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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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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26:39 | 显示全部楼层
鲁老头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露台是洪于在夏夜最喜欢待的地方。仰卧在白色的躺椅上,暗香浮动,星空神秘。这时,生命中一些早已忘掉的事物可能会突然跳出来,过去的时光仿佛伸手可触。然而,洪于今夜想着的却全是近距离的事情。他盘算着日本公司可能到景区来投资的观光缆车项目,但旅游公司多年来的亏损状态如不迅速扭转,在未来的合资谈判中将使公司陷于不利的地位。除非让对方控股,而这不论是洪金还是他自己都很难接受的。他点燃一支雪茄,又想到了今天上午来到别墅的不速之客,据说是两个鬼一样的女人,其中一个叫饶秋谷,她和这里有什么关系呢?洪于隐约地感到了危险。但是,无论是他多年来的生意圈子或朋友关系,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一个偏僻小镇上的寡妇产生任何关联,何况这个饶秋谷已死去三年,今天来到别墅的会是什么人呢?

雪花回话说舒子寅不愿意到露台上来喝茶,洪于想她也许是正赶写论文吧,便“噢”了一声没怎么多想。蓝小妮让雪花为他捶捶腿,他接受了。在旅游公司看了一个下午的财务资料,双腿还真的有点僵了。他闭上眼半躺着,想到自己20多年就这样过来的,一笔一笔的生意,一个一个的项目,一家一家的公司,有过发财时的高朋满座,有过破产后的濒临自杀,到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集团,但同时,一种空荡的感觉却在近来常常升起,尤其是50岁生日以后,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恐惧,尽管他想不清楚恐惧什么。


“你睡着了吗?要着凉的。”看着闭眼不动的洪于,蓝小妮起身拍拍他说,“我们回房去吧。”


在卧室的灯光下,洪于这才看清,雪花今晚一直穿着的是一件红色的薄丝睡衣,她弯腰整理床铺的时候,身体的曲线隐隐可见。看见洪于诧异的样子,蓝小妮说:“雪花感到太热,刚才在我们房里洗了个澡。洪于,你现在也去洗个澡吧。”


蓝小妮跟着洪于进了浴室,关上浴室门以后,她会看见他流露出惊喜,并且立即吻她,感谢妻子能够将这样的礼物送给他。


然而,出乎蓝小妮意外,洪于震惊地说:“不行。我们不能再那样做了。你立即叫雪花陪舒子寅去,这几天别墅里是越来越危险了。”


“你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了吗?快半夜了,这时候谁都睡熟了。”蓝小妮陡生醋意地说,“你是为了那个舒子寅,而不愿意让雪花留在这里了吗?”


“那就叫雪花回她自己房里去。”洪于认真地说,“不为谁,我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了。其实,你也不愿意这样做的,是吗?”洪于将蓝小妮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他听见她低声地哭了起来。“我是以为你喜欢这样,才为你安排的。”蓝小妮仰起脸,泪流满面地说。


这一夜,蓝小妮感到特别的幸福。她紧紧地抱着洪于,然而,压在她身上的洪于还是没能进入她的身体。


洪于沮丧地滚落到她身边说:“也许,我已经老了。”


这是怎么回事?洪于知道自己的身体并没出问题,然而,当他和妻子在一起时,身体却总是不配合他。这种状况是婚后一年多出现的,直到蓝小妮的女友加入进来,这种状况才得以改变。对禁忌的打破使他兴奋和疯狂,然而,在一次野兽般的疯狂之后,他突然陷入了一种濒死的绝望中。他当时喘着气,一切色彩一切欲望一切意义突然消失。他置身于热气飘散的沙漠中,他感到嗓子发干,便下床去倒了一杯水喝。当他端起一杯水时,突然感到这珍贵的水被他喝下去都是浪费。他只配在沙漠中死去。因而,他让雪花回房去是为了逃避自己与绝望遭遇。他理解妻子的心意,他想报答她,然而,他实在想不好问题出现在哪里。


“没关系,只要你爱我就行。”蓝小妮抱紧他安慰道。


他爱吗?爱是什么?洪于朦胧地回忆着,从叶蔓到蓝小妮,她们的美貌在当初都强烈地吸引了他。他带着这样的妻子出入社交场合时,她们的美貌和他的财富一样引人注目。然而,心满意足后突然袭来的空洞感更加致命,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洪于在朦胧中慢慢睡去。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响声让他醒来。他警觉地听了听,又什么动静也没有了,整座别墅一片死寂。他打开了床头的台灯,时钟正指着凌晨4点20分。他想到了舒子寅,她今晚是一个人睡在阁楼上。雪花本来该陪伴她的,因离开这里太晚,怕惊醒了她的睡眠,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那么,她在阁楼上会害怕吗?他又想到了那个叫饶秋谷的女人,舒子寅见到她以后会做噩梦吗?


洪于感到心里一阵发紧,他再也睡不着了,一定得上阁楼去看看才行。他披衣下床,蓝小妮被惊醒了。“你起床做什么?”她睡意朦胧地问。他说:“我上阁楼去看看舒子寅,刚才我听见有一声响动,我担心这别墅里再出什么事。”蓝小妮想说什么却忍住了,翻过身去用背对着他继续睡觉。


洪于出了房门,走廊上的灯按他的要求都是整夜亮着的。他走向走廊的尽头,右拐后穿过狭窄的过厅便到了上阁楼的楼梯口。他脱掉拖鞋光着脚上楼,以免脚步声让舒子寅惊吓。


阁楼上一片漆黑。洪于在舒子寅的卧室门外听了听,没有任何动静,他的心放了下来。他轻手轻脚地下楼,他想千万别发出声音反而让舒子寅受到惊恐。


他回到自己的房门前,门是虚掩着的,也许是自己刚才出门时没关上吧。他进了门,将房门反锁后来到床边,这才突然发现,床上空空荡荡的,蓝小妮不见了。


“小妮。”他向卫生间喊了一声,没人应答。他的心跳加快,迅速将卫生间、浴室和卧室外面的露台都看了一遍,没人!


她到哪里去了呢?凌晨四点多钟,她能去哪里呢?洪于冲出房间站到走廊上,双腿不自觉地有点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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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26: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节:抓住他们
这一个凌晨让人心生恐怖。睡在床上的蓝小妮突然不见了,洪于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大喊道:“小妮!”爆发式的喊声震得走廊里发出嗡嗡的回声。洪于一口气往楼下跑,沿途踩得楼梯“咚咚”直响。他扑到底楼的门后,门是反锁着的,证明没有人走出过别墅。洪于的喊声将别墅里的人都惊醒了,伍钢和女佣们都涌到了客厅里,连睡在厨房一侧的小胖子也冲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菜刀惊惶地问:“出什么事了?”

“小妮不见了!”洪于急切地说,“刚刚还睡在房间里的,突然就消失了。大家赶快将各层楼都找一遍。”


这时,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舒子寅也穿着睡衣跑下来了,知道这事后,她同意洪于的安排,先将楼内的各个空房间找一遍。


顿时,楼内响起了一片“小妮”“夫人”的叫声。然而,没有任何地方传出应答。大家的脸色都很紧张,心里沉甸甸的。


整座别墅里所有的空房间被一道道打开。果然,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推开门后,发现地上有一团黑影,打开灯,蓝小妮出现在大家眼前。她的手脚被捆绑着,嘴里塞着一团毛巾,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洪于蹲下身去,取掉她嘴里的毛巾,除掉绳索后,从雪花的手中接过一杯水来,叫着“小妮小妮”。围在周围的人都面面相觑。


蓝小妮醒来后说,洪于去阁楼后,她也起了床,想跟上阁楼去看看。当时,她刚走出房门,突然看见下楼的楼梯口有人影闪了一下。她以为是洪于,便叫了一声洪于的名字,没有回答,那人影却好像往楼下走了。蓝小妮想,洪于下楼去做什么呢?她便跟下楼,刚到二楼,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扼住了她的脖子,她的头和身子都动弹不了,被反拖着进了这个房间。屋里漆黑,那手松开她时,她一扭头便看见一张没有面容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对着她,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嘴就被捂住了。她眼前一黑,便因极度惊吓而昏了过去。


“只有一双眼睛?”伍钢分析说,“那是一个戴着头罩的人。”


洪于走到窗边,发现窗户已经被打开过,那人一定是从窗户溜下楼跑了。伍钢拉了小胖子一把说:“走,到岛上搜查去!”他按了按腰间的手枪,洪于已经对他吩咐过,对凡是闯进这里的人格杀勿论。显然,一连串的怪事已经激怒了洪于。


洪于和舒子寅一起将蓝小妮扶回房间。楼外,伍钢、小胖子叫醒了鲁老头一起在岛上搜索,三支雪亮的手电光在树丛中晃来晃去,岛的四周是暗黑的湖水,也没有船的影子,那个歹徒能逃到哪里去呢?


搜查没有结果,这是一个谜。第二天上午,洪于亲自带队又对全岛做了次搜查,同样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洪于回到房间,对守在蓝小妮床边的舒子寅说:“鲁老头对我讲了他昨夜的经历,先是看见木莉坐在小岛尽头的坟堆上,后来又发现了水鬼,他说听见水响后那个被他跟踪人影就消失了。”


舒子寅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去找木莉谈谈。”


下楼后遇见雪花和梅花,舒子寅说:“你们俩上楼去陪陪夫人,房间里人多一些,她才不会害怕。”舒子寅知道受过惊吓的人,大白天也害怕孤独的。


木莉在花园里扶正那些昨夜被伍钢他们踩倒的花草。见到舒子寅时,她笑了一下说:“舒姐,找我有事吗?”在这里的所有人中,木莉对舒子寅最有好感,她深知舒子寅在关照着她。


“最近怎样?还难受吗?”舒子寅关切地问,她知道木莉因妹妹死在湖里后连尸体也没找到,精神上的创伤是惨烈的。


“难受。我就是想见到妹妹。”木莉的脸色黯淡下来。


“可是,你夜里在岛上乱走是挺危险的,知道吗?”舒子寅说。


“没有啊。”木莉惊讶地说,“我没在夜里出来过。”


“昨天晚上,你不是在外面散步了吗?”舒子寅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一些,“没关系,我只是让你注意安全。”


木莉更加吃惊了,瞪大眼睛说:“舒姐,我没有出来过啊!昨天半夜,鲁老头在外面敲我的窗户,就问我出去过没有。怎么,有人在外面看见我了吗?真是那样,那一定是我的妹妹上岛来了……”木莉说到这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舒子寅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摸着木莉的头安慰她,心里想着,鲁老头昨夜看见的究竟是谁呢?


她上楼后将情况对洪于讲了,洪于不说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显然也陷入了极度的困惑中。舒子寅想了想后,对雪花和梅花说:“你们要注意木莉的动静,如果她走出别墅,你们就跟着她看看她走出去做什么。”


雪花和梅花表示一定留意。


中午过后,蓝小妮精神恢复了不少。她多少吃了一点午餐,然后开始收拾她的衣物。“我要回城里去了。”她对洪于说。


洪于先是一惊,但想了想这样也好,她在这里担惊受怕确实没有必要。然而,蓝小妮又说:“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舒子寅吧,如果有鬼魂害死了她,你会心疼的。”


这话让洪于感受复杂,他没有回答什么,只是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


洪于让伍钢送蓝小妮过湖去,“到了旅游公司,一定叫洪金派人将夫人送到家。”他吩咐说,并要伍钢过湖后立即返回,他要布置别墅防范的事。


快艇离开小岛后,蓝小妮回头望着别墅的尖顶,嘴里喃喃说道:“这座凶宅快要完了。”她看见送她上船的洪于、舒子寅和女佣们在向她挥手,一种异样的感受充溢心间,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眶。


转身走回别墅的时候,大家的脚步都有些沉重。洪于对雪花说:“阁楼上的卫生还没来得及打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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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27:07 | 显示全部楼层
舒子寅说:“不用了,我自己会做的。”


一连两天,舒子寅在阁楼上闷声不响地写作。整座小岛和别墅在出现了若干令人惊悚的恐怖事件之后,也一下子落入了少有的平静中。别墅众多的窗户和高高的尖顶在阳光和夜幕中轮回,再没有任何尖叫或骚动出现,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困惑中松了一口气。

舒子寅躲在阁楼上不再露面,对洪于的各种邀请,比如早晨和黄昏在露台上喝咖啡,去岛边散步,去岛边浴场游泳等,她都拒绝了。“我得赶快将论文写完才行。”她抬起头对站在书房里的洪于说,“我在这里已经住得太久了。”


夜里,她坚持一个人住在阁楼上。她对雪花说:“去告诉主人,我真的不需要人陪着。当初我既然都敢到这里来,就下定决心,即使这里有鬼我也不能害怕。真的,我还想见识见识鬼魂呢,对不了解的东西人们无法回避,就去了解吧,我就是这样的人。”


雪花只好转身下楼。舒子寅望着她的背影想,女孩子的命运真是难测,一个偶然的事件,也许会完全改变她对爱情、性、男人和世界的看法。她想起蓝小妮对她讲过的将雪花留在房间的事,想起那个夜晚她就有一种想呕的感觉。她认为这也是她来到这里后遇见的可怕事件之一,蓝小妮和洪于,她们居然可以这样。她看见了一种爱与性的绝境,当代不少人都面临着这样的境地,他们连动物性的欲望都被折腾得奄奄一息,必须有魔鬼的咒语、禁忌的巫术参与,他们的激情才能重新燃起一刹那的火光。然而,这种燃烧离灰烬已不远了。


她尽量地回避着洪于。她怕见到他的眼睛,他的手,他的身体。然而,当洪于的脚步声走上阁楼的时候,她在拒绝中又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她想不清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想起那个在海边遇见的男人,他坐在沙滩上,一种成熟男人的忧郁和对世界的欲说还休是怎样让她一下子感受到的呢?她几乎是胆大妄为地跟着他来到这里,现在她认为,世界的公平在于冒险者应当承受冒险的代价。


夜幕再次降临在这个小岛上。舒子寅从阁楼的窗口望下去,看见鲁老头正在小木屋外试验他自制的火把。他点燃了一枝,递给了伍钢,又点燃一枝,递给小胖子。女佣们围在旁边看热闹,三枝火把熊熊燃烧,鲁老头长满络腮胡的脸上显得通红。舒子寅知道,这两天来洪于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安排别墅的防范事宜,鲁老头制出火把,一定是认为火把比电筒管用,因为他们要防备的不是盗贼而是鬼魂。那么,当鬼魂出现的时候,熊熊的火把照亮它,投向它,一切会因地上出现一摊黑血而结束。


舒子寅回到书房,在柔和的台灯下,她想到了丛林时代、生存、繁衍、面具、图腾、火和铜铃的舞蹈、恐惧、死亡……她感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在黑色的湖水的包围中,这座迷宫般的别墅让她亲历了只有鬼魂才能发出的夜半哭声,以及随时可能在走廊上,在楼梯口忽闪忽灭的人影。她在阁楼下的楼梯口撞上过直挺挺的上吊的女人;在荒岛上捧起过很可能曾是这里的女佣的骷髅人头;她还和那个叫饶秋谷的已死去的女人面对面说过话,她的干枯的身体和脖子下突出的锁骨给人以阴气森森的感觉。想到这些,舒子寅起身去将书房的门反锁上,夜已经深了,伸在窗口的树尖像黑衣人一样在夜风中摇晃。


洪于和鲁老头一起在小木屋外的石桌旁喝酒。自从建了别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和鲁老头在这里喝酒。刚才,他从岛边闲逛了一遍走回来时,看见了石桌上的酒壶、毛豆和卤肉,一种遥远的亲近感突然升起,他感到好香好馋。多少年了,他早已忘记了这种感觉。“我也来喝一杯。”洪于说。


鲁老头又惊又喜,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身旁的石凳让洪于坐下。给洪于斟酒时,他的手有些抖,连声说:“老白干,你能喝吗?”洪于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喉咙里烧乎乎的。“痛快!”他说,“还记得那次,半夜里你陪我去观音桥买酒吗?”


那是30年前的事了,鲁老头还是个乡村少年。洪于这个知青哥在某个半夜时突然想喝酒。那种强烈的愿望仿佛不喝酒今夜就活不过去似的。在这之前,小名叫“小狗仔”的鲁老头陪着洪于坐在晒坝上看星空。洪于两个多小时不说一句话,像一个白痴似的。他感到眼皮发沉,便说,洪大哥我睡觉去了。睡到半夜,洪于来敲门,说小狗仔小狗仔,陪我买酒去。小狗仔睡眼惺忪,陪洪于去3公里外的观音桥买酒,那里有一个杂货店,店主被敲响后骂了几句,但洪于不生气,只要买到了酒就行。


“30年了,像做梦一样。”鲁老头感叹道。


“是的,我们都老了。”洪于也叹了一口气,“人为什么会老呢?”他又端起了酒杯,仿佛赌气似的问道。


正在这时,远处的岛边传来“轰”的一声水响,仿佛一声大石头砸进了水中。又是夜半时分,洪于和鲁老头使了一个眼色,鲁老头便将一个手指塞进口中,吹出一声尖厉的哨音来,这一招鲁老头从小就会。别墅门开了,伍钢和小胖子冲了出来。他们知道鲁老头的哨音是有情况的暗号。


熊熊的火把燃了起来。洪于说:“也给我一枝。”鲁老头犹豫了一下,将一枝火把递给了洪于。洪于举着这团呼呼作响的烈火和大家一起向岛边跑去,他感到又回到了知青时代,那时候,打群架爬火车他没有什么不会的。


湖边又响起了“轰”的一声,还有水花溅起来。伍钢跑在最前面,只有他没有拿火把,他说那会碍手碍脚的。洪于看见他已将短枪握到手里。那支“五四”手枪是洪于专门从警察那里给他搞到的,还办了合法的持枪证。


湖边的波纹正在扩大着圆圈,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发现。“那边有人!”伍钢突然叫道。大家 转头看去,沿着岛边不远的地方,有个人影正在草丛中蠕动。小胖子说他好像看见了那个人的长鼻子,伍钢说一定是潜水用的。刹那间,伍钢已蹿出去很远,将大家甩在了后面。洪于看见伍钢已快接近那人影了。突然,传来伍钢的一声大喊:“站住!”同时,枪响了。清脆的枪声第一次划破了小岛的夜空。接着,又是两声枪响,是打在湖面上的,溅起一片水花。


大家赶到时,伍钢沮丧地站在水边说:“那狗日的,潜水跑了。”


洪于站在夜色中举目四望,突然,他的心一下子收紧了,透过树丛中的缝隙,他望见了别墅的外墙上,两个黑影正从阁楼的窗户中爬出来,贴着墙面往下溜。他的头脑中迅速闪过“声东击西”这个词,糟了,阁楼上出事了!


“抓住他们!”洪于指着那两个墙上的黑影大叫。伍钢他们都看见了,与此同时,那两个黑影已经滑到了地面,淹没在一片黑色的树丛中。


伍钢、小胖子和鲁老头呈扇形向那个方向围过去。洪于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撒腿便向别墅大门跑去。别墅里出事了!阁楼上出事了!他后悔自己今晚该守在阁楼上。他一边跑,舒子寅的脸不断在他眼前晃动。
枪声已惊醒了女佣,她们站在别墅门口,惶恐地挤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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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27: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节:只有不怕才不会死
这天晚上,舒子寅在书房待到10点过,便回到卧室睡觉。连续两天闷在阁楼上,她感到情绪低沉。她朦朦胧胧地即将睡着之前,想到洪于今晚怎么没上楼来看她呢?这两天,她不断地拒绝他要求一起喝咖啡、散步的邀请,他生气了吗?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舒子寅被轻轻地敲门声惊醒。洪于来看她了吗?“谁呀!”她问道。没有回答,又是两声轻轻地敲门。“等等。”舒子寅叫道,她开亮了灯,穿上睡衣去给洪于开门。


她打开房门,天哪,两个浑身漆黑的人站在门口,他们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没等她作出任何反应,两个黑衣人已挤进了房间,后面那人“咔”的一声将房门反锁上了。


“你们是谁?”舒子寅感到血往头上冲,她拼命地保持着镇静。


“不认识了吗?”前面那个黑衣人发出沙哑的女人声音。她一把抓下罩住面孔的头罩,这不是前两天来过别墅的饶秋谷吗?


“那天,你问我买不买棺材,我现在来买了。”饶秋谷干瘦的脸阴气浓厚,“你知道我已死了三年,把你这里的棺材卖给我吧。”


舒子寅瞪大眼睛望着这个怪物,她的整个面孔都已发麻,舌头发僵,她在心里反复念着:“别怕!别怕!只有不怕才不会死。”


“你真的要棺材吗?”舒子寅亡命地和她对起话来,“那就跟我走吧,在楼下放着的。”


也许,舒子寅没有立即晕倒已经让对方很惊奇了。当她还能从容对话时,她看见饶秋谷的眼光有点慌乱。舒子寅趁这机会一掌推开她想往外跑,然而,另一个黑衣人扼住了她的脖子,她感到有一团湿布捂住了她的鼻子,有一种难闻的气味。接下来,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舒子寅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也不知身在何处。她听见有嘈杂的人声说:醒了醒了。这些声音显得非常遥远。她睁开眼睛,一张模糊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这是洪于。


“我在哪儿?”她艰难地发出声。


“在你的阁楼上。”洪于扶着她的头说,“没事了,没事了。”


舒子寅感到全身软绵绵的,头一歪,又睡过去了。当她再次醒来时,天已亮了,她看见洪于仍然坐在她的床边,两眼发红。


洪于将杯子送到她的嘴边,让她喝了一些糖水。她慢慢回忆起了昨夜发生的事,“又闹鬼了。”她轻轻地说。与此同时,她一扭头看见卧室里的地板被打开了一个大洞,无数碎地板堆在洞口旁边。“那是怎么回事?”她惶恐地问。


洪于拍着她说:“放心吧,一切都结束了。是贩毒团伙趁这别墅闲置了一年时间,便将这里作交易点了。我们突然到来重新启用了别墅,他们藏在这里的很多毒品没来得及取走,因此才有了各种怪事。现在好了,水落石出了。”


舒子寅中午过后才完全恢复精神,洪于带着她到楼下去。她看见洪于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兴奋和轻松。在别墅的走廊上和别墅外面,舒子寅看见不少警察在忙碌着。楼外的空地上放着一具用塑料布盖着的尸体,洪于指了指尸体对她说:“那就是饶秋谷,昨夜逃跑时被伍钢一枪解决掉了。另一个人被鲁老头和小胖子活捉,现在正捆在岛边的大树上呢。那是个凶恶的汉子,他供认说饶秋谷是那个女人盗用的名字,她的真名叫马素兰,在黑山镇那个三省交界处搞毒品起家的,是这个团伙的副头目。”


“前两天,她闯到这里来干什么呢?”舒子寅不解地问。


“她是想借口要买这座别墅,来探一探这里有没有埋伏着警察。结果发现你对她存有高度的戒心,并且提到黑山镇,似乎知道她的底细似的,便赶快溜走了。”洪于解释说。


这时,警察全都到了楼外集合。一个被称为大队长的警察和洪于握手话别:“姚局长最近出差,有事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你放心,跑掉的人很快就会被抓获。”


原来,这个团伙昨夜是将船停在岛上看不见的湖面上,然后潜水上岛来的。在阁楼上的地板下面,他们有6000多克毒品没来得及取走。昨夜,他们用麻醉巾让舒子寅昏迷了,便撬开地板取走了毒品,结果溜下楼后便受到了伍钢他们几个人的阻击。


快艇的轰鸣声响起了,那个女人的尸体被抬上船,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也押了上去。荷枪实弹的警察向岛上的人们挥手,三艘快艇拉出长长的水链远去。


“狗日的,昨夜让那些在船上接应的家伙跑掉了,可惜!”伍钢嘟哝着说。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洪于说,“只要有活口在警察手里,一网打尽是迟早的事。”


整个别墅里的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洪于大声地说:“小胖子,搞点好吃的,今晚全体聚餐。”


小胖子爽快地答应着,叫女佣们给他帮厨。这时,鲁老头拿着木工工具走出别墅来,对站在花园的洪于和舒子寅说:“阁楼上的地板已经修好了,这些坏蛋,把那里搞得稀烂。”


鲁老头回忆说,在他独守这座空别墅的一年时间里,确实在夜里经常听见楼内有响动,只是因为以前有过闹鬼的事,使他从不敢进楼去察看。他检讨说都怪他太胆小,不然早被发现了。


洪于笑着说:“幸好你当初没进去看,不然也许早被他们干掉了,就像那两个借宿在这里的游客一样。”


“那个被捉住的家伙已承认他们害死了两个借宿的人吗?”舒子寅问道。


“承认了。”洪于说,“不过他说他只知道这事,但他自己并没参加那次行动,所以,他们是用什么方法吓死那两个游客的,具体情况他不太清楚。”


“总算结束了。”鲁老头开心地笑了。


“走,我们到露台上喝点什么去。”洪于拍了拍舒子寅的肩头说。舒子寅也已经忘了这两天和洪于赌气,高兴地跟着他走进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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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27: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弯月牙出现在阁楼的窗户外边,舒子寅望见它时感到一丝清冷的寒意。由于昨夜的通宵折腾,整个别墅里的人今晚都早早回房睡觉。在这似乎已重新找回的安宁中,沉沉的寂静却让舒子寅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是一种直觉,一种下意识的感觉,这种恐惧比贩毒团伙没有被破获前还要来得强烈。什么都经历过了,为什么现在才真正感到恐惧呢?舒子寅说不出道理,只是朦胧地感觉到,贩毒团伙的所作所为也许算不了什么,这座别墅里发生的种种事件表明,真正的恐怖也许还没有开始呢。想到这里,舒子寅“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她伏在书桌上刚翻开一本书时又突然分了神,她望了望书房的门,那门缝中曾经伸进一只僵硬 的手臂来,一封失踪了的娟娟的书信被这只手又送回了这里。这些事件没有明显的目的,绝非贩毒团伙所为。

今天下午,她曾和大家一样高兴过一阵子。洪于要她去露台上喝咖啡,她去了。这是两天来她第一次和洪于坐在一起,彼此都有一点仿佛刚认识时的忐忑不安。


洪于说:“现在好了,安宁了,你可以放心写你的东西。”洪于将前两天舒子寅不出阁楼理解为她为论文着急。


“是的。”舒子寅淡淡地说。刚才上楼时,她为大家的气氛感染忘了一些事,可穿过洪于的卧室到露台时,那卧室使她想起了洪于的荒唐,她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下来。


“怎么,昨夜的惊险好玩吗?”洪于想让气氛轻松一点,“那些家伙想和我玩游戏,命都丢了。”


“人生也是一场游戏吗?”舒子寅别有深意地问道。


洪于奇怪地盯着她。她这句话的语气似乎在指向什么,洪于感到大惑不解。


舒子寅站了起来,说:“对不起,我想到岛上散步去。”她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她想离开这里,一个人去走走。


在花园里,舒子寅遇见雪花正在一条绳子上晒衣服。她看见一条红色的丝质睡衣正晾在绳上滴着水,便随口说道:“雪花,这件睡衣很漂亮的。”


雪花笑吟吟地说:“这是夫人送给我的。”


舒子寅的眉头皱了一下。就是这一微妙的表情,雪花感觉到了。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缜密多了,当洪于这两天对舒子寅只是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的时候,雪花早已揣摩到了她的感受。


“那天,我并没有住在夫人的房里。”雪花决定对舒子寅坦白那件事。“因为主人坚决不同意,夫人便叫我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舒子寅“哦”了一声,心里“咚咚”地跳了几下,第一次在雪花面前显得有些尴尬,便说:“我到岛边走走。”说完便走开了。


此刻,在静夜的书房里,舒子寅在感受到恐惧仍然存在之后,又想到了洪于。她想找他聊天,但他昨夜通宵未眠,天亮后也守在她的床边,他太累了,此刻一定已经休息。


她想到了明天早晨,露台上的咖啡,还有阳光和鸟鸣。当然,她也要将今天晚上的感受告诉他,她仍然感到害怕,这是为什么呢?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是洪于还没睡吗?她心跳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听见了“舒姐”的叫声,是雪花的声音,她在楼梯上便开始叫她,也许是怕她受惊吧。


雪花走进了书房。她还要向我解释什么吗?舒子寅想,她这样晚上阁楼来,一定是有事要讲的。


“舒姐。”雪花急促地说:“你叫我和梅花注意木莉的动静,我注意到了,她一个人钻进娟娟以前住过的房里说话,听来怪吓人的。”


“什么时候?”


“现在。”雪花说,“我刚才去找她,推开她房里面没人,却听见她隔壁的房间有说话声。你知道,木莉隔壁的房间一直是空着的,据说那是以前娟娟住过的地方,那个以前的女佣听说是失踪了。我想,木莉跑进那个房间干什么呢?她在和谁说话呢?我觉得这事很奇怪,便上楼找你来了。”


“走,看看去。”舒子寅站起来说道。


她们一起下了楼,在底楼女佣住房的最后一个房间,舒子寅靠在门边听了听,果然,里面有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但说的什么,一句也听不清楚。她想起了鲁老头曾经看见过的,木莉在半夜走到小岛尽头的一座荒坟上坐着,也是叽叽咕咕说话,还发出笑声。她后来问过木莉,木莉坚决说没有这事。现在,她相信鲁老头看见的是真实的。


舒子寅站在门外想了想,还是决定敲门。“木莉。”她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里面的说话声停止了。但没有人来开门,舒子寅突然想到,要是门打开后里面没人,那将是很吓人的事。


雪花凑在舒子寅耳边说:“木莉一定在里面,我听了很久的,真是她的声音。”


“木莉,开门。”舒子寅再次叫道。


门开了,木莉披散着头发站在黑暗中,屋里怎么没有开灯呢?


“你在里面做什么?”舒子寅迷惑地问,“这是以前女佣住过的空房间,你在和谁说话呢?”


木莉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然后,她走了出来,挤过舒子寅身边,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舒子寅和雪花正要跟进去,突然听见木莉在里面大哭起来。“妹妹,———”她边哭边悲痛欲绝地叫道。


这是凄惨而又令人恐怖的场面。舒子寅不好再追问木莉什么,便跟进去不断安慰她,一直到她止住了哭声。奇怪的是,她的哭声刚刚停住,舒子寅便听见她已发出了鼾声。


舒子寅摇摇头,对雪花说:“你也去睡吧,木莉没什么,也许是以前受的刺激太深了。”


雪花要陪舒子寅上阁楼,舒子寅感谢地拍了拍她的脸蛋说:“你休息吧,舒姐的胆子可比你大多了。”


这一夜,舒子寅又梦见一个女孩站在她的门口,突然,那女孩的手臂和头像积木一样掉了下来,那个头在地上滚动,慢慢地滚成了一个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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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27: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节:除了飞机,我什么都能驾驶
雪花站在别墅门外的石阶上,看见洪于穿着白色长裤和白色T恤向岛边走去,那优雅的风度好像要去打高尔夫似的。舒子寅跟在他的后面,她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短裤,她的一双长腿是女孩子都会羡慕的那一种。望着眼前这幅图画,雪花感到他们真像一对恋人。

洪于解开快艇的缆绳,先跳上船后,又伸手将舒子寅接了上去。


洪于说:“这次不用摇木船了,开快艇也挺带劲的。”


舒子寅问道:“你会开快艇吗?”


洪于笑了,用玩笑的口吻说:“除了飞机,我什么都能驾驶。”


快艇发动后,在岛边调了一个头,便箭一般向湖心驶去。


舒子寅是在早晨喝咖啡时,在露台上对洪于提出要再上荒岛去的。


“真的,我总觉得还要出什么事。”舒子寅说,“上次,我让蓝小妮陪我去找过那颗头骨,结果没有找到。昨夜我又梦见那颗头了。不管怎样,我既然看见了它,就应该将它埋好才对。老人常说人死后入土为安,暴露在地上也真不好。”


洪于同意了。他想起第一次带舒子寅去荒岛玩的情景,舒子寅下船后便乐得用手向他浇水,那雨滴似的湖水向他袭来,让没有防备的他一下子有点睁不开眼睛……这年轻时候才有过的感受使他恍然若梦。


“那上午就去吧,趁着太阳还不太毒。”洪于说。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向荒岛进发。由于是快艇,一会儿就到了。洪于先沿着芦苇丛的外围巡视了一段,找了一个适合登陆的地方将船靠了过去。


尽管是上午,盛夏的太阳还是热气逼人了。舒子寅站在一块石头上说:“我上次坐的那个地方,你能想起来吗?头骨就放在那里的。”


洪于对着芦苇丛望去,说:“让我想想。”


在洪于的记忆中,那是一片长满青草的斜坡,分布着稀疏的小树。当洪于赶到时,天已经黑了,舒子寅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等着救援。想到这里洪于的心猛跳起来,仿佛又看见了舒子寅赤裸的身体……


其实,洪于刚才开着船贴着芦苇丛巡视时,就已经在判断方位了。但湖里的水位似乎有了些变化,使他没直接找到上次那个地方。


“应该就在这附近。”洪于说,“我们穿过旁边那些芦苇去看看。”


洪于的判断让舒子寅叹服,尽管他上次赶来这里时天已黑了,他居然还能记住这个方位。穿过一片芦苇,那片长满青草的斜坡出现在眼前,“就是这里!”舒子寅肯定地说。


然而,这里除了青草和零星的小树,舒子寅放置在草上的头骨无影无踪。会被漫上来的湖水卷走了吗?然而,看看地上,没有任何被水淹过的迹象。


“没关系。”洪于安慰她说:“找不到也没关系,你的心意到了,也就不会再有噩梦了。但是,你真的相信人死后会托梦或显灵吗?”


他们坐在草地上,舒子寅看着一只爬到她腿上的蚂蚁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灵魂这种东西,如果空间不同,怎么也无法相互沟通的。比如说这只蚂蚁吧,它尽管已爬在了我的腿上,它能知道我的存在吗?不可能,不论它如何努力如何智慧,它最后连我这只腿是什么也不会知道。因此我想,我们是无法谈论,无法想像灵魂这个东西的。”


洪于兴趣盎然,他说:“所以,我们只能就我们能够把握的东西作出判断,其他便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了。我在当知青的时候曾对着星空想过,如果我们没有眼睛,我们能知道什么叫星星吗?非但不能知道星星,所有物体的形状、颜色我们都不会知道,而且连这些方面的词汇都不会有。所以,我想你对梦也不必太介意,它也就是我们看不见的那种东西,我们缺少一只眼睛来看见它,它也许完全就是另外一种事物,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它的频率碰到了我们,但我们并不能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在这荒凉的岛上,这种虚无的话题好像特别能触动人的神经。他们不停地聊着,直到舒子寅突然说道:“这岛有野兽吗?狼或狗什么的?”


洪于笑了,知道她还在想着头骨的去向,便说:“这是湖上的小岛,怎么可能有那些东西呢,这里最多不过有几条蛇罢了。”


舒子寅跳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周围说:“我最怕蛇了。”看见洪于在笑,她一抿嘴唇说,“你骗人。”


洪于看见从她嘴唇上一闪而过的孩子气,不好再吓唬她了,便说:“这是我猜想的,我也很少来这里,并没有在这看见过蛇的。”


“我们再找找那头骨。”舒子寅说。


洪于也站起来,和她一起将这片斜坡又看了一遍,然后不甘心地走进了附近的芦苇丛中查看。


“这湖上岛上的东西为什么总要失踪?”舒子寅喃喃地说,“比如说木莉的妹妹,淹死在湖里了,至今却不见尸体,你说奇怪吗?”


“按理论说尸体会浮上来的。”洪于说,“不过这湖里的鱼太多……”


舒子寅叫起来,打断他的话说:“别说了,太可怕了。但是,木莉却老说看见了她的妹妹。”舒子寅将昨天晚上木莉的情况对洪于讲了。


“那可能是梦游吧。”洪于说,“包括鲁老头说看见木莉坐在坟堆上,我想可能都是梦游,没什么可怕的。”


“我也这样想过。”舒子寅说,“不过别墅里很多怪事让人无法解释,我总觉得与这些死去的人有关系,我想把这些怪事都搞清楚。”


“也许,都是那个贩毒团伙搞的鬼。”洪于说,“我想,今后不会再发生什么了。”


舒子寅摇了摇头,但一下子找不出证据来说服他。


“我们回别墅去吧。”洪于说,“下午游泳,轻松一下,怎么样?”


他们一起穿过芦苇丛。洪于伸手将舒子寅拉上快艇的时候,他们的手在船上迟疑了一下才分开。快艇启动,缓缓离开了这座飘浮着死亡气息的荒岛。


洪于和舒子寅回到别墅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梅花在客厅里迎上来说:“主人需要现在用餐吗?”洪于望了舒子寅一眼,舒子寅说:“出了一身汗,冲过澡再用餐吧。”洪于点头同意。

梅花又指着客厅里一个陌生的女孩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女佣,接替雪花的工作。旅游公司说雪花的工作另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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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27:58 | 显示全部楼层
洪于“哦”了一声。自从蓝小妮试图让雪花留在房间里过夜那件事发生后,洪于的心里老是觉得别扭。因此,他便给洪金打了个招呼,让他换一个人来接替雪花的工作。洪于说雪花在这里工作很好,应提前回公司。他还让洪金给她晋升职务和工资。因为他觉得雪花这女孩做事真的还不错,他只是不愿再看到她在房间里随时出现了。


以前,洪于一家都住在这里时,女佣全是由伍钢到劳务市场去招聘的,但洪于发现伍钢由此和女佣乱来后,这次便让洪金在旅游公司的人员中安排了。看来,这种安排确实要好一些。


“你叫什么?”洪于问新来的女佣。


“我叫云儿,姓丁。”她小声回答道。看得出来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我已在景区客房部工作快一年了。”


云儿十八九岁的年龄,发育得异常成熟,一件尖领衬衣穿在身上显得紧绷绷的。她顿了一下又说:“我接替雪花的工作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主人多多指点。”说完,她对着洪于和舒子寅鞠了一躬。舒子寅感到这是一个职业精神很强的女孩。


上楼的时候,舒子寅问为何要换走雪花呢,洪于说旅游公司要她回去负责一个小部门了。


“你这里不需要这样多女佣的。”舒子寅建议道。


“多吗?”洪于说,“桃花帮厨,梅花负责客厅及各处的卫生,木莉清理楼外环境包括花园,以便让鲁老头多做些安全防范方面的事,还有一个,便是负责我的房间和阁楼了。你想想,女佣并不多的。”洪于仿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说:“房子大了。只能这样。”


回到阁楼,舒子寅刚冲完澡,新来的女佣云儿就上楼来了。“舒姐,对不起。”她说,“刚才我在主人那边忙乎,没来得及照顾你。”她径直走到浴室门边,向里面望了一眼便走进去了。


舒子寅走过去一看,见她正挽着袖子在刷洗浴缸,便说:“不用刷了,我已洗过淋浴了。这里没事,你歇着去吧。”


云儿垂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舒子寅说有事会叫她的,她才下楼去了。


吃午餐的时候,洪于对正在上菜的桃花问道:“伍钢哪里去了?”


桃花说我正要转告主人呢,伍钢到犀牛岛去了,他说主人上午去湖上没带手机,要我转告主人,他也许要明天才能回来。


洪于知道,这小子解决了毒贩集团的捣乱后,也想轻松轻松了。何况,他还惦念着在犀牛岛上“放水”的事情呢,心里一定早痒痒了。


洪于对舒子寅随口说出了伍钢的行踪,舒子寅问道:“什么叫‘放水’”?


“向赌客放债呗。”洪于说:“赌客输急了,会大把大把借钱再赌的,利息很高也不在乎。伍钢偶尔去做点‘放水’的事,我也懒得管他。”


“这不好的。”舒子寅说,“这也是参加赌博呀。”


洪于的看法与舒子寅出现了分歧,他说:“赌博是人的本性中的一种。其实,人生就是一场赌博,你每做一个决定,每到一个路口,你都不知道底牌的。但是你决定了就必须往前走,是输是赢,走下去才知道,是不是这样?”


舒子寅笑了,抿了一下嘴唇说:“你这是诡辨,你说的是另一种道理了。”


“当然,牌桌上的赌博我是不参加的。”洪于说,“除非要给当官的送钱,我才陪他们打打麻将什么的。”


“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送钱。”舒子寅迷惑地问道。


洪于说这还不清楚。避免受贿呀!又说我们不说这些事了,赶快吃完饭,回房午睡一会儿,下午四点,我们到湖边游泳吧。你来这么久了,还没去享受享受我岛边造出的泳场,光是那沙滩,就用了上百只船只运沙来铺。


舒子寅是最喜欢游泳的。她想起刚来这别墅时,第一次撞见鬼魂似的东西就是在准备去游泳时发生的。后来一直处于紧张之中,竟把游泳的事忘掉了。


“好,到时去湖里好好泡泡。”舒子寅爽快地响应道,“你游泳技术怎么样?或许我可以做你的老师呢。”


“那我就做学生吧。”洪于笑着说,他知道她的水性不错,不然不敢在海里夜泳了。


用完午餐,他们上楼去休息。刚走到二楼,梅花从走廊上迎上来慌张地说:“主人,这里的一间客房里有些奇怪的东西。”


他们便跟着梅花走进了二楼的一间客房,只见床铺整洁,雪白的枕头上却留有几根长头发,旁边是一大团湿痕,显然是有谁伏在这枕头上哭过。而且,从头发的长度看,是个女人。


“刚才听见过哭声吗?”洪于问。


梅花摇头,她说她打扫这里的卫生,偶然发现的。


舒子寅想了想说:“没事,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要洪于去休息,等一会儿游泳时,她就可以将这事的真相告诉他了。


洪于愣了一下,用手抓抓头说:“怎么,你成侦探了?”


洪于只好不管这事,回房去休息。在上三楼的楼梯上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舒子寅还站在走廊上,手里比划着和梅花说着什么。


洪于走进房间时,看见屋里的鲜花统统换成了新的,有百合、郁金香等品种,阵阵清香扑鼻。


新来的女佣云儿走了进来。“这样好吗?”她仿佛在征求意见。


“哪来的这些品种?”洪于知道楼下花园里没有这些花的。


“我上午来这里时,随船带来的。”云儿说,“我想要有些新品种才好。我已叫人给这里送生活用品的同事每次都随船带些花过来,不知主人喜不喜欢?”


“随便,怎么都行。”洪于感到很满意,但又觉得没必要表现出来。


云儿已闪电般地拿来拖鞋,蹲下身去替洪于换上。


洪于拍拍她的肩说:“让我自己来,这些事不需要你做的。以后,你就打扫房里的卫生就行了,知道吗?”


云儿仰起脸说:“没什么,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的。”她的大眼睛闪着,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好了,没事了。”洪于说,“下午四点钟叫醒我,我要去游泳。”“好的。”云儿得体地退出卧室,轻轻拉上了房门。


洪于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迷糊中听见外间有翻动画报的声音。他朦胧地想到,这个女佣的服务倒是经过培训是很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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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28: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2节:是不是中暑了
洪于穿着泳裤走出别墅。阳光透过树影斑斑点点地打在他的身体上,他对自己打高尔夫练出的身架和肌肉感到满意。

来到小岛南边的时候,他远远地便望见湖面上仰卧着一个穿着红色泳衣的女子。她双手枕在脑后,两条长腿伸得笔直,整个身体随着湖水轻轻波动着,仿佛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碧绿的草地上。


洪于悄悄地下了水,头一埋便钻进了水底。由于阳光的照射,他看见水下的色彩由浅到深,像一幅印象派图画。他的潜泳本领是在野外的大河里练就的,那时他十一二岁,常常吓唬那些不会潜泳的小伙伴们说,他在河底看见过水鬼。


舒子寅提前来到湖上,游了一会儿之后,便仰卧在水面上休息,神思遐想起来。


突然“哗”地一声水响,洪于在舒子寅的身边冒了出来。这一惊使她失去了平衡,差点呛着水。“你吓了我一跳。”她笑着说,同时作出了小小的报复。她用手掌斜推水面,一柱水花便飞起来打在洪于的脸上。趁他不及反应,她已翻身游走,脚尖在水面上打出细碎的浪花,像一条滑腻的鱼一掠而过。洪于也不追赶,他望着她不断向前破开蓝色湖面,一种强烈的情感突然鲠在他的喉头。他无端地想起了《圣经》中的一句话:“神的灵还行在水面上。”


这本《圣经》是他在舒子寅随身带来的书籍中看见的。当时随便拿起来翻了翻。舒子寅说,“喜欢就拿去看看吧。”洪于笑了,说:“我又不是基督徒,看这个干什么?”舒子寅瞪大眼睛说“谁说教徒才看《圣经》?”她翻开这书的第一页对他说“你不想看看这世界是怎么来的吗?为什么有山有水?”这话倒激起了洪于的兴趣,他便将这书拿到了自己房里,每晚睡觉前读上一小段。他看见上帝用了七天造出这个世界,刚才他记起的那句话是上帝第一天所做的事。神灵、水面和光,使他想起了自己在当知青时,在原野的河流边产生的感觉。


“喂,愣在那里干什么呀!”舒子寅在远处喊道。洪于这才游了过去,他的自由泳速度在年轻时被朋友们形容为被射出的一枚鱼雷。此刻,他感到湖水特别的柔和,世界的坚硬荡然无存。


女佣云儿在遮阳伞下的圆桌上放满了啤酒瓜果之类的东西。洪于和舒子寅走上沙滩,接过云儿递来的大浴巾往身上一裹,便舒适地坐在了躺椅上。这种平和宁静,使舒子寅忘掉了上岛以来所经历的种种恐怖折磨。


“刚才我来迟了一点,是接了一个电话。”洪于靠在躺椅上说:“是那个刑警大队长打来的,说是那个贩毒团伙的成员已被全部抓获了。”


“这太好了。”舒子寅感到一阵轻松,“但愿这里不再出什么事情。”


“那二楼客房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洪于突然想起了中午时梅花在那里发现的头发。


“是木莉的头发。她在那里捂着枕头哭过。”舒子寅侧脸对着洪于说,“这事有些奇怪的。前些时候,木莉半夜时要么蹿到岛边的坟堆上去坐着,要么进到以前娟娟住过的房间自言自语,你判断说是梦游,这可能是对的。因为从木莉否认这些事情来看,可能她自己确实也不知道。但是今天,我问她为什么去二楼的房间哭泣时,她却是非常清醒地说,她看见了她的妹妹。今天中午,她在客厅里突然看见妹妹正在上楼,便追了上去。她看见妹妹进了那个房间,她也推门进去。看见妹妹正坐在椅子上,肩膀不停地发抖。木莉说你怎么在这里时,妹妹说她已经住到这别墅里来了,她怕主人赶她走,因此一直东藏西躲的。她望着木莉说,姐姐,我饿。木莉说你等着,我到厨房里去给你拿点吃的来。木莉走下楼来,她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一个午餐时留下的馒头,再来到二楼房间时,妹妹已经不见了。她便伏在枕头上,捂着嘴大哭了一会儿,然后才离开。”


“荒唐。”洪于说,“木莉有点恍恍惚惚的,你不觉得吗?自从她妹妹淹死了,我看她就有点不正常。”


舒子寅望着湖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不知道,木莉所说的事应该是她的幻觉,但是,你听她讲述时,又产生不全是幻觉的想法。我甚至设想,要是木莉所讲的事是真的呢?那就太可怕了。”


“死而复生?那可能吗?”洪于望着果盘里被切开的水果说,“或者是她妹妹的魂飘进别墅里来了……”


舒子寅没有回答。在遮阳伞罩出的阴影里,她用手撑着额头动也不动。


“怎么,你不舒服?”洪于问。


“头有点晕。”她仍然没抬头,“胃里难受,想呕……”


洪于有点紧张:“是不是中暑了?”洪于一边问,一边在躺椅上侧过身子,想给她按摩一下胃部,然而,舒子寅穿着泳衣的丰润的身体使他的手还未抬起来便止住了。


“一直都感觉很好的。”舒子寅抬起头来望着他说:“是刚才要上岸时,突然觉得水里有异味,想到这湖里死过人的,胃里便开始不舒服起来。我一直忍受着的,但不行,头晕,一直想呕……”


“那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洪于说,“你这是心理作用。”


舒子寅抱歉地说:“对不起,没和你好好游泳。”她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云儿立即扶住了她。


回到阁楼,云儿立即进浴室张罗起来。舒子寅洗了个热水澡,穿着浴衣走出来时,她脸上的红润恢复了不少。


“我好多了。”她对坐在卧室里的洪于说,“我想再睡一会儿,就没事了,你也去休息吧。”


洪于吩咐云儿好好照顾舒小姐,便回到了自己房里。太阳正在西沉,房间的一面落地窗金光流溢。从这里能望见湖面的一角,这美景是让人死亡的地方吗?


黎明来到这座岛上的时候,最先是以一阵鸟啼声开始的。舒子寅起了床,理了理睡衣的腰带走下楼去。这是她的习惯,只要没整夜写作,她喜欢在黎明时分去岛上散步,去湖边看云层中射出来的第一缕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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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28:25 | 显示全部楼层
整座别墅寂静无声,连女佣们也还在睡眠中。她穿过底楼的客厅,在半明半暗中摸索着打开了别墅的门,晨光便像水一样泻进门来。


出门是一个小小的平台,有几级花岗石砌成的台阶通下去。此刻,在微弱的晨光中,舒子寅突然看见一件蓝色小碎花衣裳平铺在台阶上,像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消失了肉身以后,只剩下一件衣服躺在那里。舒子寅震惊地盯着那件衣裳,它平铺在台阶上,衣领向着进门的方向,仿佛是正准备进入别墅时而倒卧下来的。


是女佣晾在外面的衣服被风吹到了这里吗?不像,因为那衣服平整地躺在那里,也没有粘上泥土。舒子寅强压住恐惧,大着胆子拾起了它,她手上感到了衣服被夜露打湿后的冰凉。她想了想,又将衣服放在原处,然后转身走进屋里,去叫女佣们来看看,这是谁的衣服。


接着发生的事让舒子寅脑袋里“嗡”的一声,对自己摸过这衣服的手都有点害怕。因为在女佣们围着那衣服议论纷纷的时候,木莉突然从女佣后面冲了出来,她抓起那件衣服哭着叫道:“妹妹,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呀!”


这真是木莉的妹妹水莉的衣服。从犀牛岛紧急赶回来的伍钢在洪于的房间里回忆道,那天,他带着这姐妹俩上船时,水莉穿着的正是这件蓝色碎花衣裳。后来船翻了,伍钢在水中抓住木莉的时候,看见这件衣裳和一团乌黑的长发在水上浮动了几下便沉入了湖底。


“好了,让我想想这事。”洪于脸上露出少有的疲惫感,示意伍钢可以离开他的房间了。不过他又补上一句:“这几天你就在别墅待着,别再到外面去彻夜不归了。”


伍钢出去后,洪于用十分困惑的眼神望着舒子寅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都有些糊涂了。难道真如你昨天说的,木莉反复说她妹妹就在别墅里会是她的一种预感?”


舒子寅的心里也没有了底。应该说,预感来自各个方面。她想起了昨天在湖里游泳时,快上岸时分突然在水里闻到了一种腐味,这使她想到死亡。她头晕、想呕,一直到回房洗了个热水澡才好一点。她想在晚餐前小睡一会儿,可是,一睡下后竟在今天黎明时分才醒来。洪于今天告诉她说,昨晚他等她共进晚餐,一直等到晚上9点见她还睡得沉沉的,洪于才一个人吃了点东西。这是奇怪的,她怎么会从下午不到6点钟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呢?难道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她早起,以便让她打开别墅的门去看见那件在地上摆成人形的衣裳吗?舒子寅甚至想,在几个女佣中,除了已离去的雪花,她就和木莉接触得最多了,是不是木莉身上的气息、预感传染给她了呢?


“这事确实太蹊跷了。”舒子寅对洪于说,“今天早晨,我拾起那件衣服时感到手心冰凉,而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就梦见自己的衣服上有冰。我在梦中四处拾柴火想点燃来取暖,但始终打不到火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一种预感。”


洪于想了想说:“这样吧,叫梅花和桃花这几天夜里都警觉点,只要发现木莉出来,不管她是不是梦游,也不论她去岛上逛还是去这楼里的哪个空房间,都悄悄地跟着她,看看究竟有没有什么东西出现。


“也只好这样了。”舒子寅说,“我这就去给梅花和桃花安排安排。另外,我再找木莉好好聊一聊,看看有没有解开这个谜团的线索。”


舒子寅出了房门之后,洪于想到露台上去吹吹风,但身体动了一下,却不想站起来,他怎么会这样疲惫呢?他又产生了带着舒子寅一走了之的想法,到城里去,到山里的避暑胜地去,或者干脆回到认识她时的那个海滨酒店……总之,远远地离开这座似乎有鬼魂出没的别墅,他想和舒子寅无忧无虑地待在一起。然而,舒子寅却说不能这样离开。开始她说不愿换地方写作,后来干脆说这些可怕的事不解开她不离开这里。这是一个有着罕见的好奇心并且在冒险中决不退缩的女孩,洪于想,和她邂逅也许是自己的命运。


这时,云儿递给他一杯热咖啡。这正是他刚刚一闪而过的想法。他望着这个懂事的女佣说:“你今天晚上多陪陪舒小姐,如果她同意,就和她住在一起,今天早晨的事也让她够受惊吓了。”


“好的。”云儿简短而顺从地回答。


昨天晚上,舒子寅从下午睡下后就没有醒来,云儿便懂事地不断上楼去看她,然后向洪于报告:“她没醒,睡得很香的。”洪于说她游了泳后又没有吃东西,不知道会不会饿。云儿说她睡前喝了一杯糖水的,这才让洪于稍稍放心一点。


另一件让洪于对云儿很有感触的事是,洪于为了等舒子寅醒来,一直到晚上9点才用餐,在这之前,云儿一直饿着肚子。洪于叫她下楼去吃点东西,她说主人还没用餐,她不能先吃的。她一直坚持到洪于用餐之后,才下楼去草草吃了点东西。转眼又上楼来了。她给浴缸放满水,洪于洗澡的时候她在卧室整理床铺,洪于躺上床,她像遵照程序似的在洪于的腿上按摩起来。这不是洪于需要的,他正要对她说可以离开了,一阵又麻又胀的感觉强烈地产生了。他问:“你懂得穴位?”


云儿说她父母都是医生,她自然懂得不少这方面的知识。洪于便同意了作一次按摩。他感到全身的经络血脉在不断畅通。在她的手到之处,从肌肉到骨头都获得了一种轻松感。他闭上眼睛,觉得身体在慢慢地热起来。并且,不知是哪些穴位的作用,他感到了可怕的兴奋。他睁开眼睛,第一次发现云儿的眼神是妩媚的,并且,胸部异常丰满。“好了。”他说,“你再去看望一下舒子寅睡得如何,便可以回房休息了。”洪于必须止住这种危险,他想到了上次对冷小莉产生错觉后留下的懊悔。


此刻,当他接过咖啡的时候,云儿那种职业化的礼貌又使他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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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2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3节:你怎么没睡觉
伍钢从洪于的房间出来后,心里第一次升起一种恐惧。那件蓝色碎花的衣服他看过了,确实是水莉死前穿在身上的那一件。洪于将他从犀牛岛上紧急召回,也是要他证实这个事情。因为老爷子认为木莉的精神已有点问题,担心她对这件衣服的辨别有误。

人死了,尸体沉入湖底一直没找到,而死者的衣服却出现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这让伍钢不禁暗暗抽了一口凉气。前两年女佣娟娟投湖自杀,伍钢将她悄悄埋在了荒岛上,两年后舒子寅发现了娟娟的遗骨。这事也让伍钢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为此去寺庙烧香,回岛后又悄悄地去荒岛找到了那些被冲出来的遗骨——有腿骨、头骨,他选了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将娟娟的遗骨重新埋了。这以后,他夜半醒来时心里才感到一点踏实。


没想到水莉的衣服又飘到这里来了。这是比发现遗骨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伍钢尽量不去想鬼魂的可能性,他宁愿这样设想,水莉的尸体沉入湖底,衣服脱落后慢慢漂到了这个岛边,什么人捞起它扔在了别墅门口。


然而,这个排除鬼魂的设想还是使他不能完全说服自己。首先,捞起水中的衣服来扔在门口,这岛上谁会做这种事呢?以他对人的恶行的了解,他在这里实在找不出能干这种事的人;另一个疑问是,死者的衣服会脱落吗?会这样凑巧就漂到了这个岛边来吗?事实上,这种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那么,真是鬼魂出现了?伍钢尽管不愿相信这点但心里还是打了一个冷战。


他走出别墅,准备去靠近水边的地带查看查看,如果这件衣服是漂来了的,那就可能还会漂来另一些东西,比如鞋子啦,内衣啦什么的。说不定,尸体也就正卡在岛边的某块石头下呢。


阳光强烈,伍钢眯着眼,看见鲁老头正站在一把椅子上,举起手往门框上挂一面小镜子。自从破获了贩毒团伙的捣乱后,鲁老头就将那镜子取下了。鲁老头当时还说:“我其实并不相信鬼魂的,都是这些狗东西把人搞糊涂了。”他取下镜子后表示这很滑稽。“我再不会相信什么鬼了。”他笑得满脸络腮胡都在抖动。


伍钢走到了小木屋前。鲁老头挂好镜子后从椅子上跳下来,看见伍钢站在面前,便尴尬地说:“我眼皮老跳个不停,像是还有什么灾要来,挂上这个避一避。唉,有什么办法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伍大哥,你说是不是?”


“胆小鬼。”伍钢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其实,他不是气恼鲁老头的胆小,而是鲁老头的惊恐增加了他自己的不安。


伍钢沿着岛边的草丛走了一圈后,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只在一块大石头上看见一小片隐隐的血迹。这是那个女毒贩中弹身亡的地方。伍钢喜欢这样真刀真枪地干,而这件鬼魂出没似的衣服令他束手无策。


伍钢又摇了一只小船来到湖上,随船带了一根长竹竿。他摇船围着这座小岛走,沿途用竹竿在水中打探着,尤其是靠近岛边的石下草中,他用竹竿试探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伍大哥。”在一处偏僻的岛边,新来的女佣云儿正在叫他。


他将船靠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呢?”云儿问。


“看风景呗?”伍钢随口答道。


云儿说她也要到水上玩玩,伍钢便让她上了船。接下来,当他用竹竿四处打探的时候,他便哄她说是看看哪里鱼多,傍晚时好来钓鱼。


“主人也钓鱼吗?”云儿问。


“以前钓钓,现在不怎么玩这个消闲了。”


“是因为要陪舒小姐吗?”云儿用手撩拨着船边的水说:“我感觉他俩很合适的,主人会离了婚去娶她吗?”


“你这个小丫头,关心主人的事干啥。”伍钢说,告诉你,主人见过的美女有岛上的树那样多,要嫁给主人可不那么容易。不过,这次确实挺奇怪的,这样久了,主人好像还没和舒小姐住在一起,挺蹊跷的是不是?”


“以前,主人不是这样的吗?”云儿又问。


“那当然了。”伍钢说:“以前有女人来这里,最长不会超过三天的。”


“主人挺浪漫的嘛。”云儿抿嘴一笑。


伍钢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可不浪漫了,你没看见吗,变了一个人似的。”


伍钢的谈兴很高,说话也放得开了,是因为这个新来的女佣使他眼前一亮。她静止的时候显得单纯,但笑起来时却发现她的眼睛很狐魅。尤其是她突出的S形身段,很能让男人想入非非的。当然,凡是进主人房间服务的女佣他是从不会招惹的。这是江湖上的规矩,伍钢懂得这点,从不越雷池一步。


这天晚上,伍钢睡觉前第一次将房门反锁上了。如果在岛边发现了什么他反而可以心安得多。凡事需要得到解释,而无法解释的东西不能不让人恐惧。他躺在床头点上一枝烟,眼前又浮现出那件来历不明的蓝色碎花衣服。他曾经亲眼看见它沉到湖底去的。它裹着一个生命去了,而今孤单单地来到别墅门前,听在场看见的女佣说,那件衣服像是要走进门来似的。


这时,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是桃花,只有她才来敲门的。伍钢让她进到房里,桃花说:“这段时间你怎么不理我了呢?”伍钢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人啦鬼啦都对着这里捣乱,哪还有心思亲热。老爷子要我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呢。”


桃花不知道,伍钢和他厮混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要不是在这寂寞的岛上,伍钢早和她玩完了。


伍钢送走了桃花,他对这个胖乎乎的女佣确实已没有一点兴趣。他想到了梅花,但记起了老爷子警告过他不准再在别墅里乱来,只得作罢。无论如何,住在这岛上是太无聊了。老爷子为什么不回城里去呢?都是那个舒子寅喜欢这里的景色。他突然想起了云儿问的话,主人会和舒子寅长期好下去吗?甚至不惜和蓝小妮分手后娶了她?伍钢觉得有这种可能,要是那样的话,这别墅可就得长期待下去了。不过伍钢想,也没关系,如真是那样,他到时申请到公司里去做事,老爷子知道他是爱热闹的,不会不同意。


洪于在夜半醒来,准确地说,是一阵女人的哭声将他惊醒的。那哭声隐隐地传来,时断时续。他记起了几年前全家人住在这里时,夜半就出现过很多次这种哭声,搞得整个别墅里的人惊恐不已。这次,舒子寅来别墅后听见过一次,后来倒没有再出现了。如果不是有以前的经历,洪于会将这哭声想成是木莉在哭,因为她妹妹的死可能让她夜里伤心。但是,这哭声绝对不是木莉发出的,洪于是从那哭声中似曾相识的声调中感觉到这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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