一会,捂嘴的手上又沾满血,眼睛紧望着神兽,半分不让步。

  神兽冷冷扭头看他:“我现在就抓你回去,自有办法留你一丝神识,你就陪我儿千万年,永不得超生吧。”

  夫墨见它作势又要出手,不退反进笑道:“好,那我现在就了结它的小命,怎么样?”一手捏诀,睥睨着它。“我身边有这些人,你有把握一击能拿下我?我只消简单四句话,就可让那灵兽瞬间灰飞湮灭,那才是永不超生,我?我怎么会受你遣役?一起死就是。”

  神兽左右一看,路蓝天梵迦太虚早已站在夫墨面前,路蓝天长剑在手,太虚拂尘在握,梵迦双手捏诀,各人衣袖里全是翻涌的真气。

  夫墨站在三人身后,神自若。

  “你要敢这样做,我立刻杀了这山上所有人!”神兽冷冷喝道。

  “他们本来就是圣山守护,死得其所;何况还有你孩儿陪葬。我们又可指望来生,不过你那孩儿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惜可惜。”

  神兽想了想,一挥手,身后除座下水,余水万钧忽地一泻而去,奔流入海,众人只听见耳边轰轰雷鸣响彻人间,齐山高的白水轰然全数倒塌,一时地动山摇,声如滚雷平地起,许久声音才慢慢远去,有好事的小弟子凑到悬崖边去看,只见山下水流如瀑,自高处疾流入海,所过之处,一片狼籍,原来的农田屋舍全炕出本来面貌,这一带方圆三百里,尽数毁怠。连这一带辽阔的森林山川都忽然改变了模样,淹在水中数日的树木死了大半,到处还可见翻白肚的鱼群无数,全部搁浅;空气里满是腥臭味道,许多将腐烂臭的事物。

  “我还可以送你疗伤圣药,你解我孩儿的封印,我发誓再不与你为难。这样可好?”

  夫墨闻着空气里的腐臭味道,不由怔住,半晌摇头,咬牙切齿:“我说过,你的孩子,要么死;要么跟我走。我说的话是白说的么?”微微扬头,病弱的身体竟能与神兽气势相当。

  “夫墨,你不要太不识好歹!”神兽大怒,它已折节让步,竟有他这样的人,还敢不买帐!它一怒之下,身后风疾云涌,只一小会功夫,天空一半被迅疾涌来的铺天乌云盖住;它一身白毛竖起,弓背抬胸,大有一扑噬人之姿,令人望之胆寒。

  就连梵迦也在心里连连叫坏,暗想为什么夫墨还要一意刁难,围水之困已解,何况这毕竟是一方神兽,不是人力可挡可阻,要是它再动气,说不定是什么情况。不过面上还是装作一派云淡风清,微微含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再看太虚和路蓝天,都是一样表情。

  “要么死要么跟我走。”夫墨却踏前一步,紧盯着它,寸步不让。

  “你去死。”神兽暴喝一声,双掌拍出,那一掌就有万钧之力,双掌打来,离得远的已经呼吸不稳,胸腔紧窒,掌风刺面,有金微电在空气里划破。

  太虚梵迦路蓝天同时出手,一起结下防护结界,这可是人世间最强的三人,已有敲山裂河之威,却立刻被掌力打破,不过也阻止了一半掌力。

  被阻滞了一半的无形掌风迅疾袭向夫墨,夫墨抱着必死的心,四句口诀已念到最末,只余一字,反而面带讥笑看向神兽。

  九雅她们早已是气息不稳,身体里翻江倒海又受着挤迫。落华和一班道士尼姑还好,九雅却觉得气已停顿了,意识都模糊不清,慢慢滑倒在地,脸涨成青紫颜。

  “哼~”一阵狂风巨浪呼啸而过,风吹迷人眼。

  待风平浪静,众人定神一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夫墨仍是站在原处,唇现讥讽;神兽已收了掌,还使出水盾挡在夫墨身前,破碎的水盾洒落一地的水痕。

  夫墨看着它不由扬头大笑,笑一下咳一口血,血落在红衣上,像水滴入河,不见痕迹,不过下巴嘴唇上都沾着血。

  神兽扬爪簌地掷给他一金罐,冷冷地道:“我的孩儿跟着我,你不要再想打它主意。”

  夫墨擦着嘴角笑:“要么跟着我,要么死!”

  神兽胸脯起伏良久,最后竟然没再发怒,半晌叹道:“你这伤势,没半年不可能好,等你好了,再上崂山来,我……到时再说。”一挥手,乘着水云悠悠去了,那么大一神兽,背影却透着些仓皇,去得有些可怜。

  梵迦嘴角渗血,见神兽竟收手循走,不由大喜,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脚步虚晃有些站不稳,总算踉跄冲到夫墨面前,拉着他的手喜道:“太好了,水神退了……”

  夫墨还保持最后的那一姿势,只冲她一笑,倒头栽倒。

  夫墨一睡不起,不过用药酒泡了伤口,情况好转得多,只是那血一口口地吐,元气大伤。醒来时已是七天之后,除了脸还能动,身上其他地方连根指头都动不了。

  梵迦也是面苍白,几天里消瘦不少,见他醒了竟高兴得流下眼泪,边抹泪边埋怨地说他:“你真是不要命了,是不是只求死来着?说不定我们就跟着你一道去了,就赚了头灵兽,多划不算……”说了看着自己的泪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取帕子擦了才又坐下。

  “怎么可能?”抚摩声音嘶哑,却带着笑,“我就是算准了,知道只有这个可以要挟水神。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不过它竟敢水漫崂山,不惩戒一下,它还以为这世上就没人治得了它。”

  “是是是,你可遥”梵迦笑着,眼里都是骄傲纵容,“谁叫你是圣山传人?”

  “还在崂山?”

  “是呢。”梵迦用商量的口气说,“不过崂山百废待兴,不好太劳烦道长他们,不如跟我去天咎吧,那里万事齐备,刚好养伤。”顿了顿又道,“我已经传书回去,叫人来接,你看可好?”

  夫墨恩了一声,忽然想到问:“九雅呢?”

  “她啊,这几天也在休养呢。不妨事,让她跟我们一起走就是?”

  夫墨点点头:“叫她过来我看看。”

  梵迦一笑,手托着雪嫩的颈腮:“怎么了?醒了就想只见她?”

  夫墨忙笑了笑:“不是见到你了吗?”

  “我这就去叫,你且等等。对了,落华姑娘先回去了,我跟她说了,你这伤至少要调养半年,叫她半年后再来找你。”

  夫墨疑惑地问:“还找我做什么?”
  九雅走到夫墨边,夫墨又乏得快睡着,被她轻轻摇醒的。睁眼一看那小姑娘的脸,不由笑了:她一双眼睛也是哭红了的,不过见了人倒没哭。夫墨冲她虚弱地笑笑:“跑水晶宫去了?不怕水了?”

  九雅摇摇头,几根小辫子微微地甩。

  “也是你的造化。”夫墨道,“我要去天咎,你跟着去吗?”

  九雅犹豫了一下,犹豫倒不是因为别的,她这好几天到处找都找不着小兽,可能大水退的时候把它带回海去了。九雅又不愿意再跳海里去找它,但还是犹豫着,觉得对不起它的那份信任。可是不然能去哪里呢?九雅已经不是当初的九雅,不会再回去当丫头,也不会再局限于一隅安顿,她走过见过那么多的景致,结识了那么多天下闻名的大人物,连水神豪华的宫殿也住过,自然再少有什么还能再入她的眼了。

  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

  夫墨笑了,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这小姑娘红眼睛的模样总让他想出言安慰着。九雅瞧见他动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忙伸手去按他的手:“哎,你别动,想做什么?跟我说,我来帮你。”

  夫墨摇摇头,苦笑一下:“我这下伤得狠了,要休养半年。”

  “这么久?”九雅惊讶地叫了一声,随即安慰他,“不要紧,我会照顾你的。”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

  “恩。”夫墨点头,微微皱眉,“这是什么味道?”

  空气里有浓郁膻腥的味道,让人闻着恶心难受。夫墨甚爱干净,闻着也觉着不舒服。

  “啊,那个没事的。”九雅道,“水淹过的地方都是这个味,山下衙久些更难闻,这味道经太阳多晒几天就好些。”

  “容易滋生瘟疫。”夫墨轻轻咳了咳,“去找纸笔,我说个方子,抓药洗澡服用就不会生病。”

  九雅道:“不用了,崂山的师傅们早分发药下去了,还有些师傅特地下去给人治病……只是……李大哥找不着了……”不由有些难过,声音低了下去。

  “别难过。”夫墨含笑看她,“你没事就好了。”

  “我是没事……”九雅看看他,因为他说这样的话而害羞起来,一下子想到以前被他抱的事来,慢慢脸都红了,想着他现在怎么这样说话来着?好象他并不是这样的人啊。不由探究地左右看着他。

  “怎么了?”夫墨笑着问,即使重病不能动,躺上的样子也那么的俊,黑发被梵迦理顺了,穿着从来没穿过的白里衣,苍白面孔,长眉修目,薄薄的唇像早的粉红颜……那白衣穿他身上,竟别有一番味道,像是年纪都小了几岁似的。

  啊,对了。九雅心里说着:他爱笑了;爱说话了;而且声音都温柔多了……为什么呢?九雅不明白。不过比起以前来,自然是喜欢这样的夫墨,仿佛是从云端上走下来,面带微笑神温柔,像是世间最有礼谦仁的少年公子,一下子有了人气。

  “没什么……”九雅捏着衣角,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记得以前见李少白时,九雅也被那样的翩翩少年倾倒了几天,但是心里还是先想着,觉得那样的人配倒是不错;如今见着夫墨这般,心里早把这号人物丢瓜哇国去了,倒是小小悄悄地幻想着,要是夫墨以后只和自己一起多好啊,这样的样子也只有自己能见到多好啊!

  “水晶宫里有些什么?”

  一说起这个,九雅就先想起自己那几包宝贝来了,出来的时候全挂在小乖身上呢!!这回它一冲走,自己又成了个穷光蛋……啊,也不能这样说,九雅心里又小小的了一下,还是有几块小巧精致的贴身收着,呵呵……不过比起那几包来,唉,她又泄气了……

  “……还有好多金子玉器,都是一整块一整块的万年古玉,万年古玉啊!蚊帐都是鲛织的,我们穿的衣服也是,好轻好柔,穿着一动就在水里飘起来了,好看极了!还有我们出气就是吐泡泡,不过不知道怎么进气就是了;还有啊,吃的东西都是地上吃不到;没有灯哦,全是这么大一个的明珠;”九雅比着手势越说越兴奋,最后抓着夫墨的手比划起来,“还有好多妖精,哼,都不喜欢我……”

  “为什没喜欢你?”夫墨不由奇怪地插嘴问,“你……很好啊。”

  “我不知道。”九雅摇头,忽地一嘟嘴,“对了,我好象看见小百合了。”

  “哦?”夫墨微微带点冷笑,“在哪里?”

  九雅一见他那个样子,忽然就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要杀它呢!不由犹豫起来,哼哼了两句,“我是看错了吧,恩,不说这个了,对了,还有天咎宫宫主哦,我看见她了!好漂亮。”

  夫墨笑笑,不置可否。

  “真的好漂亮。”九雅说着,不由有些丧气。她虽然长得乖巧,年纪还不大就能见出日后必也是个貌的姑娘,可是倾尽一生,也不可能成那个模样啊!可能连她的一半都达不到了……

  夫墨还是只笑笑。

  “恩……”九雅拖长了音恩着哼哼,忽地脸凑到夫墨面前,又一下缩了回去,抽抽鼻子,一脸不经意地左右看着房中摆设,嘴里问着,“你也喜欢宫主吧!”

  夫墨不一笑摇头:“当然不会。她是天咎宫主,我是圣山弟子,怎么可能?”

  “耶?”九雅心里陡然一松,自己却没发觉,反正声音是一下就上扬了起来,不觉就高兴着,“为什么呢?”一脸一眼地笑意。

  夫墨看看她,眼眸半垂:“我们是修道的人,当然不能心有所牵,扰乱心神。我圣山一脉,几百年传承下来,都不涉情爱;她们天咎也是一样,宫主是要孤身修道的。都是出家人,也没有想那许多。”

  九雅惊讶着,张着嘴巴,半晌摸着脑袋:“你也是出家人啊?怎么看着不像?”

  夫墨笑笑:“是吗?”

  九雅双手托腮歪头看他,心里不知不觉竟有些难过,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只不由自主就嘟起嘴巴,忽然就好想小乖,要是它在这里就好了,可以抱着它,把脑袋埋在它的软毛里,说不定可以一下就睡过去呢。

  夫墨看着她的眼睛,看她的思绪像飘到别处去了,有些好笑,干脆就那样看着她。

  这样一个平凡的小姑娘,夫墨自然知道她有好些坏毛病,但总是会被她的几声痛哭拖住脚步。当时失去她的消息误以为她死了的时候,回想起来的就只有她的音容笑貌,留下来的都是好的时刻,竟有些微微的伤心。

  “有什么话等等再说吧?”有人推门进来,手端托盘,上面放着一小盅酒,“该擦药了。”

  夫墨恩了一声,九雅忙站起走到一边。梵迦每次来到身边,就像是一个小太阳,光彩夺目,会吸引所有人目光,自然也就遮住其他人的存在。

  梵迦放下盘子,坐到夫墨身边,摸他的额,笑问:“都在说什么呢?怎么见了我就不说话了?有什么就说吧,我敷下药就好。”

  “你给我上药?”夫墨一听不由犯难,“没有别人?找个道长也好。”

  “这事如今也就只有我了。”梵迦皱皱鼻子一笑,“连太虚道长和路少侠也忙得下山去了,山下真生了瘟疫,能走的道长全下山派药去了,我带的几个人也跟着去了。告诉你,今天给你温药的都是我。剩下的几个人也没那功力把药揉入你伤处。”

  “这样……”夫墨苦笑一声,“那干脆等他们回来再说。”

  “这事还能等?”梵迦不由立刻沉下脸,“也不看看你伤得多重,你的命可是我们三个费了多大功夫才拣回来的?不然你问问九雅姑娘,那天你是什么情况?”

  九雅见说到自己头上,自然是忙忙地上前帮梵迦说话:“是啊,那天你真的好吓人,我都快吓死了。还是快上药吧。”顿了顿又道,“上药又没什么,以前你伤着的时候,还不是我上的药。”

  梵迦把药往旁边桌上重重一放:“总不能什么都由着你,不上!”竟是突然动气了。

  夫墨哭笑不得,只得道:“好吧好吧,是我不叮”闭上眼睛别过脸,只当没见。

  梵迦一声冷哼:“还得做这个样子给我看?我是欠你的?”口里说着,还是端起药,轻轻挑开他胸前白衣,露出红肿得几近透明的胸口,被那胸口的伤噎得说不出话,叹了口气,倒些药酒在手,慢慢揉在那上面,一圈圈地揉着,渐渐有丝丝白气冒起,梵迦是用内劲把药揉进他身体里的,肿成那样的伤只碰一下就疼调害,何况是这样大力来回地揉按?

  “疼不疼啊?”九雅在边上看着,本来梵迦在侧,她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的存在,却实在是被那伤口吓住,夫墨身上的伤那么重,她竟也感到一些难过,好象自己身上也有什么地方开始微微地疼了起来。

  “没事。”夫墨冲她微微一笑,却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自然是疼的。”梵迦叹口气,笑笑,“他一身功力受制,又不能运功抑痛,就别再4话了。”

  夫墨渐渐说不出话来,仍朝九雅微微摇头,然后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恩,恩,你抓我的手吧,”九雅想了想,把自己的手伸到他手心里,“你疼得紧就捏我的手,我们一起疼。”

  夫墨闭着眼睛微微苦笑,没捏她的手,反手抓住单,一用力立刻抓出四个深深的指洞,看得九雅一吓,嗖地缩回手去了。

  药擦完后,夫墨闭眼没醒,不知是累极睡着了,还是干脆疼晕了去。

  梵迦一手的药味,一只手给他轻轻盖上被子,抬头对站着的九雅温言道:“九雅姑娘,你把杯子端出去吧,我守他一会。”

  九雅听了,依言端起托盘出门去了。出来走了几步才恍悟:咦?我为什么要出来呢?我也想陪夫墨来的啊。

  回头看看那青砖黑瓦的小院,想想梵迦也在里面呢,和她站在一起和不在有什么区别?叹口气老成地摇摇头,端着盘子去了。

  这几日山上人少,体力稍好的弟子都下山送药去了,剩下留守的也忙着清理淤泥、通风烘屋,忙得热火朝天。九雅这几天就是帮忙烧火做饭的那个。

  梵迦笑调害,扶着榻直摇头:“算了,我去叫九雅姑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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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16:02: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9章

  再过几日,夫墨身体好些了,已能坐起调息,许多时候九雅蹩进他的屋子就看见他盘腿坐在阳光照进来的地方,闭眸屏息,有什么淡淡的光华环绕其左右。

  九雅不好意思打扰他,来的时候都是上午或下午才把饭菜做好,或是等大家吃完又把碗厦后,总是等不到夫墨睁眼久走。

  养伤时夫墨总穿一雪白素淡的中衣,看得九雅心里欢喜。

  这日九雅跟着收拾了一番桌椅瓢盆,一转眼又看见那个白衣萧瑟的背影。说实话九雅是不甚喜欢那白衣子的,不过总看见她一副悲伤无神的样子,又听见下面人总悄悄议论她的事,就止不住地好奇;更何况她肩膀上还坐着那个大红衣衫的小仙。

  九雅见到小东西总想上前说两句话,偏偏它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总是炕到自己。

  九雅炕出它哪里入魔了,不过眉眼的颜的确是浓了,唇绯红,连小小的手脚上指甲都是涂成了大红的颜。九雅悄悄看了好久,倒觉得这颜还真是适合它。

  现在秋风瑟瑟,树凋叶零,九雅自己出门都得穿两三件单衣,偏偏没注意到小东西依旧是一袭轻袍,露肘露膝,再不见当初那悲秋伤风的神情。

  九雅目送白姑娘远去,有些惆怅,自己走到山边石桌上坐下,双手托腮,看一际疮痍的景,山下到处有白烟升起,不知是哪里又生了瘟疫,要把房屋全部烧毁……

  “唉……”她长长地叹气,伸手按了按怀里深处藏着的宝贝,她已经在想着去换钱散粮了。虽然极舍不得,极舍不得……可是那些拖儿带的农户待大水退了回来,什么都没有了,该怎么活呢?

  九雅依稀记得幼时被卖时,也是那样一个凄惨的歉收年,不过忘得差不多就是了。

  她正发着感慨,忽地眼前白影一晃,有谁坐到面前。九雅抬眼一看,竟是刚才上山去了的白姑娘,不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百合说你曾是旧主。”白姑娘面容清秀,本是这崂山第一丽,不过梵迦到此,她一身的容被遮个精光。她倒不以为意,每日都行到山顶独坐,对身周之事意兴阑珊。

  九雅猜度着她的意思,慢慢点了两下头。

  “我劳你说,如今它已认我为主。”

  九雅看她的气势迫人,又点点头。

  白清泠见她应了,回头就要离开。

  “哎,等等。”九雅叫住她,等她站住回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两人那样站着看了几眼,还是白姑娘开口问:“有什么事?”

  “……李大哥……还是没找到?”

  白清泠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即走。

  九雅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说都不能的角,有点尴尬。站在那里呆了呆,回头要往桌边走,一抬头又看见一袭白衣,不由呆了。

  这来的就是夫墨了。他一身白衣飘飘,连系发的带子都是长长的白丝带,想必梵迦最喜他穿白衣的模样。那样子踩在枯黄的叶子上,扭头在看山下的惨淡景。

  九雅心里欢喜,忙走到他身边去,和他并肩站着,可是她个子现在不高,还是只达夫墨腋下,她咬起嘴唇,不满起来。

  夫墨回头看见她,唇微弯眸轻扬:“在做什么?”

  九雅嘟嘟嘴巴:“看风景啊。”

  夫墨坐下,扬头看她,朝她招一招手:“来。”

  九雅自己走到他对面,坐在石凳上,双手托腮看他:“你身体好了?宫主许你出门了?”

  “恩。”夫墨答着,因为梵迦的束手束脚感到一点烦闷,不由微微皱眉,随即又隐去了,“梵迦说是你天天在做饭?”

  九雅点头,脸忽然一下红了。每天都给夫墨开小灶煨汤,不知他知不知道哦?假装左看西瞄,去看他的脸,倒是一般平静,不像是知道的样子,于是放心了;这样安静了一下,忽地又为自己觉得不值起来,辛辛苦苦煲汤给你喝,一点也不知道,下次不给你做了。

  夫墨炕到她心里去,见她咬唇鼓嘴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九雅摇头。

  “明天我们就去天咎。那个丰水,”他一笑,“放心,我说过的事不会忘的。”

  九雅这两天也正寻思此事,想到和丰水的一段仇(可能就她这样想吧)就唉声叹气。听了这句话就像吃了定心丸,不由一下清爽了一半,坐到夫墨身边拉起他衣袖一角,嘿嘿傻笑了一番:“要是我还会点本事就好了。就是没本事才被人欺负。”

  夫墨只笑不语,又被九雅轻轻晃他袖子,引他注意:“其实我学什么都快,特别聪明。”

  夫墨道:“你不是已学了几招?”

  九雅见好象有门,不由怔住,马上又道:“那算什么呢?就是可以走快点力气大点,别人都比我厉害。”

  夫墨摇头:“我不会收你做弟子。或者,你再等些年。”

  九雅歪着脑袋问:“为什么呢?”

  “我现在尚年轻,本事不算高,收不得弟子。至少再等二十年。”夫墨正说道,一本正经。

  “二十年?”九雅一听就松了他的袖子,又拿双手抱头去了。

  两人这样沉默了一会,九雅想起小乖来了,又想到以前陪伴的仙,于是联想到李少白来,不由叹口气:“可惜李大哥被水冲走了……”

  夫墨奇怪地说:“谁说的?”

  “耶?”

  “我算了两卦,他没事。”夫墨笑笑,“如今他正拿黄海淹水、北寇作乱一事当借口,起兵造反呢。”

  “啊?”九雅惊得一下站起,“造反…….造谁的反?”

  夫墨摇头:“谁知道?”

  九雅挨着他,推推他:“那要是输了不得掉脑袋?”

  夫墨摇头:“不一定就是输。他那个人心思缜密,我不甚喜欢,没算得多细。”

  九雅点点头,还是一副吃惊过度的样子,两只手又去抓着夫墨的袖子,皱着眉在那里胡乱地想。夫墨侧头看她,好象和她说了间话,她也听得不甚清楚,只恩恩地答应着。

  半晌回神,摇摇头叹:“他真是吓人,要是输了,会不会治我们的罪?好歹也是一场熟人!”原来想了半天在这里担心自己呢。

  再看夫墨,他唇边含笑,竟像是很满意的样子。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便问:“笑什么啊?”

  夫墨扬扬眉:“你答应的事。”

  九雅不觉有上当之感,忙抓死了他的袖子逼问:“我答应什么了?”

  夫墨有些不解,还是跟她解释:“等我伤养好了,我们带着灵兽去雪山。然后我去取五行兽元珠,一起去圣山看看。”

  九雅听了松口气,把头一点:“可遥”

  “可是圣山清苦……你去看看我就送你回来。”夫墨道。

  九雅想要点头,又没点,微微笑着说:“呀,就我们两个吗?”

  夫墨恩了一声。

  九雅不由满心欢喜起来,像一下开满了鲜在心里,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抬眼看夫墨,白衣黑发,俊秀非凡,竟然以后也要带着自己……为什么呢?九雅想不出来,不过这时太高兴,也没用心思去想,只望着他傻笑,被夫墨拍拍头:“笑着多好。”

  “那宫主去不去呢?”九雅雀跃着开始计较小节了,从落华问起,得道回答是不让去后,就更得意了,一个个地把认识的人问了一遍,终于问到那个最的人了。

  “她也不去。”夫墨看着她笑,也跟着一笑。

  九雅满意了。

  次日果然来了十来个灰衣的中年道姑,带了几匹长相奇特的马兽,比普通马壮些高些,头顶一圈马鬃长长的,像一头头发。不过那马没有九雅的份。

  夫墨和梵迦各乘一骑,加上护四几个长老,先一步去了。

  九雅待遇倒不低,特地把那辆小轿改了给她坐。

  几日赶路,九雅倒没觉帝,有车有景过得十分自在,等到看见青山,看见横劈山腰刀斧一样硬座落着的巍峨宫宇,才有点怯意。

  等进了宫门,再没见到夫墨的面,连宫主也没召见她,只一样貌平平的灰衣少去接她走了,一路绕来倒去,最后停在一处庭院前,吓得九雅心里发毛,这正是上次住过的院子!

  进去了果不其然,同屋的还是那板着脸的丰水,坐在蒲团上下打量她,末了眼一翻冷冷一哼。吓得九雅忙贴墙进去,连想说换屋的话都咽回去自己吃了。

  自那日起,和上次来时半点不差。依旧是丰水清早带去丘塔寻书,回来盘腿坐着一行行背书,隔几日挨着轮子扫地扫叶子。

  上次来时心浮气躁,这次也没好多少。不过她总算是知道修道的好处,不再心存抵触,何况又是在等夫墨,自然是什么都好说。她聪明伶俐,心思多窍,别人背几遍才会的她看一遍就几乎背会,再得丰水偶尔不耐烦的间提点,更是明白清透。

  没事时她就抱膝坐湖边,一边打哈欠一边思考书里那些艰深的问题,想着想着头一歪,靠哪棵树上睡着了,也没人叫她,等自己醒了揉揉眼睛拍拍衣服,往屋里去。

  只是这匆匆溜走的时间里,半点夫墨的消息也没有,开始九雅还翘首以待,可秋去冬来,叶落压雪,这等待的感觉慢慢经了,她知道在这里怕是见不到夫墨了。

  冬过初,九雅的生日窘了。她捏着手指寻思自己一转眼15岁了,去年还在罗府上吃的鸡蛋羹,今年这际遇也转得太大了。不过比起一年前懵懂无知的自己,九雅还是喜欢现在的样子,就是一辈子在这里修道都比在罗府当小丫头来得强。

  她那些鼓嘴巴嘟嘴的毛病被丰水一样样地骂,如今只有没人时才赌气似的把嘴巴鼓成两个泡,不过想想也挺无聊的。她伸手到湖里拨水,浇两边的树。意到山上要晚一些,树上还没见半个叶苞。

  到天咎已经四个月了。

  丰水那老脸看惯了也不怕人,九雅如今就习着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丰水极古板,以为捧书就是在看书,嘴里唧咕就是在背书,根本炕出来。领她进宫门的那个小姑娘胡琳,和她玩得极好。

  胡琳是丰水早年拣的孤儿,反正要传衣钵,就收她当了弟子。自丰水进了天咎就跟着过来,那时她才四五岁年纪。她被管得极严,和丰水一样板着一张脸,只有和九雅说话时才露几分少姿态,笑时会捂嘴弯腰。

  她最爱缠着九雅讲外面的事,说什么就信什么,讲到高兴的地方就笑,讲到伤心的地方就流泪,一番心情全随着九雅的话而起伏。

  九雅开始见逗她很好玩,她又比自己大,更是有份成就岗里面。后来见多了,知道她心地极善,便罢了这念头,平时就挑些热闹好笑的,逗她笑笑。

  九雅机灵伶俐,院子内外都吃得开,那些从没出过山门见过世面的小道姑都爱和她说话,山里就那几件事,九雅说的每一样对她们都充满新奇。

  所以山中日子虽然规矩刻板无趣,一天天就那样过了,九雅然没觉着无聊,有时还觉得有趣,生了就住这里的心。

  “九雅,在做什么?”胡琳走过来,挨着她坐。

  “看水呢。”

  “水有什看的?天天都在看。”胡琳巴着她的肩,“今天有贵客来,大殿要招待呢。我们可以去那边看看玩。”

  “谁来了啊?”九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夫墨,不惊喜起来,猜他是不是提前出关了?

  “听说同是修道的名门弟子,不知是不是崂山的客人,反正是十分厉害。”

  “谁呀?”九雅嗖地像被抽了气,缩了一半的气焰,还是托着脑袋想了想,“是不是一个穿黑衣服的?”

  “我哪里知道?”胡琳道,“反正宫主极重殊人,还挂了一路灯笼迎接呢。”

  九雅想着有热闹去凑一下总是好的,反正今天也是自己生日,连个加菜都没有。就和胡琳约好同去,各自再去拉几个伴。

  这呼朋引伴的事自然是要悄悄地做,不敢给那些修道有成的人知道。

  吃了晚饭,丰水坐在蒲团上就像是扎了根。九雅翻翻书,捂着肚子皱着眉叹着气,一步一拖地往门口去,出了门还听见丰水又在冷哼,忍不住扮个鬼脸给她。依旧慢慢下了楼,再猫腰去会合的地方,三四个兴奋的小姑娘,年纪都是十五六岁,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九雅一到,便转身一个个地悄悄出院子去了。

  傍晚的巷子里很少有人在行走,有一个两个匆匆走过的,都会皱眉看她们。姑娘们低着头不郝然,以前是有出来玩乐的心却没这个胆,如今是有九雅出头,自然才去跟风。

  走到大殿边上,那里果然已经在张灯结彩,有青衣的貌道姑端着瓜果进出,也有半飞在空中挂高灯的,沉闷昏暗的气息被这些活泼的姑娘们一下调理得生气勃勃。那青衣只在招待客人时穿,比一班灰衣的九雅她们鲜多了。

  九雅她们寻了一处死角,可以远远看过去,那边的人不注意又炕过来。

  一直等,等到高大的山门大开,就见几个下山迎接的青衣少手执淡素的灯笼,领着一男一两个人依依上前。

  九雅都是见过的,看着那绿衣的子,一下笑起来:“是落华?那个人是路蓝天。”

  旁边胡琳又惊讶了:“你都认得?”

  路蓝天九雅还不好说什么,不过这落华姑娘,九雅就拇可以好好吹嘘一番了。当即得意洋洋点头:“那个和我是老朋友了。”又一扬眉,“回去再和你们说。”

  旁边几个姑娘满是羡慕,她们和自己的师傅不一样,并没有得道高深,在宫里都是底层道姑,过得挺没意思的。

  几个人又一心一意地看,路蓝天是个相貌普通憨厚的男子,落华容貌也不过中上,皮肤光滑白皙,姿态如仙,举首投足极尽优雅。九雅想着她一脸的疤痕可算好了,如今可真是动人,又乱猜她怎猛路蓝天同路的,她虽然聪明,可心里的条框也就那样几道,想来想去想不明白。

  及至两人走了一截,那高大的山门也没掩上。九雅还在奇怪呢,就见落华路蓝天也站住回头看,就见一顶八人抬的黄呢小轿晃悠着进来,随即大门才在背后缓缓掩上了。

  “还有人啊?”

  “是谁呢?”

  “还坐轿子来……”几个姑娘们议论起来。九雅也仔细盯着看,心里也纳闷着。记得上次来是坐车,但是进门就下车了啊,谁这么有派头呢?

  还好那轿子行到殿前也得停住,金黄的帘子掀起来,九雅她们远远地只能看见一袭白影如云,跟着路蓝天落华一道进了高殿。

  “那是谁啊?”胡琳推推九雅,问。

  九雅张口结舌,半晌才回神咽口唾沫,似自言自语:“李大哥……”

  落华路蓝天走在李少白左右。李少白金冠雕龙,白衣上领口袖边含蓄地绣着小龙,不过几月不见,气势上张狂不少,虽然面上仍带着微笑,但是大家都知道意义已然不同。如今,他已是当朝太子了;而崂山更是新封了道庭,还有门下高人进京任职去了。

  进去就走上一条青底白的地毯上,行之无声,只有站路两头的人静静打量。及至行到近前,梵迦才起身缓缓走下高台,含笑对着三人:“贵客远临,真使篷壁生唬”

  这三人中,落华是来过一次的,这次见宽阔寂寥的大殿里除了添了几盏喜庆的灯笼,只有几盏瓜果静搁,再无什么别的布置,心里悄悄感叹这差别太大,不过那无双的宫主站在面前,就已有光彩耀人的感觉。

  路蓝天是自第一见面就未能对她忘怀的,这几月在崂山救伤配药,心里无一时不在回味见她的时候,如今当真站在眼前了,眼睛却像被灼得伤了似的,有些炕清楚,为遮窘态,只能低头看地。

  惟有李少白丰姿翩翩,以新王朝太子殿下的身份和她相谈甚欢。这些方外之人,最是不喜北地那处权利中心的使者,她们也无须和那些人有甚往来,因为够强大够坚定。相反要想结交她们,必须还要自己去将就她们。

  李少白身上,除了衣衫上绣龙,发冠上有龙吐珠,就再炕出太子殿下的身影。和他说了间,梵迦面上和缓得多,又问起路蓝天崂山的事。

  长生门虽人丁势弱一些,门下弟子却个个可独挡一面,更何况路蓝天就是下代门主,地位上与梵迦相当,自然不可怠慢。修道之人中,遇见这样一个可同辈相交的也是难得,因此和他说话,声音都和缓得多。

  至于落华,梵迦清楚她来是想见夫墨,即使夫墨对她没抱着那番心思,光这样想一想她就有些烦闷,于是冷落到一边,只不咸不淡说了间,提过就罢了。

  九雅回来还有点晕乎,同去的几个都在唧唧喳喳小声议论,连落华的衣衫也被讨论了间,说了以后又都有些不好意思,忙撇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九雅,你都认识他们啊?”胡琳羡地问。

  九雅点点头:“那个绿衣服的人很好。她有一个很大的湖,上面都是荷。声音也很好听。”顿了顿又道,“坐轿子的那个人,是平隆王世子。那个穿蓝衣服的,是长生门的人。”

  说到落华和李少白时,大家虽然都惊叹着,但也没什么别的动静,一听到长生门,忽然就都兴奋起来了,围着九雅问东问西,倒把九雅搞糊涂了。在她心里,这几个人中李少白绝对排第一;第二当然就是和她足够亲密的落华;至于那个路蓝天……

  “长生门怎么了?”九雅好奇地问胡琳。

  “长生门都不知道啊?”胡琳笑她,随即跟她解释,“你可知道当今天下修道中最热的是哪几处地方?”

  “崂山,我们这里。”九雅说。

  “是,男子修道大都去崂山,那里号称有四万弟子,遍及天下;子出家修道,修为得到认可时,或可上天咎。其实除了这两个地方,还有一个去处,那里道法密术与我们、崂山,算是各有千秋,只是名气不大,知道的也就只有我们修道中人。那就是长生门了。”

  “有这么厉害?”九雅不觉惊讶起来,那路蓝天无论从哪里看都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男子,而其他九雅见过的修道男,像夫墨、梵迦、李少白之流,无不是风度翩翩少年俊。却没想到身边的子们也是一样的平凡少。

  “是啊。而且我们三派的道术都是几百年前圣所传,也算是出自一脉。我们天咎天下扬名就不说了,崂山也是道术第一教,只有长生门隐在大漠之中,少有见到。几百年来偶尔出现一次,几乎都是传说里的人物了。”

  “真的吗?”九雅扣着脑袋,路蓝天那黎黑憨厚的样子慢慢提升了几个等级。随即,心思又转到李少白身上去了,夫墨说的没错,果然是没死,不知道他造反赢了没有,依这个样子看,应该不是输了才董…那他不是一下子身份又高了一筹?那我也算是他同路一程的人,不知有没有好处……

  九雅一忽儿喜一忽儿叹,及至进了屋还叹气一声,一抬头就对上丰水的冰冷的老脸,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半晌心都没平复安静。

  丰水看来是特地站门边等她,等到了,就走回去坐下,冷眼看着她,也不言语,偏偏这就是九雅最怕的模样。平时没做亏心事也就罢了,而现在……

  “我错了。”九雅坐到自己的蒲团上,垂头认错。

  丰水只冷哼一声。

  “我再不敢了。”九雅盘腿坐好,咳了咳嗓子,“我睡觉了。”赶紧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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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16:03: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0章

  那日里,九雅越发想去找落华,辗转一没阂上眼,想问她和路蓝天怎么一路的?问她来做什么?问李少白是怎么回事?问她见不见得到夫墨?

  她一个人在这里像是被遗忘了似的,也是,她一个平凡的小姑娘,凭什么叫梵迦那样的人记起?只是……夫墨不该也这样才对,还记得那时在崂山,那种温柔如风……唉。

  偏偏当天早晨起早扫地扫院子,汗湿了脱外衣吹风,几年没得过病的人,忽然一下咳嗽发晕病得起不来。

  这时日一天天地拖过去,病也不见好,伴着顽疾似的咳嗽又犯了腹泻、头晕几样,把那探望人的心思全数抹了,一心一意养病。

  大半个月过去人才恢复了,果然是病去如抽丝,一下又能跳腾了。还没等她去找人,人倒来找她了。

  那天晚饭后,胡琳一脸兴奋跑过来:“九雅,九雅,有人找你呢。”说罢双手拢在一处,人站一旁看着。

  门推开来,走进一个身姿卓约的绿衣子,脸上挂着笑,眉弯眼弯:“九雅,原来你也在这里。”顿了顿又道,“这些天我都不知道。”

  “落华?”九雅咳得太久,声音还是有些嘶哑。

  “是我。大哥要提前出关了,你知道吗?”

  九雅听了满面惊喜,摇摇头,忙上前拉她的袖子往门口扯:“我们去看他。”

  落华拦着她,上下打量,笑着说:“才多久不见?长高了。”

  这倒是,九雅这半年长了好大一截,衣裤都短了,又没多的新衣给她,走出去长手长脚的,不过在一堆子里,她也没在意。如今听落华这样一说才低头看看,要是去见男子穿成这样,就闹笑话了。

  回头对胡琳说:“好,你的衣服借我穿穿。”

  再回头仔细看落华,那张满是疤痕的脸是彻底好了,肌肤白里透好,晶莹若水,配上她曼妙的身姿,悦耳的声音,容貌虽不算顶好,却已有勾魂夺魄的魅力了。

  “,这就是你的真样子?”九雅不感叹地问,言语里有些羡慕。

  她只看得见别人的丽,却炕见自己的娇好。九雅大病一场,陡然瘦了许多,清瘦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人的时候那专注模样像小鹿,不由让人怦然心动,本来就是容颜清丽的小姑娘,如今大了一岁,更添了好些苗条少娉婷的姿态。

  落华含笑不答,她丑的时候也好,的时候也好,好象并不太为这些皮囊忧心。

  胡琳这时捧了衣服来,还是站一边看着,对着落华眼里满是羡慕。

  “,我要走啦。”九雅边换衣服边对胡琳说,有点俏,“要是可以,我还回来这里看你。”

  胡琳亿门边点头,等九雅出门,才感觉到鼻子发酸起来。

  出门,兜头就遇见丰水,还是一身皱澳灰衣,神也仍是禀然不可冒犯,站在门边廊上看了她一眼,只那一眼,却叫九雅看得忘了这些天对她的暗自烦怨。其实回想,九雅是呆不住这里清苦修炼的日子,但丰水也没把她怎么样,反倒是一日日督促习书用功,因着这个,九雅那几手小法术如今已是驾轻就熟,只要出了院子,丰水一炕到,就行走如风、一跳老高……偶尔还试试穿墙过水,因为实在怕死才罢了(怕进墙后出不来)。

  这个时候,九雅竟生出一点不舍来,对胡琳她们是有些留恋,不过那只是玩耍朋友;对丰水撒然有了些母一样依恋的感觉来,隐隐鼻子酸起来了。这事要是昨天和九雅说,她定不会相信,不过此时……

  自然九雅是不会留下来的,要是留下来,她对丰水的感觉肯定又会回复到以前的厌恶上去。

  “我走啦。”九雅垂着头低声说。

  丰水没言语,看了她一眼,擦身进屋去了。

  九雅回头跟着她身影看了看,被落华一拉:“怎么?还舍不得了?”

  “怎么会?”九雅一扬头,“我们走。”甩甩头把这些丢在脑袋后面,想想可以见到夫墨了,多好,夫墨对自己总是好的。

  出了院子一路走去,两人竟半句多话没有。九雅走得有些尴尬,不住瞄她,落华走在前面,脚步匆匆半步不停,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九雅不想自讨没趣,只好陪在后面一溜小跑。

  两人去的地方并不是大殿。那高大尖细的殿尖离得越来越远。九雅纵使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落华,也不由心里起了鸡皮疙瘩,十分想开口,却开不了口。

  倒是落华忽然扑哧一笑,回头问:“怎么?没走过这条路?”

  九雅望着她茫然摇头。

  “呵呵……”落华摸摸她的头,脚步稍慢,“我走快了?”

  “没有。”九雅也可日行数百里,并没觉得多快。

  落华恩了一声,继续加快脚步往前走。

  “,我们去哪里呢?”九雅因她开了个头,马上殷切地问起。这路越薪偏,渐渐荒芜人烟起来。九雅从来没来过这处,到了路的尽头便顺着那山石崎岖的小道爬了起来。这越爬越高的,脚下的路越来越窄,仅容一只脚个,一边是刀削一般的山仞,另一边则是薄薄一处松土,虚咬在山石之外,下面便是令人头晕目眩的绝壁了。

  九雅只望着前面,双手巴着峰仞,走了一路也没叫过一句怕。倒让落华惊讶地回头望了一眼。九雅模样还是那般乖巧伶俐,神间却看得出她是长大一些了。

  “我们去看大哥。”

  “啊?”九雅吃了一惊,“夫墨在山上啊?怎没住殿里养伤?”

  “山上有处灵气充沛的洞穴,最适合养伤。夫墨每日就住那里,怎么?没去看过他?”

  九雅摇摇头,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忙掉转头看着远方。这里地高风凉,日脚步还近,风吹得人脸生疼。不过粹里俯望而下,那一片秀丽又坚实的山川就在脚下眼前,胸中不由一口豪气生起。她舒口气:“他不见我吗?”

  落华笑笑,没有说话,两人脚下没停,像攀援的猴子一样迅速地走过那一处狭长绝壁,终于又走到有泥土植物的土地上。

  “看见了吗?”落华一手遥指,“那里,大哥就要出关了。”

  九雅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透过枯树的枝桠,那山顶之处隐隐有淡淡白舞缭绕,有一线白光在傍晚昏黄的天地间直射向天空。九雅以前来时都是白日,见不着这神奇壮观景象;住这里时更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不张着嘴惊叹一声:“那是什么?”

  “青山的山脉灵气。”落华笑道,“我们快走吧。”

  “哦,哦哦。”九雅还没完全回神,被她拉着走了好几步才恢复自己意识,因为和她拉着手,感觉上又亲密几分,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找大哥。”

  “哦。”九雅点点脑袋,“那长生门的人来干什么?”

  落华回头朝她眨眨眼:“嘘,别告诉别人哦。他喜欢宫主呢。”

  “咦?是不是啊?”九雅爱听爱讲这些八卦,听了这种话立刻挨近她探究,“你怎么知道的?”自己在心里想一想:宫主那样,是男子都会喜欢才是,这倒无可厚非;;只是那无双的宫主会喜欢他么?

  “我看出来的。”落华道,说了自己笑笑,显是觉得滑稽。

  九雅问:“宫主呢?”

  “你说呢?”

  九雅心里有个答案,不说,只笑笑。

  两人走得飞快,不过这上坡的路,九雅走着也气喘,问:“,为什没坐叶子上山呢?”

  “这里是天咎,哪里轮到我们在天上放肆?再说这山顶是天咎圣地,不可唐突。”

  九雅叹口气,拉着她的手借力在后面走。

  山顶有草屋数间,石井一口,草屋里水气弥漫,炊烟缭纾树下草蓬站着几个人,看起来言笑甚欢。还有几个穿来走去的青衣使,不住端着大盆热水进出,都盛到一巨酤里,那巨酤半边隐在地下,倒进去的水像永远倒不满似的,炕到水面。

  九雅和落华上去,也没人打招呼,只是看一眼点个头,又一起说话。九雅细细地看他们:路蓝天、李少白、梵迦。尤其是梵迦,穿那青衣白的修袍,发纶如,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九雅一个孩都看木了眼睛;那路蓝天果然一副痴傻模样,看着就让人伤心;李少白却完全不被那丽所,坦荡大方、举止有礼。

  九雅到处看着,找了半晌忍不住问落华:“,夫墨咧?”

  “还没出来。”落华望着那巨酤道,九雅便跟着她看那里,数一共倒了多少盆水,渐渐就沉了,但西边还是有金黄的光芒,太阳还没落完山。

  九雅不无聊起来。那边三个站一处;这边自己和落华站一处,有些尴尬的样子。但那边的声音渐收,都凝目看向巨酤来。

  忽然那酤一晃,有一鸣金击剑的撞击之声从地底传来。

  梵迦竖起一只手,让那些送水的子停步:“都回去吧。”

  落华朝前紧走几步,九雅也跟着走,心里也开始怦怦地紧张起来,拳头捏紧,眼睛专注地望着那里。夫墨会从那里出来吗?

  夫墨没有从那里出来。远处黎黑的山面上有谁腾空而起,衣衫伸展显露狂态,他一飞冲天起,人影不见,而后又慢慢落下,离人极远。那红从黑的领口袖口边露出,两种颜绝妙的搭配,配他白皙皮肤红润唇,几分魅。他落地站直,双手握拳昂头向天,忽地一声清啸响彻天地,接着一声连一声,像烟飞起又滑落。

  九雅幼时随主家去过大城一次,那时正值元宵,河边放了烟,对年幼的九雅来说,那是盛世景象,一飑冲天随即开成颜各异的朵,在空中华丽绚烂。夫墨那清啸阵阵听在她耳朵里也是那般:一气冲天,在空志过优雅的弧度落下……

  夫墨一气啸完,才低头调息,很快就几纵来到众人面前负手站定。

  先看看梵迦,冲她微微一笑:“多谢。”目光随即瞄过李少白路蓝天,冲两人各点点头,再看落华九雅,也是各点一次头,当先走在前面:“回去吧。”

  这样一句话,拉下后面等待良久的五人,真就独自走了。

  别人心里怎么想,九雅不知道,自己心里却真是失望。自夫墨腾空而起到仰天长啸,她一直面带兴奋紧盯着他,只盼他能过来拍拍她的脑袋说间话,却谁知是这样的?

  黑衣的少年背影孤傲坚决,和清秀温柔的白衣模样似乎不同了。李少白自身份更尊贵后,身上也或隐或现几分狂傲气,却与他比相形见拙。

  九雅跟着去了大殿,她见过水晶宫,这人世间奢华雄伟的地方虽然仍让她啧啧惊叹,然露小家子气,还能自在游看,自找乐趣。

  夫墨坐在梵迦身旁,她的一边是李少白,再来是路蓝天、落华,九雅坐在最远处,一手托腮看着他们,心里好落寞。夫墨虽然话不多,不过问什么都说,说时总是带着轻笑,让人见之忘俗。

  晚上九雅被安排在一间雅致小屋里,外面还有一个使服侍着更衣洗。上了却辗转粪睡不着。许久后她坐起来抱膝叹气,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落落寡欢。

  外面勇亮,不是特别亮,却照得见路让人看得分明。

  九雅翻窗出门,看见院子里一棵大树,叶子落尽了,一树枝桠偏到屋顶上。她几气爬上树,踩着枝头上了屋顶,走到瓦屋中间坐着,月亮不亮,星星却正好。她托腮看着,心里的愁绪却更浓了。

  “唉,夫墨不理我。”她叹口气,把脑袋埋在膝头。

  “哧~”有什么发笑一样的声音。九雅没抬头,感觉有什么抚过自己的头。一个激灵秘抬头,看见身边一膝半蹲的黑衣少年,细长的眼似笑非笑,唇角微翘。

  “啊,夫墨。”九雅不由轻轻地叫了出来,被这突然的惊喜弄得满心欢喜不能言语。

  夫墨坐她身边,仰头看月,然后转头看她,伸一手拢过她散乱的几缕头发,慢慢滑下,描过眉眼,直到唇边。那根手指凝在唇前,隔着一指之距。

  那一刻空气里有什么渐渐变了味道,只是太快,稍纵即逝的一刻罢了。

  九雅不察觉,只是满心的欢喜充沛心间,心底里白绚丽的朵复又开放。

  夫墨缩手,又伸手一把横抱起她,放在膝头,像对小姑娘那样微笑看她:“我看见你了,你长高了。”

  九雅忍不住小小得意,呵呵地笑。

  “夫墨,”她抓着夫墨衣襟前的一点领边,因为天黑没人看见,又十分喜欢这样的亲近,她没再抱怨什么,反而坐得心安理得,“你怎没来看我?”

  夫墨颇奇怪:“梵迦没告诉你?我半年没下山。”

  九雅摇头,心里更是高兴了,小嘴巴裂得合不拢。

  “笑什么呢?”

  “我高兴啊。”

  “走吧,我带你去找丰水。”

  “咦?干什么?”

  夫墨拍拍她的头,微笑:“忘了么?不是要她死么?”

  九雅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她人很好啊。”忙又扳指头说她的好,最后坚定地说,“我现在喜欢她啦,不讨厌她。”

  夫墨眼神闪烁:“你不是一直住大殿的吗?”

  “没有,我还是住原来的地方啊。”

  “哦。”夫墨点头。

  九雅满脸笑,问:“夫墨,你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

  “你不是没睡吗?”夫墨看看天,忽地一笑,倒有些狡黠味道,“我们走吧。”

  “去哪里?”

  “去雪山。本来我打算明早再告辞,不过多了个李少白跟着……”他不由摇下头,“今晚走就是。”他放下九雅,拉着她站起,使劲嗅一口中清凉气味,微笑问:“闻见了吗?”

  “什么?”九雅也深吸一口气,却什么也没闻到。

  “灵兽的味道,它已等在山脚,只等我们去了。”夫墨手一挥,“我们走吧。”

  “啊,小梗”九雅不由惊喜,忽地想起那时的约定,心里高涨的热情气焰忽地熄成一点小火星,十分犹豫推委,“啊,那个……它……”

  “走吧。”夫墨道。

  “恩。”九雅硬下心点头,反正要和夫墨一起走啦,肯定会见到小乖,只是早晚罢了。她下定了决心,脚步坚定往前走,却忘了这是在屋顶,一脚踩碎两片瓦。

  她正自我责备,忽地身子一轻,满身的力度都消失了,人已和夫墨一起腾空而起,流矢一样掠过群楼,直射下山。

  九雅不是没剑步如飞地走过跑过,也坐过落华的荷叶李少白的飞剑,只是没有哪一个能和这星矢一样的速度媲。那速度太快,以致于炕见两边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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