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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又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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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8 22:48: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那件事,要从我一大学同学给我打来电话说起。那是多会儿的事?前几天?去年?或者,是过些天?明年?我说不清楚,我也不想说清楚了。
  这段话看不明白是吧,别急,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这个大学同学是当年和我一个宿舍的,排行第六,我们叫他小六。毕业以后他考了研究生,学物理,现在在一家科研所工作。虽然和我在一个城市,但我们几年来只打过一些电话,互相看望过一两次,联系不多。而别的同学都在外地,来往就更少了。
  那天夜里没事,我象往常一样,把自己陷在沙发里,看着让人昏昏欲睡的电视,手里还捧着一杯红酒。我喜欢红酒,喜欢这种微醉的感觉,很舒服。小六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他没有象以前的电话那样先寒喧一阵,而是一上来就问我:“你能不能现在来我这儿一下。”
  我有些不太高兴。深更半夜,正是睡眠时间,虽然是老同学,但这样直接要求对方过去一趟,似乎显得有些不太礼貌。
  小六在那边听我没有回应,有些着急,抱歉道:“对不起,我知道你该睡了,可是,我真的......我真的有要紧的事情。”
  我听到,他在电话那边沉重地呼吸着,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便问他:“你怎么了?”
  小六犹豫了一下,说:“我喝酒了,我喝了很多酒。我现在很难受。你能现在过来一下吗?真的有事情。”
  如果不是真的有重要的事,他不会这么晚打这样的电话的。于是我说:“好,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坐在出租车上,我耳中还一直回响着刚才小六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确实是喝多了酒很难受。在我的印象中,小六从来不喝酒,当年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只陪在边上吃菜,顶多喝几口啤酒,便不胜酒力,不能再喝。
  那么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要喝这么多酒,还非要我过去一趟?
  
  下了车,站在小六所住的研究所楼下,四周黑漆漆的。抬头上望,只有小六居住兼工作的第四层那间研究室亮着灯。
  一踏进第四层的楼道,我便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仿佛是一个男人正在压抑着自己,低低地哭泣。在静悄悄的楼道里,这个声音听上去特别清晰,是小六在哭。
  研究室的门没有锁,一推即开,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我皱了皱眉,向房内打量,只见小六正瘫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瓶白酒。见我进来,他勉强起身想过来迎接,但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又瘫在椅子里。
  我坐在他面前,问道:“怎么喝这么多酒?”
  小六的脸上有清晰可辨的泪痕。他抬头看了看我,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摇摇头,又不说了。然后他开始呕吐,吐得地上一片狼籍。
  我忙给他倒了杯水,扶他在旁边沙发上躺下,又想去找拖把来把地面收拾一下。这时小六死死地抓住我,说:“你不要走,别走,你......你听我说。”我说:“好,我不走,你究竟怎么了。”说罢在他旁边坐下。
  小六突然又哭了起来。
  
  情绪平静了一些以后,小六坐起身,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五哥,你们......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挺孤僻?”
  当年我在宿舍排行老五,但小六从来没有叫我五哥,只是直呼大名。现在他突然这么叫我,我不禁有些感动,旧事依稀涌上心头。小六过去称得上有些清高,但绝不算孤僻,一直和我们关系还算不错。于是我摇摇头:“不是,从来没有人这么说你。”
  小六点点头:“可是,我从来不曾和你们一起洗澡,你们没有觉得奇怪吗?”
  他这么一说,我想了起来。大学四年,小六的确从不和我们一起洗澡,每次都是半夜里,我们都睡了以后,他才悄悄自己去洗。大一的时候我们觉得他这点很怪,好几次硬拉着他一起去,但他死活不去,甚至差点翻脸。后来我们也就见怪不怪,只是私下里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下面那东西长得太奇怪,不敢让我们看见。他红着脸说不是,但从来不肯解释。
  于是我问他:“是啊,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和别人一起洗澡呢?难道你那个东西真的长得与众不同?”
  小六苦笑一下,说:“不是,和你们长得一样。可是,我身上的确有个东西,和你们不一样。”
  我好奇道:“那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多年不敢示人。”
  小六咬了咬牙,似乎是在下着决心。然后他说:“让你看看。”说罢解开裤带,把裤子向下褪了一截。我一看他这个动作不由哑然失笑:“哈,还是你那个东西不对吧。”然后我视线落在他小腹上,不由大吃一惊,再也笑不出来。

  小六的腹部靠下一点,有一个狰狞的图案,巴掌大小,颜色五彩斑澜,在日光灯的照射下,鲜艳无比。而且,看上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这个图案似乎随时都会从小六的身上挣脱,跳出去。
  只看了一眼,我就开始头昏脑胀,一股恶心害怕的感觉从胸中涌出。我不敢再看,偏过了头,可是那个图案似乎有种奇特的魅力,让我忍不住又看了过去。恶心害怕再次涌起,我不得不强压着。
  这个图案粗粗一看只有几条不同颜色的线条,交叉起来,组成一个图腾的样子。但细细看起来,才发现很复杂。每一根线,都由密密的细线组成,而且每条细线的颜色也略有不同,这些细线绞在一起,上面还有许多小细线,如毛刺一般,而且每一根小毛刺都一样粗细,足有上千根。不得不承认,画这个图案的人,画技相当精湛。
  我疑惑地抬头,问小六:“这是谁给你画的?”
  小六没有回答,而是问我:“你看了这个图案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刚才的恶心害怕,想了想,说:“感觉很不好,相当狰狞,仔细看一会,就象在做恶梦一般。”
  小六又问:“你只是刚刚看了一眼,便觉得非常害怕,是吗?”
  我点点头。
  小六苦笑一声,说:“可是,我看了它有整整十年!这十年里,每天夜里睡觉看到它的时候,我都非常害怕!”
  我吃了一惊。这个图案颜色相当鲜艳,怎么看也不象在小六身上存在了十年之久。莫非用的是一种特殊的颜料?那么这是什么颜料呢?又是谁画在小六身上的呢?别人还是他自己?还有,画这么奇怪的图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我把这些问题一古脑向小六问了出来。
  小六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它是自己一夜之间长出来的。”
  我更加糊涂,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里,也顾不上去想深更半夜,一个大男人去摸另一个大男人的小腹算是什么行为。摸上去,这个图案相当平滑,没有一点突起,如果闭着眼摸那里,会觉得只是一片普通的皮肤。而如果是画在那里的话,应该能感觉出一些不一样的。
  我的好奇之心更甚:“那它是怎么长出来的?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吗?”
  小六不想让我再看,于是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回答:“是的,开始它就是这个样子。这十年,我每次洗澡,都拼命地想把它搓掉,可是不论我怎么使劲,它都好好地长在那儿,没有一点改变,仿佛是我天生就有一般。”
  我心中很吃惊,说:“难怪你从来不和我们一起洗澡。”
  小六突然激动起来:“是啊,我不敢让任何人看见,我怕引起你们的好奇,问我这个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没办法向你们解释。所以我从来不敢在公共浴室洗澡,只能一个人半夜里偷偷地洗,象做贼一般。而且,因为这个,我甚至不敢找女人,因为我怕褪下裤子,对方看到的时候,会吓得尖叫起来!你相信吗?我至今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
  看着小六因激动而有些变形的脸,我心中也涌出一股莫名的难受。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因为身体上的一些异象,竟然无法享受正常的欢爱,那种滋味肯定很难受,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忍过来的。当年我们几个轮着领女孩回宿舍的时候,唯有小六依然整天独进独出,他清高的名声也是因为这个才有的。原来他有自己说不出的苦衷。
  但我好奇之心也越来越重,问道:“你没有看过医生吗?”
  “没有。因为不论让哪个医生看,他都会问我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我随口应道:“是啊,它是怎么来的。”
  小六突然脸现痛苦之色,眼神也变得惊恐:“是在一个非常奇怪的情况下有的。我想都不敢去想,更不敢说。”
  我拍拍小六的肩膀:“你今天晚上找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小六摇摇头,说道:“不是。如果为了这事,我早就和人说了。今天晚上找你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和这个有关吗?”
  “可以说有关,也可以说无关。但要说那件事情,必须先说这件事情。好了,我就先告诉你这个是怎么来的吧。”
  然后,小六开始了他的叙述。

[ 本帖最后由 遗忘的世界 于 2008-10-8 22:53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48: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年前,也就是我十七岁那年,我正在家乡读高二。我们那所高中名气很大,每年都会有很多学生考上全国各类重点大学。但是那所学校却座落在偏僻的城郊,附近是几座荒山。就在那年暑假,我碰上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说到这里,小六暂停了他的叙述,闭上双眼,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看来他所说的“那件事情”,给他带来的伤害,至今都无法平复。片刻之后,他才开口:“对不起,事情隔得太久,有些细节记不清了,需要整理一下头绪。”
  我微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会等。”
  他的眼光开始随着回忆而变得迷离,叙述又进行了下去。
  “那年暑假,我没有回家,而是留在学校补习,整个宿舍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一心想考到全国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所以学习很勤奋、刻苦,每天时间安排得很紧。除了早晨起床跑步,和在食堂解决三餐外,其余时间都是在教室度过的。学到晚上十一、二点头昏脑胀,才回到宿舍,倒头大睡。每天这样度过,我觉得很充实,而且觉得,离考上名牌大学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在叙述这一段生活的时候,小六眼中闪烁着一丝喜悦的光芒。那个为了目标而拼搏的少年时代,大概是他最值得回忆的一段光阴了。
  “可是,这一切,在一个早晨结束了。”他的眼光瞬息变暗,表情重又凝重起来,让我的心情也跟着有些紧张。
  “那天早晨,我象往常一样出去跑步。平时我都是跑出校门,沿着学校旁边马路跑半个小时左右。但那天早晨我突然觉得每天都这么跑太单调,于是沿着马路跑了十分钟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一条小路,便顺着小路跑了下去。”
  “这条小路我从来没有走过。其实在那儿上了两年高中,我一直也都是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几乎没有在校门外晃荡过。当然,学校地处郊区,也没有什么可以逛的地方。”
  “小路时隐时没,渐渐被荒草掩埋,已经无法很顺畅地连在一起了。可我不知哪来的好奇,非要把这条路的尽头探个明白不可。于是我估摸着大致的方向,继续前行。凭着对小路的感觉,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山,记不清翻了几座山。”
  “不知走了多久,身上一阵发冷。抬头看看周围,我不由吓了一跳。原来此时我已走入一片山谷,阳光被四周高立的山壁所阻碍,射不进来,因此温度比谷外要低。四周的植物也大都藤蔓交缠,空气很潮湿。而小路也在这里断了,似乎这里就是尽头。”
  “在四周走了走,被这里阴森气氛所摄,我不敢久留,开始寻找回去的路。糟糕的是,那条小路隐没在高过人头的荒草藤蔓之中,竟然遍寻不见。找来找去,我有些着急,跑了起来,突然不知踢到什么,咣当一声,低头一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我踢倒的,竟然是一块木制的墓碑!”
  “墓碑的根部此时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洞口黑漆漆的,显得很深。不敢多看,我又向前看去,却看见面前有一个一人高的小庙,里面供奉着一尊奇怪的雕像,面目狰狞,张牙舞爪,而且雕像的双眼,并没有象平常庙里供奉的佛像那样,直视前方,而是双目下垂。顺着雕像的目光看去,竟然是瞪着刚刚绊到我的这座坟墓!”
  “那块木制的墓碑上面似乎有字,我没有敢多看,只觉墓碑和这个小庙长满厚厚的青苔,估计在这里有不少年头了。这时我觉得很害怕,只想赶快离开,幸好我看见了那条小路。”

  “逃命一般离开那个山谷,一口气跑回学校,上午的课已经快结束了。我们补课班是临时组建,老师并不管迟到早退,因为报名参加这个补习班的同学都是自愿报名,因此不用督促,大家都很准时。但看到我这么晚才来,同学们还是有些吃惊,因为我从来没有缺过任何课。如果平时我耽误了整整一上午课,心里肯定会懊恼的要死,但此时坐在凳子上,我根本顾不上去想这些,老师所讲的也一个字听不进耳里,脑海中盘旋的,仍然是那个山谷。”
  “小时候听老人说,如果无意中冲撞了墓碑,一定要小心翼翼地将它恢复原状,并毕恭毕敬磕三个响头,表示死者为大,冲撞者只是无意中冒犯,还恳请冥冥中的鬼神原谅,否则定会遭到报应。想到这一节,我心中非常难受,后悔在山谷中太紧张,忘了照着老人所说的去做。于是暗想,下课以后一定要叫几个同学回到那里,扶起墓碑,添上几把土,再磕几个响头。”
  “下课以后,几个同学问我到哪里去了,我随口应付,又聊了会儿天,心情却不象刚才那么紧张了。到食堂吃过午饭,打了几个饱嗝,由于上午跑得太远,非常疲累,这时一阵困意袭来,只想回宿舍去睡个午觉。至于下课前所下定的决心,此时只觉得那是老人迷信,信它干什么,先睡一觉再说,于是回宿舍睡觉去了。”
  “睡醒了便去上下午的课。一直紧张地学习到晚上,早把上午的事情抛到了九宵云外,又象往常一样在教室呆到十一点多,才向宿舍走去。”
  “走近宿舍,却听到一阵狗叫。我们宿舍管理员养着一条黑狗,我平时对它不错,经常喂些吃的,它见了我也很亲热。我快步走上前去,果然是它在叫,于是我把在教室吃剩的半根香肠扔了过去,奇怪的是,它并没有理睬,仍然冲着楼道里大叫个不停。我走上前去,拾起香肠,蹲下来喂它,它这才不叫了,将注意力转到了香肠上。”
  “就在我低头的一瞬间,忽然一个同学从楼里冲了出来,从我身边经过。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的腿动得非常快,简直是足不挨地,象飞一样。我没有理他,继续喂狗,黑狗突然蹿起,向我身后狂叫起来。而此时我也猛地感觉到这个同学就在我的身后看我!但一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淡淡的月光洒地。”
  “将狗抱进管理员室,我回到宿舍开始洗漱睡觉。中间好几次,老觉得洗漱间和宿舍窗外有人经过,抬头一看,却依旧什么都没有。”

  “躺在被窝里,一闭眼,竟然又是那个墓碑和那个小庙!怎么也睡不着。此时我才开始后悔,中午没有抓紧时间,带上同学去那里了了这桩心愿。越想越害怕,脑海中奇怪的念头不断,渐渐地睡着了。”
  “睡到半夜,忽然被窗外一个奇怪的声音弄醒。睁开眼,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一直说着一句什么。我趴到窗台上,向外看去,什么也看不到,却听那个声音似乎是在说:是谁?是谁?那声音飘忽不定,顺着声音,我终于看到一个黑影,在外面月光下,慢悠悠地在空中飘着,忽东忽西,又非常急速在地面上跑来跑去。”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恐惧异常。定睛再看,却又什么也看不到了。我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正在寻找,忽然那个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是你吗?我向窗外一看,只见那个黑影正直直地竖在窗前!”
  “我啊地大喊一声,猛地醒来,原来是做了一个梦!外面天已大亮。躺在床上,我满头大汗,浑身疲累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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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48:38 | 显示全部楼层
  “早晨起床以后,我没有叫同学,只身一人去了那个山谷。但遗憾的是,找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找到那个地方。最后我迷了路,直到日头偏西,才疲惫地回到学校。晚上躺在床上,我决定再也不去找那个山谷,就让它从我的记忆中消失。”
  “但在睡梦中,我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拉扯被子,我拼命地拽紧被角,却没有那双手力气大,被子终于被拉开,随即一双冰凉的手伸过来狠狠掐住我的脖子!我吓得惊叫起来,睁开双眼,眼前漆黑一片,屋内静悄悄的,已经是后半夜了。”
  “心惊胆战地蜷在被窝里,再也无法入睡,就这样睁眼直到天亮。昏昏沉沉坐在教室里,老师在讲什么,根本听不进。我很讨厌这样的状态,于是给自己打气,安慰说不过是做了几个恶梦,是我心中害怕而出现的心理反应。”
  “晚上下了自习,向宿舍走去。快到宿舍的时候,我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很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宿舍里它在等我!说不清楚这个它是什么,但当时脑海中浮现的确实是这个字眼。抑制着害怕,我小心地打开了门。屋里比外面要冷,伸手拉着灯,啪的一声,灯管吹了,屋子又陷入黑暗中。趁着窗外月光,我隐约看见,在我的床铺上,一个黑影正缓缓坐起,黑影的轮廓相当模糊,仿佛有黑色的流质在它周围流动。我只觉头皮发炸,啊地大叫一声冲出门外,把门关死,跑到另一间住着同学的宿舍去了。”
  “同学看我神色慌张,问我怎么了,我镇定了一下狂跳的心脏,没有说实话,而是说我宿舍窗子坏了,晚上会冷,想在这儿借宿,并说想住一段时间。幸好这是暑假期间,大部分同学都回了家,空床很多,同学并不介意我在这儿借宿,而且很乐意有人晚上陪他。”
  “这个晚上平安度过。半夜醒来,听到同学的鼾声,竟然觉得那是世上最动听的音乐。”
  “就这样一连借宿了七、八天,开始两天经过我宿舍时,还觉得它仍在里面等我,后来这种感觉渐渐淡没,但还是不敢踏入自己宿舍一步。我打算支持到开学才搬回去,那时宿舍又住满了人,人气一重,应该也就安全了。”
  “那天睡到半夜,被尿憋醒,起床上了趟厕所。出来的时间仍然迷迷糊糊的。回到宿舍,推门进去,忽然发现,我竟然习惯性地回到了我的宿舍!心中一惊,睡意顿时全消,转身刚刚要走,门已经自己无声无息地关上了。我急忙开门,却不论怎么用力也打不开。”
  “我呆呆地站在当地,一动也不敢动,心中害怕至极,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屋子里黑得可怕,也静得可怕,我等着它扑过来,却什么却静也没有,只听到我大口大口吞咽吐沫的声音。我努力想看清四周,可双眼却被一层雾气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我闻到一种味道,一种潮湿的、带有浓重土腥气和植物根茎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弥漫在我的周围。我强烈地感觉到我曾经闻到过这样的味道,却想不出来曾经在哪里闻到过。这时我的双眼能看清四周了,只见眼前有许多又高又长的东西,轻轻摇摆。再仔细看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正置身于那个山谷。”

  “头顶月光洒下,映照着四周,我看得越来越清楚,不错,正是前几天我不小心闯入,而后来又遍寻不见的那个山谷。眼前晃动的又高又长的东西,正是高过人头的野草,而潮湿腥气的味道,正是这个山谷所特有的味道。”
  “我无法接受推开宿舍门,进来的却是一个山谷这样的事实。脑子转了半天,怀疑自己又在做恶梦,拧了拧大腿,一阵剧痛告诉我,这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回身看看,刚才进来的门已经消失不见,身前身后,全是高过人头的野草。半夜的山风从谷中吹过,野草时伏时起,拍打着我的身体。”
  “我害怕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开始下意识地寻找那条小路。此时谷中月光微弱,而记忆又不够确切,我只能毫无目的地瞎走。一边走,我一边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马上我就能离开这里,回到正常的生活去。而我的身体,一直止不住地发抖。”
  “走了不知有多久,依然找不到路,一股绝望涌上心头,这时的我已经濒临崩溃。但是,最害怕的还是发生了---拨开一处野草,眼前出现一小片空地,空地上,赫然正是那个被我踢倒墓碑的坟墓和那个小庙。”
  “这里似乎有人来过,现场有些凌乱,小庙已经不在原位,而是有些歪斜,离原来的地方有两三步远。更加奇怪的是,那块木制的墓碑此时摆在了这个一人高的小庙里,而那个狰狞的雕像,却插在了坟墓上,那个被我踢开的洞口。”
  “月光下这个场景,真是显得诡异无比。我怔怔地看着,可能是害怕过了头,居然身体不再哆嗦。转身想离开这里,可双腿象钉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开。”
  “突然头顶一个响亮的霹雳炸开!我两腿一软,跪倒在地。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四周一片哗哗的雨声。终于我大声哭泣起来,莫名的愤怒直冲心头,我仰头向上空大吼:我做错了什么!要让我在这里!我不过是无意冒犯,究竟要让我怎么做!”
  “我不知道自己是喊给谁听的,只觉得这么吼出来,压抑多天的心情仿佛得到了宣泄,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猛地站起,咬着牙向坟墓上踹去,踹了几脚,看起来只是一个土包的坟墓居然相当结实,震得我脚底发疼。我又向小庙踹去,小庙竟似长在地里一般,坟丝不动。我心中不由一惊,那么这个小庙是谁挪开的?”
  “这时雨声中,一个声音在旁边跟我说了一句话:砸吧,砸吧,砸了你就解脱了。”
  “我忙向四周看去,但除了野草藤蔓,依旧半个人影也看不见。我说是谁在说话?却没有回应。我又问道:砸什么?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砸吧,你自己选择。”
  “这次我终于听清,这个声音竟是从我心中传出来的。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仿佛着了魔一般,我瞪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明白了我可以砸什么:是这个木制的墓碑和这个雕像!那个声音又说:你只能选择一个。砸吧,砸了你就解脱了。”
  “我看到那个雕像狰狞的脸孔,一股强烈的烦恶涌上心头。没有犹豫,我搬起脚下的大石,上前几步,狠狠向雕像砸了下去,这时又是一个惊雷,电光石火中,我看到雕像应石而碎,更看到一抹鲜血,从雕像中溅了出来,喷到了我身上。然后我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我已经躺在宿舍的地板上,窗外阳光明媚,四周一切如故,仿佛又是一场梦。我挣扎着爬起来,浑身疼痛无比。这时我看到了自己的鞋子和裤脚,只见上面沾满了草汁泥土,我才明白夜里经历的一切原来是真的,不是梦。”
  “换衣服的时候,我才发现,在我的小腹,有了这个奇怪的图案。这,就是这个图案的来历。”
  小六说到这里,又深深地闭起眼睛,长叹一声,躺了下去。而我也被他的叙述所震憾,好久说不出话来。
  沉默许久,我问他:“那,后来呢?”
  小六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答道:“后来我不敢再在学校呆下去,当天就回家了。在家里一直呆到暑假结束,才回到学校上课。奇怪的事情再没有发生,每天夜里也都睡得很好。”可能刚才的叙述太耗精力,此时小六看起来疲惫不堪。
  我又问:“那这个图案呢?”
  “这个图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出现在我的身上。开始我还以为是那个雕像溅出来的血喷在我身上形成的图案,但我察看过那天穿的那身衣裤,除了泥土和草屑外,什么都没有,于是否定了这个想法。再后来我又去找了几次那个山谷,但除了迷路,什么结果都没有。”
  我想了一会儿,问他:“那个声音,为什么要你选择?如果你当时砸的不是那个雕像,而是那个木碑,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小六摇摇头,说:“不知道。这十年来,我经常想这个问题,就是如果我当时选择那个木碑,也许不会出现这个图案,所以我经常后悔。那件事发生后,为了忘记此事,我每天更加刻苦,拼命地学习,拼命地不让脑海中有一丝空余去想这事。但每次洗澡,一看到身体上这个图案,我就会被击垮。这种滋味,不是身处其中,是无法体会的。”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又问:“那你身体还有别的异常表现吗?”
  “没有了,除了这个图案。但是,这个图案本身有变化。”
  “什么变化?”
  “开始的几年,它在我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后来,它偶尔会发烫,严重的时候好象有人用火钳灸烤我的皮肤一般。幸好它只是烫几秒钟,我还能忍受。但它发烫的时间却不固定,有时在半夜,有时在白天,每次都会烫得我忍不住叫出来!如果在半夜还好说,我从来都是一个人睡,叫得再大声,也只是我一个人惊醒。但是在白天,我忍不住叫出声的时候,研究所的同事们会惊奇地看着我。你能想象那有多尴尬吗?”
  我不知怎么回答,没有说话。
  小六又继续说道:“这样的事在白天发生了几次,我便学会了忍住不叫。但要命的是,它发烫越来越频繁,以前是一年会发生几次,而近半年来,却是一个月便发烫几次!我真害怕,怕哪天我无法忍受,会发狂大叫,甚至变疯!”
  说到这里,小六已经坐了起来,他的脸离我很近,我能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惊恐和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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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48:4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六紧紧攥住茶杯,氤氲的雾气让他略为镇定,但双手仍在发抖,不时有两三滴茶水溅出。
  我心中还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但这时小六的情绪,绝对不适宜再问任何问题。
  房间内一阵难堪的沉默。
  
  喝了几口浓茶,我长舒了一口气,问小六:“你刚才不是说,今天找我来是有别的事情么?”
  小六没有看我,盯着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将茶水一饮而尽,转头盯着我:“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什么事?”
  “呆会儿不论我说的是什么,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也请你不要激动。”
  “你要说什么?”
  “是一件令你难以置信的事,也是一件对你而言,非常疯狂的事。”
  “究竟是什么?”
  小六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的眼睛。
  好奇心又一次被他勾起,于是我表示同意:“好,不论你呆会儿说什么,我都相信,也不会激动。”
  “那好。”小六长身而起,说道:“跟我来。”
  
  他拉开墙上一幅巨大的画,画的后面,竟然有一道小门。小六在门上输入一串数字,门缓缓向一旁滑开。
  “请进。”小六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弯腰钻进小门,拉亮了灯。我随着他走了进去,门里面有个小室,面积不大,四周布满了仪器。巴掌大的空地上,只有一张凳子。
  我看着四周,不明白他要说的事情,和这个房间有什么关系,问他:“这儿是做什么用的?怎么把门搞得那么神秘?”
  小六拍拍那张唯一的凳子,让我坐下,然后他靠着一侧坐在了地板上,说:“这儿是我的秘密研究室。”
  我对他在科研所拥有一个“秘密研究室”觉得奇怪,问他:“你怎么搞出这个秘密研究室的?”
  “这里本来是个盥洗室,被我改装了,外面的实验室,不经我允许,别人不能进来。由于我研究成绩出色,我的行为也得到了上级的默许。因此,除了我之外,你是第二个踏进这个房间的人。”
  我不由哑然失笑:“为什么我受到如此的垂青?”
  “因为大学时代,你和我年龄最相近,我们之间的话最多,也最投缘。所以在我心目中,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毕业之后,我几乎不和别人作太深的交往,也不怎么说话。”
  我受到些许感动,回想起大学时代,我和小六的确比别人话稠一些,但我的朋友很多,并没有想到在他心中,把我当作了唯一的朋友。同时,我明白小六因为身上那个图案的原因,压抑了和他人交往的需求。我觉得他有些可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你怎么不早点让我进来看看呢?”
  小六神色突然变得紧张:“因为那件事,今天晚上终于就要发生了。”
  我听得糊里糊涂,问道:“什么事?就是你今天晚上找我来的事吗?”
  “嗯。本来那件事,我只想一个人去做,你也看到了,这儿只有一个凳子。可是,我一个人去做,心理压力实在太大,所以,我想到了你。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做那件事。不过,那件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我想你很可能会拒绝,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肯听我把全部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也相当满足。”
  我眯起眼睛,盯着小六,等着他往下说。

  小六故意用一种平缓的语调,来掩饰内心的激动。
  “自从我中了大奖,身上有了个这个怪图以后,”他自嘲地笑笑,“我的生命便从此被改变。”
  “在别人的眼中,我很优秀,考上了名牌大学,在知名的研究所工作,工作几年就取得好几项科研成果,并已在国内外物理学界小有名气。我的生命,本来应该是一帆风顺,别人要费尽力气才能得来的,我似乎没费太大力气就弄到了手。”
  “但是没有人知道,我其实很自卑。我不敢谈恋爱,不敢游泳,不敢在公共浴室洗澡。我曾经试着说服自己,别人看到这个图案,会认为不过是个普通的纹身而已。但只要一看到它,我刚刚鼓足的勇气就一泄而光,因为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个纹身。”
  “不错,”我点头道:“它的色感和光泽与任何纹身都有极大的区别,哪怕远远看到,也会觉得它相当特别,不会有人把它当作纹身。”
  “对。只要有人看到它,就会和刚才的你一样,好奇地盯着看半天,问上一连串问题。并且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我就会被很多人知道,许多人会兴致勃勃地来看,而我碍于情面,可能不得不一次次地脱下裤子。”
  他这么一说,我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然后,说不定会有记者来采访拍照,我的小腹连带我的尊容,就会登上报纸、电视、网站,那样,我就出名了。妈的,我可不想这样的出名。”
  我打趣首:“这样出名倒是比较快。”然后问他:“你怎么相信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盯着我:“你没有机会了。”
  他这句话让我有些毛骨悚然。于是我又问:“莫非,你为了这个想把我杀人灭口?”
  “当然不会。”
  
  他顿了顿,继续说:“这种自卑,伴随着我度过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只要一想到它,我就会烦躁不安,失去自信。我宁愿没有现在的成就,只要能象个普通人那样,平静地活着。但,我做不到。这件事,已经成了我的心魔。我无法忍受在我自己身上,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我努力工作,但我总是觉得不如别人那么幸运。”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讨厌这个怪图案,多么想去掉它。高三那年,学习那么紧张,我还抽空去那个地方找过几次。高考结束那个暑假里,我更是疯张地去寻找。我差不多把那里都踏遍了,甚至可以随时画出一张地图,可是那个山谷好象从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找到。”
  “考上大学,每年放寒暑假,我还会不死心地回去看看,希望那个地方会奇迹般出现,当然,奇迹没有出现。再后来,家乡城市建设发展很快,那里被平掉,盖起了高楼大厦,不要说小路、野草,连那几座山都消失了。这就是说,我再也没有机会找到那个地方,也没有机会解开我身上的这个谜了。”
  “可是我不甘心。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能找到那里了。那就是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我说,“等于没有办法。”
  小六神秘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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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49:01 | 显示全部楼层
  看着小六故弄玄虚的表情,我心中突然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莫非,待会真的有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会发生?我隐约想到了什么,但我无法相信。
  我说:“你别告诉我,你可以回到过去。”
  小六站起身,凝视着四周密密麻麻的仪器,似乎对这些仪器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它们,尤如父母抚摸自己孩子一般。他喃喃地说道:“五年了。我整整研究了五年,就是靠这些仪器,我找到了可以回到过去的方法。”
  我不相信地瞪着他。他的表情凝重严肃,绝不象是在开玩笑。那么,他说的不是真的,就是他疯了。
  小六的话,听上去象是梦中呓语:“自从起了这个回到过去的念头后,我便开始着手研究。我明白自己是在异想天开,因为不论是从理论上,还是从逻辑上,回到过去都绝不可能。但是这个念头一起,我好象着了魔一般,每天都在琢磨这件事。”
  “我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到这项研究上面。大概世界上没有人会研究回到过去的方法,所有人都认为这只能是人类最大的幻想,因此可供参考的资料少得可怜,倒是大量幻想小说涉及到这方面的题材。那一段时间,我看了很多幻想小说。”
  “一切只能自己摸索,研究工作进行得非常缓慢,中间我多次气馁,放弃了研究。可是一停下这项研究,我就又忍不住去想这个怪图案,结果中断的研究又被继续。那段日子过得很苦,每天为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目标而努力,能挺过来真的很不容易。”
  “一次,我到欧洲一个小城参加学术会议。在会议上,我认识了一个怪人,闲聊中,我发现他竟然也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我当然很感兴趣,便热心地与他探讨,他也为终于有了我这样的知音而兴奋。两个人越谈越投机,互相交换了研究成果之后,我才知道,他在这方面比我早开始了二十年,并且颇有心得,差不多构成了一整套理论,只是怕过于惊世骇俗,而没有拿出来发表,不过他也知道,就算拿出来,也没有哪家杂志社会发表,除非那家杂志社的老板疯了。”
  “晚上我们干脆住到一个房间,彻夜未眠,谈到天亮,他的许多观点令我耳目一新,而我的一些观点也给了他很大启发。之后我们干脆不告而别,我随着他去了他的国家,到了他的研究室。在那里,我才真正大开眼界,看到了他制作的时光机器。可惜只是一个半成品,因为随着研究的深入,他在几个关键处都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大难题。这几个难题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最终他放弃了这项研究,转向了别的领域。”
  “我在那个实验室呆了一个星期才回国。临走的时候,他把所有的资料及相关仪器都赠给了我。但是他劝诫我,希望我不要这项研究上太过投入,因为他投入了整整二十年都没有结果,不愿看到我也将大量精力付诸流水。”
  “回国以后,借助他赠给我的资料和仪器,我开始继续研究。我很佩服我自己,那个人解不开的几个难题,都被我一一破解了,最后,只剩下最大的一个难题。”

  “在告诉你这个难题之前,我先告诉你回到过去的方法。”说罢,他弯腰从角落的暗柜中抱出一大摞笔记本、纸张,堆到我面前要我看。我翻了翻,都是小六写下的公式、推论,字迹非常潦草。摇了摇头,我说看不懂。
  小六说:“就算你能看懂,这么多资料,也来不及看了。我简单说说吧。其实回到过去的方法,一句话就可以说明,就是利用仪器,将地球上的一切,全都改变回十年前的状态去。虽然地球上万事万物,千差万别,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利用一条公式,就可以不去理会这无数的差别,而将万事万物同时改变。”
  他看了看我,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木然地听着,便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要做到这一切,需要一个极其巨大的能量,这个能量要大到能在瞬间改变整个地球。但是,这样的能量实际上是不存在的。这就是最大的难题。”
  “明白这一点后,我并不甘心,尝试了许多方法,包括核聚变。但与所需的能量相比,犹如一滴水相对于整个沙漠。”
  “所以,虽然我的研究比那个人进了一步,解决了其它难题,然而这个难题无法解决,我的结果仍然与他一样:只是在理论上实现了回到过去,建了空中楼阁而已。”
  “最终,我死心了,放弃了研究。我给那个人打电话,告诉他我的结果,他默默无语。”
  “我认命了,接受了身上的怪图案将伴随我一生的现实。我决心终身不娶,将全部生命投入到科研之中。”
  “几个月以后,一次看报纸,看到了一则报道,说有人发现一块奇妙的石头,外表看起来很普通,可是经仪器测量,发现石头不停地发射着一种光波。这个石头被一名天文爱好者收购,后来那天文爱好者宣称,这块石头放射的光波与太阳系外一颗行星有关系。据他观察,那颗行星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这篇报道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却实实在在地吸引了我。我找到那个天文爱好者,花大价钱收购了那块石头,带回来埋头研究了很久。那个天文爱好者说的是真的,这块石头,的确源源不断地向太阳系外一颗行星发射着光波,而那颗行星,确实蕴藏着极其巨大的能量。”
  “最终,我找到了解决那个大难题的办法,就是借助外力。我把一段信息加入到石头的光波中,向行星发送出去,然后,行星巨大的能量会传送过来,可以满足我的需要。其实这个秘室,是一个接收能量并加以转换的装置,石头就嵌在这个装置中。等能量一到达,被这个装置接收,马上就会传遍整个地球,令全世界都发生改变,回到十年前。”
  “那颗行星离我们非常远,光线发射过去,再返回来,需要半年的时间。发射那段信息,是半年以前做的。”
  我问道:“那,是不是近期这个来自太空的巨大能量就会到达地球?”
  小六点点头:“对,就在今天晚上。”
  
  我的脑海,还是一片木然。小六说的这些,实在是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我真希望他是个疯子,刚才所说的全是疯言疯语。但他刚才说了那么多,条理清晰,纹丝不乱,绝不是一个疯子能够做到。我更希望他是在开玩笑,但是看他的表情,看这个密室,看那一大堆资料,我不由有些相信他。也许他说的是真的。
  “你说的,是真的?”我问道,嗓子有些发干。
  “千真万确。我没有必要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你让我怎么相信?”
  “我用我的生命作保证,我刚才所说的,无半句虚言。如果过了今天晚上,一切照旧,你可以杀了我。”
  我沉默了。
  我开始回忆他刚才的话,把我混乱的思路理一理。
  忽然,我发现一个极大的不妥,立刻站了起来。
  小六问我:“你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我瞪着他:“你有什么权力改变全世界?”
  小六笑了笑,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冷:“我只是把这个世界倒退回十年以前而已,十年后,这个世界依旧会是现在的样子。而且,每个人的意识也都会倒退十年,这十年的记忆会凭空消失。在每个人的意识里,这个世界仍然在不断前进,没有人会知道自己重复度过了一段时间。”
  “那你呢?你的意识不也一样会倒退,一样会什么也不知道吗?”
  小六指了指头顶,让我看。我抬头上望,只见天花板上吊着一个铝制的箱子,没有底。他说:“这是我制作的屏蔽罩,可以屏蔽能量对意识的改变。呆会儿我会把它放下来,我钻进里面。这样,我的身体会退回十年以前,但意识会保存下来。”
  我呆呆地望着头上的屏蔽罩,一股怒气油然而生。我冲小六大吼:“你知道这么做,有多少在这十年间出生的婴儿会消失不见吗?你这是在杀人!”
  小六愣了一下,也冲我大吼:“可是这十年有多少死去的人会复活你算过吗?”
  他的反驳,竟让我哑口无言。我知道他的话很荒谬,但我不知道用什么话继续反驳。
  我恨恨地说道:“我一定要阻止你。”
  小六又笑笑:“你怎么阻止我?把我打昏?或是把我绑起来?或者,你把这台仪器砸坏?没有用的。那巨大的能量马上就要到达地球,谁也没有办法让它返回去。而且,如果这个仪器坏了,没有装置来接收能量的话,那能量可以在一瞬间毁掉地球。”
  看着小六的笑脸,我突然强烈地产生想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念头。于是我这么做了。
  小六没有反抗,捂着头挨了我几下。看他这样,我没有兴趣再打,坐倒在地,呆呆看着前方,口中骂道:“你这个疯子。”
  小六说:“你刚才答应过我,你会相信我的话,也不会激动。”
  我白了他一眼:“就当我刚才是放屁好了。”
  小六揉着刚刚被我打过的地方,问我:“你现在信了么?”
  我没好气地道:“我现在有些信了。妈的,可能我也疯了。”
  “你没疯,我也没疯。这是事实,是实实在在即将发生的。”
  “你干的这件事本身就够疯狂,你还说你没疯!”
  小六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坐着。
  
  我问他:“什么时候能量会到?”
  “我也不确定,反正就在今天后半夜。一个小时以后,我就要钻进屏蔽罩了。”
  “哦。”我应了一声,脑子里乱七八糟,干脆什么都不去想了。
  小六起身,端来两杯热茶,递给我一杯。我小口地喝着,继续发呆。过了一会儿,我发现小六一直在盯着我,眼神很奇怪。
  “怎么了?”我问他。
  “五哥,你......你肯帮我吗?”
  “帮你什么?”
  “和我一起回到过去。”
  我猛地灌了一大口茶水,呛得咳嗽起来。咳完后,我说:“你真的疯了吗?你别把我拉下水!”
  “等这个世界回到十年前,你不想保留现在的意识吗?”
  “我不想!我宁愿和其他人一样!”
  小六叹了口气,说道:“我实在害怕一个人去面对过去的那件怪事。我不知道那些事再发生一次,自己会不会又选择错,会不会又晕过去。如果你在我身旁,我想,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一定会改变那件事的结果。”
  我摇摇头:“小六,你不觉得你自私得太过分了吗?为了身体上一个小小的图案,竟然要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对不起,这个忙我不打算帮你。”
  “是,我是很自私。但是,我问你,这十年,你过得相当满意吗?你一点遗憾都没有吗?”
  我说:“有。有很多遗憾。”
  “那你不想把这些遗憾都弥补起来吗?你保留了你的意识,你就可以在这十年里把以前没做到的、做错了的、做得不够好的事情重做一遍,你就可以成为一个非常成功的人。”
  我得承认,小六的话对我产生了一定的诱惑。我默然不语。
  见我没有拒绝,小六又继续说:“你不想回去看看你父母十年前的样子,趁他们年轻的时候,多尽尽孝吗?还有,我知道你有个很相爱的女朋友,你不想认识一下十年以前的她吗?”
  我心中一动,点了点头。然后我又摇摇头:“你说得对,我承认我想。但我没有你那么自私。”
  小六继续说:“你也可以做一些大事啊!比如说,两年前那件轰动世界的恐怖事件,恐怖分子劫持客机将某国家的摩天大楼撞塌,死了好几千人,你可以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对吗?”
  他的话对我又一次造成了冲击。他说得对,如果我比别人预先知道十年的事,我的确可以做很多事情。
  但我还是接受不了他的提议。我说:“让我想想。”
  “好的,我知道你一时还转不过弯,你好好想想。其实,世界反正会回到十年以前,你真不如做个清醒的人。”
  我没有接他的话,房间又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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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49:11 | 显示全部楼层
 过了一会儿,小六看看表,站了起来,说:“我该钻进屏蔽罩了。”他按了一个按钮,那个金属箱子开始缓缓向下。
  小六坐在凳子上,问我:“你真的不进来吗?它一落下来,可就再打不开了啊。”
  我纹丝不动,盯着他的双眼。他也回视着我,同样一动不动。金属箱仍在下落,慢慢地遮住了他的双眼,他的胸口。
  离地还有一米的时候,我长叹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弯腰钻了进去。
  紧接着,“咣”的一声,箱子和地板严密地合在了一起,同时箱脚传来“当当”几声。
  小六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是自动锁。现在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我没有说话,直直地站着,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对是错。
  小六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十分清楚:“谢谢你。”
  我冷冷地回答:“不用谢我。我是为了我自己。”
  “我还是要谢你。回去以后,你会帮我吗?”
  “既然回去了,我当然会帮你。”
  “好。”
  
  箱子很挤,勉强能容纳两个人,我费力地坐到了地板上。小六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开头我并没有想到会把你拉进来,只设计了我一个人的容积,所以屏蔽罩做得有点小。你也看到了,我只准备了一只凳子。”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
  “我没办法把凳子让给你了,现在的空间根本不够我们做交换。”
  我说:“不用了。”又问他:“估计得等多久?”
  “不知道,快的话一个小时,慢的话可能得几个小时。我已经把行星的距离测算得精确无比,但你知道,误差总是要有一点点的。”
  “那么,时间如果很长,我们岂不是会闷死。”
  “放心。我装着氧气罐,在这里呆两天也没事。”
  我“嗯”了一声。
  
  一点光线也没有,我闭起眼睛,头靠在箱壁上,抱着腿,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大部分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
  我是个很普通的人,出生在普通人家,在家乡上完小学和中学,到外地读大学,参加工作,没有什么大喜大悲,平静地过到现在。我对现在的状态其实不算满意,总觉得自己能干一些大事,但大部分时间还是面对现实、面对生活,忙忙碌碌地为身边的事情而努力着。可有时候,心里也会生出一些幻想:如果能回到过去多好,把经历过的事重来一遍,那我一定可以做得相当完美,少年时的梦想也许就能实现。现在这样的机会就摆在我面前,我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小六所说的,如果真的会发生,我该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小六也默默无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想起了我的父母。他们都在家乡,每次回家,看到父母额上多出的皱纹,鬓角新添的白发,和渐渐有些弯的腰,我都会很内疚,觉得自己没有陪在他们身边,尽到自己的孝道。如果真的回去了,我还在读高中,那我可以在家里住一两年。而且,一想到可以看到他们年轻了许多的面宠,不由心情愉快了许多。
  我还想起我的女友,我们准备明年结婚,今天的事,我来不及告诉她了。我和她认识两年了,虽然有时候吵架,但并不影响双方的感情,我们很相爱。她和我一样,也是孤身在这个城市工作,两个离家的游子,因为缘份走到一起,可以互相依偎,互相取暖。真的回到过去的话,虽然和她暂时结不成婚,但能见到十年前她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小小的空间越来越热,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我渐渐睡着了。
  外面的夜一定很深。夜色笼罩下的城市,正在静静地迎接着又一个明天。
  明天?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小六会成功吗?如果他成功的话,那,明天,还算是明天吗?
  时间在一秒秒地流过。
  十年前,我十七岁。
  明天,我又十七岁了。
  
  ********************
  
  花非花,雾非雾
  十年弹指间,恍如朝露
  暮然回首
  凡尘世事无数
  只有心如故
  
  尘归尘,土归土
  相对何须言,同看日暮
  轻揽入怀
  满腔心事低诉
  夕阳红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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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49: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东西“啪”地打到我头上,我抬起头,眼前是一截粉笔头。
  “上课睡什么觉!站起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冲着我说道。
  我缓缓站起来,看着周围,目瞪口呆。
  眼前一切那么熟悉:教室,讲台,课桌,书本。
  化学老师严厉的目光,同学们偷笑的表情。
  这是我高中时代的教室。
  老师似乎在问我什么,我一概没有听见。
  “你听到没有,发什么愣!”
  我抬起头,看着老师:“什么?”
  “把这道题回答一遍!”
  我看看黑板,是一道化学题。那些化学式和符号,早都忘了。我不会。
  老师等了一会儿,看我没有反应,说:“不会还不好好听讲。明年你们就要高考了,这样的状态怎么去应付考试?坐下吧。”他指了指另一位同学,要他来回答。
  
  我是在做梦吗?还是真的?我不知道。
  难道,我就这样回到十年以前?
  脑海一片空白,心里空荡荡的,感觉无依无靠,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你怎么还不坐下?”老师的声音传来,我才发现自己还直直地站着。
  坐下以后,旁边的转过脸,小声地笑着问我:“怎么?睡昏头了吧。”
  “今天是几号?”我问他。
  “6月21日啊。你真的睡昏了?”
  “是哪一年?”
  他奇怪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到底是哪一年?”
  “1993年啊!有病。”他不再理我,转头看向黑板。
  1993年。看来,我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小六的样子在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真是个天才。
  就这样,我回到了十年前。
  看着周围同学们的面孔,觉得都十分熟悉,又有些陌生,第一感觉就是:他们看上去如此年轻。有些稚气的面孔,还没有定型的脸庞。毕竟大了十岁,看人的眼光不一样了。特别是当年觉得特别漂亮的几个班花,现在看起来,还长得不够成熟,身材也没有发育完全。可是当年我和她们一样大的时候,觉得她们确实很漂亮。
  下了课就放学了,我最后一个从教室出来,出来以前,到角落的镜子里看了看自己。一样有些稚气的面孔,清澈的眼珠,嘴唇上一圈淡淡的茸毛。我的样子也回到了十年以前。
  我现在究竟算十七岁,还是算二十七岁?应该说,身体是十七岁,但思想是二十七岁吧。
  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的景物不时引起我的感叹:原来十年前,这里是这样子的啊。这个城市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变得我都忘了以前的模样了。
  站在家门口,摸摸口袋,钥匙还在。开门的时候,由于有些激动,手竟然有些抖。我妈在做饭。站在她身后,想起大半年没回过家了。当然,是指十年以后。
  “妈,你和我爸,都还好吧?”
  我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好好好。让开点。准备吃饭。”
  我这才想起,实际上,我离开家才四个小时。
  坐在我的房间里,墙壁上贴着香港一支著名乐队的招贴画,当年他们可是我的偶像。一会儿之后,我爸也下班回来了,这次我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吃饭的时候,我不停地偷看父母。他们的容颜都年轻了许多,头发又黑又直,脸上的皱纹也明显少了,原来十年的变化这么大。看着他们,我心情很好。
  我妈问我:“早晨你是不是又迟到了。”
  对不起,母亲,我不知道。十年前一个平平常常的早晨,我哪里还能记得有没有迟到。“我忘了。”我嚼着面条,随口应了一句。面很好吃,大半年没有吃过了吧。
  我妈白了我一眼。
  这顿饭吃得很香。
  
  中午躺在我房间的床上,计划了一下近期要做的事。
  首先我是陪小六一同回来的,等我们联系上以后,我会陪他去解开那个怪图案之谜。他应该和我一样,也在高中时代的教室里上了一上午的课,现在刚刚在食堂吃过午饭,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准备睡午觉。他身上那个怪图案估计没有了吧。他告诉过我高中在哪里读书,这几天我会想办法联系到他。
  这件事做完之后,我也许该应付一下我的功课。不过这个我并不太担心,虽然过去学过的课差不多都忘光了,但毕竟学过一遍,再重头学不会费事,等于是在复习。而且最关键的是,当年高考题,有很多我还记得,因为那是生命中最重大的一次考试,所以很多题一直记得很清楚。再考的时候,考个高分不是问题。也许这算是某种形式上的做弊,但谁让我是从未来回来的人呢?
  然后暑假里,我准备去看看她,我十年后的女朋友。她比我小两岁,现在还在读初中吧。找到她之后,我不准备去认识她,只是站在远处默默的看看她。因为我们的相识,要八年以后才开始。我不想打乱太多的历史。
  胡思乱想了一中午,下午上了一下午课,晚上回到家,竟然接到了小六的电话。听上去他的情绪相当好,告诉我身上的怪图案果真没有了。我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家电话,他说在回来之前,就计划要把高中时代的大学同学都拜访一下,所以把几个人的电话号码都记住了。而且回来之前,他还找到当年的高考试题,整个背了下来。他这么一说,我愣了一下,两个人在电话里都笑了。看来,我们将来可以一起在清华作同学了。我问他你会去找那个山谷吗?他说不会,而且想都不愿去想。躲过那个山谷,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然后他问我有什么计划,我说想做的事情很多,他说他也是。
  约定好暑假见面的日子后,我们挂了电话。
  看来,小六那个忙,用不着去帮了。虽然那个谜我也很想解开,但比起我的人生计划,那不重要。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觉得信心十足,我会好好把握这来之不易的十年的。
  接下来的日子,忙忙碌碌。我才知道原来十年前我做高中生的时候,每天也有那么多的事情。不过大部分是学习上的事情,当年热衷过的电子游戏、流行歌曲、跟踪MM之类,现在已经没有兴趣去做了。
  父母惊讶我一夜之间懂事很多,放学回家早的话,我会做好饭,房间也收拾得整齐干净,衣服全是自己来洗。而且晚上的全部时间都用来温习功课。
  我的成绩也恢复得不错,短时间内就可以应付各类测验。老师们对我再也不曾迟到、上课不睡觉而高兴,表扬了我好几次。而同学们觉得我突然不那么耍酷了,放学会和大家一起走,跟人说话不再那么刺耳。这不奇怪,我已经比他们提前十年,被社会磨平了。
  现在我是一个成功的中学生,我还会一直成功下去的。看来,我选择回来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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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49: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上了没几天课,学校放暑假了。我找来一大堆复习资料,准备在这个暑假恶补。
  一个瓢泼大雨的晚上,我正钻在房间里看书,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我出来打开门,眼前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仔细看了看,竟然是小六。
  他的样子也变回了十七岁,变化不小,而且头发一绺一绺地挡着脑门,让我差点认不出。
  雨相当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小六身上,他浑然不觉,一脸木然。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包。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吃了一惊,忙把他让进来,领进了我的房间。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苦笑了笑,什么也不说。于是我领他洗了澡,擦干头发,换了一身衣服,又倒了一杯热茶。
  小六还是那个姿势,双手紧紧捏着杯子,脸上的神情十分沮丧。
  “究竟怎么了?”我问他。
  小六嘴皮动了动,我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他的声音大了一些:“又发生了。我还是躲不过去。”
  “又发生了?是什么?”
  “是那件事。”
  他喝了几口热茶,情绪好了一些,说道:“我以为我们可以改变历史,看来我错了。命中注定的事情,可能谁也躲不过去。”
  “你是说,那个山谷?”
  “对,我们太天真了。我以为我不去找那个地方,就不会有事。可是事还是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又去了那个山谷,而且,又踢倒了那个木碑。”
  “什么!你疯了吗?”我大吃一惊。
  “我没疯。”小六苦笑了一下,“不是我想去,是那个山谷找到了我。”
  “你是说,事情不由你控制?”我问道。
  “对。本来一切很正常。我和其他同学一样,每天读书、吃饭、睡觉。”
  “为了避开那件事,我连早晨的跑步都不去了。而且这次放暑假,我也计划回家去过,不再留校。可就在放假前的几天,我发现不对劲。”
  “先是周围的人变得有些奇怪,经常会莫明奇妙的对我笑。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着讲着,会看着我微笑,旁边的同学会突然抬起头,对我笑一下。下课以后,身边经过的同学会看着我笑,回到宿舍,舍友和我聊天的时候,中间会突然微笑。甚至连食堂打饭,平时一脸不耐烦的大师傅都会对我笑。他们笑一下之后,表情会迅速恢复到笑以前的模样,哪怕正在一脸不高兴。我问他们笑什么,所有人都惊奇地表示,刚才并没有对我笑!”
  “而且,他们的笑容看上去非常诡异,与正常的笑容完全不同。那几天,这样的笑容看多了,再有人笑,我甚至会觉得毛骨悚然,哪怕对方是因为别的事情而发笑。”
  “我知道事情开始不对,但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终于,就在放假的前一天,出事了。”
  “那天晚上自习结束后,我一个人回宿舍。经过学校的小树林时,平时五分钟就能走完的小路,我走了十五分钟居然还没有走完。当我觉得不对劲时,身边起了大雾,雾越来越浓,渐渐地小树林都隐没了。在浓雾中我辨不清方向,于是开始乱走,奇怪的是,不管我向哪个方向走,都没有碰到一棵树。”
  “雾连脚下的路都遮住了,眼睛只能看清二十厘米的范围。我感觉了一下大致的方向,加快步伐,希望能走出这片浓雾。我不敢停下来,生怕停下来就走不出去了。于是我一直走,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我感觉自己踢到什么东西。”
  “我低下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踢到的,竟然是那块木制的墓碑。这时大雾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眼前赫然正是那个坟墓,和那个小庙。我回头看看周围,我正站在那个山谷里。”
  “愣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下,盯着那个木牌,心中难受得想哭。我不明白自己费了那么大力气,好不容易回到十年前的现在,为什么还是没有躲过去。”
  “坐了许久,我拿起那块木牌,离开了山谷。回到宿舍,带了个包,直接奔你这儿来了。我不敢在宿舍住,因为我知道那些恶梦,那些害怕的事还会重来一次。”
  小六说完了,看着我,他的表情的确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心中也一样震惊。难道发生过的事情真的躲不过去?究竟是什么力量,引导着小六又去了那里?
  我看到他那个包,长长的,于是我指了指:“里面是那个木牌?”
  小六点点头,把包取下,打开,抽出一块长条形的木牌。
  木牌上面沾满泥土和青苔,边缘破损严重,一看即知已在野外暴露了很多年。上面涂着一层白色涂料,还写了一些字,但现在斑驳脱落,掉得差不多了。我仔细辨认着那些字,只有几个能看清,似乎是“...邪...为镇...见此...者必...”其它的字,再也认不出来。
  窗外一个惊雷,照得屋内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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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49:45 | 显示全部楼层
 早晨给父母留了个字条,和小六坐火车来到了他们学校。
  
  “你看他们都在笑。”小六停下手里的筷子,“你看得到吗?”
  我抬头看了看食堂里稀稀落落吃饭的学生,都在埋头吃自己的饭。“没有吧,我看不到。”
  “可是他们一看到我,就会奇怪的笑!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
  “那是你的幻觉。”
  “为什么你一直没有笑?”
  “因为我确实没笑。”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小六找了隔壁一间没人的宿舍,他不敢进自己的宿舍。那个木牌,装在包里,放在桌子下面。
  小六盘腿坐在床上,圆睁双目,一言不发。我坐在他对面的床上,两个人都在苦思冥想,试图找出一些线索,来解释为何他又会回到那个山谷。
  邪。为镇。可能说有什么邪恶的东西,被另一件东西镇压着。是那个面目狰狞的雕像吗?那么,见此,者,按语气往下接,应该是看见一种东西的人,会发生一些事。会发生什么事?是指小六身上出现过的那个怪图案?
  “我觉得我中了咒语。”小六说。
  “可能是。而且,好象这个咒语,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倒退而消失。”
  “难道咒语是不受时间控制的?”
  “不知道。也许,我们认为一切都改变到十年前的状态,但仍有东西并没有改变。”
  “是什么?命运吗?”
  什么结果也探讨不出来。枯坐了许久,两人倒头睡下。
  明天我们准备去找那个山谷。
  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明天,吉凶未卜。
  房间越来越暗,窗外射进来的月光和路灯光一直在倒退,逐渐被黑暗逼了出去,房间一团浓黑。
  身上似乎有重物压着,喘不过气来。我试图动一动四肢,但一点也动弹不了,而且,也不想动弹,就想被这样子压着。挣扎着扭头看看小六那头,似乎有一团黑影,缓缓向他压了下去。我想说什么,但张不了口。
  那个莫名的东西,也找上了我。
  我和这件事,大概也脱不了干系了。
  
  漫漫黄沙,我艰难地走着。嘴唇裂开了好几道口子,口渴得要命。太阳火热地在头上暴晒,仅剩的贴身衣物粘在身上,汗渍结成盐粒,磨得大腿生疼。我干脆脱得精光,任由平时不见天日的这部分皮肤受烈日炙烤。
  没有方向。我忘了怎么来到这里,不知哪里是尽头,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只知道已经这样走了很久,忍耐已到极限。
  但我手中仍然紧紧攥着一把刀。此刻刀头拖地,在身后的沙漠划出一道长长的刀痕。刀身隐隐透出红光,那是因为它早已被鲜血喂饱。不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丢掉它,它是我的命。
  眼前已经出现幻觉。一大池子鲜红的酒,不慌不忙地在前面诱惑着我,我走得很慢,它就在面前移动得很慢。不拿刀的手忍不住伸出去,想抓住幻觉,虽然明知会抓个空。
  “哑!哑哑!”头上一只肮脏的鹰发出难听的叫声。我知道,在它眼里,这个缓慢挪动的人,已经和死人差不多。它很有耐心,始终不慌不忙地在我头上跟着。沙漠上长大的鹰都很有耐心,跟三天三夜也不会着急。
  幻觉消失了,眼前只有黑暗。我跪了下去。“哑-----”鹰欢叫一声,笔直地向我扑来。
  手起刀落,鹰头飞向远处,鹰身尚未落地,已被我不拿刀的手一把捞起。一滴鲜血都不能浪费,在浆红的液体涌出之前,鹰脖已被我塞到口中。惺气冲鼻。
  鹰肉很硬,鹰毛特别难拔。我曾经非常崇拜这种能在高天上滑翔的飞禽,但它被我吃得精光。
  趴下,休息一会儿。呆会儿我将继续前行。
  
  睁开眼,窗外瓢泼大雨哗哗地下着。天亮了。
  嗓子里仍有一股血惺气,难闻得要命。身上重压的感觉没有了,我起身找水,看到小六呆呆地坐在床上发愣。看到我,他说:“夜里它来过了。”
  我点了点头。
  小六又说:“夜里,我看见一团黑影压在你身上。”
  我说我知道,你也一样。
  小六扁扁嘴,说:“真对不起,我不该把你拉进来。这本来只是我的命运。”
  水不烫,大概是两天前打的开水了,我一饮而尽,擦了擦嘴,笑了笑:“没关系,我不怕。从你给我打电话叫我去找你开始,我就已经被你拉进你的命运了。”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我们没有出去。只能等第二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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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8 22:4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晚上,雨还在稀里哗啦的下。
  我们都不敢睡,靠墙坐在各自的床上。小六不理我,仰脸看着头上的床板,我哈欠连天,翻着手中的杂志。
  日光灯忽明忽暗,好几次以为它就要灭了,却“嗡”地一声,又重放光明。屋里很热,可是我们不敢开窗。
  “这次和上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你怕么?”小六问我。
  “有点儿。你呢?”
  “我也是。这是第二次经历这样的情况了,我还是挺怕的。”
  “别怕了,过了今天晚上,明天就没事了。”其实谁也不知道,过了今天晚上,明天会怎么样。
  杂志上的字会跑。我明明看着这一行,该读下一行的时候,却老读到其它行,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这篇文章什么意思。我真的困了。
  小六起身,“啪”地把灯关掉。“睡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嗯。”我把书一扔,躺下,将被子蒙在脸上。片刻之后,小六的鼾声响了起来。
  
  半夜,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脸,手冰凉,我一下子就醒了。手移到我鼻子下面,试探我的呼吸,我努力保持鼾声的平稳。
  “你睡着了吗?”是小六低低的声音。我没有回答,装作睡得很香。
  小六长长吁了口气,我听到他轻轻挪动脚步,开门出去了,关门的声音也很轻。
  我继续装睡。果然,门又开了一会儿,再次关上。
  听到走廊里脚步声渐渐走远,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屋子里又是浓黑一片,连窗户都看不到。摸索着找到门把手,还好,小六没有把门反锁。
  走廊里一切都在浮动。昏黄的灯在浮动,墙壁在浮动,地面在浮动,看得我头晕目眩。我尽力让自己站稳,努力辩认着前方,我看到走廊的尽头,小六站在他宿舍门口,手握着门把手,低着头,一动不动。
  “小六!小六!”我在心里大喊,口中发不出一点声音,好象身处梦魇。我向小六走去,空气胶着在身体周围,有一种力量将我向后推,我的姿势好象游泳一般,划开沉重的空气,扶着墙,拼命向前挪动。
  随着我的移动,墙皮在我脸旁劈劈啪啪地暴开,尤如一长串的爆竹在耳边响个不停,细小的碎块飞溅在脸上,打得脸颊生疼。
  小六越来越近,近得我快一把抓住他的时候,他才扭脸看到了我。我看到他在向我说着什么,却什么也听不到,耳旁只有墙皮暴裂的声音。然后小六扭开把手,走进门里,重重的关门。
  可他没有关住,我的右脚已经伸进门里,被夹得钻心地痛。小六拉开门,冲我大喊,我终于可以听到,他在说:“情况已经不一样了,你看不出来吗?我不想害你!”
  我被小六一把推开,在门合上以前,我看到门里,竟然没有床,没有桌椅,连墙壁也没有。门里有一大片草丛,远处是高立的山壁,山壁上面,有一轮圆月。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一瞬间,走廊的一切静止下来,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关门时的回音在走廊里回响。
  我扑到门上,使劲扭动把手,门打开了。
  架子床。桌子,椅子。墙壁。眼前是一间普普通通的男生宿舍,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小六已经不见了。
  
  
  雨差不多停了,我站在学校门口,两边是黑漆漆的山,只有一条湿淋淋的路泛着白光,通向远方。
  回忆着大学时代小六在操场上跑步的速度,我深深呼吸了几口冰凉的空气,开始跑动。十分钟。我记得他说过,从学校门口开始,跑十分钟,就可以看到那条小路。
  
  差不多十分钟的时候,我真的看见一条小路横在路边。于是我拐进去,继续前行。路越来越难走,衣服被草叶上的雨水湿透,紧紧地贴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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