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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夜》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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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23 13:01: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可爱多的粉丝
1、
记忆中我的童年生活很苦,每天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有时候人们甚至会用扫帚、木棍或是随手可以拿到的任何东西来打我。

“妈妈,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我有时会这样问我的母亲。

“这就是命啊!”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将来我们的日子不会比现在好。我在洞里望了望天。我不知道什么是命,也不知道这天上是否有神,虽然妈妈说过神是存在的。

是的,我是一只老鼠,虽然不同于别的老鼠,我长了一身雪白的皮毛还有漆黑乌亮的眼睛。可是就算我长得再美,终究还是一只老鼠。

记忆中吃饱的日子很少,所以屈指可数的那几次我就记得特别清晰。

曾经有一个小男孩拿了一只鸡腿让我们饱餐过一顿。大概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只有灰色的有着红色眼睛的动物才可以归于老鼠那一类,而不是我和妈妈这样白色的闪着动人光泽的动物。

“我们要报答他啊!”妈妈吃饱了以后还把那只鸡腿拖到了洞里。

“我们要怎么报答他?”我好奇地问。

这句话问倒了妈妈,但是我知道她无时无刻不在考虑这件事。一只老鼠要报答一个人,谈何容易?

也许是我们母女太过于执着,把报恩的事当做终身事业来做,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我和妈妈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有灵气了。我们慢慢可以听懂人类说的话,知道如何躲避他们设下的机关,也学会了一些异术。

然而这一转眼间,十年就过去了,我们基本上已经成为了一种不属于动物也不属于人,类似于精魅的东西。我和妈妈也曾经因为这种无间道似的身份悲哀了好一阵,但是一想到报恩这样的宏图伟业,我们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毕竟不是所有的老鼠都有一个伟大的梦想来支持它的一生的。

我们也曾偷偷地去看过那个男孩,十年的时间,他已经成为了一位翩翩佳公子。他经常在昏黄的烛光下苦读,烛光为他那秀美的脸镀上了一层缥缈的金色。随着他身头部的轻轻转动,有时候他的青色头巾会掉落在他的脸旁。这个时候我多么想伸手替他去拂一下那块青巾啊,然而这是没有可能的。我是一只老鼠,我只能蹲在落满灰尘的角落里望着他。

虽然咫尺,却是天涯。

他的名字叫做楚河,然而人们经常叫他悠然,因为他放任自我的脾性。楚河长相俊美,不愁吃穿,出门就有骏马代步,家境非常殷实。这让我和妈妈异常头痛,因为他基本上没有什么愿望不能满足,而且这个人根本就没有野心。

我和妈妈蹲在屋子的角落里一筹莫展,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怎么办?他到底需要什么?如果他什么也不需要,难道让我们再还一只鸡腿给他吗?我们等待了十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 本帖最后由 安邪 于 2008-9-23 13: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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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ˊ夜瞳 + 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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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23 13:02:01 | 显示全部楼层

2

于是楚河就在我们忧虑的目光中一天一天地长大。他曾经去参加过两次乡试,却连半个举人都没有中过。

“不然我们想办法让他科考中举吧!他一定会非常的开心。”我对妈妈提议。于是我们就想办法潜进书院,偷了考卷出来。这事轻而易举,因为我们的看家本领就是偷鸡摸狗。当天晚上我和妈妈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绢纸把它放在了书桌上。这次他一定能考上了吧!他一定会很开心吧!我和妈妈因为自己的聪明之举激动得半宿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中午楚河梳洗完毕,又来到书房要苦读,那俊美的脸上两条剑眉拧在了一起。他每次读书都是这种表情,我已经见怪不怪。他走到书桌前,发现了那张绢纸,眼睛里突然间冒出了奇异的光彩,他一把抄起那张薄薄的纸,又阔步走了出去。

成了!成了!我和妈妈兴奋得吱吱乱叫。十年来压在我们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来了,一想到楚河可以中举我们就非常开心。

“将来他要去贡院我们是不是还要帮助他?”

“多帮一下也无妨啊!”妈妈呵呵地笑着,“原来能够帮助别人也是这样的快乐啊!”

可是还没有等我们高兴完,书房的门又被推开了。只见一个人乐颠颠地走了进来,一只手上抓着几只油腻的猪蹄,而我和妈妈千辛万苦偷来的试卷就在这个人的另一只手上,已经油腻不堪。

楚河用试卷来擦手了!虽然我也知道这种纸非常吸油,擦手非常好用,可是他怎么就不会多看一眼上面写的字呢?我望着眼前大快朵颐的楚河,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唉呦!小老鼠!你要不要吃!”他已经注意到在他脚下一直瞪着他的我了。我的目光如刀似剑,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的想把他给吃了。他说着就扔了半只猪蹄给我,由于我是一只老鼠,面对食物我还能怎么样呢?

我不争气地放弃了那毫无意义的憎恨,转身抱着那半只猪蹄就啃了起来。而妈妈则是边吃边哭:“我们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人,要是想让他中举,除了改生死簿,简直是没有第二个办法了!”

事情总算是在第二年的夏天出现了转机。楚河第四次科考落榜,他的父母决定给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觅一门亲事了。然而楚河的臭名远扬,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给这个没有一点前途的浪荡子。

“有主意了,你变个漂亮姑娘去嫁给他吧!”

我听到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怎么可以,我是一只老鼠!”

“有什么要紧,你是老鼠已经这么漂亮了,要是变成人还了得?”

妈妈说完带着我开始了长途跋涉。偌大的长安城我们两只小老鼠要从一头走到另一头谈何容易?我们足足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到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外。

“到了!”妈妈望着那家朱漆的大门,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彩,“这里的主人能够让你变成最漂亮的姑娘!”

最漂亮的姑娘吗?我从没有觉得做一只老鼠有什么不好,这大门里,凭什么就装着我另一个人生?


[ 本帖最后由 安邪 于 2008-9-23 13: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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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23 13:02:16 | 显示全部楼层

3

我和妈妈偷着溜进了那户人家。这家的院子是那样的大,秋草是那样的茂密,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大厅里面。妈妈带着我又拐了几个弯,终于走进一间宽敞的屋子,那个屋子的墙上挂着一幅绚丽夺目的画,好像是刚刚装裱完的。

我望着那张画,觉得灵魂飞出了体外。

那是一张怎样的画啊!它在夜色中发着淡淡的光,上面有一个面如冠玉衣着华美的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他身上的衣袍好像能随着风飞到清冷的夜色中。那人的身后跟着彩衣仙女,一个个发髻如云,环佩叮当,面目端庄,仪态万千。更有彩霞满天,繁花点点。

我愣愣地望着这幅画出神,耳边似有仙乐缥缈,如果真的有仙界的话,仙界不过如此;如果真的有仙人的话,风姿不过如此。

这是我一生看到的最美的画。

“这是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妈妈在一边激动地说,“如果你能变成这画上仙女的模样,那你一定会是最美丽的姑娘!”

我望着那画上仙女的柳眉秀目,开始相信妈妈的话了。如果能变成这样美丽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我开始努力地每天盯着那幅画看,努力地把自己想成画中人的模样。终于有一天,我的骨头开始痛了起来,那种痛简直是把我浑身的骨头都拆散又拼起来一样。我的爪子开始变成手的模样,我知道我要变成人了。

这种痛不知持续了多久,总之我浑身虚脱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我望着那幅画,又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装束,满意地笑了一下: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太好了,太好了!”妈妈在我的脚下叫道。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渺小。

“妈妈!”我高兴地跳了起来,这个身躯虽然笨重了点,但是我还是很满意的。

“还有!”妈妈哀伤地提醒我,“我不能陪着你了,你要小心啊!”

“为什么?”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和妈妈分开过。

妈妈说着红了眼眶,“你这样美丽的姑娘怎么能和老鼠在一起呢?”

她说着摇了摇尾巴要走了,“我要走了,剩下的就看你了!”她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又对我说,“对了,你的道行不够,人说九九归一,而你差了一九,只有七十二个夜晚可以变成人的模样!”

我一听心冷了半截。妈妈又继续说:“当然如果有人喜欢你,喜欢到想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把他的灵魂分给你的话,你就可以永远是一个人了!”

这些我都没有听进去。七十二夜?只有七十二夜吗?原来再美好的梦也是会有醒来的一天。

我懵懵懂懂地走了出去,彼时那位被称作画圣的吴道子先生正在自家庭院赏着秋天的明月,他只看了我一个背影就两脚抽筋,几乎要晕倒了。看来美女的魅力确实是不同凡响!

我出去就马上去找楚河了,我只有七十二夜,我没有光阴可以浪费。

我走在人来人往的夜市上,激动得几乎要哭了。要知道我这一辈子还没有在这么热闹的时候上过街,还没有被人看到而不被追打。然而街上的人看我的眼神还是不对劲,一定是他们没有见过世面,不知道仙女是何等模样。我于是更加自得地扭起粗壮的腰肢来。

楚河,楚河快来了吧?我知道他这个时候喜欢偷跑出来遛弯。

果然,远远地在人群中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这是我第一次不用仰视他,他看起来更加俊美了。夜风拂面,是那样的凉爽而温柔,然而我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眼见他越走越近,我要怎么样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呢?


[ 本帖最后由 安邪 于 2008-9-23 14:5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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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23 13: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4

还好我是一只比较博学的老鼠,我知道古代有个美女叫做夷光,她病弱的样子最让人心痛,最是楚楚动人。于是我马上往地上一蹲,一只胖乎乎的手按住自己的心窝,双眉微颦,一个标准的西子捧心的姿势。
可是楚河他踱着步子,摇着扇子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难道美丽如我还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吗?还是这里的灯光不够明亮?

我不甘心,赶快挪了一下步子,小跑到他前面,又捧着心口往地上一蹲。这次该行了吧?

可是他还是把我当空气,迈着他惯有的缓慢步伐,再一次从我的面前走了过去。

这一定是个误会!

我又提着裙子追上去。要知道我为了报恩已经忍了他十多年,他又让我失望过多少回,这点事情简直不算什么。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追出了闹市,一直到人影稀落的小路上他才发现我的存在。

“大娘!你不要紧吧!”他话一出口,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不,不要紧!”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要知道吴道子的画毕竟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也就是说他的画大部分只满足他一个人的审美观,而艺术与现实的差距有时只比天上和地下的差距小那么一点点。

“大娘!”他又往我的心头刺了一刀,“我扶你走吧!”

他说着伸手扶我。虽然我不想认同“大娘”这个称呼,可是我的腰经过几十次的下蹲运动也确实是直不起来了。

“公子,请不要这样称呼奴家!”我急忙辩解。

“咦?”楚河看到我的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慌忙地捂住自己的脸,可是脸太大了,两只手根本掩不住,我和妈妈怎么那么失败?居然想到去变人尽皆知的吴道子画中的人物。他一定是认出我是照搬了人家的脸!

“你,你……”楚河的脸凑近我,“你长得好像我见过的老鼠啊!”

我听到他的话呆住了,他,他怎么会记得我?他居然记得那个每天晚上愣愣地看着他的小老鼠!我想到这里,撒腿就跑,我要去找妈妈,我要问她如果妖怪被人看出原形要怎么办?

“大娘,等等啊,大娘!”楚河的声音远远地在我身后传来。

我跑得更快了,我不要做什么大娘!

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里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我看着高墙下那个窄小的洞口,一吸气就往里钻去。我记得它是那样的宽敞,里面还有松软的干草,可是现在它连我的半个脸都塞不进去。洞口的土被我弄得不断地掉落下来,我在黑暗中看到一双精亮的眼睛。

“天啊,是你!”我的妈妈出来了,她显然是被我吓到了,“我还以为是地震了!”

“妈妈!”我哭着就要像平时一样扑上去,可是却一脚差点踩死了她。

妈妈惊魂未定,急忙问我:“怎么样?顺利不顺利?”

我哭着摇了摇头:“妈妈,好像我变的不是美女!”

确实我这样长着三个下巴,腰像水桶一样的女孩在哪个朝代也不能归于美女一列。

“怎么会?”妈妈又上下打量我一遍,漆黑的眼珠中冒出精亮的光芒,“你的这身肉是多么喜人啊!”——她完全是用老鼠的眼光来审美的。

晚上我只有睡在外面,妈妈把洞里所有的干草都搬出来也只能盖住我的一只脚。我蜷缩着睡去,望着满天的繁星,心里升起莫名的悲哀。我满以为做人很好,哪里想到第一天就在外面风餐露宿,深夜的秋风吹得我直打摆子。

该死的吴道子,为什么不让仙女多穿一些?

然而最让我伤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我的七十二夜的头一夜,耳边却一直回响着楚河的声音:大娘——大娘!!


[ 本帖最后由 安邪 于 2008-9-23 14:3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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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23 13:02:46 | 显示全部楼层

5

第二天太阳一下山我就又急忙跑去找楚河了,彼时楚河正优哉游哉地坐在小船上夜钓。

“大娘!”楚河一看到我眼睛里就放出光彩来。

“我叫‘悉悉’!不要叫我大娘了!”这也确实是一个很适合老鼠的名字。

“茜茜吗?”他笑了一下,“很好的名字!我叫楚河!”

于是我提着裙角上了船,和他一起开心地钓起鱼来。

虽然那条小船一下就下沉了许多,虽然我们没有胆量把它划到湖中心去,但是那样的一个美丽的夜晚还是值得我纪念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夜的萤火虫,那夜的桂花香,那夜的如盘月。楚河俊美的侧脸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映着婆娑的树影,如仙人一般的缥缈。他手握钓竿,嘴角带笑,望着平静的湖面。夜风习习,深蓝的湖水波澜不惊,只有柳叶时而飘落,惊碎月亮的影子。

我望着楚河淡淡的微笑,那笑容是如此熟悉,只有他看到心爱之物才会有的温柔。

“楚公子,可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

他惊讶地回过头来望着我:“小姐怎么如此聪慧,竟知我心意!”

他说着低头一笑,脸上带着我没有见过的羞涩,我见了他的表情,心仿佛沉到了冰冷的湖底,被这深深的湖水淹没。
果然,他说有一家小姐答应了他的提亲,但是条件是他必须能中举人,因为那是个大户人家的闺秀,不能许配给布衣。
果然如此吗?我愣愣地望着水中的明月,夜风吹得我浑身颤抖。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变成人?是的,在我辛苦的这一个月中,楚河他怎么不会觅到良缘,时间又怎么会为一只小老鼠而停顿?

“她可是美丽的?”我的鼻子不知为何发酸。

“据说是位佳人!”

“她可贤惠?”眼中竟然起了一层迷蒙的水汽。

“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他说到一半,突然水面起了细微的波澜,楚河双手一扬,那纤细的钓竿弯成弓形,接着一阵哗啦的破水之声,一尾银光闪闪的鲤鱼在夜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到甲板上。

那鱼溅出的水星星点点地洒了我一脸,也打断了我的思绪。

“好大一条鱼,你看,好大啊!”楚河站在小船上手舞足蹈,高兴异常。末了抬头看我一眼,“小姐,你怎么哭了?可是这鱼触动心事?”

“哭?”我愣了一下,抹了一把湿湿的脸,摇头道:“是湖中的水,刚刚溅到的!”

楚河高兴了一会儿,看了看月亮,便急切地朝我摆摆手,“我要回去了!”

“这鱼怎么办?”我指着甲板上那条兀自痛苦地扭曲着身体的鲤鱼,难道他不是来夜钓的吗?

“如果带了这鱼回去,老爹非得砸断我的腿不可,倘使小姐喜欢,可以留着享用!”他说完一溜烟就走了。我望着他隐没在黑暗中的背影,知道他又要回去翻墙,假装苦读了。

棕色的甲板上,那尾鱼散发出流动的光芒,我愣愣地望着它。原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很多事在他眼里都微不足道,所以才会轻易地施舍给别人。就像这鱼,他享受到了垂钓的快乐,便舍弃了果实。而我,却为了他当初一个小小的施舍,傻傻地努力了这样久。

清朗的月色下,腮边一滴水珠滑落到我嘴角,带着微咸的涩,是我此生第一次尝到的泪的滋味。


[ 本帖最后由 安邪 于 2008-9-23 14: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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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23 13:02:58 | 显示全部楼层

6

我叹了一口气,伸手捧起了那条在甲板上艰难喘息的鲤鱼,将它又放到清冷的湖水中。它仿若银白色的精灵,一扭身就潜没水中,不见踪影。

月亮的影子碎了又聚,终于回归了波澜不惊的静谧。我站起来,转身要走,毕竟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还要在那肮脏而温暖的洞穴中躲避阳光。

“你去哪里?小老鼠?”

我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四处望了一下又没有人,空旷的湖面上,只有这一条小船。

“是我啊,刚刚你放我回去的,在水里啊!”

我这才低头一看,船舷旁果然有一条银色的鱼在游动。它探出一个头,正用鼓鼓的眼睛望着我。“你是谁?”我蹲在船舷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生物。

“我是刚刚被你扔到水里的那尾鱼啊!”它边说边摆了一下尾巴,在清澈的湖水中绕了几个圈子,“因为你救了我,我要想办法报答你……”它在碧水里潜了一圈,再次冲破水面,探出头,睁着白色的眼珠看着我,“快点说吧,你有什么心愿?”

我托腮趴在船舷上,认真地想从它眼白过多的眼睛里发现一丝智慧的火花,却一无所获。它是那么傻的一条鱼,甚至离开水就什么都不能做,又能助完成我什么心愿。

“谢谢你,但是没有用的!”我面带失落地摇了摇头,“我的事情,你帮不了忙!”

“你、你不要小看我!”它义愤填膺,开始激烈地摇晃身体,溅出精亮的水花,“我可不是一般的鲤鱼,追溯到千年之前,我的祖先可是蛟呢!”

“那、那你能让刚刚离开的那个公子喜欢上我吗?”说到这里,我突然扭捏起来,捏着萝卜一样肥胖的手指,不知所措

“不能!”鲤鱼坚定地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那是月老的事情,我帮不了忙!”

我开始有些愠怒,但是还是耐心地问它,“那你能让那位公子在今秋的科考中金榜题名吗?”

“那是地府功禄司的事情,我怎么能够插手?”它回答得依旧干脆利落。

我几乎被它气得头晕眼花,完全抛弃了伪装了很久的淑女风范,伸手一把就把它从水里捉出来,使劲捏着它又冷又滑的身体,气急败坏地问道,“那你到底能干什么?”

它拼命地鼓着腮,努力地呼吸,尾巴一甩一甩,断断续续地说:“子、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气。

“等、等等!”它大概意识到了我的怒气,使劲扭动着身体,开始拼命求饶,“我能变成蛟龙的,我有血统证书的!只、只要你助我跃过了龙门,我就能通行三界,叱咤风云,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它的自我褒扬实在太过肉麻,让我不由有一些反胃的感觉。双手一松,鲤鱼就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银线,扑通一声,又落到了清澈的湖水中。

“啊,你真是个好人!不、好老鼠!”它在冰冷透明的湖水中,朝我开心地摇着尾巴,“你第二次放过我啦,让我赴汤蹈火都可以的……”

我站在飘摇的小船上,望着在碧蓝湖水中欢快的摇头摆尾地银色鲤鱼,突然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什么清风、冷月、鸟语、花香,都在我的面前碎成了一片一片。凋零在了这个初秋的夜晚!6


[ 本帖最后由 安邪 于 2008-9-23 14: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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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23 13:03:10 | 显示全部楼层

7

“哎呀,你回来啦?”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我又变成了一只白色的老鼠,在众人的棍光腿影中,飞快地钻入了洞口。妈妈望着狼狈不堪的我,露出欣慰的笑容。

“妈妈!妈妈!”我想起昨晚那条鲤鱼的话,急忙蹿过去问她,“如果跃过龙门,鲤鱼真的可以变成龙吗?”

妈妈愣愣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愁眉苦脸的哭道,“乖囡啊,果然情之一字,会让人脑子糊涂,可是你明明不是人,怎么也会跟着变傻呢?”

“不、不是的!”我跟她说到了那条口口声声要帮我的鲤鱼,说到了龙的传说。

说到后来,妈妈嗤之以鼻。“哼,龙就是龙!鲤鱼跳得再高,还能跳到天上去不成?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条鲤鱼会因为跳得高而变成龙的!”

“那为什么还是会有那么多的鲤鱼在河面上跳来跳去呢?”

“笨蛋!世间的万物活着,都得给自己找个目标不是?”妈妈教育我,“就像我们,不也是在一直为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努力?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我想到了那条妄想变成龙的鲤鱼,想到了妄想得到人类一半灵魂的自己,想到了同样妄想要金榜题名的楚河。突然觉得,我们虽然千差万别,却又如此相似。都为了我们那虚妄而遥远的理想,奋不顾身,像是夜晚扑火的飞蛾一样义无反顾。

时光似箭,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渡过了十几个做人的夜晚。做人很痛苦,还不抵一只老鼠。有时天空中飘起连绵的秋雨,无处可去的我,就只有在一个个房檐下流连徘徊,不知归路。但是更多的时候,我还是会去那个波平如镜,静谧迷人的湖边,默默地等待着楚河的到来。我记得他曾说过,喜欢这里的清风和朗月,喜欢这里的优美和恬静。

十几天之中,他只来过一次,说了几句话就匆匆作别。好像他最近正在忙着挑灯夜战,温习五经,满怀在今秋的科考中金榜题名的壮志雄心。

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正当我坐在湖中柳下的小船中,像往常一样发呆的时候,一阵冰冷的水花溅到了我的脸上。漆黑的湖面上,划出一条银色的弧线,像是夜半闪烁的流星,在深蓝的天空中,摇曳出迤逦的光辉。我被这银白色的炫光迷乱了双眼,一时竟有些心荡神摇。

那条银练在我的眼中,溅出飞花碎玉,终于伴随着扑通的一声清响,坠入了清冷的湖底。碧蓝的湖水被搅动得荡起一圈圈涟漪,我被方才的胜景迷惑,急忙探头过去。哪知却在涟漪的中央,看到了一双眼白过多的痴傻眼睛。正是前两天遇到的那条鲤鱼!

“许久未见了,小老鼠!”它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美梦破碎的眼神,开心地在水里朝我打招呼。

“是、是啊……”我有气无力地朝它摆摆手,不由心灰意冷。果然这世上美丽事物的背后,大都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真相。

“你好像瘦了很多呢,差点没有认出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松松的衣带,确实有些体不胜衣。掰开手指算算,余下的时光只有不到两个月。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身材正在告别仙人之姿,逐渐向一只老鼠靠拢!

水中映照出我的倒影,原本肥胖油腻的脸上略现出一丝清丽,腰身好像也细了两圈,虽然离杨柳腰尚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但是也不像粗壮的水桶了。这不是自我变成人以来,一直企望得到的吗?但是为什么,当我逐渐变成一个苗条的少女,心中却会这样难过?


[ 本帖最后由 安邪 于 2008-9-23 14: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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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23 13:03:22 | 显示全部楼层

8

“小老鼠,你不要哭啊!”一条银色的弧线划破水面,荡漾起阵阵涟漪,击碎了我的影子。

“呜呜呜……”我看到涟漪中心的鲤鱼,哭得更加起劲,“不要管我,我的痛苦,你怎么能够了解?”

“我了解啊!”它围着小船游来游去,“你不是想要那位公子科考中举吗?”

我听到这里,伸出肥胖的手指,擦干眼泪,使劲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还想要得到他的心,让他永远对你不离不弃吗?”

我的脸顿时变得绯红,像是美梦中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酱肉的颜色。万万没有想到,它居然还记得上次我说过的话。

“只要我变成了龙,这些都可以轻易实现!”它在水里边游边摇了摇尾巴,似乎甚为得意。

“那是不可能的……”我一边叹息,一边泄气地朝它摆了摆手,“妈妈说过,鲤鱼一辈子不可能变成龙,就算跳得再高,也无济于事!”

“怎么不可能!”它听到这话,似乎非常激动,用尾巴使劲拍打着水面,“从我小的时候开始,鱼群里就流传着这样的传说!每年只有一次的九月十五之夜,只要越过湖中仙人架设的桥梁,就能够被赐予神力,变成呼风唤雨的蛟龙!”

“那以前有人……不!有鱼成功过吗?”或许是被它的情绪感染,我也怀着一丝希望,好奇地问道。

“当然没有!”它在水中吐出一串气泡,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听到这里,望着它圆圆的,呆呆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很傻,怎么会心血来潮相信这样一条痴傻鲤鱼的话。

“我真的没有撒谎!小老鼠,你要相信我啊!”它看出我脸上的失望,拼命为自己的清白辩护,“你看岸边的那棵古松,只要越过它,也就能越过仙人架设的龙门啦!”

我顺着它说的方向望去,只见静谧美丽的湖畔,正伫立着一棵高大巍峨的松树。它大概已经活了几百年,虬枝伸展,亭亭如盖,在璀璨的星空下,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大山峰。

“真的只要越过那棵古松就可以吗?”我心念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呜呜呜,是的……”一句话似乎提到了那条鲤鱼的伤心事,它期期艾艾地悲泣起来,“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地跳,却连它一半的高度都跳不到……”

“一条鲤鱼怎么可能跳得那么高!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我提着裙子,粗壮的腰肢一扭,就跳到了岸上。

“小、小老鼠,你要去哪里?”它不能上岸,只能待在冰冷的水里,在湖水中迷惑地看着我。

“我一定会帮你变成龙的!到时候你可要助我完成心愿!”我朝它摆摆手,就跑到了无边的夜色中!

耳边有清冷的夜风拂过,头上是浩瀚的星图闪烁,我奔跑在长安空旷而寂静的街道上,为了那遥远而无法企及的梦想。即便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努力抓住。时间在无情的流逝,我能够变成人的夜晚,只余下四十夜了!

变成人确实大不一样,尤其我变的是一个身体健壮,体力充沛的姑娘。过去眼中浩如烟海的长安,现在也渺小了许多,似乎只是半个时辰,我就跑到了楚河家的高墙下。墙下方便快捷的老鼠洞是万万钻不得了!我抬头望了望眼前高高的墙檐,手脚并用,连蹬带爬地就翻了过去。但是由于体重的问题,饶是我尽量蹑手蹑脚,在着地的一刻,还是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大的闷响。

这面墙正对着楚河的书房,只见他屋里昏黄的灯光随着响声摇曳了几下,就突乎而逝,似乎有人熄灭了蜡烛。接着雕花的窗户被人小心地推开,从里面探出楚河俊美姣好的脸来。他呆呆地望着身披洁白月光、拥有着天人之姿的我,惊诧地张着大嘴,几乎无法合拢!

我见状心中不由暗喜,或许近来消瘦了几分,平添了几分姿色也说不定?但是还没等我摆出风情万种的微笑,楚河就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长长地舒了口气。“真是吓死我了!原来是你!”他拍拍胸脯,心有余悸地说,“刚刚我还以为地震了,震塌了后院的墙!”8


[ 本帖最后由 安邪 于 2008-9-23 14:5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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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23 13: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9

我刚刚挂到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哭笑不得的尴尬。为什么?我明明已经衣带渐宽,形容憔悴,怎么还会闹出这样的笑话!

“茜茜大娘,你来得正好!”楚河伸手把窗户打开,朝我亲切地微笑,“白日里刚刚找到一壶上好的花雕,正愁无人分享!”

妈妈对我说过,变成人类的姑娘,最忌就是与男子把酒言欢,如果恰逢深夜,更是险上加险。但是我是一只老鼠,而并非什么人类的姑娘!于是我伸出一根肥胖的手指,含在嘴里,没出息地问道,“公子,可备有下酒小菜?”

“烧鸡一只,肘花若干,还有可口凉菜!”

前面我已经再三重申过,我是一只老鼠!作为一只老鼠,面对丰盛的美食,我还能怎么样呢?于是我完全把那些礼数名节通通抛到了脑后,笨拙地顺着窗沿爬进去,坐在桌前,大快朵颐。而楚河就坐在我的对面,一边喝酒,一边眉飞色舞地阔谈着宝马名花,完全没有科考将至的紧张。

“楚、楚公子……”我吃着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地问道,“不知今秋的科考,楚公子有几分把握?”

“茜茜大娘!”楚河秀眉微颦,一边拿起酒杯,一边指着窗外的明月,“如此良辰美景,还是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题了!”

“我叫茜茜,能不能把后面的‘大娘’去掉?”每次被他这样称呼,都能令我感到人生的绝望!

“唉……”楚河却似没有听到我的话,托腮叹道,“既能呼朋唤友,又能独对清夜,人生如此,不亦乐乎!为何偏要执着于官场仕途呢?”

对了!仕途!听到这里,我才想起自己今晚翻墙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急忙抛下手中的美味佳肴,抬眼仔细打量楚河的房间。要知道,他一向不务正业,玩乐的功夫无人能及,一定会有我想要的东西。果然,在扫过一串古玩字画、玉箫琵琶、金鞭宝剑之后,我的目光终于停留在一张缠着金色流苏的乌黑弓箭上。

“这个借我!”我心花怒放地跑过去,把弓从墙上摘下来,放在手中仔细打量。弓长三尺三分,身如乌炭,弦如银线,金丝缠柄,赫赫耀目!

“茜茜大……不,茜茜小姐!小生万万没有想到,你会喜欢玩弓弄箭,实乃女中豪杰!”

“太好了,这是一把好弓吧?”我兴奋地摩挲着手里的这把长弓,心潮澎湃。

“那当然!”楚河似乎找到了知己,得意洋洋地说,“据说这是前朝的将军用过的宝物!我费了好多的口舌,才从一位同窗那里买来的!”他边说边从我的手中拿过弓,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搭在弦上。接着剑眉一蹙,双臂一展,弓身发出咯咯的响声,微微弯曲,却只拉了个半满。“你看到了吧?”楚河面现颓色,摇头道,“这把弓唯一的毛病就是弓身太硬,如果没有异于常人的臂力,根本无法把它拉开!”

“真的吗?”我好奇地把弓从他手中夺过来,也有样学样,跟着使劲一拉!

“我都不行,你区区一介女子……”楚河在一边抱肩风言风语,可是话说到一半,他就瞠目结舌,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那把在他心中根本无法拉开的乌弓,正在我的手中慢慢伸展,像是遇到知己的义士,发出咯吱、咯吱的欢快响声,渐渐变成一轮无暇的满月。

“啊,茜茜小姐,真乃神力也!飞将军李广也不过如此!”他见状大呼小叫,几乎要拜倒在我的裙下。

“楚公子不要这样说,奴家只是凑巧而为之……”我尴尬地收起手中的弯弓,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看来吴道子笔下的仙女,不但身材魁梧,而且臂力惊人,蕴含着无限潜力。

今天真是悲哀的一天,先是翻墙被认为是地震,跟着又表演了一番徒手开弓!眼看再继续逗留下去,我那点可怜的形象就要全部完蛋。于是我适时地朝楚河扬了扬手中的长弓,走到窗边,准备告辞。“楚公子,这把弓借我一用!过几日定当归还!”

“茜茜小姐,喜欢就拿去用吧……”楚河满含激动地注视着我,“反正我也拉不开,留着也没有用!俗话说得好:鲜花送美人,宝刀赠英雄!这把弓配小姐,真是相得益彰!”

这话听得我无语凝咽,急忙匆匆告辞而去。一个是美人,一个是英雄,综合我今晚的表现,怎么都觉得楚河是在用后者比喻我!果然是造化弄人,命运多舛!我费劲千辛万苦,今晚才摘掉了“大娘”的帽子,转眼却又变成了女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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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23 13:03:46 | 显示全部楼层
趁着天光还未破晓,我把那把弓藏到了后院的长草中。而当阳光升起,明亮的光线令一切褪去伪装,我也不得不以老鼠的姿态活动,却依旧兢兢业业地守在那把长弓的左右,不肯离开半分,直到天黑复变为人。

“呜呜呜,乖囡啊!你这是怎么啦?”妈妈在我的脚下失声痛哭。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一轮朗月高悬在天际,明月的光辉如水银倾泻,在墙上映出一个人引弓射雕的豪放身影。

“妈妈……”我咬牙切齿地振臂展弓,努力找着准头,“你不要管我了,我只是要练习一下射箭而已!”

“呜呜呜……”妈妈显然要崩溃了,根本不理会我在说什么,“难道你因爱生恨,眼见报恩无望,既然得不到楚公子,便要毁了他吗?”

我听到这里,手一抖,弓弦弹了出去,差点割伤手指。妈妈的想象力真是太可怕了,惜哉她投生为一只老鼠,如果生而为人,一定能著出《大唐情仇录》一部。

“妈妈,你听我说!”我放下手中的弓,耐心地跟她解释,“我练习这个,不是为了射人,而是用来射鱼!”

“射鱼?”妈妈听到这里,停止了哭泣,却依旧目光涣散,“乖囡,你果然不对劲啊!妈妈活了这么久,听过钓鱼,听过网鱼,听过捞鱼,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过射鱼呢?”

“我不是要去河里抓鱼吃!”我恨不得多生几张嘴出来,急忙辩解,“而是要把鱼射到天上!”

“那你为什么要把鱼射到天上呢?”她还是无法理解我奇怪的举动。

“当然是让鱼飞得更高更远一些……”我边说边望着头顶璀璨星空,无限银河,遐想联翩。但是站了一会儿,却久久得不到妈妈的回应。等我再回低下头时,才发现她已经耷拉着尾巴,往洞里钻去,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天才果然是孤单的!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或许现在唯有那条想变龙的鲤鱼才能理解我,想到这里,我拎着长弓,提起花花绿绿的裙摆,往深夜的湖边跑去。本以为那条鲤鱼会对我的绝妙主意赞不绝口,哪知我刚刚跟它说了一下想法,它就开始在水里拼命摇头摆尾。

“不行的,小老鼠,那是不行的!”它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只有小人才会为了追求利益而不择手段!”

“笨蛋!难道你没有听过‘君子善假于物也’吗?”我开始循循诱导这个脑筋不开窍的鲤鱼,“即便是真正的君子,也要善于利用身边的便利!”

“这……”它瞪着眼睛,似乎脑筋一时兜不过来,足足望了我半个时辰,终于点了点头,“或、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太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变成跳得最高的鱼!”我兴奋地在狭小的船上跳了起来,小船被我的身体压得一摇一晃,几乎散掉。

可是刚刚高兴了一会儿,那条鱼就又跟我闹起了别扭。它在水里看到我徒手开弓的威武姿势之后,就不声不响地沉到了湖里,我呼唤半天,它才探出头来。

“呜呜呜,我确实说过要报恩的,但是我更想活命……”

“古人有结草衔环,有舍生取义!你怎么能临阵脱逃!”我再次摆出大道理开导它。

这条鱼虽然脑筋不大好使,但是颇有名士风骨,只要抬出一顶大帽子给它扣上,多半无法推拒!果然听到我这样说,它在碧水里吐了两个气泡,摆了摆尾巴,再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于是静谧的湖水旁,天边的明月下,留下了一个女子挥汗如雨的勤奋身影。如果有人眼力稍好,还能看到,深蓝色的湖水里,还有一条银白色的鲤鱼,正用绝望的目光,注视着岸边的展臂引弓的女孩,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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