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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明天我又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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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50:10 | 显示全部楼层
  走在小六曾经走过的小路上,脑子里昏昏沉沉。“曾经”这个词,用在这里似乎不太合适,因为从现在的时间算起,小六还没有走过这条路。可是实际上,这条小路他已经走过无数次,用他本人的原话来说,熟悉得甚至可以画出地形图。
  脚下泥泞不堪,鞋子已经被泥巴糊满。清洌的夜风呼呼地吹着,穿过我湿透的衣服,让我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
  刚才在走廊里发生的一切,就象一个恶梦。甚至我觉得现在仍身处梦中,随时可以醒来,只是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我会在“十年前”堆满课本的那个小屋中,还是在“十年后”我端着红酒看电视的那个沙发上。
  努力让头脑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头绪。
  首先最大的谜还是那个怪图案是什么。是一个符咒?可是这个符咒,在小六的十年里,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灾祸,只是偶尔会发烫而已。那么,为何到了后来,发烫的次数变得频繁?是在预示会发生什么事吗?那个图案一看上去,给人的强烈感觉就是,它有生命,并不是依附于人体而存在。会不会它频繁发烫,是在逼小六做什么事情?也许就是逼他想办法回来吧。象时光倒流这种超天才方能做到的事情,小六居然做到了,也许背地里怪图案令他的神智大大提高?
  第二个谜便是,那块木牌上究竟写了些什么。缺的字太多,我猜的是见到一件东西,便会发生什么事,但也许我猜得与真相相距十万八千里。
  那第三个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偏偏找上小六?从第二次小六故意回避那个地方,仍会被一种神秘力量引到那里来看,极有可能第一次小六也是被神秘力量引到那里的,只是第一次比较巧妙而已。小六究竟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莫非在他的童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第四件事:第一次,曾经有神秘黑影来找过小六。而第二次,直接就在宿舍里出现了奇怪的现象。这么说,虽然整个世界被小六改变回了十年前,但确实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没有被改变。也许,时间依然按着它的脚步在正常行走。
  最后一件不解之事,也是我最关心的,就是:我是不是已经被卷进了这件事,这件事会不会影响我的未来。刚才在走廊里,浮动的墙壁,爆裂的墙皮,都不是幻觉,一切静止之后,地上可以看到满地的墙皮,只能解释为一种神秘力量在阻止我接近小六,换句话说,在阻止我进入这件事。可能小六觉察到了这一点,意识到我加入的话,会有对我不利的情况出现,于是他阻止我进那个门。
  小六在门后推我时的神情又在眼前浮现,痛苦中带着绝望、惊怕,坚强中带着倔强、不悔。也许只有当一个人决心去面对已经知道结果的命运时,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月亮在乌云后时隐时现,小路在荒草中基本无法辨认。但似乎我知道往哪个方向走,遇到岔路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一个方向,虽然我第一次来这里,但仿佛我曾经在这里走过千百回一般。我顾不上去理会这一点,也不理会两边草丛树林中发出的千奇百怪的声音,只顾一味前行,我必须找到小六。
  雨又下了起来,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四周可见度降到了最低,好几次撞到了树。当我体力已经消耗到极限时,隐约看到前方一圈山壁。也许我找到了,这里就是那个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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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50:2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谷中漫无目的地找来找去,这里果然象小六说的那样,藤蔓交缠,草过人顶,多年沉积的腥气被大雨一激更加难闻,钻入鼻子里,令人呼吸困难。
  拨开眼前蒿草,一道惊雷闪过,我看见一片空地,空地上躺着一个人,我蹲下来,看到是昏迷不醒的小六。
  抬头看看四周,这里就是小六多次提到的那个地方了。一座小坟包在地面上凸起,上面隐约有个黑影,想来就是那个雕像。旁边一座一人高的小庙,里面是空的。
  那个装木牌的背包扔在一旁,小六的身边,是已经被砸碎的木牌。
  我将小六扶起,喊着他的名字,摇了他半天,他才悠悠醒转。他一见到我,就象见到鬼一样:“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自己找来的。”
  “你也进了宿舍吗?”
  “我从小路找来的。”
  小六顾不上说话,急忙扯开自己裤子,向小腹看去。
  黑暗中,那个怪图案依然光泽鲜艳,看得清清楚楚。它又出现在小六的身上。
  小六象傻了一样,一动不动。良久,才喃喃地说:“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
  “听到了,依然是让我选择。”小六呆呆地说,“难道这次我又选错了?”
  我笑了笑,说:“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两个人。”
  然后我站起身,搬起小六手边的大石,来到雕像面前,它正张牙舞爪地看着地面。我狠狠向它砸去。
  接着我就晕了过去。
  
  
  又是那片沙漠,又是酷热的阳光。
  我拖着刀,机械地缓缓前行,双脚已经痛得失去知觉,但我还能走。
  前面远远走来几个人,残存的意识告诉我,这不是幻觉。终于看到了人,奇怪的是我并不惊喜。
  几个人走近了,其中一个对走在中间那个人说:“大哥,你看这儿有个人。”
  那个大哥点点头:“他好象快死了。让他喝点水吧。”
  我听到有人喊我:“喂,你过来喝点水!”说着拿出一个水袋,解开束绳,有几滴水滴在沙里,迅速被吸干。
  我不能过去。看他们的衣服,我知道他们是谁。
  但是我的身体已经向水袋扑了过去。
  突然一只大脚踹在我胸口,我向后跌出老远。
  一个声音说:“他有刀!”
  有人走上来,拿脚把我的脸扶正,仔细辨认着,突然怪叫一声,退出几步,惊呼道:“他是那个人!”
  我勉强扶地,将上半身撑起,但没有力气站起来。
  那个大哥“哈哈”地笑了:“确实是他。他怎么变成这个怪样子了。”
  旁边有人附和道:“是啊,连衣服都没有了。”
  那个大哥冲我叫着:“喂,你不是很厉害吗?”
  我没有力气说话。
  他轻蔑地撇撇嘴,向拿水的人示意:“过去把他干掉。”
  那个人应了一声,向我走来,但走到三步之外,不敢再过来。
  后面几个人阴阳怪气喊了起来:“喂,怕了吗?”“看你那孱样,他都快死了你还怕他什么。”
  这个人回头喊道:“娘的,你们不怕,你们怎么不过来?”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拔出刀,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猛地砍了下来。
  竟然是一个好手。刀来得又稳又狠,带着呼呼的风声。
  有战斗我就有力气。转眼他躺在了地上。
  “呛啷啷”几声乱响,那几个人拔出兵器,向我扑来。
  他们都躺下了。
  我最后一点力气已经用光,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只能一寸寸地挪动身体,最后我抓住了那只水袋。
  
  
  清水润湿我干裂的双唇,滑过冒烟的嗓子,我醒了,眼前是小六满是血丝的双眼。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天亮了?”我猛地坐起,看了看四周,依然在山谷中。
  “对,我一直守着你。你怎么都叫不醒,还一直发烧。你一直在说胡话,最后拼命要水,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找来。”
  刚才那个梦还在脑海中残存着只影残片。对,我的确渴极了,一把抢过小六手中不知哪找来的瓶子,将水喝得精光。
  小六神情颓丧,无精打彩地坐到我旁边,看着脚下的碎木片。
  眼角瞥到那个雕像,它已经被我砸碎了。我想到什么,放下瓶子,将裤子扯下,露出小腹。
  怪图案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和小六一样,身上都有了怪图案。
  
  “对不起。”小六说道,不敢看我。
  “无所谓。反正这件事我是管到底了。”我安慰着他。
  原来,不论选择哪个,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砸碎雕像的那一刻,我看见一团红光在你身边暴起,然后你就晕过去了。大概我砸木牌的时候,情形也是一样的。”小六复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山谷一阵清风吹进来,我的衣服已经干了,吹在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两个人沉默了半天,我问小六:“你想怎么样呢?”
  小六把手中一块小石子恨恨地扔在地上。
  然后他狠狠地说:“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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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50:36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六狠狠地说出“重来”两个字,我惊讶地看着他。
  “你何必眼睛瞪这么大。”小六说。
  “我觉得你真的疯了。”
  “没有。我想再来一次,但不想把你再扯进来了。有这个怪图案的日子,那种难过滋味你没有体验过。”
  我不理他。我觉得这个怪图案,不会伤害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特别强烈。而且,我相信将来我的女友会接受这件事的。我没有小六那么多顾虑。可能不同性格的人,遇到这件事,会有不同的反应。
  
  我们坐在地上,并不急着离开。该去哪里呢?费尽周折,结果还不如以前,令我们自信大大受挫。也许离开这里,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可是还有那么多待解之谜,与这里有关。
  突然,小腹上的怪图案猛地一烫,我“啊”地叫了出来,同时耳边响起小六的叫声!我们互相惊恐地望着,小六一脸疑惑:“怎么现在就开始发烫?应该再过几年才对啊。”
  我看了看坟墓上那个小洞,原来这里插着木牌,现在看起来黑漆漆的。里面究竟埋着什么秘密?也许一切的谜底就在下面?
  “我们早就该把它剖开。”我说道,小六点点头,表示同意。
  
  费了半天劲,坟墓终于被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概大白天掘墓,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吧。
  坟墓里面竟然没有棺材,没有尸骨,只有一条斜斜下插的地道,不知通向哪里。一股阴森森的冷气从下面溢出,扑在脸上,很不舒服。
  原来如此。是什么人造了这条地道,为什么要用坟墓来掩盖?地道通向哪里?要不要下去?我犹豫着。
  小六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说罢,他跳了下去,钻入半人高的地道中。我一把没有拦住他,咬咬牙,也跳了下去。

  钻进地洞,眼前一片黑暗。“小六!小六!”我喊了两声,居然没有回应,也听不到他的脚步。他只比我早进来半分钟啊,这么短时间,能去了哪里?
  地面结实得有些硌脚,象是用石头铺过。我试着往里走了几步,忽然,从身后跟进来的光线一下子断了,感觉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进口。我头皮发麻,立刻回头,进口处漆黑一片。
  僵立许久,我斥问了一声:“是谁?”
  没有反应。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伸出手,向进口处摸去,奇怪的是,走出十几步远,仍然身处地道之中。我清楚地记得进来以后我只走了几步。
  难道,进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想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决定还是按进来时的方向往前走,于是我转了个身。两边也很挤,无法顺畅地舒展开双臂,而腰则是一直弯着。前面似乎传来一声响动,是小六吗?“小六!”又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回答,我加快了脚步。
  地道越来越宽,能感觉得出,我一直在向下走,坡度很缓。
  响声再也没有出现,也许刚才是我的错觉。四周一片死寂,我的脚步声无比清晰。腰渐渐地直起来了,比刚才舒服许多。
  伸出手,试图看清自己的手指,但我无法看到。每个人都有这样的体会,当你进入一个黑暗的地方,一开始会什么也看不见,但眼睛适应上一会儿,就能渐渐看到东西了。
  但现在不同。我已经走了很久了,依然伸手不见五指。
  
  无边的安静,象无边的毒药。一丝迷乱涌上心头。我这是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进来?不跟着小六跳下来就好了,他不是要我等他吗?我干吗要多此一举。
  不行,他一个人进来太危险了,他是我的兄弟,我得帮他。昨天夜里在走廊他不是还把我推出门外吗?他想一个人涉险,不想让我也加入,这份好意,我心领了,我得跟他进来。
  几天前,我还坐在教室里,踌蹰满志地规划着我的第二次人生。
  可现在,我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我会在这里走多久?我还出得去吗?
  心脏在“咚咚”地跳着,现在,仅凭双耳就能听到。我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中汩汩流动。曾经看过一则报道,国外有人作实验,让人进入一个没有任何声音的房间,结果每个呆在那里的人,都最后被自己巨大的心跳声吓坏。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平时身体中耳朵听不到的声音,此刻听上去都成为巨响。
  而且嗅觉也十分灵敏。地道中潮湿发霉的气味,充塞着整个鼻腔。我甚至能分辨出土和石头所发出的不同味道。
  再这样走下去,我会发疯。
  小六,你在哪里?心中大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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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50: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何时,脚下坚硬的地面,变得非常松软,如走在沙中一般。我蹲下来摸了摸,又抓了一把,细沙从指缝中急速渗出。真的是沙子。沙子很干燥,空气不象刚才那般潮湿。是谁费这么大力气,把这么多沙子运进这条地道?
  前面似乎有些光亮,顾不上细想,我起身向前跑去。
  忽然,脚下一空,我身体猛地下坠。突然失重的感觉,扯得心脏仿佛提到喉咙口,我失控地大叫起来!然后才发现,我正坐在沙子上不停地下滑,好象身处于一个大坡。因为事出突然,我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只能条件反射地保持坐姿。当脑袋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脚已经触到了实地。
  刚刚站稳,我便听到了细细的水声,闻到新鲜植物的气味,不知哪里来的光亮,让我能模糊地分辨身处何方。
  这儿是一个大洞。一条地下的暗溪,在洞的正中向前方流去,从形状上分辨,应该是天然形成。流水旁边的岸上,长满了各种矮树低草,真不知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它们是如何生长的。
  空气比刚才在闷热的地道中好多了。看来这个大洞并没有入口,那条地道是用来进入这里的。到溪边洗了洗手,冰凉刺骨。视力恢复了一些,扭头看看身后,我滑下来的大坡,全是沙子,大概有二、三十米高。
  惊魂未定,便听见前面似乎有声响。慢慢向前走,拨开藤蔓之类的东西,忽然耳边一声轻喝,急忙扭头,一个黑影将我扑倒在地,随即掐住我脖子。
  对方力气很大,我从他的喘息中听出来,他是小六。我用力掰开他的双手,喊了一声:“小六,是我!”
  小六松开双手,吃惊地看了我半天,终于认了出来。他把我扶起来,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一跳进地道我就跟着进来了。”
  “那些东西呢?你甩掉了吗?”
  “什么东西?”
  小六更加吃惊:“你没碰到吗?”
  我们互相叙述了一下自己怎么进来的,我才知道,小六和我进来的方式竟然不同。他一踏进地道口,走了几步,便脚下一空,掉进一个洞里。然后他听到上面有拍翅膀的声音,似乎有动物向他扑来。于是他一直跑,越跑,身后追赶他的动物越多,最后他跑到洞的尽头,无路可逃。他站在那里,听着身后杂乱的脚步越来越近,一时一筹莫展。在千钧一发之际,他随手一摸,发现所触之处似乎是一个小门。情急之下,拼尽全身力气使劲一撞,果然撞开了一道木门,脚下又是一空,便顺着满是沙子的坡滑了下来。躲了一会儿,他看见了我,以为我是跟着他追进来的,便一不做二不休,向我扑了过来。
  “幸好你喊了我的名字,要不我真的会把你掐死。”小六抹了抹冷汗,心有余悸。他抬头看看大坡的顶端,说:“奇怪,怎么追我的那些东西没有跟下来。”
  这个地方真是太怪了。我和小六进入同一个地道,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际遇。相比之下,我似乎要幸运一些。
  “我们该往哪走?”小六问我。
  我打量了一下前方,心中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我可以肯定活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可是我隐隐约约知道该往哪里走。
  “你跟我来。”我对小六说了一声,向前走去。
  大概走了二百来米,眼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大洞。这个洞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洞顶高达百米,上面射进一道阳光,把洞内照亮。洞里很平整,可以看到在阳光笔直射下的地方,有一个半人高的台子。谁能想到,在这深深的地下,大自然竟如此鬼斧神工,造出这么大的石厅!而且,看那个台子,似乎曾经有人来过这里,并留下了痕迹。
  我和小六强压着心中的震惊,走到台子前。
  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台,似乎是被刻意砍凿而成。石台角上钉着一块羊皮,羊皮上写着几行草书,字体刚劲有力,从字体上看,写这些字的人一定是个性格很坚毅的人。
  借着阳光,我读出了这些字:
  余临危受命,西征十载,身经百战,未遭败绩。然人力难胜天力,虽精兵良将无数,终未能避过此祸。今我二人合力,手戮此魔,仍恐后世,魔障翻身。故留此印,以期再镇天魔。惟愿天下太平,生灵永世安居,则吾愿足矣。
  石桌下面的两个角上,有两个深深凹陷的手掌印。我试着将一只手嵌进去,惊奇的发现,这个掌印仿佛是为我预备一般,大小正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小六将手按进另一个掌印,同样也是刚刚好。
  当我们手掌同时按进掌印之后,石桌开始变得通体透亮。一会儿,一个图案渐渐显现出来。
  这个图案,我和小六都熟悉无比,它和我们身体上的怪图案一模一样,只是大了几倍。
  眼前的一切如此奇诡,看着石台上放射着光芒的图案,心中潮翻浪涌,一股杀气从心底直冲而上,我感到头发根根直立,全身绷得象拉满的弓一般。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耳边响起,震得我耳膜发疼,耳中轰轰作响。扭头看看四周,依然空荡荡的,但又是几声巨大的吼声,仿佛一个狂猛的野兽在这个大厅中恣意咆哮!
  眼前渐渐模糊,意识开始变得空白。在失去意识前,我看了看小六,他和我一样,惨白的脸上满是惊诧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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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一抹阳光刺得我双眼生疼。
  打量一下四周,这是一个帐篷,四周的陈设相当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我身下的一张床。
  掀开身上的被子,我自己正赤裸着上身,而且肌肉居然如此发达,上面横七竖八地排着许多伤疤。这是我的身体吗?
  我这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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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51:02 | 显示全部楼层
  耳中还残留着梦中的吼声。甩了甩头,想把刚才奇怪的梦甩掉。这一夜大梦,真是怪异。我梦到很多生平未见之物,还梦到一些奇怪的人,他们都穿着从未见过的衣服,说着听不懂的话。
  梦中,我好象过了二、三十年那么久,只是一醒来,立刻都忘得差不多了。
  
  “来人!”我喊了一句。
  帐帘掀开,一名亲兵进来,见我起床,忙道:“武将军,您醒了。”赶紧将门边的脸盆和毛巾端了过来。
  洗漱完毕,走出帐外。正是秋高气爽的早晨,天空瓦蓝瓦蓝,空气中透着说不尽的清新。
  眼前帐篷林立,密密麻麻排向远方,看不到头。
  我的士兵们正列队操练,或跑步,或刺杀,井然有序,他们肆无忌惮的喊声,透着年轻的豪气,从四面八方响亮地传来,刺激得我有些热血沸腾。
  身后亲兵向我禀报:“武将军,热水已烧好!”
  我点点头,转身进了帐篷。
  
  泡在滚烫的热水中,我的神智已经完全清醒。常常一夜大梦后会想不起自己是谁,过好半天才能恢复正常,老毛病了。
  热水刺激着每一个毛孔,我舒服得呻吟了一声。
  我叫武威,是一个领兵十万的大将军。十年了,我带领兵士们南征北战,为圣上立下赫赫战功,“武家军”三个字,曾令多少敌人闻风胆丧。我身上的每一条伤疤,记录着每一次出生入死的大战,记录着无数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每当回想起那些战役,我都会激动不已。
  我喜欢征服,喜欢力量与力量的对峙。但我不喜欢回忆。这些伤疤,等我老了以后再回忆吧,未来,还有很多战斗,需要我用全部的精力去面对。
  也只有一个人泡在热水中的时候,我才会软弱一些,才会让回忆暂时占据我的身心。
  刀就架在浴桶旁边。我从来不曾让心爱的宝刀远离我一步之外,人在刀在,它就是我的生命。刀身已被鲜血浸泡过无数次,隐隐透出的红光,显出一股肃杀之气。
  
  擦干身体的时候,我忍不住欣赏了一下自己矫健的躯体。没有一丝赘肉,我的身体可以在任何危急关头做出最迅捷、最到位的反应。朝廷里那些文官个个体态臃肿,大腹便便,虽然他们位高权重,但见了我们这些在外征战的大将,也都得恭恭敬敬。
  帐帘忽然被掀开,一名亲兵探进半个身子,问我:“将军,还要添热水吗?”他的眼光落到我的小腹,神色突变。
  我一把抓过宝刀,手起刀落。然后顺脚把割下的人头踢出帐外。刚刚还喧闹的外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慢慢穿起衣服,踱出帐篷,门外已跪倒一圈亲兵。见我出来,众人神色恐惶,都低下头,不敢看我。
  远处流星般驰来一匹骏马,在前面猛地刹住,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口中嘶叫着原地转了半个圈。接着马上屁滚尿流滚下来侍卫长,几步跨到我跟前,跪了下去:“将军!属下罪责当死!此人刚刚选为亲兵,尚不知将军洗浴时不得入帐之严令,还劳烦将军亲毙此人,属下实在难逃失职疏教之罪!”
  “算了,他本是好意。将尸体收殓,好好抚恤一下他的家属。”
  “是!”侍卫长偷偷吁了一口气。
  我突然板起面孔:“但本将防备最松懈之时,任由他人近身,此人如果是奸细怎么办?本将出事,十万大军人心涣散,这个责你当得起吗?嗯?”
  侍卫长脸色煞白,头早已深深俯到地面。
  “罚你四十大板,你可有怨言?”
  侍卫长高声答道:“属下自知失职,毫无怨言。谢大帅不杀之恩!”
  过不多久,前面传来仗打皮肉之声,侍卫长是条硬汉,一声未吭。
  挥手令众人散去,我进了主帐,等着各方情报。

 “报----------”
  一名手下冲入大帐,手捧一封信交给我。
  “是什么?”我将信打开,是一封挑战书。
  “素闻武将军武功盖世,英明神武,鄙人不才,愿求与君明日一战。陆”
  他终于给我发来挑战书了。陆回,陆将军。现在,在二十里外与我军对峙的,就是陆家军。
  此人据说是一名常胜将军,他有一个怪癖就是,每次大战以前,都会向对方大将下挑战书,要求于战场上在众目睦睦之下单挑。如若不去应战,本军则背上“主帅不敢应战”之名,士气就此低落;如若应战,此人武功高强,从未战败过,输给他之后,士气将一样低落。
  这招真是毒辣得很。而那姓陆的,武功也确实高强。
  
  自从我们与陆家军对垒之后,双方只进行了几次小的接触,尚未有大的战役发生,各自处于试探阶段。这段时间,两边派出的探子是最忙的人,等互相打探清楚对方的底细,一场大战将不可避免地发生。
  这些天,我一直在等他的战书。
  我准备在战场上灭了他。
  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我会用手中无坚不催的宝刀,在几万双眼睛注视之下,将他砍翻马下,结束他不败的神话。
  我告诉手下:“传我的号令,全军明日观我与陆回一战。”
  一会儿,外面传来了阵阵欢呼:“武将军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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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51:14 | 显示全部楼层
  夜朗星稀,我在营房视察了一圈,各处值夜的哨兵见了我都深深地鞠躬,与往日不同的是,他们鞠躬时会说:“祝武将军明日比武得胜!”我点点头,不露出任何表情。
  躺在榻上,将宝刀放在枕边。心情很平静,根本不担心明天的比武。很快,我便进入了梦乡。
  
  枕边朝阳把我弄醒,一时间,又想不起自己是谁。只记得,又是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收拾停当,帐外全体大军早已集结整齐,见我出来,齐齐喊道:“我军必胜!”巨雷般的呐喊,将方圆几里的鸟雀尽数惊飞。
  骑上骏马,出发。
  
  肆虐的大风卷得黄土漫天飞扬。身后军士们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们是在猜测两名主帅为什么就这样互相对望着,迟迟不动手。宝刀已经在手中紧攥了很久,连它也似乎有些不满,发出低低的鸣响。
  我分明见过眼前这个骑在马上,满身杀气的人。而他也在迟疑地望着我,同样在思索着什么。
  刚才两人策马奔出,在战场中央一打照面,该互道名号了。我以为我会叫他“陆将军”,他会称我“武将军”。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一抱拳,竟然很自然地叫了他一声:“小陆!”更加奇怪的是,他也叫了我一声“小武”。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一直愣到现在。
  隐隐约约地,我想到了这两天做过的怪梦,似乎和对面这个人有关。可惜梦中梦到的事情全忘光了。莫非,我在梦中见过他么?

  好了,不想了,这是在战场,十几万人的命运捏在你我二人手中。收摄心神,我挺了挺背,将宝刀向对面一指:“你向本将挑战吗?”
  对方眉心一挑,问我:“不错。真的要打?”
  “当然。”
  “好。接招!”
  他脸上疑惑神色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猛地大喝一声,眼中精光怒射,身形暴长,迅雷般向我连刺十二枪。果然厉害,比我想象得要强出许多,有一枪差点避不过,惊出我一身冷汗。稍顷,他身后发出山洪般的喝采声。
  该我了。我有样学样,喊得比他还猛,向他狂砍了三刀。一刀比一刀沉重,一刀比一刀猛烈,他将枪横在头顶连挡三刀,跨下骏马吃不住力,连退三步,三刀过后,马口吐白沫,轰然倒地。我嘴角挂笑,看着他狼狈地从马上跳下。
  “枪是好枪,马却不行。”我揶揄道。
  我身后同样是山洪般的喝采声响起。
  对方脸色发白,紧闭嘴唇,一言不发,改刺为扫,将枪法改为刀势,向我拍来。刚才快捷无伦的动作,现在变得十分沉滞。我不敢怠慢,俯身抡刀,使尽全身力气挡了他拍过来的三枪。
  马没有横力,如果你站在马前或马后,不论使多大力气推它,它都能一动不动。可如果你站在它两边使劲踹它,却能使它站立不稳。我的马吃不住从一侧来的大力,也一个趔趄,轰然倒地。
  他身后喝彩声再次暴起。娘的,被这小子取了个巧。不过,我倒是有些佩服他的急智。
  没有一丝停顿,两人揉身扑上,战在一起,刀来枪往,两方喝彩声连绵不绝。打了许久,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他抽身退出,道:“且慢。”
  我顿住身形,看他要说什么。
  “你打不过我。”他说。
  “你也打不过我。”我说。
  他点点头:“不错。我们二人再打多久,也只能战成平手。不如来日再战。”
  “好。”我同意了。心中明白,来日再战,就是两军正式对垒了。
  抱了抱拳,各自退回军中,领军退回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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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51:27 | 显示全部楼层
  过几天就要和对手正式开战了,我军正忙着备战,加强操练,每日我和几位副将都研究战术阵法至深夜。准备得如此认真,对我是相当罕见的。只有对对手没有把握的时候,我才会如此认真地准备。
  陆回是个厉害的人。从他与我交手时,刚刚从马上跳下,便能想出将我的马拍倒这一招,便知他相当聪明。不过那天我三刀将他的马砍得体力不支倒地,确实令我军威风大涨。
  
  大战前夜,我命全军休息,我也早早就寝。半夜,小腹一阵剧烫把我弄醒。
  我的小腹,一生下来就有一个奇怪的图案,是三条不同颜色的线,交叉起来,狰狞无比。可能父母以为我是个怪胎,丢弃了我,我是在路边被师傅拾到的。师傅把我养大,传给我一身技艺,他常说,拣到我做徒弟,是天意。
  小腹上的怪图案,是我最大的秘密。我下严令,当我沐浴的时候,绝对不能有人进入我的帐篷,名义上是为了防卫,实际上,是我绝不愿让外人看到这个图案,
  这个怪图案这么多年来,和我一直相安无事,现在却一阵烫似一阵,难道,师傅当年的预言是真的?心中一阵发冷,忙披上衣服,钻出营帐,抬头西望。
  西方的天空,九颗极亮的星星,斜斜地组成三条线,交叉在一起,和我身上的图形一模一样。九颗星散发着邪恶的光辉,在天上冷冷地忽明忽暗。看到此景,一股冷汗从背上流下。
  当年师傅告诉过我,他在古书上曾读到,有此天相之时,即是人间将有恶魔出世之日。而我身上有这个怪图案,大概是命中注定将与此恶魔有联系之人。只是不知会是什么样的联系。
  如果师傅说的是真的,恶魔真的出现,那它会不会第一个来找我?想到这里,我不由暗叫一声苦,明日即将开战,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必须坐镇指挥,哪里有空去应付传说中的恶魔?只盼师傅记错,或是古书上的都是无稽之谈,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在这个关键时候发生。
  幸好小腹不烫了,我镇定了一下心绪,回到帐内,重新就寝。
  
  早晨起来,天气突变。正值盛夏,外面却寒冷刺骨,狂风劲吹。我命将士们把衣服加厚,只是如此一来,行动将有所不便。不过估计陆家军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风仍狂吹不止,风沙遮得人看不清天空。两支大军就在这狂风肆虐的平原上静静对峙。两支几万人的大军,此刻都沉静得如一滩死水。一股看不见的杀气,被强行压制着,伏在地面,时刻等待着冲天而起。
  风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士气必衰。我一挥手中令旗,我方的队形开始变换。几支大军交错移动,或前进,或后退,三支大军在前方排成长长一排,中间两支大军竖列殿后,正是我的拿手阵形:“衡轭之阵”。此阵以攻为主,以防为辅,队形不易打散,且交战时阵形变化万千。
  向前眺望,对方的队伍此时也发生变化,两端两支大军突在前面,余下的军队稍稍错后,看到这里,我不由暗自惊呼一声:“鹤翼之阵!”这是一个比我方阵形更霸气、更不顾一切的阵形,陆回居然想头一战便拼尽血本,不遗余力!真是不要命的打法。也罢,正合我意。我也喜欢痛快。
  手中令旗刷刷两挥,震天的杀声立刻响起,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将士抽出兵刃,向对面冲去。对方立即有反应,也是喊声一片,潮水般向我方涌来。
  双方弓箭手挽弓拉弦,刹那间天空被满天的箭雨遮得阴暗无光。
  对方已全力压上,我不敢怠慢,也将后备部队全线向前顶。耳边喊杀声震天,兵器相碰声连成不断的巨响,响彻平原。
  对方阵形中间裂开一道缝,中间一支骑兵队排成一字长蛇阵,直贯入我方,将我方的队形打乱。局面立时搅乱,混战正式开始。
  两个这样的阵形相遇,混战是必然的结果,任何变化此时都毫无用处。遇到这样的情况,我该杀过去了。
  令亲兵将了望台降下,未待降至地面,纵身一跃,稳稳落到马上,将宝刀举过头顶。身边千人骑兵团立刻同时拔出兵器,声音齐整,犹如一声惊雷。我大喊一声:“杀啊!”策动骏马,向着远处边奋力砍削边向这边移动的的骑兵队冲去。
  距离渐近,我看清对方为首的,正是陆回。此时他正杀得眼红,随着他马匹的移动,身边倒下一长溜人。我方士兵一时不敢冲到他近旁,更令他如入无人之境,单枪匹马向我直直冲来。
  战场上可不跟你讲什么公平规则。我看他落单,手一挥,身边骑兵队分两边向他包抄过去。我心中冷笑,心想这陆回未免太托大了,这次只怕他不能全身而退。
  天空一声惊雷,闪电划亮整个天域,却不见半星雨点。紧接着,惊雷一声紧似一声,似乎与地面上这场暗无天日的大战相呼应。类似这种大战,天空经常出现异相,也许是老天也不忍心看到这种地狱般的人间杀伐,于是出声警告。
  忽然,小腹猛地一下剧烫!尚未反应过来,剧烫一下猛过一下,如巨大的冲击波向我袭来。猝不及防中,我全身紧抽,马儿一受惊,狂嘶一声,向前冲去,速度极快,竟转眼将我的骑兵队甩到身后,冲到陆回面前。
  陆回见到我方骑兵队向他包抄,正准备策马后退,忽然见我向他没命地冲来,大喜过望,大喝一声:“来得好!”干脆也不后退了,长枪高举过肩头,“呜”地一声向我拍来,兵器破空之声,在震天的杀声中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我已经被烫得双眼发黑,根本顾不上躲开挥来的长枪,更欠余力举起宝刀,正好头一晕,瘫在马上,险险躲开这致命一招,然后被马托着掠过陆回身旁,继续向前冲去。估计被甩在身后的陆回正回过头来,张口结舌地看着我,不明白为何我这个敌方主将竟然不与他交手,便冲向前线。
  等到我暂时麻痹的神智恢复过来,发现自己离双方对阵的最前方很近了。尸体四处堆积,后面压过来的战士仍源源不断地冲到这里,继续砍杀。
  虚弱地趴在马上,暂时没有人来理我。这时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地面上没有鲜血,除了尸体与散落的兵器之外,别无他物。又仔细看去,才吃惊地发现,每个人身上被击中后,溅出来的鲜血,落到地面,立刻会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我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是怎么回事,地面轰地一震,一道巨大的裂缝在眼前裂开,从地底放出万道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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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51:41 | 显示全部楼层
  眼前的裂缝逐渐拉大,光线越来越密。在此附近的战士都暂时停止了打斗,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头顶的惊雷犹如鼓点一般,闪电在空中仿佛群蛇乱窜,不时有闪电空降至裂缝附近,劈得附近土地焦黑如炭,有战士被雷击中,其他人吓得纷纷躲避。
  忽然,平地里数百声巨响同时响起,裂缝猛地向四面八方扩张开来,几百道裂缝由此绽出,如蛛网一般,霎时传遍整个平原,一时间整片大地光华大作,刺眼的光芒将天空中密集的闪电遮得黯然失色!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我脚下的土地变成黑黄的波浪,翻滚不息,然后“轰”地一声被托起几十米,竟在平原上形成一座小山。我被小山托起,马匹早不知被甩到了哪里,我紧紧抠住地面,才没被甩飞。小山拱起后随即稳定,我抬头向下四望,不由骇然失色。
  如果刚才的战场可以被称作人间戮场的话,那么现在眼前的景象则是不折不扣的地狱。
  平原被密密麻麻的裂缝包围,龟裂成大大小小上千块,裂缝均冒着热气,放射着光芒。四周拱起百余座小山,紧紧挤成十几团,毫无规则地散落在几处大的地块上面。刚刚还十几万人的两支大军,现在已被裂缝吞噬大半,剩下的被小山拱起时乱飞的土石砸倒不少。活着的士兵一群一群被龟裂的土地隔开,他们或坐或立,都和我一样,痴痴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变故。
  耳旁静悄悄的,我吃力地抬头看天,闪电依然密集,却听不到一丝雷声。我大吼了一声,依然听不到。我已经被震聋了。
  这时,就在我的眼前,最开始的这道裂缝,光芒越来越密,暴成了一团。冲天的光华中,一大团光球冉冉升起,停在我所在小山的前方。光球中,一个人形黑影隐隐绰绰,依稀可辨。黑影的胸膛上,有一个硕大的图案流光溢彩,变幻不息,正和我小腹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那黑影抬起手,指了指我。小腹的滚烫立刻静止下来,同时,脑中好似开启了一个通道,我听到一个来自那黑影的声音。
  “你好,我的使者。”

  谁在和我说话?我脑中转着念头。
  “是我,我就在你的面前。”脑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光球。不错,光球中那个黑影面向着我。他能读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是的,我可以读到你的心思。你看,我胸前的印记,和你小腹上的一模一样。这个印记,便是你我沟通的桥梁。”
  你是谁。
  “你会知道我是谁。但是你不知道你是谁。”
  那么我又是谁。
  “你是我的助手。当年,我的敌人把我镇压以后,我用最后的力量,将两个印记打到了尚未出世的两个胎儿身上。你是其中一个,而另一个,便是这次和你作战的对手。”
  陆回?我惊异地瞪大双眼,回头向下望去。我看不到他。难道他身上也有同样的图案?
  “不错,他和你一样,身上有着相同的印记。这是我力量的标志。我在你们身上的印记中,加入了我的愿望,一个能重新给我力量,令我出世的愿望。”
  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地底关注着你们。你们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成为战场上最有力量的人。今天,你们终于遇在一起,令几万人的血流在我身上的土地上,正是借着这些鲜血,我才恢复了力量。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
  你胡说。
  “你会明白我所说的一切。这是你们的宿命。”
  我不相信。陆回呢?他知道这些吗?
  “你们都不知道,但是这个印记指导着你们,按着我的计划一步一步地执行。现在,我要向我的对手,当年打败我的人,实行严厉的报复。你来吗?”
  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那个声音突然在脑中狂笑起来,嘶哑而又嚣张,震得我抱头痛苦不已。
  “你杀不了我的!你的力量在我眼中如蚂蚁一般渺小。其实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你们完成了任务,已经没有用了。但是我不打算杀了你,而且会给你更强大的力量。等我把要做的事情处理完后,你可以来找我,投降或是来杀我,随你选择。但我希望你选择战斗,因为没有对手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哈哈哈哈……”
  忽然那个光球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冲来,我躲避不及,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浪从我全身贯穿而过。待热浪瞬间过去之后,我的听力又恢复了正常。
  这是地狱的声音。头上雷声滚滚,连绵不息。四周大地龟裂的声音仍轰轰作响。下面战士们的哭嚎声、咒骂声传来,令人无比沮丧。
  体内一股焦躁的热量在翻滚,越涨越大。我难受地将身上的衣物扯破,仍感到燥热无比,全身的皮肤一鼓一鼓,似乎要爆裂开来。终于忍不住,张开口,长吼一声,发出的声音却吓了自己一跳――我呼出的吼声如此巨大,甚至盖过了惊雷,传遍了满目疮痍的龟裂平原。
  我的皮肤也开始变硬。一排一排的尖刺,从我身上穿出,却一点也不疼,只觉得燥热随着尖刺的突出,逐渐变得冷却,令我舒服许多。
  山脚下,兵士们仰头望着我,他们象见到了可怕的东西一般,开始拼命地四散逃逸。还有的兵士,抽出弓箭,向我射来。有几支射到我身上,均纷纷掉落,只有一支来势很强,插到了我的左肩,穿了过去。我一把将这支箭从肩上拔出,箭头上竟然不带一滴鲜血。
  竟敢射我。一股怒意由心底最深处升起,这种怒意竟然从来没有体会过,似乎只想报复,而不愿去考虑后果。我又狂吼一声,迈开大步向山下冲去。
  此刻,他们在我眼中,好象没有生命的木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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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51:50 | 显示全部楼层
  水......水在哪里?
  口渴得要命,睁开肿胀的双眼,我闻到口里热哄哄的臭气。爬起来,看看四周。前方有一个小水溏,我奔了过去。这里很安静,浓密的树林遮挡得密不透风,那些追杀我的人,应该不会找到这里。
  已经五天了,人们一直在追杀我。自从我上次迷失本性,冲下山后,待神智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血迹斑斑。记得昏乱中,我杀出人群,冲出地狱般的平原,没有目的地四处乱跑,胸中郁闷的热气逼得我不时冲天狂吼。
  那个恶魔,就是那个光球中的人形,已经开始在四处杀戮。我经过他所到过的地方,看到的都是满目疮痍。人们背井离乡,纷纷逃难,许多繁闹的村庄城镇,一夜之间面目全非。
  我象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走在这样的苦难人间。这些都是我造成的,是我举行的一场大战,带给人间这么大的灾祸。战争,该死的战争,我曾经那么热爱战场上的搏斗,此时却对这两个字眼恶心无比。我对自己也无比地厌恶,甚至有过毁灭自己的念头,但我没有勇气,我还想再做些什么。
  人们并没有屈服,很快开始了反扑,但人的力量,在恶魔面前太渺小了,我亲眼见过一次有组织的对恶魔的袭击,但那支队伍瞬间灰飞烟灭,只是更加助长了对方的狂妄。
  于是,当人们发现我的时候,便开始了追杀。他们知道我是恶魔的使者。我无法辩解,因为这是事实,而且我现在的样子,本身就是一个恶魔的形状。本能迫使我开始了逃亡。
  
  水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脸。那些难看的突起,看起来小了一些,但我的模样,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我第一次知道,以前我那胡子拉碴的长相是多么的可爱。
  默默等着天黑,我还不能出去。我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上路。
  月亮升起来以前,我吃了一只野兔,一只山鸡。做恶魔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起码经过我身边的动物,闻到我身上的气味时,都会吓得腿软倒地,乖乖等着我去抓。我没有兴趣去将它们烤熟,这几天吃的都是生肉,我发现,我开始喜欢血腥的味道。
  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星星已经在天上挂起。默默看着西边那九颗排成三条斜线的星星,它们这些天一直在天上灼灼发亮。潜意识中,我感觉到,只要走到那九颗星星的下面,会有一个答案等着我。
  走出小树丛,外面没有人,我可以放心地前行了。宝刀依然插在我破烂不堪的裤腰上,我说过它是我的命。
  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心中一阵猛烈的跳动:我看见前方,是我前几天还呆在里面的军营。军营没有撤去,依然灯火通明,眼泪猛地涌了上来,家的感觉从心中油然而起,难道,兵士们在等着我的归来?不,不会的,我现在是个恶魔,天下人皆憎恨,他们也会一样的。
  但我还是呆呆地向军营大门走去。
  跨进军营大门,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我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我的大帐前。昔日热热闹闹的军营,此刻竟然静悄悄的,只有明亮的灯火遍布四周。这个情景真是奇怪极了。
  掀开帐帘,四支巨大的火烛在四角的烛台上熊熊燃烧,正中的方桌上,依然摆前战前那幅战场地图。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改变,我甚至怀疑身处梦境之中。
  静静地站了好久,我听到外面一些奇怪的声响。回身掀开帐帘,顺手抽出宝刀。
  外面黑压压站着几十个人,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辩认了一下,原来他们都是我的手下。
  “武将军?是你吗?”为首的副将疑惑地问道。
  “是我。”被自己沙哑的声音一跳,我才想起,已经好多天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真的是你?”副将又仔细打量着我。我点点头。
  片刻之后,他忽然俯身撑地,半跪下来,声音中带着硬咽:“武将军!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这些兄弟一直没走,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他的身后,几十个人哗啦啦全都半跪下来。
  热泪,毫无征兆地顺着我的脸庞流了下来。
  
  身边摆满了各式水果、酒菜,刚刚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此刻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兄弟们都散去了,他们和我聊了很久,我才知道,那天在那个平原上,活下来的兵士们无心再战,对立的双方携手齐力,在裂缝上架起粗木,好不容易才离开那里。大部分人都离去了,只有几十名我的铁杆部下回到军营,希望能把我等回来。他们没有见到陆回,当时奇变陡生,大家只顾逃命,没有人去注意他的下落。
  兄弟们让我好好睡一觉,明天再作打算。如果我去与那个恶魔战斗,他们愿意随我一同前往。
  心中感慨万千,我终于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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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51:58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是那个奇怪的梦,这次梦境比以前的清晰了许多,我梦到一个叫小六的人,他的模样竟然与陆回极其相似。
  醒来以后,阳光刺眼,我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扭头看了看身上,原来我被几条粗硬的牛皮绳绑在了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我大喊一声:“来人!”外面没有回应,只听到一个脚步声向远处跑去。
  一会儿,几个脚步声传来,门帘掀开,为首的正是昨晚第一个与我说话的副将。
  “这是怎么回事?快帮我解开。”我冲他叫道。
  副将站在床前,冷冷一笑。突然他怒目瞪着我,骂道:“你这个恶魔!你可知道你害了多少人?我们奉圣上之命,在此等你多天,终于设计将你逮住,你就等着圣上对你的处置吧!”
  我望着他,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囚车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大概以前没有装过象我这么重的囚犯,有些受力不住。粗壮的牛皮绳密密匝匝地绑在我身上,绑得很紧,但并不疼,他们绑我的时候,还是念在以前的情份上,留了一些面子给我。
  押送我的队伍离开军营已经很远了。直到现在,我仍然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天。天空云卷云舒,一碧如洗,路边树上一群鸟雀看到这支车队,忽地一声全散了。
  不论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没有任何怨言。我将受到的惩罚,比起我所犯的错,根本不算什么。如果对我的惩罚能挽回一些什么的话,那我宁愿受一千次罪,可惜什么都不能挽回。
  凭我现在的力气,身上的牛皮绳并不能奈我何。我暗中挣了挣手腕上的牛皮绳,很轻松就挣断了。可是我没有把全身的绳子挣断。如果我这么做了,并且逃跑,被杀头的就是这几十个我以前的兄弟们。
  在车上昏昏沉沉,一会儿睡,一会儿醒,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头上。我仰起脸,贪婪地舔着顺双颊流下的雨水。“啪”的一声,一记皮鞭打在我头上。我愕然看向旁边,一个小兵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不要乱动!”
  我俯下头,闭起双眼。旁边有人对小兵说道:“他渴了,给他点水吧。”
  一只水袋伸到我嘴边,我睁开眼,是以前我的一名亲兵。我对他笑笑,把水喝干。然后继续闭上双眼打盹。
  他们依然对我不错。
  
  忽然,小腹又火烫地烧了起来。我猛地惊醒,对周围大叫:“大家快跑!恶魔要来了!”人们都看我,他们愣了愣,有人笑道:“你想让我们跑开,你好逃跑吗?”我正待辩解,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从前方扑来。心中一凉:恶魔已经来了。
  前方,那团光球缓缓飘来,热浪更加猛烈,光球中,那个人影正在上下浮动。身边一阵兵刃出鞘的声音,已经有几个人扑了上去,光球如闪电一般撞向他们,又闪电一般的后退,那几个人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衣服焦黑。
  囚车停了下来。我看到人们紧紧捏着手中的武器,紧张地盯着光球。
  脑中那个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使者,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我罪有应得。
  “他们这样对你,你不反抗吗?”
  不,我不会反抗。
  “我来帮你料理了他们。你不帮我吗?”
  我不帮你。而且,我要对付你。
  我猛地狂吼一声,全身用力一挣,身上的牛皮绳立时尽数绽裂,囚车的木栅也应声而断。宝刀幸好没有被他们拿去。我抽出腰间宝刀,直接从大车上一跃而起,如风一般向光球扑去。我一定要砍到他。
  “你太慢了。这样的速度,真的令我失望。”光球忽然暴涨,一股强过刚才数倍的热浪象潮水一般扑来,热浪中,光球迅速后退,离我一往直前的宝刀越来越远。
  热浪消失了。光球已经停在空中。
  “看看你身后。”那个声音说。
  身后,几十个人全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衣服焦黑。雨水落到他们身上又迅速蒸发,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刚才那股超强的热浪,我的身体可以承受,他们的身体承受不住。
  我难受得蹲了下来,将宝刀深深插进泥里。我的身体并没有受到打击,可是我的心理已经被彻底摧垮,再也无法动手了。我甚至无法站起来,更不用说回身扑过去战斗了。
  热泪从眼窝中大颗大颗地掉下,混着雨点,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又有这么多人被我害了。我恨我自己。
  热气消失了,我知道恶魔已经走了,脑中回荡着他狂放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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