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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10月13日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家人为我的诞生万分欣喜,从父亲为我讲述当年情景时面上洋溢的幸福来看,他大概十分激动吧。父亲在农村出生,终日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二十岁那年娶了母亲,第二年有了我。
我的出生给这个家庭增添了喜悦,村里老人会算命的,算出我命里缺土,于是赐了个“垚”字。
每每去集市上父亲总不忘把我带在身边,他骑着那辆破旧的凤凰自行车,我坐在车后面,被褥子包裹着。农村的集市是很热闹的,很多同村的人都会去集上采购些生活用品,又或者出售一些自家种出的蔬菜之类。当时的人不像现在这般冷淡,见面了都会打招呼问好,非常朴实。村人对父亲夸赞儿子长的好,以后会有福气,父亲很受用这些话,于是买肉打酒请人回家吃饭。
1990年5月17日
那一年全国搞计划生育,很多待产的妇女都被大车拉走做了流产,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是非常可怕的,只是那年我还不记事,一切都是在母亲的讲述中得知,就在那一年,我多了一个可爱的妹妹。本来母亲也要被拉去的,接爷爷班在乡银行做信贷科科长的大伯托关系才让妹妹躲过这一劫。两个孩子,对农村人来说算的上是种负担了,父亲不以为意,他说能生我就能养,我有一双手,怎么也能挣给孩子饭吃。
1991年
父亲又要去挖河了,乡里要挖一条大河方便村人浇地,每人每天有6块钱的补助,中午管一顿饭,记得那天早上母亲蒸了很多馒头给父亲带着,我在院里梧桐树下挖土玩,父亲过来拍拍我的头说,儿子,等爹回来带糖人给你吃,我开心的抱住他的脖子,用脸在他扎人的胡子上蹭来蹭去。
父亲回来了,满身的泥泞,头发乱糟糟的,从包里拿出糖人递给我,不忘使劲亲我的脸,我挣扎着跑开说,你的胡子太扎人了。
下半年五叔结婚,他十九岁,不上学了,爷爷逼他娶媳妇。五叔的婚礼在我家办的,他当时没有房子,用我家的北屋做新房。他结婚的前天晚上和父亲在屋里喝酒,五叔拿出一张100的大团结递给我,说侄子,等明天跟叔去压车,到了那里给你婶子要红包,就要这样有四个人头的,我高兴的接过钱,跑过去向坐床上织毛衣的母亲炫耀,母亲用两张更漂亮的钱换走了我的大团结。
第二天,大伯开了单位上的吉普车给五叔接新媳妇,我开心的坐在车上,说坐轿车真好,以后我也得买一辆小轿车,五叔开玩笑问我还要不要娶个洋媳妇,我说不,我喜欢歌里小芳那样有长头发的女人。
五叔把婶婶娶回来了,跟一堆我不认识的人关上屋子喝酒,屋里很热闹,我不敢去打扰,蹲在梧桐树下继续挖土。
1991年
父母不甘心一辈子在农村过清苦生活,想去城里看看,寻条出路,时逢当时打工潮,很多乡亲纷纷去闯关东,说关外的钱好挣,母亲卖了牛拿钱给父亲跟老乡去了长春,父亲去长春半年,带了一万多块钱回来,说长春遍地是机遇,咱不在家种地了,带上孩子去东北吧,以后在那里安家。恰逢姥姥去世,母亲和两个舅舅含泪给姥姥办了丧事,带我们跟父亲来了长春。
在山海关等火车,睡在火车站大厅里,我躺在地上,害了红眼病,看父母眼睛红的吓人,他们拿眼药水滴在我眼睛上,痛的我挣扎,父亲好好劝我,说病了得上药,不然会变瞎子,我乖乖看着他,不再乱动。上了火车,觉得什么都是那么新鲜,我们没有座位,躺在火车过道里,一路颠簸。
1992年
农村人有个传统,大凡家种有亲人去世,都应守孝三年,不宜出门。
到了长春,全家都很激动,因从没到过城市,没想到可以见到那么多轿车,那么高的楼房。在汽车厂父亲的小房子里,带来的钱花光了,父亲也没找到以前的机遇,他和母亲商量去卖菜。东北天气不是一般的冷,母亲的手冻的通红,皮都裂开了,父亲的脚也冻的肿胀起来。我和妹妹年纪还小,父母把我们锁在屋里,怕我们乱跑,早上父母出去,我和妹妹在屋里等,直到天黑他们才回来,吃了饭倒头就睡。
那天,我跟妹妹爬窗出去,妹妹哇哇哭,说脚冷,像针扎一样疼,我们想回屋,可爬不进去了。我找来一张报纸塞进她的鞋里,问她还冷吗,她摇头说不冷了,很暖和。我跺跺脚,带她去集市找父亲,我的脚已经快没知觉了,只好硬挺着。我们找到了母亲,她说城管把三轮车头拿走了,不让卖菜,父亲找他们理论,被抓了,她先送我们回家。母亲让我们坐三轮车上,她抬着车走,妹妹听话的坐上去了,我脾气倔,死活不上去,母亲生气的骂我,费力的推着车走,我知道她是怕我冻着,从集市到家要走很远的路,可我也怕母亲太累,车头没了,只能抬着走。母亲边走边骂我,我赌气的跟在她后面。
晚上父亲回来了,终于把车头要回来了,交了二百块钱罚款,晚上他们吵架,父亲生气的差点把母亲掐死,我跳上去咬住他的手,直到把手咬烂,床上滴了很多血。都说贫贱夫妻百日哀,此刻我终于了解了。
第二天父母出去卖菜,他们走后我嘱咐妹妹在家呆着别乱跑,自己拿了个袋子跑去垃圾堆里捡垃圾,钉子,瓶盖,见到我就拿起来丢到袋子里。晚上早些回家,把垃圾卖了,收破烂的老头给了我一块二毛钱,两毛钱给妹妹买了糖球吃,剩下一块自己用手纂着,纂的紧紧的。
捡了一个星期破烂,手得了冻疮,很疼很痒,母亲心疼的抱着我,我拿出攒的十块钱递给她,她惊讶的问我哪里来的,我如实跟她说了,她把我抱起来使劲打我屁股,边打边哭,说以后不允许我去拣破烂,我知道她心疼我,但我还是每天都去,我要给家里减少负担。
[写到这里,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了,童年的生活的确艰苦,很多事情都不忍再去回想。]
1993年
正月十五,我在房东门外的垃圾桶里拣到一袋汤圆,拿回家煮了,全家一人两个,吃的很开心。直到现在我还总爱吃汤圆,努力找寻童年的感觉,只是味道却和以往不一样了。
我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爷爷去世了,父亲回家发丧,把我带回去,寄养在大伯家里,让他在乡里给我找了所学校。父亲发丧后又回去了,走前眼睛红红的,我也是,哭的不成样了。
大伯爱打麻将,不总在家,大娘对我很不好,他们吃炒菜,我吃咸菜干,她儿子还总嘲笑我。
那天大娘蒸包子,大伯也在家,我吃了两个包子,还觉得饿,但不敢吃了,我怕大伯走了她又要骂我。晚上实在是饿,偷偷跑到厨房拿了一个,跑到街上吃,包子真香,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
[ 本帖最后由 人闲花落 于 2008-9-16 03:57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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