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年代纪》

遗忘的世界

再一次睁开眼晴的时候，她看见熟悉的殿宇，熟悉的摆设。

　　这里是月神祭坛。

　　她就躺在月神祭坛殿宇外的一株奇樱树下。忽有风吹过，数朵紫色的樱花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面前，一时之间，她有些茫然，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哪个年代？

　　记得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听到司月的声音。

　　千年前那场叛乱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几道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影出现。

　　路颜看见自己。

　　身后还跟着沉默的夜火和寂星。

　　不，那不是自己，那是司月——千年前的司月女神。

　　“寂星，夜火——”走在前面的司月忽然停下了脚步，从容淡泊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你们现在还有机会反悔。”

　　夜火紧抿着唇没有说话，而寂星则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殿下，我们已经做好决定了。”

　　“很抱歉，让你们做这样的事。”司月回过头，“放眼妖兽界，唯一可以阻止宿冰的，就只有你们两个人。特别是你，寂星——”司月将目光落到了寂星的脸上，“你是宿冰最信任的人。”

　　“请殿下放心，单凭这一份信任，我就不会让冰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谢谢。”除了这一声谢谢，司月已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殿下——殿下——”曜长老气喘嘘嘘地从殿外赶了过来，脸色惨白，“不好了，殿下——不好了——”

　　“怎么了？”司月脸色微微一变。

　　“宿冰已经攻破了王城的防御，现在正带着人向这里赶来。”

　　“我们去看看。”夜火和寂星急忙往月神祭坛外掠去。

　　司月看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曜长老，你说我这样做错了吗？让寂星和夜火背叛自己情同手足的好友——”

　　曜长老还未及回答，身后忽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那也是为了妖兽界的存亡。”

　　看见来人，司月的眼里露出了微笑。“祭鸿。”

　　“我亲爱的司月殿下，你不用替星和夜担心，他们心里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听从于你的命令。”

　　祭鸿将手中的一支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鲜花递到了司月的面前，“我美丽的女神应该时常微笑。”

　　“谢谢。”司月收下了祭鸿手中的花，“你能来我很高兴。”

　　“虽然现在我已不是妖兽界的王，但在新王出现之前，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妖兽界就此毁灭。而且——”祭鸿微微一顿，“若是我不来，也许，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是吗？”祭鸿的唇边虽带着微笑，但那一双眼眸却像是能看透人心般，“月，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灵豹族的人擅长读取人的心，也擅长占卜——”

　　曜长老听出了弦外之音，“祭鸿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祭鸿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月，这次妖狼族的叛乱，不仅是妖兽界的劫难，也是你的生死大劫，对不对？”

　　曜长老面色一变，“殿下——”

　　司月淡淡一笑，“祭鸿，我知道这件事必定瞒不了你，我也知道，你一定会为此而出现。”

　　祭鸿闻言不由怔了怔。

　　司月深深望向祭鸿的眼里，“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祭鸿眸光微微一沉，“只要你可以避过这场劫难，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这场劫数，是注定的，谁也救不了我。毕竟劫数因我而起。”司月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既然注定无法挽救，又为何不将目光放在将来？”

　　“将来与我何干？”祭鸿忽然一把紧扣住司月的肩头，“月，我绝不会让你死。”

　　“我不会死。”司月轻轻将祭鸿的手拿下，微笑，“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真的？”祭鸿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你可不要骗我，月。”

　　“是啊，我会回来。但在我不在妖兽界的这段期间，你是否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辅佐下一任新王。让他改变妖兽界的现状。这件事只有曾经为王的你才能做得到。”

　　“好。我答应。”祭鸿点头，“但月，你也要遵守自己的诺言，若是你违约不回来的话，我会毁了那个新王。”

　　司月无奈地摇头，“祭鸿——”

　　祭鸿微笑，“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可别让我这个前任君王做一个无信之人。”

　　祭鸿话音方落，忽然月神祭坛的大门“嘭”的一声，被人强行撞了开来。

　　四周的风随之吹贯而入，像是忽然间被人赋予了某种生命一般，在上空呼啸徘徊着，似在为什么而摇旗呐喊。

　　站在奇樱树下的路颜不禁往殿外望去。

　　只见殿门外，出现了一名紫发褐眸的男子。虽然他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但整个人就好像都融入了风里，与之合而为一。

　　让人感觉，只要他轻轻一挥手就可以将整个月神祭坛毁于一旦！

　　——正是妖狼族的首领宿冰。

遗忘的世界

　　那是一种从未感受到的寒意。

　　所有的风不仅有了生命，而且泛着银白的光芒，幻化成了道道利刃，停顿飘浮在了半空之中，好像随时待命出击。

　　祭鸿下意识地跨前一步，将司月护在了身后。

　　“跟我走，离开这座牢笼。”

　　风中的宿冰一步步地踏进月神祭坛，那冰冷肃杀的狂风将庭院里的奇樱树纷纷拦腰截断。

　　刹时间，落缨纷飞，一片凄艳。

　　“宿冰——”司月的眼底掠过一丝叹息，“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我是不明白啊！”宿冰停下脚步，一扬唇角，目光又冷凝了几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分明很厌恶这里，却非要将自己困住？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能按自己的意愿而选择生存的方式？我更加不明白，为什么神就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心？”

　　司月并没有回答宿冰的话，只是轻轻地摇头，“宿冰，退出王城吧！不要再错下去！否则，这个妖兽王朝将会因此而毁于一旦。”

　　“哈哈哈——”宿冰纵声狂笑，“那又如何？我正恨不得这个腐烂的王朝就自灰飞烟灭，这样一来，你就不会再受到束缚，就可以自由了，不是吗？”

　　“冰，那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祭鸿淡淡地插了一句。

　　“一厢情愿？”宿冰冷冷地看向祭鸿，“祭鸿，你不是会读心术吗？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月的真正愿望是什么？”

　　祭鸿顿时沉默。

　　“连你都无法反驳了，不是吗？”宿冰复又将目光投向司月，然后慢慢地朝她走近，“月，放下这所谓的责任，放下这个王朝，跟我一起走出这座牢笼。”

　　那每一步踏出都能听见风的呼啸声。

　　原本拦在司月面前的祭鸿几乎无法站稳身形。

　　妖狼族的银风之刃可以说是整个妖兽界最为可怕的利器。

　　“殿下，快离开这里。”

　　曜长老慌忙拉住司月，就要往殿内退去。毕竟，殿里布置着神之结界，可以保护女神，就连宿冰也不能轻易解除。

　　司月朝曜长老轻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

　　“这件事因我而起，必须由我来结束。”

　　“月——”祭鸿面色一变。

　　司月淡淡一笑，“祭鸿，你不要忘记了给我的承诺。”

　　“月，你想干什么？”

　　祭鸿正欲上前拦住司月，忽然一道无形的结界拦在了自己面前。

　　“月——”

　　“殿下——”

　　祭鸿和曜长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月一步步地走到宿冰面前。

　　“我曾经跟夜火说过，如果可以选择，我决不会当神。”司月平静清澈的双眸深深看着宿冰，“不可否认，这也曾经是我的愿望。但我既然注定要承担起这份责任，我就不能因自己的私心而退缩。因为我的手上掌握着妖兽界族人千千万万的性命，也掌握着妖兽界的将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于一旦，宿冰，你明白吗？”

　　“毁了又如何？”宿冰激动地扣住了司月的双肩，“这座月神祭坛已经困住了你千万年，还不够吗？难道你就甘愿这样永远地困在这里？永远地一个人承担起一切吗？”

　　多少年了！

　　自从妖兽界诞生的那一刻起，女神就已存在。

　　在这千万年的岁月里，她只是一个人默默在这座冰冷的月神祭坛里承担着妖兽界兴衰，承担着妖兽界的将来。

　　虽然她高高在上，虽然她受万民敬重，但她却是最寂寞的。

　　她不可以随心所欲地活，她不可以任意地哭，不可以任意地笑，她只可以宽容淡然地面对所有发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这样的她让他有多心痛。

　　爱上神，在这个世界是不被允许的。

　　因为神是属于万民的，并不属于某一个人。

　　传说中，爱上神的人，或是被神爱上的人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但，那又如何呢？

　　他从来都是按自己心意活着，这是他的生存方式。

　　他不管她爱不爱他，他也不管将来他会面对怎样的命运？他想救她走出这座牢笼，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将来的命运会如何？他从来没想过。因为他始终相信自己可以战胜那个注定的命运。

　　“跟我走。”他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深褐色的眼眸里写满了不容拒绝，“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带你离开。”

　　忽然，一道七彩的光芒自紧握住她手腕的掌间扩散而出，随即形成一道光网，将他整个人困在了结界里——那是她手腕上的护月之链的神光。

　　“你困不了我太久。”他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即使护月之链的光芒像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掌心，痛彻心肺。

　　司月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似乎带着淡淡的复杂。

　　“寂星，夜火——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名字，宿冰神色微微一变。微侧过头，他看着身后出现的那两名好友，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轻笑。

　　“星，夜，你们打算背叛我吗？”

　　四周的风狂乱了起来，如同刀一般割痛了所有的人肌肤。

　　“对不起。”

　　寂星微一垂眼帘，并没有直视宿冰的目光。

　　双手轻轻地结起光印，道道蓝光顿时自掌间倾泻而出，化为万点光芒缠住了四周呼啸徘徊的狂风。

　　宿冰没有动，甚至没有阻止寂星。

　　“这是我教给你的控风光印，没想到啊，星，这世上唯一知道我弱点的好友，也是最后让我功败垂成的人。”

　　“冰——”这时音然带着一些妖狼族的族人冲了进来，神色惨白，“冰，不好了，我们施下的风术不知为什么全被控制住了，现在很多族人都被——”

　　话音未落，她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冰竟被困住了吗？

　　而寂星手上的光印——不正是控制风术的控风光印吗？

　　“寂星——”音然一双蓝眸刹时布满了悲愤与杀意。

　　他背叛了冰的信任。

　　“把宿冰给我抓起来。”月神祭坛外忽然响起了一道喝斥声。四大长老带兵冲了进来，团团将月神祭坛围住。

　　“妖狼族阴谋叛乱，全部杀无赦。”

遗忘的世界

　　那一句无情的命令一经颁下，月神祭坛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路颜呆呆地站在奇樱树下，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妖狼族族人倒下，看着鲜血将四周的紫色樱花染成了红色。

　　这里是神殿。

　　这是代表着神圣恩泽的神殿。

　　但这一刻，却成了血腥的屠杀场。

　　“住手！住手啊！”

　　她想阻止，想放声叫喊，但所有的声音和行动似乎被某种力量给封印住了般，她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寂星闭着眼，手上的蓝光依旧没有解除。

　　因为他手中的光印被杀掉的妖狼族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他的面前，每一个人的眼中都写满了怨恨与悲痛。

　　寂星——寂星——你在做什么？快解除那个法印啊，至少——

　　至少什么？

　　至少让妖狼族的人有能力反抗？

　　至少让更多的人因此而死去吗？

　　路颜忽然浑身冰冷。

　　“寂星，我不会饶了你的，如果你让我活下去，我一定让你粉身碎骨——”浑身浴身的音然疯了般地朝寂星袭去，然而，妖狼族的风术被控，现在的她又哪里可以冲得出重重包围？

　　她只能勉力支撑着作困兽之斗。

　　路颜闭上了眼。她不要再看到这样场景。

　　而困在了神光结界的宿冰很安静地看着他的族人接连倒下去，脸上甚至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为首的云长老走到司月面前，拱手道：“殿下，宿冰犯上作乱，试图阴谋夺位，其罪当诛，臣认为应将其元神俱毁，永世不得超生。”

　　司月并没有回答云长老，而是看了寂星身边的夜火一眼，“夜火，你和祭鸿与我合力将宿冰打入缚神之狱吧！”

　　“是。”夜火走到宿冰面前。

　　祭鸿也走了过来。

　　“寂星，夜火，祭鸿——我会永远记着你们——”结界中的宿冰冷冷地笑。

　　夜火紧抿着唇，手中银芒一闪，幻刀已出。

　　“你们以为就这样可以困住我了吗？”

　　宿冰忽然大笑了起来，四周原本停止的风又再度呼啸起来，寂星手中的蓝色光芒微微暗了一下。

　　眉峰微微一蹙，寂星一口鲜血已吐了出来，血染衣襟。

　　“星——”夜火面色一变。

　　而就在此时，护月之链的结界被破，宿冰脱困，四周的狂风顿时化成为千万道利刃朝寂星疾射而去。

　　“星——”

　　夜火和祭鸿想救人，却被宿冰给拦住。

　　一道人影比那些风刃快了一步。

　　是司月。

　　她拦在了寂星身前，七彩神光幻化成一道光墙，试图化解那些致命的风刃，然而，即使她倾尽了全力，依旧有一道利刃穿过层层光网，直射向寂星的心口。

　　“寂星，小心。”

　　司月身影一闪，右手幻化出另一道银光，想拦下那道风刃。

　　然而，宿冰的力量太过强大，那道风刃依旧穿透了银光，直接没入了司月的心口。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月——”重伤的寂重只能来得及扶住司月软倒的身躯，“月，你怎么样？月——”向来温和淡然的寂星，脸上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怀中的司月神色惨白，胸口上更是沾满了鲜血，就连灵体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没有人可以承受得了宿冰的风之银刃，就连神也不能。

　　“寂星，辛苦你了。”气息微弱的司月，朝他淡淡一笑，“我总是让你做一些，你不愿做的事。”

　　寂星轻轻地摇头。

　　“月——”宿冰神色更是大变，他停下了对祭鸿和夜火的攻击，朝司月疾奔而去。

　　“月，你绝不可以死！”

　　四周的风更为狂乱了，夜火、祭鸿等人几乎都站不住身形。眼前的情景全被风雾给掩住了。

　　“天道洪荒，万法服魔，缚神之狱，开——”一字一句的灵言忽自司月的口中念出，在宿冰冲到面前的那一刻，一道强烈的银芒自地底爆发而出。

　　“月！！”宿冰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脚下那个已经被打开缚神之狱。

　　即使到了这一刻，她唯一想的，竟还是封印他吗？

　　冰冷瞬间冻结了身心。

　　——月，到头来，你还是要我死啊！

　　——对你来说，这个神位，这个妖兽界真的胜过一切吗？

　　心已灰，意已冷。

　　宿冰仰天凄厉狂笑，“哈哈哈——好一个司月女神，好一群至交好友——今日宿冰落至如些田地，无话可说，也怨不得旁人——”

　　强烈的光芒渐渐将他掩盖，但他却仿若未觉般，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只是直直盯着司月，就仿佛在看透她一般。

　　“祭鸿、夜火，快——”司月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厉声喝道。

　　夜火和祭鸿同时结下光之法印，困住了结界中的宿冰。

　　劫数也许被避过了吧？司月微微松了一口气。

　　“月——”察觉到怀中的司月气息越渐微弱，寂星的脸色也跟着惨白一片。

　　“殿下——殿下——”曜长老惊慌地赶到司月的面前，“殿下，你怎么样了？”

　　“曜长老——”司月微喘了口气，“帮我护法。”

　　“殿下？”

　　“如果现在不施放神月之勾，就没有机会了。”司月轻咳了两声，目光诚挚地看向曜长老，“我需要你的帮助。”

　　曜长老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殿下，你现在若再用神力，你真的会——”

　　“如果不选出新王，妖兽界就会此一蹶不振，新王是妖兽界的希望——”司月强撑着半坐起来，但依旧轻靠着寂星。

　　“寂星，麻烦你让我靠一下了。”

　　她最后的力量只能用来施放神月之勾了。

　　寂星沉默地点头，微微掩去了眼底的悲痛。

　　司月闭起眼，口中念出灵言，一缕银色光芒顿时在她手中越渐清晰起来，化为了一道银色的月牙。

　　“寻找你真正的主人吧！”

　　伸指轻轻一弹，那枚银色的月牙顿时朝南方疾射而去。

　　“是南泽的方向吗？”曜长老抬起头。

　　就在这时，风中忽然响起了宿冰的狂笑声——

　　“哈哈哈——我不会让你们就此困住，我会想办法回来——我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已经渐渐陷入缚神之狱的宿冰，身体里忽然疾射出一道绿光，直追半空中的那枚银色月牙。

　　“叮”的一声，绿光没入了月牙之中。

　　“糟了。”

　　司月脸色一变，试图施放神光，试图将神月之勾摧毁，然而，此时的她力量已太过微弱，神光虽击中了神月之勾，却只将它打掉了半截。

　　转眼间，神月之勾便在云层里消失地无影无踪。

　　到头来，她竟还是无法化解这场劫数吗？

　　司月脸色一片惨白。

遗忘的世界

强烈的银芒在渐渐消失，缚神之狱的开启之门也在渐渐地合拢。

　　笼罩在光芒中的宿冰唇角扬起了一丝冷凝嘲讽的轻笑，“月，我会回来的。我永远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所坚持的东西。”

　　四周的风，终于停止了吹动。

　　光芒散尽的那一刻，宿冰也随之消失了踪影。

　　他被封印进了黑暗的缚神之狱深处。

　　“冰——冰——”

　　音然眦目欲裂，疯了一般就要扑过去。

　　“你这个妖狼族的最后余孽，你也可以跟着你的族长一起去了。”云长老冷冷地拦住了她。

　　只是轻轻一推就把几乎已是力竭的音然推倒在了地上。

　　“冰——冰——”早已万念俱灰的音然，对云长老所说的话仿若未闻。她呆呆地跌坐在地上，望着宿冰刚才消失的地方，泪流满面。

　　“不会的——冰——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就被封印——不会的——”

　　云长老冷冷一笑，眼中毫无同情之色，举掌就要将音然击毙。

　　“等等。”祭鸿拦下了云长老那致命的一掌。

　　“祭鸿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虽然对方已不是君王，但云长老对祭鸿还是有着几分顾忌。

　　“妖狼族就只剩她一个族人，云长老又何必赶尽杀绝？”

　　“祭鸿大人没听说过放虎归山吗？”

　　祭鸿看了眼呆坐在地上的音然，轻笑，“难道云长老会怕一名已经不成气侯的妖狼族女子吗？”

　　“哼。”云长老冷哼了一声，却未再出手。

　　“快走吧！”祭鸿将呆坐在地上的音然轻轻一托，“离开这座王城，永远也不要再踏进来。”说着，手上轻轻一送。

　　银芒闪现的同时，音然也不见了踪影。

　　祭鸿轻叹了口气。

　　“殿下——殿下——”

　　前面传来了曜长老焦急的呼唤声，夜火和祭鸿连忙赶过去。

　　“月——”虽早已预料到了结局，但祭鸿还是无法接受。

　　受了银风之刃的重伤，就算是司月是女神也逃不过这次大劫。

　　“祭鸿，神月之勾已被污染，里面被赋予了宿冰的半个灵魂，新王怕不再是我所希望的新王了，总有一天，宿冰会借着这个新王的躯体而冲破缚神之狱。”司月苦笑，“没想到宿冰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但这个世上不能没有王——”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宿冰得逞。新王不是这个世界的希望吗？我会好好辅佐他，让他成为历代最为贤明的王。”

　　“谢谢。”

　　祭鸿深深凝视着那张苍白倦怠的脸庞，“我不要你的谢谢，我只要你记住自己的诺言就好。”

　　“我会遵守我的承诺。”司月疲倦地闭上了眼，“曜长老会送我到异界，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殿下——”泣不成声的曜长老强打着精神结下了法印，打开空间之门。

　　“寂星、夜火——以后这个王朝就拜托你们了——帮我守护住这个新王——”

　　司月微笑着看向脸色同样惨白的寂星和夜火，身体终于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众人都不禁闭上了双眼。

　　奇樱树下，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的路颜，思维却停留在了那一段话上——

　　“神月之勾已被污染，里面被赋予了宿冰的半个灵魂，新王怕不再是我所希望的新王了，总有一天，宿冰会借着这个新王的躯体而冲破缚神之狱。”

　　如果宿冰利用流月的身体复活，那流月会怎样？

　　脑海里闪过了那个可怕的梦境，路颜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回去，她要回去！

　　心口又开始灼热滚烫起来，她紧紧捂着胸口。

　　“司月，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对不对？你出来，司月——”

　　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终于恢复了行动力，她朝四周狂喊，“司月，出来——你出来——带我回去——”

　　话音方落，眼前忽然又变幻了场景。

　　月神祭坛不见了。

　　寂星他们也不见了。

　　四周一片朦胧冰冷的黑暗。

　　“你要回去随时都可以！”黑暗里，响起了司月的声音。

　　“司月，你终于出现了。”路颜环视着四周，“你先告诉我，流月身体里藏着宿冰的半个灵魂，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流月无法战胜宿冰，他只有消失。”司月淡淡地回答。

　　“消失？”路颜心中一紧。

　　“是啊，消失。从此以后这个世间再也没有流月淳，取而代之的，是重生后的宿冰。”

　　“流月他自己知道吗？”

　　“我想祭鸿已经都告诉他了吧！所以，他才会下决心把你送回去。”

　　“那只笨蛋狐狸。”路颜心中隐隐感到了疼痛，“司月，马上送我回去。我要马上回去。”难怪最近他这么反常，不知道在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那只笨狐狸又做了什么笨蛋事了？

　　“好，我这就让你回去。不过，路颜，你要记住，这世上谁都可以放弃流月淳，只有你不可以。如果连你都放弃了，流月淳便再也不可能会回来。”

　　“我不会放弃。”路颜紧紧握起了手心，“我不要那只狐狸消失。”

　　因为……他是我要守护的人！

遗忘的世界

夜，已经很深了。

　　封灵洞里一片寂静清冷。

　　寂静地让人忍不住觉得寂寞起来。

　　冰冷的千年冰玉床上，寂星正安静地躺在那里，面目安详，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真会让人错觉，他已经永远地沉睡了，不再醒来。

　　即使是祭鸿，也只能将他治疗到这种程度。

　　灭神咒术在妖兽界是一种禁忌之术，虽然能激发出施咒者的巨大潜能，但同时也急剧地消耗着施咒者的生命。

　　那是用生命换来的力量。

　　现在要等寂星醒来，也只有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星，你什么时候才会醒呢？”流月淳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床沿，目光却是毫无焦距地望向封灵洞外。

　　“总是这样一个人真的好无趣啊。真的——很无趣——”

　　流月淳轻轻一扬唇角，笑意落寞。

　　“知道吗？朕已经习惯了，被你守护的日子。呵呵，你们真是不能太宠朕啊，当被守护成为习惯，要改掉的话，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也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

　　话语一顿，他微微垂下了眼帘，“朕已经从祭鸿那里知道了，你会这样不顾性命地守护着朕，是因为你对司月许下的承诺。不只是你，夜火也是，祭鸿也是，如果没有那个承诺——朕可能——什么都不是吧？”

　　“不过，朕还是很谢谢你和夜火，如果没有你们，朕无法想像自己会怎样渡过这一千年？”

　　缓缓地，摊开了紧握的手心。他微低眼眸，看着掌心上那道绿芒以诡异缓慢的速度向小臂延伸，一直没入衣袖之中。

　　当这抹绿芒到达心脏的时候，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流月淳。

　　影千所下的咒术是一种叫做噬魂术的高级咒术，这种咒术吞噬的是本体的灵魂，会让人一点一滴地消失记忆，消失自我，最终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王城的那场叛乱之中，夜玄射出的那一箭其实就是咒术的开始，再借由护月之链，成功地将噬魂术施放在他身上。

　　不过对于他来说，消失的，只是流月淳而已。到了那个时候，原本隐藏在他体内的另一半灵魂将会占据他的躯壳。

　　“当朕被咒术完全吞噬的时候，你说朕会不会忘记你、忘记夜火、忘记祭鸿，忘记青岚和曜长老？还有——”紫眸中掠地过一丝淡淡的复杂，“还有颜——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掩唇轻咳了两声，他自嘲地轻笑。

　　“星，千万别对朕失望啊！就算是王，也会有软弱的时候——朕这是最后一次说这样的话——”

　　微微侧过头，他看了眼依旧沉睡的寂星。

　　“朕答应你，绝不会输给宿冰。绝不会让妖兽界就此毁灭。这是司月，也是颜的愿望，不是吗？希望你清醒过来的时候，会看到一个全新的妖兽王朝——”

　　话音方落，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洞外鬼鬼祟祟地闪过一道白影，他敛起了眼底落寞的神色，伸指轻轻一弹。

　　一道银色的水墙已经封住了洞口，成功地阻止了将要逃出洞外的白影。

　　“啊——”

　　那道白影低呼了一声，又“嗖”的一下，逃进了黑暗的角落，隐藏起身形。

　　流月淳唇角一牵，也未支声，依旧懒洋洋地坐在地上，靠着玉石床沿，双眸甚至半合了起来。

　　过了片刻，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某个角落悄悄探了出来，在看到流月淳之后，又缩了回去。

　　“胖盗，你以为朕看不到你吗？”

　　藏在角落里的白影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后，终于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气鼓鼓地挥舞着猫爪。

　　“王上，青岚不准你叫这个名字。”

　　虽然青岚语出不敬，流月淳竟也未斥责，只是睁开了眼看着青岚，紫眸的神色一片深沉似海，让人捉摸不透。

　　“王——王上——”青岚只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但依旧嘴硬，“就算王上生气，我也要这么说。这个名字——这个名字——”青岚语声哽咽，“这个名字只有殿下才可以叫。”

　　流月淳眼眸微微一眯，“过来。”

　　“我——我为什么要过去？”在那道冰寒似刀的目光注视下，青岚颈毛倒竖，连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但它依旧强自镇定地歪过脑袋，满脸倔强，“我——我正在生气，所以，就算是王上的命令，我也不会过去。”

　　流月淳忽然笑了，学着路颜平时的语气，“小盗盗，你以为朕没办法让你过来吗？”

　　这一回怒火压过了害怕，青岚跳了起来，不满地抗议，“王上你怎么又乱叫——”它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飘浮了起来，不受控制地飘向流月淳那边。

　　“啊啊啊——”青岚怒了，想挣扎，却全身不能动弹。

　　流月淳打了个响指，青岚顿时安安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里。

　　“这不是过来了吗？”流月淳一边轻抚着青岚身上柔顺的毛发，一边低笑，“盗中盗，你又何必跟朕逞强？”

　　“王上这是以强欺弱。为什么一定要找我？”青岚眼泪汪汪，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却又无可奈何。

　　“为什么吗？”流月淳状似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终得出结论，“因为朕很无聊。而眼前只有你在。”

　　青岚悲泣，“等星醒了，我一定要告诉他王上的恶行。”

　　流月淳不以为然地瞅了它一眼，“小胖盗，朕只不过是拖你过来陪朕消遣一下，这也算罪大恶极吗？”

　　“王上的恶行不是这个。王上把殿下送走才是恶行，现在殿下不在了，学着殿下的语气说话更是罪大恶极——”青岚一股脑将所有的不满高声嚷了出来，“殿下明明不想走——可王上偏要送她走——”

　　流月淳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青岚顿时也噤声了。

　　它知道自己刚才这几句太过了，毕竟它只是臣子，而流月淳是王。

　　“青岚——”好半晌，流月淳才淡淡地开口。

　　青岚垂下着眼眸，不敢抬头看流月淳。

　　“想不想学高深一点的术法？”

　　“啊？”对于忽然间转变的话题，青岚不明所以。它仰起头，看着流月淳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紫眸。

　　“朕教你一招可以杀死圣者的术法。”流月淳低下头对着它淡淡一笑，“现在王城危机重重，你总会有用得着的一天。”

　　“王上——王上不生我的气？”青岚不解地眨了眨眼，刚刚它还如此不敬地对待王上，王上不仅不计前嫌，甚至还要教它术法。

　　流月淳重重揉了揉青岚毛茸茸的耳朵，“看在颜那么疼你的份上，朕暂且不计较你刚才的失言。”

　　青岚顿时松了口气。

　　“青岚，你要记住，朕教你这招术法的事只是朕和你之间的秘密，你谁也不能告诉。”

　　“为什么？”

　　“你只要照朕的说法去做就好。”

　　“哦。”青岚重新将头埋在了流月淳的膝盖上，总觉得今天的王上有些不太对劲啊！

　　思忖间，忽然听到流月淳又冒出一句。

　　“大胖盗，有时候朕真的很嫉妒你。为什么颜每一次都任由你坐在她的肩上呢？”

　　听出了王上语气中的落寞，青岚这一回没再应声。

　　不过，大胖盗这名字可真难听啊！王上毕竟不是殿下啊！

　　青岚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殿下，你现在还好吗？

遗忘的世界

迷迷糊糊中，青岚做了很多梦。

　　它梦见自己被许许多多、让人直流口水的美食包围住了。当它兴奋地想抓起美食往嘴里塞的时候，曜长老竟出现了，怒气冲冲地施展“星火燎原”，说要把它烧成灰烬，以免它老是不听话，丢仙猫族的脸。

　　它朝气得银须乱竖的曜长老做了个鬼脸，便抱起一堆美食拼了命地逃，暗暗发誓就算这次被曜长老烧成炭，也要跟这些美食共存亡。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吃东西了，甚至瘦了一大圈，连殿下送给它的那件“海盗服”也宽大了许多。

　　这样殿下可是会心疼的。

　　它暗暗为自己找了个充足合理的理由。

　　也不知逃了多久，曜长老的喊声似乎渐渐远了。就当它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冷冽的杀气正慢慢朝他靠近。

　　“谁？”

　　它吓出了一身冷汗，转过身时竟看见失踪了很久的半妖云离。

　　“半妖，你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你找好久了。”

　　虽跟半妖不合，但至少这只半妖不是他们的敌人，它好心地想打声招呼。谁知，云离竟阴恻恻地一笑，手中红光一闪，幻化出了一把血红的幻刀，作势就要刺向它的心脏。

　　那双血红的眼眸如同魔鬼一般可怕。

　　“啊！”

　　轻呼了一声，青岚惊醒了过来。眨了眨眼，当视线触及玉石床上所躺着的寂星时，才醒悟刚才只是一个可怕的梦。

　　也许在梦里跑得太快太累了，现在竟觉得浑身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梦做得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啊！跟真的一样。

　　不过，它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呢？竟梦见云离来杀它了！

　　伸出猫爪轻按了按酸痛不已的背，正想起身，却赫然发现原来自己还趴在流月淳的膝盖上。

　　想起来了，刚才王上教会了它高级术法的灵言，便说累了要闭目休息一下。结果，连它也跟着一起睡着了。

　　微微仰起头，发现流月淳睡得很沉，连自己起身的动作也没能惊醒他。

　　王上最近一定很累吧？

　　这几天他的气色似乎一直不怎么好，眼底也总是带着淡淡的疲倦，但自从云长老发动那场叛乱之后，王城里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了，就连夜火将军也几天几夜没合眼了，更别提王上了。

　　青岚轻叹了口气，眼角的余光瞄到流月淳原本苍白的脸颊隐隐带着奇怪的潮红，连忙伸出猫爪一探。

　　好烫！

　　王上生病了吗？

　　难怪刚才自己这一番动作竟没能吵醒他啊！

　　“王上——王上——”轻唤了两声没能唤醒流月淳，青岚用猫爪挠了挠后脑勺，看来自己还是去找夜火将军来带走王上比较好。

　　正思忖着，忽然听到灵封洞外传来异响。青岚右耳微微一抽，跳下了流月淳的膝盖。

　　奇怪，刚才王上设在洞外的水光结界竟不见了。记得王上并没有解除啊！

　　一阵寒意忽自心底冒了出来，竟跟刚才梦里的感觉一样。隐隐间，有轻微的脚步传来，寒意越来越盛，青岚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一道人影出现在了洞口。外面那皎洁的月光照亮了那个人的脸庞。

　　银色略带蓝光的长发，深邃如海的蓝眸，还有发间那一对白色的耳朵——竟是云离。

　　“云离——”青岚神色一喜，正要迎上去，却惊骇地发现，云离的手中拿着一把泛着血光的幻刀。

　　——几乎中梦境里一模一样！

　　“王上——王上——”

　　青岚大叫了一声，冲回流月淳的身边，死命地用猫爪扯他的衣袖。

　　“青岚？”流月淳微微半睁了眼眸，但神智似乎还未完全恢复，声音也出奇地沙哑。

　　“王上，快——快——快跑啊——云离要来杀我们了——王上——”青岚焦急万分，用尽了力气，扯住流月淳的衣袖就想带他逃命。

　　可惜，双方无论体格还是体重都悬殊太大。

　　突然，头顶上寒光一闪，云离的幻刀已经朝它和流月淳砍了下来。

　　“青岚——”终于惊醒过来的流月淳，一把抄过青岚，往旁边就地一滚。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右肩被云离刺下的幻刀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王上——”青岚吓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只是——只是一点小伤——”流月淳抱着青岚站了起来，脸色虽苍白，但唇角却还带着笑意，“小胖盗，如果你受伤了，颜知道的话，肯定会心痛的。”

　　“王上——”青岚的声音顿时哽咽。

　　——王上，你受伤了，殿下也一定会难过的。

　　云离一刀落空，竟也不再追赶，眸中红光一闪，竟往玉石床上昏迷不醒的寂星掠去。

　　“星——”

　　流月淳身形一闪，几乎是用尽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拦在了玉石床前，用水之结界及时挡住了云离那致命的一刀。

　　“叮！”

　　结界与幻刀相撞，幻化出阵阵银红相交的光芒。

　　“流月淳、寂星——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云离一双蓝眸渐渐地被红色所取代。

　　那是半妖化魔的象证。

　　随着魔化程度的加强，他的力量就越发强大。

　　水之结界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王上——”被安全护在怀中的青岚，焦心地看着流月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际甚至不断地渗出冷汗。

　　右肩上的伤口鲜血也还在不停地流出。

　　“青岚，想——想办法带星离开这里——”流月淳忽然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

　　“王上——”青岚正想拒绝，却被流月淳冷声打断。

　　“青岚，这是朕的命令。星现在灵体很弱，不可以受到伤害——听到没有？”胸口和肩上的疼痛像火焰在燃烧，几乎淹没他的神智。

　　但他会支撑住的！他不能再让他最重要的人受到伤害！

　　他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星的性命，绝不可以再失去！

遗忘的世界

几乎要力竭了！

　　身体里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神智晃惚起来。

　　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加强结界力气，然而，云离手上那血色般的幻刀，竟像是会吸取人的力量一般，一点一滴地将他施放出来的灵力吸收了进去。

　　他感觉体内有另一股冰冷的力量正在不断地增长，渐渐地侵占他的身体。

　　——宿冰，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想用那把刀想将朕的力量全数吸收，好让那另外半个灵魂重生。

　　——但宿冰，朕绝不会输给你！

　　唇角牵起一抹嘲讽的轻笑，流月淳将怀中的青岚一抛，抛到了玉石床上。

　　“青岚，用你的空间移动之门。”

　　青岚从玉石床上爬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望向流月淳，“王上——”

　　“走。”

　　“王上，那你一定要撑住啊，我马上就找夜火将军他们来救你——”青岚别过脸，不忍再去看浑身是血的流月淳。

　　“空间移动之门，开。”

　　猫爪在半空中画下了银圈，一道银芒闪现过后，青岚和寂星消失了。

　　流月淳微微松了一口气，结界上的力量也随之用尽，云离刀上的血芒盖过了他的水之银光。

　　血红的刀光冲破了结界，“嗤”的一声，再度无情地刺入了他右肩上的伤口。

　　鲜血再度狂喷而出，流月淳痛得轻哼了一声，连双眼也慢慢合上，似乎已经放弃了。

　　“流月淳，这一回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云离的眼中慢慢浮现出了一抹阴狠与冰冷。

　　流月淳却轻轻笑了起来，“云离，你也未免太小看朕了。”话音方落，他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忽然银芒一闪，幻化出了流水银刃一刀刺进了云离的小腹。

　　云离吃痛，放开了流月淳，踉跄跌退了好几步。

　　“你——你是故意的——”云离紧捂着小腹，瞪着流月淳。

　　“对不起了，朕只能这样做——不过，你放心，朕已经避过要害了——如果——如果杀了你，颜一定会不高兴——”流月淳一边喘息着从地上站起，一边利索地拔出了肩上的血色幻刀，这把幻刀被赋予了邪力，如果再让它埋在身体里，可能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会灵力尽力了。

　　“宿冰，你为了出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流月淳一边捂着肩上的伤口，一边用残余的灵力封印伤口，防止再度扩大崩裂。

　　静静地站在那里，与伤重的云离对峙。若是平常，云离应该早就倒下了，但此刻他被邪咒侵体，力量与以往大不一样。

　　眼前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起来了，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

　　希望这一次青岚的空间移动之门准确些，不要再出意外。

　　忽然，面前的云离眼中红芒一闪，竟嘶吼了一声，再度欺身而近，好像忽然间对身上的伤毫无痛觉。

　　“该死，你这样会失血过多而亡的。”

　　流月淳强自打起精神，想用残余的灵力幻出一道光网缚住朝他扑过来的云离，然而，心口忽涌上一阵强烈的抽痛，让他不禁倒吸了口冷气，揪住胸口弯下了腰。

　　云离已经近身，流月淳直起身子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了，那血色的刀光眼看就要刺向他的胸口。

　　蓦地，一道强烈的银芒自他的身前亮起，云离的血色幻刀在触及那道银芒之即，便奇迹般地化为了尘烟，消失地无影无踪。

　　云离似被某种力量困住，呆怔在了原地。

　　白光之中似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在晃动，流月淳甩了甩头想看清楚，但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她呢！

　　全身的力气好像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流月淳再也支撑不住就往地上跌去。

　　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扶住了他。

　　“你这只笨蛋狐狸，我只不过离开了几天，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语气，流月淳觉得刚才冰冷的身心都温暖了起来。

　　“朕常听说人临死之前都会产生幻觉——”伸出冰冷的手缓缓轻抚上沐浴在白芒中熟悉脸庞，流月淳低低地笑，“不过，朕现在还不能死！”似触痛了伤口，他放下了手，微蹙了蹙眉峰，轻闭上眼。“颜，虽然朕很想见你——但此刻，朕还不想见你。因为有了这个挂念，朕才不会轻易死去——”

　　“谁准你去死了？”白光中的路颜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你这只狐狸有时明明很聪明，但有时候就真的很笨——”

　　流月淳重新睁开了眼，眼前的幻觉还是没有消失。

　　“颜——”那双紫眸里写满了惊诧与不信，“真的——是你吗？”

　　“在我跟你算好总账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活下来。”看着满身是伤的流月淳，路颜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你赶我走，我就得走吗？流月淳，没有人可以任意地摆布我的行动自由。我要当神就当神，我要留下就留下，我要你活，你就得活下来——”

　　流月淳笑了，“颜，原来你很霸道啊！以前，我们都被你骗了！不过——我——喜欢——”声音渐渐低弱了下去，流月淳这一回真正闭上了双眼。

　　他的颜回来了！

　　他希望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不是一个梦！

遗忘的世界

耀眼的白光渐渐平息了下来。

　　云离还是呆呆站在原地，双眸忽尔血红，忽尔深蓝，似乎在与什么力量拉锯抗争着。

　　路颜抱着昏过去的流月淳，抬起头深深看向云离。

　　云离小腹上的伤口很深，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也在不住的流血，可他却是毫无所觉般，连眉峰也没皱过一下。

　　“云离——”路颜轻唤了一声，试图唤醒他。

　　“……”云离满是疑惑地看向路颜，眸光中的杀意已渐渐退去。

　　“云离，还认得我吗？”

　　紧紧盯了路颜半晌，云离眸中的红光终于被清澈的蓝色所取代，“小——小雅？”那一声询问带着迟疑，也带着迷茫与无措。

　　路颜心中微惊，唇边却是扬起微笑，“哥，我是小雅。”她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云离会变成这样，但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先稳住云离。

　　将怀中的流月淳小心地放置在地上，路颜站起身，一步步地朝云离走去。

　　“哥，你受伤了，我们先治伤好不好？”路颜尽量学着云雅温柔平和的语气，慢慢地靠近，伸出手，她紧紧抓住了云离冰冷的手，“来，先坐下来，我帮你治伤。”

　　扶着云离坐靠在玉石床上，路颜一把撕扯下衣角的布条，轻轻绑上了云离的伤口。现在她的手上没有护月之链，力量也不知该如何发挥。其实刚才的那道白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施放出来的，也许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才会幸运地救了流月淳。现在平静下来，体力竟一点灵力的感觉都没有了。

　　她这个女神似乎当得很失败！

　　云离坐在那里，乖乖地任由路颜摆布，眉宇间还是茫然一片。

　　路颜轻叹了口气，如果这次她没赶回来，事情怕是真会变得无法收拾了。

　　封灵洞外，忽然传来了急切慌乱的脚步声。

　　“夜火将军，快一点啊，王上已经受伤了——他——他就要被云离杀死了——”青岚带着夜火和一行侍卫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然而，在看到玉石床边的路颜时，惊讶地几乎连声音都找不到了。

　　站在青岚身后的夜火，一双银眸似乎闪了闪，但神色依旧一如既往地平静，几乎没什么波动。

　　“殿——殿下——”好半晌，青岚终于回过了神，眼泪汪汪地一把飞扑进了路颜的怀抱，“殿下，殿下，真的是你回来了吗？殿下——”

　　“胖盗盗，你以为你那个破烂空间之门能送得走我吗？”路颜微笑，轻抚着青岚柔软的白毛，“你先别太激动了，小心压到伤患。”

　　“啊——云离——云离——”青岚头一低这才看见了云离，顿时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伸出猫爪拉住了路颜的衣袖。

　　“殿下，快离开这家伙——很危险啊——”

　　也许是“离开”二字触动了云离什么，云离原本舒缓的眉心微蹙了一下。

　　“笨盗。”路颜连忙伸手捂住了青岚的猫脸，防止它再乱说下去。

　　“哥，这些都是我们的朋友，他们不会伤害我的，你现在先安心睡觉养伤。”路颜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就像流水一般，连青岚都不禁嫉妒起来。

　　虽然它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莫名其妙叫云离“哥”？

　　困难地将整张陷进路颜手掌的猫脸挣脱了出来，青岚瞥了眼一旁早已被夜火抱起来的流月淳，心底不禁嘀咕了一下。

　　如果刚才王上是清醒的，听到殿下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半妖说话，肯定会气得抓狂吧？

　　路颜抬头看向夜火，“夜火将军，流月就先麻烦你了。”

　　“嗯。”夜火朝路颜点了点头，将昏迷不醒的流月淳抱出了洞外。

　　“殿下，你这是在干什么啊？”青岚跳上了路颜的肩头，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躺在路颜怀中似已睡着的云离。

　　脸上那安详的神色与刚才几乎判若两人。

　　回想起刚才那双目血红的云离，青岚一身猫毛直竖。

　　“他的神智还没清醒，把我错认成了云雅。小盗盗，你知不知道云离中的是什么咒术？”

　　青岚用猫爪抓了抓头，“我听祭鸿说，云离好像中的是云长老控神术，可是现在云长老死了，理应咒术也解除了，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会这样？”

　　“那是因为他除中身中云长老的控神术外，还中了另外一种咒术。”回答青岚的，是另一道带笑的声音，“我亲爱的小颜，欢迎你回来。”

　　“祭鸿——”路颜抬头看向洞外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前代君王，“你是真心欢迎我回来吗？我可没忘记，你跟流月可是共犯啊！”

　　祭鸿摊摊手，“我亲爱的小颜，我可没直接参与那件事啊！冤枉！”

　　路颜冷冷地一扬眉，“我敬爱的祭鸿殿下，你应该明白我所指的是什么事吧？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祭鸿一怔，收敛起脸上玩笑的神色，“小颜，你知道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路颜低头看了眼处于半昏睡状态的云离，“你有没有办法先冶好云离？”

　　“这个咒术只有施咒的人才能解开，我可没有办法。”祭鸿邪魅一笑，“不过我美丽的小颜，如果你肯以香吻为代价，我可以马上去找那个人。”

　　他话音方落，一只冰冷手忽然拍上了他的肩头。

　　“老鬼，你怎么总是耍小人手段，趁虚而入啊！”

　　身后的那道声音微显几分虚弱，却带着如刀锋般的寒意。

　　“小鬼，你怎么老是醒得这么及时呢？”祭鸿微一挑眉峰，回过了头，对了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不过，我现在要打昏你，似乎很容易啊。”

　　流月淳也未搭理他，一双紫眸只是深深凝视着路颜，眸中神色变幻万千。

　　“流月？”路颜吃惊地看着祭鸿身后的流月淳，“你怎么醒了？”他身上的伤口虽然经过处理了，但神色看起来很疲倦。

　　“我只是来证实一下，刚才究竟是不是梦？”流月淳推开了挡路的祭鸿，一步步朝路颜走去，眉宇间的不满也随之浮现。

　　“颜，你总是对别人比对我好。为什么我就不能躺在你的怀里养伤？”

　　路颜闻言不由莞尔。

　　——这只笨蛋色狐狸！

遗忘的世界

云离还是被祭鸿和夜火弄走了。

　　青岚原本还想巴着路颜不放，但最终挨不过流月淳那冰冷如刀的眼神，垂头丧气地跟在夜火身后离去。

　　现在病人最大。所以，流月淳如愿以偿地躺在刚才云离所躺的位置上——颜的怀抱一直是他所向往的。

　　也许，这样的日子并不多了吧！

　　紧闭着双目，他乖乖地枕靠着路颜的大腿，一句话也没说。

　　封灵洞里一片宁静而温馨。

　　看着神色苍白疲倦的流月淳，路颜心里忽然微微酸涩了起来。

　　她开始挂心这只狐狸了。这种挂心，有别于普通朋友的挂心！特别是当她知道流月有可能会消失的时候，那一瞬间，她感到了锥心的疼痛。

　　“流月——”忍不住伸手轻抚上他那头银白而富有光泽的长发，路颜的眼底流露出了一丝连她自己也不易察觉的温柔，“你不应该将所有的事都瞒着我。”

　　流月淳缓缓睁开了眼，紫色的瞳仁里写满了迷茫与不解。

　　“颜，我哪里有瞒着你什么？”

　　“还是不肯说实话是吗？”路颜一扬眉尖，“别忘记了，我曾是这个世界的神。”

　　流月淳微敛眼帘，却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路颜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体内有着宿冰的另一半灵魂。”

　　流月淳神色微微一变。

　　“你以为你和祭鸿想方设法瞒着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吗？”路颜将这两天自己遇到的事说了一遍，“流月，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承担，曜长老让我来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要帮你吗？”

　　流月淳重新闭上了眼，语气有些落寞，“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帮我的？”

　　路颜一怔，即而轻笑。“并不完全是。”

　　流月淳惊喜地睁开了眼睛，翻身撑坐起来，“颜——你刚才说什么？”

　　那丝惊喜刹时让他整个人精神了好几分，路颜的眉间也不自觉地也跟着染上了一丝笑意，“我有说什么吗？”故意别过了脸，她忽然间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很想逗逗他。

　　“我就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了。”流月淳低下了头，神色有些消沉。忽然，他眉峰微蹙了下，伸手紧扣住了胸口。

　　“流月——”路颜吓了一跳，伸手扶住他，“你怎么了？”

　　流月淳微微喘息着，轻靠在路颜的肩头，“我心口痛。”

　　“为什么自那次从南泽回来后，你总会这样？”路颜看着似乎很虚弱的流月淳，眼中掠过一丝担心。

　　流月淳并未回答，只是轻闭起眼。

　　“颜，你以后不要老是让青岚坐你肩上。”

　　路颜无奈地苦笑，“好。”现在他是病人，只好让着他了。

　　“离祭鸿那只老鬼远一点。”

　　“好。”

　　“也离所有的男人都远一点。”

　　“好。”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陪在我身边。”

　　“好。”

　　“每天做点心给我吃。”

　　“好。”

　　“每天这样让我靠一下。”

　　“好。”

　　“现在你就嫁给我。”

　　“不好。”

　　流月淳睁开了眼，眼中带着懊恼，“你为什么不回答好？”

　　路颜一翻白眼，“你这只狐猾的狐狸想诓我吗？”

　　流月淳重新躺下身子，靠在她的腿上，舒服地闭起双眼，“颜，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我的王妃。”

　　路颜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出声反驳。

　　她忽然间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当流月淳的王妃。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这只狐狸了吗？

　　低下头，她看了眼已经陷入沉睡的流月淳，这才发现他的神色虽苍白，但两颊隐隐带着异样的潮红。

　　伸手轻探了探他的额际。

　　这家伙在发烧还这样跟她耗？

　　轻叹了口气，正寻思着是不是要叫人把流月淳搬回去，洞外忽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我猜想这小鬼也差不多撑到极限了。”

　　路颜抬头往洞外望去，就见祭鸿正懒洋洋地轻靠在封灵洞的石壁上，肩上破天荒坐着青岚。

　　“我美丽的小颜，既然时空移动之门没能送你回去，看来天意已经注定了。我想有些事也应该跟你说清楚了。”祭鸿说着转头往洞外看了一眼，“夜，你也进来吧！有些事还是需要你帮忙的。”

　　随着话音落下，一身黑衣的夜火走了进来。

　　路颜看了祭鸿一眼，“我确实有很多话要问你。不过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流月会这样？我看并不仅仅因为他体内有另一半宿冰的灵魂吧？”

　　祭鸿淡淡一笑，“我的小颜真聪明。”

　　“多谢你肉麻的夸奖。”

　　“上次在南泽，我利用取下神月之勾的机会，在他体内下了禁咒。被施了这种咒术的人，不能大悲大喜，情绪激动，否则就会心痛难当。”祭鸿说得面不改色，“他一旦被宿冰控制，我就可以启动咒术让他灰飞烟灭。”

　　路颜闻言一颗心几乎冻结成冰。

遗忘的世界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封灵洞里寂静地几乎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好半晌，路颜才深深吸了口气，看向祭鸿，“说着这样残忍的话，你竟还笑得出来？流月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你就忍心这样杀了他吗？”

　　“小颜，你既然选择留在这里，你就应该有相当的觉悟。”祭鸿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刚才我在外面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你回到了千年前，已经知道了千年前所发生的一切，那你也应该清楚，宿冰如果利用那半个灵魂重生，等待整个妖兽界会是什么？在他的眼里，你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他固执地认为，只有毁了这个王朝，才能让你自由。就算被封印千年，这个执念也从未改变过。”

　　“当年寂星和夜火之所以选择站在司月这一边，之所以狠心选择背叛宿冰的友情和信任，甚至，牺牲整个妖狼族，就是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个王朝一旦被颠覆，到时战乱一起，死的就不仅仅是妖狼族。这千万年来，中都王城原本就是政权的核心，而女神的存在，就是这个核心的凝聚力，这种凝聚力已经成形了千万年之久，如果被破坏，妖兽界将生灵涂炭，万劫不复。所以，有时候我们必须为了顾全大局，而牺牲某些人或某些事，即使——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路颜无言以对，只能低头看着沉睡的流月淳。

　　当初她不肯承担女神的责任，就是怕这种沉重而巨大的责任总有一天会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但有些事无论如何逃避也是没用的。

　　因为，她已经选择了承担。

　　“等一下！等一下！”青岚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从祭鸿肩头跳了下来，激动地挥舞着猫爪，“祭鸿，你——你怎么可以杀王上？一定有其他的办法对不对？夜火将军——肯定有其他办法对不对？”青岚转头看向沉默的夜火，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它已经从祭鸿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在它的心目中宿冰是一个很可怕的家伙，是会让妖兽界毁灭的坏蛋，但……也不能因此而放弃王上……虽然王上有时小气一点，任性一点，甚至总是把它当球一样抛开丢去，但他勉强还算是个好人……也是个寂寞的人……

　　见众人沉默，青岚不禁又将目光望向了路颜。

　　“殿下，你说句话啊！”

　　难道就连殿下也要放弃王上了吗？

　　终于，路颜缓缓抬起了头，却是看向祭鸿，“祭鸿，你是真的决定放弃流月吗？”

　　祭鸿紫眸一闪，没有回答。

　　“如果你真的放弃了，当初在南泽，你就有机会杀了他。”路颜紧紧盯着祭鸿，一字字地问，“其实，你是在赌，对不对？赌流月能不能战胜宿冰，赌流月会不会成为妖兽界的希望，也在赌你能不能实现司月的愿望，实现自己的诺言？”

　　祭鸿轻叹了口气，淡淡一笑，“小颜，我就说嘛，你很聪明。其实在南泽，取下小鬼的神月之勾就是想让宿冰的力量出现。这千年来，那半枚神月之勾镇压住了宿冰的灵魂，但也同时让他的力量得到了很好的隐蔽盾牌，让人无从知道他究竟成长到了一种什么程度？原本那次我逼他出来，是想趁那个机会消灭宿冰。而且南泽属水，刚好可以克制妖狼族的力量，我的机会也大一些。但小鬼却因为你的一声呼唤而恢复神智——所以，我就下决心赌一赌——”祭鸿抬眸深深望进路颜的眼底，“毕竟司月真正的愿望并不希望这个新王跟着宿冰一起消失——”

　　“但现在事情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被封印在缚神之狱的宿冰虽然只有另半个灵魂，但力量却强大超出了我的预料。云长老他们发动政变，夜玄的风箭上被赋予了妖狼族的力量，半妖一族的惨剧……我可以很肯定地断言，是宿冰在幕后操纵——”

　　“他在一步步地施实他的计划，先是寂星，接下来可能就是夜火，再接下来……可能所有当年对不起他的人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那你怕了吗？”路颜忽然淡淡地问了一句。

　　祭鸿一怔，即而松了眉间，扬唇轻笑。“小颜，那你呢？你怕吗？”

　　“我怕。”路颜用袖角轻轻擦拭着流月淳额际的冷汗，“不过，我不是怕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现在小雅死了，宿星重伤，云离被控制了……我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可是祭鸿，我也想赌一赌，我不想就这样放弃流月。虽然杀了流月，可能可以解决很多事，但我不想这样做——”

　　“殿下——”青岚激动地跳上了路颜的肩头，“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王上的——”

　　路颜伸手摸了摸青岚毛茸茸的脑袋，“小盗盗，你最近好像瘦了不少。”

　　“殿下——”青岚喉间一哽，顿时眼泪汪汪。

　　祭鸿夸张地长叹了一口气，“我美丽的小颜，既然你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我就舍命陪你赌一把！”

　　路颜淡淡瞥了他一眼，“前任君下陛下，你不是早就决定赌了吗？不要又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小颜，你怎么老对我这么无情？”祭鸿无趣地摸了摸鼻。

　　“因为你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找借口趁机占我便宜。”

　　祭鸿一脸委屈，“这句话应该送给那只小鬼比较恰当吧？”他好像总是口头上占便宜，从来没有在行动上实现过。

　　路颜没搭理他，只是转头看向夜火，“夜火将军，云离现在怎样了？”

　　“他还在昏睡。”夜火淡淡地应了一声，“身上的伤并不是太重，王上避过了要害。”

　　“那就好。”路颜微松了口气。

　　“殿下，这次我可是大功臣。”青岚得意洋洋地举起猫爪，“如果不是我未卜先知，梦到云离要杀我们，王上可就惨了，当时他可是已经高烧昏睡了啊！”

　　“梦？”路颜不解地蹙眉，“仙猫族的人也有梦示的能力吗？”

　　祭鸿忽然走到路颜面前，将青岚一把抱了起来。

　　“喂喂，你干什么抱我起来？”青岚不住地挣扎，却没能挣脱。

　　“这笨猫要是有这个能力，怎么会到现在还变不了人身？”说着，朝夜火看了一眼，“夜，你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夜火紧抿着双唇，没应声。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路颜满头雾水。

　　“是影千示的警。”夜火破天荒地开口解释，“是他入了青岚的梦。”

　　青岚停下了挣扎，不满地大声抗议，“啊啊啊，你们为什么不肯老实承认我的能力呢？不是说是影千给王上下了咒术吗？为什么他还会示警？你们乱说！”

　　“咒术？什么咒术？”路颜心中一沉。

　　“王上中了咒术啊！殿下你还不知道吗？是影千在你的护月之链上下了咒术，所以王上才脱下你的链子——又怕你遇到危险，才推你进空间移动之门——”

　　路颜将目光重新投向昏睡的流月淳。

　　——这只狐狸果然笨得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