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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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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19:59:3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夜晚,对惊魂未定的舒子寅来说,仿佛转眼之间掉进了另一个世界,这是一个安全而又奢华的所在。密室里的一切--皮沙发、大床、衣橱以及每一盏灯具,都分别是来自意大利、法国和英国的极品。床头放着一件爱马仕品牌的丝质睡衣,洪于离开这房间时随意放在那里的。他说,送你一件小礼物,别介意,只是现在对你很适用。舒子寅说,不用了,我带有睡衣的,但洪于还是将这个礼物放在那里便回到他的房间去了。舒子寅之所以没有接受这个礼物,纯粹是因为这种东西价值太高的缘故,她知道这种睡衣的价格至少在6000元以上,她觉得享用这种东西不可思议。当然,这房间里不可思议的东西太多了,如床头的一盏台灯价值6万美金。是用纯金和宝石做成的。舒子寅试着用手去动了一下。很沉的感觉。

  舒子寅走进浴室躺进了浴缸里。她打开冲浪开关,让身体享受着水浪的按摩。她怎么会来到这里呢?淡淡的水雾中,她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在她的记忆中,由于一种突然的决定而使自己置身险境的事,只在9岁那年发生过一次。当时,她和五六个小伙伴在山坡上摘野花,她望了一眼不远处那座云遮雾障的山峰,突然产生了想爬上去看看的想法。这想法一旦产生便无法阻挡,她兴奋得胸口直跳,她向小伙伴们宣布了她的想法。毕竟都是孩子,大家并不知道那山有多高,一阵欢呼雀跃之后,大家就出发了。一路上,她和小伙伴们打赌争论,山顶上会有什么?松鼠、猴子、孔雀、仙女等等,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这让大家登山的劲头更足了。舒子寅走在最前面,她听到有人喊累喊饿或者商量着要半路返回去时,只是回头说谁回去谁是狗熊,说完她又带头往前走了,直到她回头看不见一个小伙伴时,她才开始紧张起来。她赶快退回去寻找,但只见满山草木摇晃,在挖药人踩出的山中小路上,她迷失了方向。

  其实,危险在她作出去山顶的决定时就注定要发生了。事后她才知道,在她迷失在山中的一天一夜里,她的父母所在的整个军工厂都震动了。她父母的心急如焚,厂里至少出动了300人上山寻找,24小时过后,有人在一个山洞口找到了已处于半昏为状态的她。这事发生很久以后,厂里的人还会对她的父母说,这丫头,得看管紧一点。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舒子寅从浴缸中出来,裹上一条大浴巾走进卧室。无论如何,此时此刻这里是一个安全的所在。随风飘荡的鬼魂如果真有的话,也只能在外面的楼梯和走廊上游荡。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外面的任何声音这里都不可能听到,也不知阁楼上今夜又发生恐怖事件了没有?她望了一眼结实的房门,她知道在这道 作为衣橱底板的房门外面,是洪于的卧室,她为他没对自己作任何打扰而感到欣慰。尽管她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在他这个年龄罕见的深情。显然,这是个理性与自制力极强的人,这让她一开始便对他有了信任。

  24

  一墙之隔是什么感觉?如果你已被一个女人的雷电击中,而今夜她就睡在离您近在咫尺的地方,你能不浮想联翩吗?洪于几次想去敲开那道通向密室的暗门,对她说:“我不想睡觉,我们聊天好吗?”但是,他还是忍住了,严格地说,是胆怯,他对自己的这种怯意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一种陌生的东西,在他早年的生命中发生过而早已消失的东西。

  他靠在床头,看见了一个乡下的风雪之夜。那年他多大,不到20岁吧。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呢?枫,对的,就是她名字中的这个枫字使他莫名地着迷。他们都是知青,住地相隔10多里路。她到他的住地来玩,晚饭后相互讲故事一直讲到半夜,她说她回不去了。他便将惟一的房间让给她睡觉,而自己在厨房里看书。昏黄的油灯下,他拿着书发呆,心里却充满温馨的幸福,因为他心爱的女孩就住在他的房里。他打开门,到外面的雪地上去走,他想唱歌,但又怕半夜三更的歌声打扰了附近的农民。远远的农舍中有狗吠的声音,这寂静的雪夜是上帝赐给人间的平和、安宁和幸福。他感到一点儿也不冷,脸上甚至还有发烫的感觉。他走回了住房,轻轻掩上门,又在厨房的板登上坐下,他不知道天多久才亮。他愿意这一夜越长越好。这时,通向卧室的布帘掀开了,枫披着一件花布棉袄走出来,里面是一件绷得紧紧的白色内衣。她望着他说,这样要冻坏的,到床上来暖和暖和吧。那一刻,他感到心快要跳出胸腔了。嘴上却说,不冷不冷。您快去睡吧。我喜欢在这儿看书。枫站在那儿,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将那件花布棉袄披在他的肩上,便回到屋去了。就这样,他坐在厨房的柴禾堆旁,听着乡村的雄鸡一声声将曙光唤来,从而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多得的幸福的一夜。

  而今夜,30年过去了。洪于在历经沧桑和无数女人的情感与身体之后,相同的格局又出现在他的住处。一般说来,这是需要在来世才会再次相遇的轮回,而洪于提前遭遇了。他身不由己地守着自己那神秘的心跳。他望着衣橱的第4道门,那是通向密室的所在,他感到有一种温暖的气息从那里涌出来。使他有了置身于花园或天国旁边的感觉。

  他慢慢地想着她睡在里屋的样子,她的眼睛,她的嘴角边的黑痣,她用手一撩长发的样子……在这之前,他和她一起上阁楼收拾东西时,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这一触碰使他像秋天的树一样簌簌作响。他们低头收拾着东西,有一种莫明的紧张。这时,发生了一点事使洪于回到简单的现实中。

  当时是在收拾书房,洪于突然想起了以前那个叫娟娟的女佣留在这里的一封信。舒子寅在这里发现了它,洪于感到有必要将这封信带回他的房里去,因为娟娟在两年前的失踪或许与这封信有什么关系。那封信舒子寅看见时是夹在一本画报里的。而现在,洪于再翻遍这本画报时,那封信没有了。

  “谁会取走那信呢?”舒子寅联想到在过厅里遭遇的吊死鬼,又陡然紧张起来。“从那封信看,娟娟当时并没有要出走的意思,怎么会在写信的当晚便失踪了呢?”她迷惑地问道。“当时以为她是擅自出走了。”洪于回忆道,“据鲁老头讲,他当晚在睡得迷迷糊糊中听见过摇船的响声,但没往深入想便又睡着了。所以,大家便判断是有人摇船来将她接走了。直到这次您发现她写给家里的信后,我才重新想起这事,并产生了一个感觉,这就是娟娟并没有出走,而是神秘地消失了。”

  这个回忆加快了洪于和舒子寅在阁楼上收拾东西的动作。到最后,他们还在书房里伪装了一个好像舒子寅并没离开的现场。这是洪于的主意,因为他想检查一下鬼魂之类的东西是否是冲着舒子寅来的。

  当然,鬼魂出现的结果是将舒子寅引向了洪于的密室,这一迫不得已的安排实际上让两个人缩短了距离。想到这点,洪于在情动心跳中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难道,这一切是预先安排好了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种安排是凶还是吉呢?

  不知不觉中,已是夜半时分了,没有一点睡意的洪于突然很想到阁楼去看看。今夜是伍钢在那里守夜,他发现什么了吗?

  洪于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他首先开亮了廊灯,然后将地板踩得很响地往前走,他第一次对各处的空房间感到有点儿害怕。到了走廊尽头,他推开了通向阁楼楼梯的门,穿过狭长的过厅走上了楼梯。通向阁楼的设计确实复杂了一点,可洪于当时却非常欣赏,他认为阁楼应具有神秘浪漫的感觉。在18世纪的欧洲,很多爱情故事都与阁楼有关,这是他在一些小说中看到的。然而,别墅建好之后。忙于商务的他却将关于阁楼的幻想忘记了。直到这次舒子寅不可思议地出现,并主动要住在阁楼上,他才重新找回对阁楼的感觉。当然,万万想不到的是,这种复杂的设计如今成了楼内的恐怖地带。

  洪于走上楼梯时很响地咳了一声嗽,同时叫了一声伍钢的名字。因为他知道,此刻是夜半,如果他冒然走上去的话,会将在上面守夜的伍钢吓一跳的。

  没想到,伍钢和小胖子在阁楼上一起迎接了他。小胖子说,是伍钢叫他来一起守夜的,他还说伍大哥也害怕了。这样,他俩就将轮流守夜改变为共同值守。两人呆在一起,一人醒着旁听,另一人在旁边睡觉,上半夜和下半夜轮换一次。当然,这样做也可以,只有没想到伍钢也会胆怯,这有点使洪于惊讶。

  为了换回面子,伍钢说:“不是我害怕,因为担心舒小姐看见的吊死鬼万一真的走上楼来,多一个人也好证明不是我的幻觉。”

  伍钢的畏惧让洪于也感到背上有点发冷。他走到书房门口,推开门缝向里望了一眼,台灯亮着,舒子寅的论文摆在书桌上,而书桌前的椅子上挂着一件她的外衣。这是他故意安排的场面,但此刻望去,却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听见什么动静了吗?”洪于问道。

  伍钢和小胖子都摇头。“但是,我担心下半夜会不会有什么出现。”伍钢紧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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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19:59: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节:雨中游湖
出发时还很明媚的天气,船到湖心时,云团却涌上了头顶,湖上的光线也暗了许多。舒子寅回头望了一眼在船尾驾驶着快艇的伍钢,在他身后是一条长长的白色水链,像是铺在暗绿色水面上的一条道路。

“要下雨了。”舒子寅对坐在旁边的洪于说道。


“嗬,那就来个雨中游湖吧,怎么样?”洪于的兴致很高,从离开小岛时就这样。上船时他将一顶遮阳帽拿在手上,一弯腰对舒子寅做了个“请”的动作,那感觉好像是他们即将登上的是一艘英国客轮。舒子寅“卟哧”一声笑了起来,洪于仿佛受到了鼓励,继尔做出在吻她的手背的动作,舒子寅闪开身跳上了船,她对着他笑,她好久没这样开心了。


她在密室里已经住了三个夜晚,只在白天到阁楼上去坐坐,但对着稿纸,她的论文毫无进展。阁楼上已被染上烟草味,这是伍钢和小胖子在这里守夜时污染的。三个夜晚了,他们什么也没发现,他们的胆子已经大起来,甚至可以半夜从阁楼上走下来,到厨房里找东西吃了。这是昨天晚上的事,小胖子拿了酒肉往阁楼上走时,感觉脚下一直踩着软绵绵的东西,俯下身去看楼梯,什么出没有,但一迈步,又是那种感觉。洪于今天早晨听说此事后骂了小胖子酒喝多了。可小胖子说当时还滴酒未沾。看来,鬼魂之谜未解开之前,舒子寅是不能回到阁楼上去的。


为了给她解闷,洪于提出今天去湖上看看,坐上快艇往岸边的方向去,有景区已开发出来的四个岛,分别是犀牛岛、红叶岛、鹰嘴岛和佛光岛。这四个岛加上岸边山岭中绵延10多公里的旅游区,便是黑石湖景区的全部地盘了。洪于说,他开发这个景区时曾抱着很高的赢利希望,计划显示每年会在千万元以上,但事与愿违。现在除了租出去的犀牛岛每年有300万元租金收入外,其余的经营一直在亏损边缘徘徊。幸好集团其他公司经营正常,尤其是他自己直接负责的房地产公司和他的前妻叶蔓负责的投资公司,每年的业绩都在亿元之上。这样,洪于对这个旅游公司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是每次来这里看见时,心里才感到一点隐隐的痛。他一直想对整个景区的经营管理及营销谋划作一次大手术。但忙来忙去却没顾得上来。


“现在的大学生都倾向于学经济,你为什么选了哲学?”船开动的时候,洪于对舒子寅不经意地问道。


“你说呢?”舒子寅巧妙地反问道。


“我不知道。”洪于望着茫茫的湖水说,“也许,这世界上就该各人做各人的事,就像古希腊一样,有抬石头修神殿的奴隶,有这一切的管理者,还有穿着袍子成天在广场上演讲的苏格拉底。”


洪于对历史的兴趣引起了舒子寅的好奇。可他说,仅仅是早年当知青看过一些书罢了。当时有知识饥渴症,什么书都看,历史、哲学、艺术、小说包括手抄本,总之是抓到什么读什么。回城以后,为了饭碗忙碌而把什么都丢下了。


“每个人都不能违背自己的命运。”舒子寅自语似的说道。


这时,湖上有一艘快艇迎面驶来,与他们交臂而过时,洪于对舒子寅说:“这是给我们住的别墅送生活用品的船,洪金在这方面倒很周到。”


听得出来,洪于对他的这个侄儿管理公司的能力并不欣赏。不过,舒子寅对这些方面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伍钢把快艇开得像箭一样,舒子寅望着湖面说:“我们先去哪一座岛?”


“佛光岛,怎么样?”洪于答道:“那岛据说在某种气候条件下,会在夜里发出一片佛光,当然,谁也没真正看见过,几百年来的传说罢了。”


“真神”舒子寅说,“那可以用这个传说作旅游宣传啊。”


“嗬,我们的女学者什么时候有在经营意识了,”洪于打趣道。


舒子寅伸了下舌头,说这是看广告给人灌输的东西,她同时问起了另外几个岛的特点。


洪于讲,红叶岛不说你也知道,那上面有很多枫树,不过要秋天才好看。至于鹰嘴岛和犀牛岛嘛,就是那岛的形状像鹰嘴和犀牛。


“那么,我们住的那个小岛为什么不叫蟒蛇岛,或者变化一下叫做盘龙岛?”舒子寅问。


“这不同了。”洪于说,“鹰嘴岛和犀牛岛远远一看就能认出那形状,而我们住的那个岛一眼是看不出蟒的形状的,还是我请来的道士坐船绕岛一周后才发现的。你认为像不像呢?”


“这怎么说呢?你认为它是一条盘着的大蟒,就像;你不这样看,它就不像。”舒子寅说。


事情就是这样,所谓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刚才上船以后,洪于叫伍钢驾船绕岛一周后才向湖心进发的。他要让舒子寅看看这座所谓巨蟒盘成的小岛。可舒子寅看完后,说没找到那个感觉,只有岛边很多暴露的树根像那种东西,不过也不能叫蟒,最多像一些僵死的蛇而已。


船在飞驰,远远地出现了一座岛的影子,佛光岛快到了。湖水被船头锋利地切开,然后贴着船身“哗哗”向后,再变为一条白链像时间一样消失在湖面上。


舒子寅突然想问,木莉的妹妹的尸体找到了吗?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伍钢正在开船,她不愿他听到她关心这件事。几天来,发生在阁楼的惊吓使她没顾上这事,不过她一定得找机会对洪于好好谈谈。无论如何,洪于让这个残忍的家伙跟在身边是不妥的。她想起了木莉的哭诉,她认为这个伍钢完全可以被送上法庭了。


想到这些,湖水在这时显得充满死亡气息。她想到木莉的妹妹叫水莉,而“水”却成了最后收留这个女孩的地方,这种巧合让舒子寅迷惑不已。


佛光岛越来越近,已看得清岛上的石头和树木了。舒子寅出游的心情却变得沉重起来。

日复一日,夜色从水上而来。夜像一个穿黑袍子的人,爬上岛后将黑袍一撒便将岛上的树木和房子盖在他的袍子下面了,只有岛边的水从黑袍下露了出来,泛着灰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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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00:03 | 显示全部楼层
舒子寅在即将睡着的时候突然醒了,并且越来越清醒,这是失眠的先兆。游了一整天的湖,去了景区的三个岛,本来是有些疲惫的,以至于将犀牛岛都放弃了。洪于说那岛也不适合她去游览,上面乱七八糟的,但舒子寅并不是很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也真是感到有点累了,不去也罢。


睡不着觉,舒子寅干脆开了灯,坐到沙发上看起书来,这是她对付失眠的一种方式。可是今夜,书页上全是沉沉的湖水在波动,洪于在快艇上凝视着她,使得她好几次慌张地掉头去看湖水。这一幕有点像她在大二时喜欢上哲学老师时的情景,这是一个年龄比她大一倍的男人,可他向世界发问时却像一个来自天堂的孩子,他的智慧与星空有关,舒子寅感到自己像一粒微尘,被一个异常的天体吸附而去。好奇和崇拜,是舒子寅进入爱河的第一推动力。她心里清楚,和洪于在海边相识以后,他在世俗意义上的巨大成功和某种要命的孤独感所形成的反差吸引了她,她身不由己的有了探险的欲望。同时,舒子寅对人的本质有一种非凡的直觉能力,她深知这是一次安全之旅,尽管她所好奇的别墅里的怪事超出了她的预料。


舒子寅放下书,看着这间豪华的密室,突然感到金钱也是这世上最大的巫术之一,它可以让人的生活和处境像魔术一样变幻。然而,只有惊恐是避不开的,这间密室已经说明,惊恐是人的生存图画中的底色。在这场生存游戏中,有的人刚迈步便沉入了水底,像木莉的妹妹那样,但愿上帝能收留所有不幸的人。


在湖上和岛上游览的一整天,因为有伍钢跟随,她一直没有机会对洪于讲起关于木莉两姐妹的事。晚餐时,洪于的兴致仍然很高,可天黑之后,他却突然沉郁下来。在露台上坐了一会儿,他便提出要回房休息了,这使得正要谈起木莉的舒子寅只好将很多话咽了回去。


已是夜半了,舒子寅仍然没有睡意。她走到门边,拉开这密室的门好玩地观赏起来,露在门口的是一排挂着的衣物,这是洪于房间里的衣橱,推开这些衣物,再打开衣橱的门,才可以从这间密室里出去。她又一次想到了生存与惊恐的问题。


突然,洪于的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响动,似乎是拉动椅子的声音。半夜了,洪于还没睡吗?舒子寅好奇地将衣橱的门推开了一条缝,洪于的房间里光线暗淡,她看见了一支幽幽的烛光和洪于的背影。他坐在椅子上,面对着桌上的烛光,他的肩膀一动不动的像一尊石头雕像。


舒子寅大吃一惊,退后两步坐到了沙发上。半夜时分,洪于的这种举动像是一场祭奠,让人不可思议。舒子寅的心里“咚咚”地跳着,难道发生了什么吗?难怪晚餐过后洪于便显得很沉郁,今夜他在做什么呢?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以后,舒子寅决定到洪于的房间去看一看,尽管这样有些不太礼貌,她也顾不得了。自从进入这幢别墅之后,各种让人惊恐的怪事就没断过,今夜这件事不能再成为她心中的谜了。


舒子寅轻轻地推开了衣橱的门,站到了洪于的房间里。“洪于。”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而对着一支蜡烛的洪于回过头来,他并不吃惊,或者说他还没有从某种氛围中清醒过来。他楞楞的望着舒子寅,脸上满是泪水。


“你怎么了?”舒子寅走上前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洪于默默地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突然站起来抱住了舒子寅的肩膀,口中喃喃地说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舒子寅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她从他的怀抱中挣出一只手来,拭了拭他脸上的泪水说:“看你,像个大孩子,冷静点。有什么给我讲讲就好了。”


舒子寅尽量用镇静来压住他内心的惊吓,母性的力量在这时显得比男人易折的刚强更重要。


“今天是我的忌日。”洪于像做梦似的喃喃自语。


舒子寅在这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忌日?难道此刻抱着自己的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吗?她感到头脑有点晕乎,用劲将洪于推到沙发上坐下,用手拍着他的脸颊说:“你别说胡话了,什么忌日?”


洪于沉默不语。舒子寅闻到了酒气,她抬眼看去,放蜡烛的小桌上放着酒瓶和酒杯,原来,他整夜都在守着烛光饮酒。舒子寅的恐惧消除了,她说:“我给你拿点水来,你喝醉了。”


“真是忌日。”洪于喝了一口水说:“15年前的今天,我差点死去。离死只差半步,只差1秒钟。真的,如果那天晚上死了,到今夜就15年了。”


“哦。”舒子寅在他旁边坐下来,由于突然接触到这种个人的沧桑史而感到紧张。


在洪于的讲述中,舒子寅看见了15年前的一个夜晚,在省城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上,一个35岁的男子失魂落魄的沿街边走着。车灯一束一束地射来,他在选择一辆速度最快的车,以便一头撞上去。他的眼睛是干涩的,一点儿临终的泪水也没有。他的脚步有点飘,有点摇晃,他知道生命之灵早已离他而去,现在走动着的身体只是躯壳,他留下这躯壳毫无意义。他的上衣口袋里放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的死与这辆车无关”,他不想给无辜的司机带去横祸。


在这之前,他是想死得平静一些的。他去买安眠药,在大药店受到拒绝以后,他钻到小街小巷去找私人药店,他找到了,他看到了一大盒安眠药便眼睛发亮,可是,在付款时他搜遍全身才找出六角伍分钱时,他才猛然记起自己早已是一文不名了。昨天晚上去母亲家吃过一顿饭后,到那时已过去24小时了。他滴水未进,也不觉得饿,他知道他昨晚见到母亲便是永别。


在将安眠药退给药店老板时,他的眼睛有点湿了。他知道,没有钱,连死的方式也没有更多选择了,他摇摇晃晃地走上夜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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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00: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5节:目瞪口呆
洪于又给自己斟上了一杯酒。桌上的烛光跳荡了一下。舒子寅按住他的手说: “别喝了,接着讲过去的事吧。”她非常震惊洪于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经历。

洪于望着她的眼睛说:“你还年轻,你不知道生命有时是多么的脆弱……”


15年前,洪于决心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在城市之夜的灯火酒绿之中,一辆辆汽车迎面驶来,车灯像死神的剑一样刺得他双眼发痛。他在路边徘徊,他想一定要让头先撞上去,这样会结束得痛快一点。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一辆庞大的货车正疾驶而来,这种即使踩下刹车也有着巨大惯性的车正是他等待的目标,在这一瞬间他感到血往上涌,有一种狼嚎般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无声地喷出,他闭上眼,对着这个疾驶而来的巨大怪物一头撞了过去……


这时,他突然被一个人拦腰抱住了。由于力太大,他和那个在死神边缘抱住他的人一起摔到了地上。同时,耳边响起尖锐的刹车声。满街的人都被惊动了,人们围了过来,对着这个差点被车撞上的人议论纷纷。


洪于是被一个扫街的清洁工人救下的。这个老头对围观的人说:“这个人一直在路边走来走去,我注意他很久了,感觉不对头,我就装着扫地一直跟在他旁边。这不,差一点就出事了。”说完,老头又蹲下身,对着还倒在地上的洪于说:“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寻死呢?”就是这一句话,使洪于忍辱负重活了下来。


“当时也是太绝望了。”洪于点上了一支烟,对舒子寅说道。


15年前的噩梦让洪于不堪回首,即使在此刻,他似乎不愿细说,只简单讲道,他当时破产了,他的230万元钱被人骗走了。这笔钱中的一部分是他8年来辛辛苦苦积累的,他开过小商店,做过药材生意,开过饭馆,最后办起了一家商贸公司,他的全部积累都在那笔钱中。不但如此,那笔钱里还包括他的老母亲积攒了一生的七千元,还包括从20多个亲戚朋友处借来的50万元,总共230万元,都在一夜之间石沉大海。


洪于说是一个沿海的恶徒害了他。那人有一家搞进出口的公司,洪于向他订下了一批价值400万元的进口彩色电视机,说是见发货单付一半货款,收到货后三天内再全款付清。洪于第一次做这样大的生意。他兴奋得几夜睡不着觉,用尽吃奶的力气凑足了先期货款,他知道,只要货一到,他就可以立即批发出去。看来,这一笔生意就可以让他大发了。他带着人携款飞到对方的城市,看了对方的公司办公室,按合同规定,一直到对方办完铁路发货手绪,将发货单交到他手里时,他才将沉甸甸的230万元交给对方。


付款后他飞回内地等着货到,发货单注明10天内到货,可15天过去了,没有货到通知,他打对方的电话,无人接听。他的额头开始冒汗,到车站去查询,发现他手持的发货单是伪造的,那一刻,他差点当场晕过去。


洪于到警方报了案,对方早已逃之夭夭。他经商8年来的积累化为灰烬,还欠下了20多个亲戚朋友的50万元债务,老母亲一辈子存下的七千元也被他扔进水里了。他的妻子和他离了婚,带着9岁的儿子走了。他的住房是最早参加工作时单位分的一套公房,没法出卖来还债的。他后悔当初有钱时为什么没有买一套私房,如是这样现在也可以用来抵债的。他绝望透顶。如果不是那个扫街的老头拉住他,在15年前的这一天,他便已经死去了。


洪于的这段生死经历,听得舒子寅目瞪口呆。“那后来呢?”她问,“你怎么有了现在这一切?”


“一言难尽。”洪于叹了口气说:“我母亲帮助了我。她是吃过很多苦的人,她什么都懂。她当时平静地对我说了两句中国的古话,一句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另一句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这样,我挺过来了。”


洪于说,他的公司倒闭了,他咬紧牙首先解决生存问题。他到建筑工地上去做过钢筋工、油漆工,到火车货站做过搬运工,扛过200多斤重的麻袋。洪于说,一个人如果开始就做这些也就罢了,但他是从一个开公司的老板沦为苦力,因此遇到熟人朋友时他都躲得远远的,整整三年时间,他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直到一家医药公司聘用他为推销员,才开始出现转机。在这项业务中,他发现了金钱的魔力,可观和利润分帐让医院的负责人源源不断地购进他所推销的药品,一年下来,他自己竞奇迹般地创造了销售天量,而自己的收入也达到了12万元,他看到了重新站起来的曙光。


“那一次死里逃生和后来的卧薪尝胆成全了我。”洪于说:“我发现在中国经商就是玩弄金钱与人际这场把戏,我承包了一家药品销售公司,后来又涉足房地产。我在半天的时间赚过200万元,就是左手拿下一块地的批文,右手卖给另一家公司,就这么简单。当然,这是发展初期的事了。”


对当初骗得他破产的仇人,洪于说三年过后被警方抓住了,但是这个骗子加赌徒已身无分文,他没有追回任何损失。那个恶徒被判了15年刑,可不到两年就保外就医了,这让洪于气得咬牙切齿。又过了几年,洪于找黑道上的人追踪到了他,本来要“做”了他的。可洪于认为让他见阎王太便宜了他,于是发出指令,剜去那家伙的双眼就行了。事情就这么了结,洪于觉得很公平。对于在15年前救下他的老人,洪于在前几年终于在环卫公司的退休人员中找到了他,洪于将他的子女均安排在了自己的公司工作,并送了一套大房子给老人安度晚年。洪于说,恩仇必报,这是他做人的准则。


“只是,每年的这一天,我还是难以忘记。”洪于感叹地说:“人一辈子死去活来,为什么呢?我感到很累了,见到你以后,我甚至想带着你到山中去种地养蚕,也许是更好的选择呢。”


舒子寅望着他,对他最后这句有些冒昧的话感到不可思议。室内的烛光已熄,窗上已有了白光,天快亮了。


舒子寅一觉醒来已是中午过后了。她走出密室,洪于的房间已收拾得很整洁,看来他早已起床离开房间了。小桌上的花瓶里已换上了束新鲜的花,桌上没有了蜡烛的痕迹,昨晚的事像梦一样有点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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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00:27 | 显示全部楼层
洪于的卧室连着大露台,她走到露台上,阳光和蝉声一下子涌了过来。她望见鲁老头和木莉正在楼下的花园里劳动,他们手中的砍刀正在对付那些侵犯进花园边缘的藤蔓。他们的身边已堆着一大堆砍倒的青枝绿叶。透过树丛,一个人正在湖水中游泳,那是伍钢,他在水中换着姿势扑腾,时而又一下子扎进水底再从另一处冒出头来。这是一头精力过分旺盛的海豹,舒子寅想,这种人如果生活在水里也是属于猎渔类的动物。洪于也有点像是属于这种类型,昨夜一夜未眠,看来也没在上午补一补睡眠。他说过,自从15年前发生破产事件以后,他就从没睡过懒觉,不论有事无事,早晨六点他必定起床。


舒子寅感到肚子有点饿了。她走出房间,雪花正在走廊上擦拭着沿途的壁灯。看见她从洪于的房间出来,雪花似乎一点儿没在意,只是笑吟吟地说:“舒姐,休息好了吗?”这个皮肤白净的女孩子对人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脸上一笑就泛起酒窝,这使舒子寅对她倒没有戒备。“我去楼下吃点东西。”她含糊其词地说。


一个女佣正跪在底楼客厅地板上擦拭,她的穿着白色内裤的大屁股从短裙下露了出来。在她身后,已擦试过的地板光亮照人。听见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她站了起来。一边用手将短裙往下拉直一边问道:“舒小姐,要用餐吗?”这是桃花,舒子寅拍了拍她胖嘟嘟的脸说:“怎么不用拖布,也省力啊。”桃花说这样才能把地板擦得很亮。


她想提醒桃花这种姿势不太雅观,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因为她曾在楼梯转弯处瞥见过这样一幕,桃花跪在地板上擦拭,从旁经过的伍钢伸手便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而桃花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还抬起头来笑了一下。


这使别墅里的阴森恐怖与某种肉欲气息交织在一起。十七、八岁的女佣们将人生的初始阶段铺排在这里,并努力理解和接受着世界的秩序与规则,这对她们今后的人生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舒子寅皱了皱眉头,来到饭厅坐下。戴着厨师帽的小胖子立即跑了过来。


“舒小姐吃什么呢?”他殷勤地说,“按时间算,现在该安排午餐了。但从一个人刚起床的习惯来定,又该配早餐才对。我想,还是按早餐配制吧。”


“随便”舒子寅回答道。这小胖子厨师对饮食考虑得倒是满周到的,难怪他总能受到洪于的好评。


舒子寅用完餐后便登上了阁楼。她的论文写作已中断下来几天了,心里暗暗有点着急。个子高挑的梅花正在阁楼上打扫卫生,这别墅太大了一点,几个女佣看来就没有闭着的时候。


看见她走上阁楼,梅花说:“主人要我告诉你,他到湖岸上的旅游公司办事去了。他说如果你在这里看书写作的话,要我陪着你,以免你一个人担惊受怕。”


“哦,我没那样胆小。”舒子寅笑了笑说“主人说他多久回来吗?”


“估计要天黑以后。”梅花说,“有一个省长来了,主人说他一定得去陪陪,一大早主人就坐船到岸边去了。”


看来,一夜未睡的洪于又早已投入现实的事务中去了。谁知道他昨夜的回忆与痛苦呢?舒子寅想起他昨夜所说的愿去“种地和养蚕”的话,不禁默默地摇了摇头。


她在写字台前坐了下来,对着她的论文稿发神。这篇长长的论文进展很慢,至今还在论述巫术的部分徘徊。她想着这些迷离的巫术是如何地笼罩着早期人类,而今天,笼罩在人们头上的又是什么呢?是什么东西成为了人们的新武器和新目标,从而让人历尽磨难而无法放弃呢?对此,最简洁的答案是--金钱。它是制造和化解人间悲喜剧的现代巫术,也是一种既是手段又是目的的统一体。这种巫术的强大在于它可以将人推上巅峰或者打入深渊……


舒子寅想起了她的大哥对已经退休的父母所说的话:“我们家的子寅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就让她搞她喜欢的哲学吧,别去学什么经济与商业了。一家人有一个人搞这些就够了,我来做她的经济后盾吧。”


舒子寅的大哥是一家电子商务公司的副总经理,这些年来,他给自己的妹妹提供了充分的经济保障,但却绝不愿她也进入到商业的战场上来。他曾对舒子寅说过:“这漩涡里很脏的,并且有时会要人的命。”


“舒小姐,你需要喝点什么吗?”看着她坐在写字台前一动不动,守在旁边的梅花提醒道。


“哦,不需要。”舒子寅抬起头来说道,“你忙你的吧,我这里不需要什么了。”被人侍候的感觉让她一点儿也不自在。


“不。”梅花为难地说,“主人让我陪着你的,因为这房子里老是不安宁。”


“大白天的,还会有什么?”舒子寅问。


“说不准呢。”梅花认真地说,“今天上午,小胖子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上了楼。他说他当时正从厨房出来。突然看见一个浑身水淋淋的女人从客厅闪过,这女人的头发也滴着水,好像刚从湖里爬上来似的。小胖子追进客厅,那女人已上了楼。他也跟着追上楼去,那女人就已经在楼上失踪了。你知道,这楼上的大部分房间都空着,小胖子叫来了我和桃花。我们三人一起一间房一间房地查看,最后什么也没发现。奇怪的是,那跑上楼来的女人浑身滴着水,可我们检查了楼梯和走廊,在地板上没发现一点点水迹,你说,这不是鬼是什么?”


舒子寅大吃一惊,在大白天也发生这种事令人不可思议。“是小胖子看花了眼吧?”她说。


梅花表示不太可能。她认为是这别墅里的空房间太多了,引得各处的野鬼都来这里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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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0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6节:那女孩子是谁
夜深了,洪于还没回到岛上来。

舒子寅和女佣们坐在别墅外的空地上乘凉,伍刚、小胖子和鲁老头围坐在旁边的石桌边喝啤酒。主人没有回来,大家都没有进楼去睡觉的意思。


突然,木莉站了起来,说她听见了楼里面有人叫她,是她妹妹水莉的声音。女佣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舒子寅拉着木莉重新坐下来,拍着她的肩说:“我们什么也没听见,是你听错了。”她知道这是小胖子看见有浑身湿淋淋的女人进了楼房的事使大家心惊肉跳,尤其是木莉,她会联想到死在湖里并且连尸体也没打捞到的妹妹。当然,舒子寅在安慰木莉时,自己也对现在正空无一人的别墅感到惊恐。这幢尖顶的建筑此刻座落在暗黑中,只有底楼客厅的灯光从打开的门口泻出来。


三个喝酒的男人也惊动了。伍钢说:“走,进去看看。”说完便向别墅跑去。鲁老头和小胖子紧跟着他,三人显得人多势众,但从他们略带夸张的嚷嚷声中却透出了几分胆怯。


舒子寅看见别墅里的灯光一层楼一层楼地亮了,一直到阁楼,所有的窗口都有了灯光。不一会儿,这些灯光又渐次熄灭,三个男从从别墅里走出来。“平安无事。”伍钢学着某部电影里的台词对大家吼道。


木莉却埋着头哭泣起来。


这时,湖上响起了快艇的轰鸣声,船头的射灯在暗黑的的湖上快速推进。雪花望了一眼说:“主人回来了。”


船上下来了三个人,洪金和一个身材硕长的女孩一左一右地扶着洪于向别墅走来。


“我二叔多喝了一点,没事的,回房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洪金一边向大家解释道,一边扶着洪于向别墅的台阶走去。


“那女孩子是谁?”舒子寅向雪花问道。


“她叫冷小莉。”雪花说,“刚到公司工作不久的,在钓月楼餐厅做迎宾小姐,听说最近调到公司接待部做事了。”


舒子寅和雪花来到洪于的房间时,只有洪金坐在房间里,旁边的浴室里传出呕吐的声音。舒子寅走进浴室,看见洪于正弓着身子在洗手池旁呕吐,那个叫冷小莉的女孩在旁边扶着他。舒子寅正要走近去关照一下,冷小莉对她摆了摆手说:“别动他,让他吐了就轻松了。”说完,她盯了舒子寅一眼又补充道:“这里没你的事。”


舒子寅望了一眼这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她的很深的乳沟在低胸装外边,有一种很邪的性感。舒子寅返身回到了房间。雪花已经熟练地理好了洪于的床铺。


冷小莉扶着洪于走了出来。他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很难受的样子。冷小莉扶着他在床上躺下。雪花端来了一杯水,冷小莉伸手接过去说:“我来。”她扶起洪于的头,轻轻地说:“你喝一点水吧。”洪于没有反应,似乎处于半昏迷状态。


“可能需要找医生来看看吧。”舒子寅有点慌张地说。


“没事,喝了酒都这样。”洪金说:“今天我二叔和一个副省长在一起都很高兴,喝多了一点,没事的。”他看了一眼舒子寅和雪花,又说道:“你们俩都去休息吧,这里有小莉照顾就行了。”说完,他站了起来,表示自己也要走了。临出门,他转身对冷小莉说:“你得好好照顾啊。”冷小莉连声应允没问题。


舒子寅和雪花站在走廊上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突出其来的女孩怎么会留在洪于的房间里。


湖上传来快艇的声音,洪金已离岛返回岸边的公司去了。别墅里其他的人都已回房入睡,或许他们认为这种事理所当然。


只有雪花似乎理解舒子寅的处境,尽管她把舒子寅与洪于的关系估计得过份了一点。她凑在舒子寅耳边轻轻说道:“那个骚货,她凭什么留在这里?”


舒子寅对雪花轻轻地嘘了一声,同时指了指洪于的房间门。她俩站在走廊上不知所措。对舒子寅而言更现实的问题是,她能不能进到洪于房间里面的密室去呢?而这点她对雪花也不便询问。因洪于说过这密室是保密的。但是,如果不方便进去,她又睡到哪里去?上阁楼,让守夜的伍钢和小胖子离开,然后一个人睡在那里,行吗?想到这个决定她还是感到害怕。


正在这时,洪于的房间里有了响动。舒子寅将耳朵贴在门上,似乎听见洪于在吼着什么。突然,门开了,舒子寅惊得后退了一步。冷小莉一脸惶恐地走了出来,看见她俩站在走廊上,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她看了一眼雪花说:“老爷子已经清醒了,我也不用照顾了,你给我安排一间客房吧,我只有天亮后才能回公司去了。”


雪花得意地给舒子寅丢了个眼神,然后对冷小莉说:“你跟我走吧。”


听着她俩的脚步声下了楼,舒子寅才走进洪于的房间。


洪于已经坐在沙发上,看见她进来便问:“那个婊子,她怎么到我房间来的?”


舒子寅说:“你喝醉了,她和洪金一起送你回来的呗。”


“哦。”洪于用手撑着额头,像是头痛,又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他的眼前慢慢浮现出今天的晚宴。到景区的公路改造上亿元的款已批下来了。为了感谢这位鼎力相助的副省长,他除了钱财相报之外,这种私人酒宴也是必要的。他和洪金一起款待他。由于有女孩陪酒,席间他们都陷瞒了他的副省长身份,统一口径只叫他“大哥”。为了不让他尴尬,除了他身边安排了一个看似又清纯又丰满的陪酒女孩外,洪于和洪金的身边自然也都坐了一个女孩。这冷小莉当时就是坐在洪于身边的。他们做了什么呢?喝酒、谈笑,后来是划拳,谁输了一次就让女孩脱一件衣服,直到三个女孩都脱得一丝一挂。再后的事,洪于便有些朦胧了。看来,洪金是将场面上的事情当真了,还真以为洪于对身边的女孩有了感觉,于是在酒后便将她送到他的房间里……


“今晚真是喝多了。”洪于抬起头望着舒子寅说,“这喝酒也是我的工作,你懂吗?”


早晨,舒子寅对着一面大镜子看着自己。她欣赏着自己的眼神(有人说过这是一种优雅的眼神)。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丝质睡衣,腰间轻轻地束着一条丝带。她很满意自己的细腰,因为它,她高高凸起的胸部显得诱人而又不俗气。她嘟起嘴唇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怪相,突然为嘴唇的性感有点不好意思。

这镜子里的女孩是怎么了?她细心地照料着自己,是想走出密室时给洪于一个惊讶吗?或者,是洪于说过,喜欢看着她穿着睡衣坐在露台上喝早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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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0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突然的变化似乎是从昨晚开始。舒子寅感到,她爱上洪于了。这感情的明晰开始源于一种心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呕吐的时候她有了心痛的感觉。接着,那个照顾他的女孩使她产生了醋意,她知道产生这种感觉说明自己已将情感不知不觉地加入其中。那一刻,她为自己近乎冒险地来到这个岛上找到了原因。


这是宿命吗?她问镜子中的女孩,为什么总是爱上年龄比自己大一倍的男人?她想起了大二时爱上的哲学老师,难道只有对世界有把握能力的男人才能引起她的注意?这种能力可以是智慧上的也可以是事实上的。据她的观察,男人的成熟比女人晚很多时候,他们年轻时候的虚妄和浮躁需要经历一个炼狱才能真正成就他们青铜般的品质。


但是,对她而言,这种追求又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因为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有着像城堡一样的家庭,有着长期厮守的妻子和充满希望的儿女。这样,即使男人愿意孤注一掷,她也不能承受这种有撕裂背景的生命之重。所以,才有了她和哲学老师的分手。这个决定是她在一个瞬间做出的。那天,她去看望因病在家的老师,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看见老师的妻子正在对躺在床上的老师喂稀粥。这一刻,她对“女人”这个性别充满了感动,并且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从此,他们是很好的师生,是朋友。


然而,宿命的不可抗拒性在于一个人没有办法不重复自己,就像指南针被捣乱之后,一停下来那指针仍然固执地指着那一个方向。尽管昨天晚上,洪于突然抓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地说出一些爱她的话时,她是冷静地对他作了不可能这样的解释。但是,这并不说明她可以无动于衷。整整一晚上,她无法对自己该怎么做这一问题找到答案。


而此刻,她身不由已地在镜子前注视着自己,她笑了笑,又瞪了自己一眼,然后感到一种激情的颤栗……


舒子寅走出密室的暗门。洪于已经在他卧室外面的大露台上等她了。他半靠在白色的软椅上,正在品尝一支粗大的雪茄。看见舒子寅出现,他站起来对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并且说道:“我们的女学者怎么变成小姑娘了?”


舒子寅笑着说:“别幽默我了。”她理了理睡衣的下摆在软椅上坐下。太阳刚刚从远处的湖面上升起来,露台周围的树荫中闪烁着金黄色的光亮,像有无数蜜蜂在飞舞。


雪花送来了咖啡、水果和糕点,铺着洁白桌布的小圆桌上有了这此东西更像一幅静物写生图画。桌布边缘落下一只好看的瓢虫,雪花伸手去掸掉它的时候,它一闪便飞到露台中去了。新的一天正在开始,如果没有那些恐怖事件的出现, 这别墅、这露台所展现的生活是令人向往的。


“昨天,我上岸办事去了没有陪你,你的论文又开始继续写了吧?”洪于将雪茄放在烟缸上,望着她说。他们的眼光相遇的时候,舒子寅感到有点慌乱,这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


“没,没法写。”舒子寅说。她将小胖子看见有浑身湿透的女人闪进别墅和木莉在晚上听见别墅里有她妹妹的哭声这两件事告诉了洪于。


“哦。”洪于沉吟道。“这别墅看来真是不能住人了。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鬼魂和魔法这些东西存在。要是真有,我一把火烧了这别墅。火能避邪,我们走得远远的,怎么样?我另给你找一个地方写作。”


“不,这些现象都是有原因的。”舒子寅说,“你想,如果没有木莉的妹妹死在湖里的事,昨天的那些离奇事就不会发生。还有,这里以前发生的怪事,好像都和死人有关系。也许,是你这里的坏人该受到惩罚了。”


“坏人?谁?”洪于大吃一惊。


舒子寅说这就是伍钢。她将伍钢强暴木莉的事告诉了洪于,并且强调说,如果那天船没有翻在湖里,木莉的妹妹也会受到伍钢的强暴,这个死去的女孩才16岁,多惨啊!


“这小子,确实不像话。”洪于有些生气地说。其实,关于伍钢的事,他比舒子寅知道得更多。


“应该让法律判他的刑!”舒子寅愤愤地说道。她想如能这样,也可让木莉出一口恶气了。


“法律?”洪于轻蔑地笑了一下。


“怎么,你认为伍钢不该负法律责任?”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洪于不容置疑地回答道:“这世界上的黑暗面,你连冰山一角也没看到。也好,让你多看一些东西,你可以将你的硕士论文写得更透彻。巫术,在人类早期才有吗?不对,现在也有,现在人人都在玩巫术。你看,我这别墅里也出怪事了,也许是我的报应。”


洪于的激烈情绪让舒子寅一下子不知所措。“至少,你应该将伍钢开除掉,他跟着你不合适。”她小声地据理力争。


“不。”洪于坚决地说:“15年前我落难的时候,是伍钢的父亲给了我两万块钱。当时我母亲住医院等着钱救命啊!可是,谁理我呢?我生意发达时的朋友、哥们都避着我,连亲戚老表都视我为瘟神,我怎么了?不就是没钱了么?你说,这种变化是不是巫术?伍钢的父亲是个建筑商,我办公司时和他打过不多的交道。可是他却出手就给我两万救命,他说别说什么借了,人都有落难的时候。你就快去照顾好你母亲吧。说实话,我落难好几年,就这一次掉泪。8年过后,我接到这位恩人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完蛋了,几千万元砸进了一幢烂尾楼,他现在已走投无路,儿子又在监狱里服刑,他要我替他关照儿子。当时我正在外地出差,赶回来时,这位老总已自杀了。我为他包办了后事,拿钱让人放出了他的儿子。我对这个野小子说,你就跟着我吧,每年50万年薪,可是不许乱来,这也是你父亲的心愿。伍钢现在能够这样,已经算是好人了。”


舒子寅瞪大了眼睛,问道:“是不是,伍钢对你也很需要?”


“也可以这样说吧。”洪于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口烟后说道:“这小子也有他父亲身上的优点,耿直。对我的忠试没说的,比如说,有枪射来,他可以为我挡子弹的。当然,木莉这种事我得教训他。玩什么呢?都31岁的人了,还像只小公鸡一样乱来,没出息!但是,你不知道,他恨女人,他进监狱后女朋友跟人跑了。他心理上就有了毛病,这方面,你是做学问的,应该比我懂。”


舒子寅心里乱糟糟的一片,在这美好的早晨的露台上,她抬头望见阳光从树丛中像乱箭一样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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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7节:这女孩子挺可怜的
这天半夜,湖上起了大风。暗黑的岛上树木“哗哗”作响。夹杂着树枝的断裂和疾风挤进某些狭窄地方吹出的口哨声。只有这座别墅纹丝不动。像蹲在岛上的一头石狮。

木莉听见了妹妹的声音,“姐姐,我也到这房里来了,你怎么不来看我呀!”听见这声音木莉便醒了。房间里一片漆黑,她分不清是真的听见了妹妹说话还是做了一个梦。


女佣们的房间分布在底楼右侧,一条走廊迎向五个小间,木莉住在第4间,她左右两侧的房间一间住着桃花,另一间是空着的,走廊尽头是女佣们共用的浴室兼卫生间。此刻,走廊上有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桃花的房门响动的声音。


木莉在暗黑中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刚才在迷糊中听见妹妹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是水莉的魂到这房里来找她了吗?还是提醒她,别忘了替自己的妹妹报仇?其实,她当初真的是想杀死伍钢的,因为她看见他身上带着一把尖刀而晚上睡觉以后,那把刀就和他的衣物皮带一起扔在凳子上。第一天晚上伍钢强暴她以后她就想这样干了。可是当她溜下床寻找那刀时,鼾声中的伍钢居然被一点小声音就惊醒了,他将木莉抓回床上,幸好他当时还不清楚她的意图。木莉想,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在睡梦中上西天的。可是,自那一夜过后,伍钢不再碰她了。她从此进不了伍钢的房间,她在大松了一口气后又若有所失。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舒子寅在背后保护了她。她看出了这个主人的女客人是个善良的人,她只对她讲了自己的身世,而对其他人她保持了沉默寡言。她称自己没有父母了,是被婶婶带大的,是由于她实在不愿触动对父母的又爱又恨的回忆。她计算着,妈妈被人贩子骗走已经15年了,那年她4岁,妹妹才1岁,如果妈妈现在已不在人世的话,那死在湖里的妹妹一定已经在地下见到妈妈了。不知怎的,她总认为性格刚烈的母亲在失踪之后便已不在人世。至于父亲,那个一辈子在石头山上的茅屋里穷愁潦倒的可怜虫,自从在她17岁那年爬上她的床以后,父亲这个名字便已在她心里死掉了。她带着妹妹逃了出来。没想到将妹妹带向了死路。


近来,伍钢对她越来越客气,她想除了舒子寅的帮助外,桃花和伍钢好上了也是一个原因。刚才,听见桃花的房门响,她便知道是桃花从伍钢的房间里回到这里来了。几天前,她夜里起床上卫生间时,便遇见桃花披着罩衫从客厅那边走过来。桃花倒是一个直爽的女孩,第二天她便悄悄地给木莉讲了很多知心话。她说伍大哥看上她了,每天夜里她都去他的房间。可伍钢不让她在那里过夜,说主人正在骂他,他得躲着点。因此,半夜过后她便回到女佣这边来。她还说伍钢其实人不坏,那次翻船是天灾人祸,他还说那晚如果没有喝酒的话,他是能够把木莉的妹妹也救起来的。他说他的水性是出众的好。他还让桃花劝劝木莉,说她留在这里做事是她的福气了。如果还留在犀牛岛的话,她可能已经自己投湖自杀了。


半夜醒来的木莉思绪万千。如果没有翻船事故的话,她在这里做事应该是不错的。但是,妹妹死了,她一个人的好与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每天,她觉得都是在恍惚中过去的。桃花说那湖里传说有鱼精,红色的鳞,个头比人还大。妹妹的尸体一直没找到,是被鱼精吃了吗?想到这点她就浑身发抖。前些时候的一个深夜,她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悄地爬上阁楼去。想找舒子寅聊聊,因为木莉只信任她。可是,她蹑手蹑脚上到阁楼时,看见卧室门紧闭,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已睡了的舒子寅,门里面却传来男的询问声,一声“谁在外面”吓得她闭住了呼吸,急忙转身溜下楼来。第二天,听见有人说昨夜有奇怪的脚步声上楼,她却不敢出面解释。后来她感到舒子寅没有住在阁楼上了。因为桃花对她说,伍钢每天下半夜都要上阁楼去换守夜的小胖子。


就这样,今夜木莉醒来时,她知道已过半夜了。因为她听见了桃花回房来的声音。屋外正吹着大风,窗玻璃“喀喀”作响,是妹妹顺着这风投她的梦来了吗?她又想起了刚才在梦中听见的话,妹妹说她到这楼房里来了。这是妹妹的魂吗?木莉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想真能看见妹妹就好了。


突然,不知哪间屋子的窗户被吹开了“叭叭”地响。那屋里一定是没人住的,因为那响声一直不断,没有人去关上它。木莉下了床,轻轻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想她应该去将那扇窗户关上,不然再过一会儿,那窗玻璃会碰得粉碎的。不管怎样,主人待她不错,她应该为主人多做点事才对。


她摸黑来到客厅,听出那声音是楼上的房间传出的。为了不惊动大家。她仍然摸黑上了楼梯,还好,她听出那吹开的窗户就在二楼。整个二楼现在是没人住的,她开了走廊上的灯慢慢地走过一间间房门,辨别着那声音的确切位置。


“姐姐,姐姐。“她突然听见了妹妹的声音从一间屋子里传来。这次不是在做梦了。木莉全身一抖,迅速地走到传出叫声的那道房门。她用劲压下门把手。门开了,屋里亮着灯,妹妹正浑身湿透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姐姐”,她站起来对木莉叫道。


木莉“哇”的一声哭了,她冲过去抱住妹妹,连声问道:“谁把你救起来的?”妹妹不说话,只是和她一起哭,她感到妹妹全身冰凉。“我冷,我冷。”妹妹抱紧她诉说着。


正在这时,楼梯上有了“咚咚!”的脚步声,一定是她们的哭声惊动别人了。妹妹紧张地说:“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你快出去。”木莉赶快走到走廊上,看见伍钢正向这边跑过来了。


“出什么事了?谁在哭?”伍钢急切地问。


木莉看见他就升起恐惧,她摇头说没有人哭,她是来关窗户的。伍钢疑惑地望了望四周,突然推开了木莉刚拉上的房门,让木莉大吃一惊的是,屋里一片漆黑。伍钢开了灯,是一间空空的客房,一扇未关好的窗户正在风中“叭叭”地摇晃。妹妹到哪里去了呢?木莉惊恐地不敢吱声。伍钢走过去把窗子关闭后转身说道:“我刚才怎么听见有女人的哭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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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01:14 | 显示全部楼层
鲁老头在岛边的一棵树荫下钓鱼。他老是错过拉钩的时间。他拉上空钩重新装上鱼饵,然后将钩和鱼线甩向水面。望着波动的浮标,他又开始走神了。

鲁老头相信,这幢别墅看来真是有鬼魂出没了。几年前,主人全家住在这里时,有关闹鬼的事情鲁老头还将信将疑,因为一切都是从湖上淹死了一个女人后开始的。在这之前,房子里没出现过任何问题。有一天,突然传来消息说一个穿黑裙的女游客淹死在湖里了。由于旅游公司与死者家属在赔付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如果对方告上法院以后,对景区的形象会有更大损害。洪金为此来请示主人有关这事的解决办法。由此,湖上死人的事便在别墅的所有人中间传开了,有女佣说,那死者被家属运走时脸色突然红润起来,像随时可以坐起来似的。后来,别墅里便出现了穿黑裙子的女鬼的影子。鲁老头当时认为, 是因为大家议论得多了的原因,脑子里留下了恐怖的印象,到夜里,在走廊和楼梯拐弯处那些半明半暗的地方,难免会让人产生错觉。


当时,主人和他的看法是一样的。直到那一对猛犬不明不白地死后,主人才开始不安起来。接着来了看风水的大师,说这个岛上根本就不宜 建房,主人一家才搬回城里去了。直到那时,鲁老头仍不完全相信闹鬼的事。鲁老头人从小生活在农村,在家乡流传了世世代代的说法是,人是有善恶报应的,如果有谁被恶鬼缠身,一定是他做了坏事冲撞了神灵。而主人这样的大好人,是不会有鬼找上门的。


鲁老头认为别墅里的鬼魂是在主人一家搬走后才出现的。因为那样大一幢房子长期空着孤魂野鬼是会找上门来的。他留守这里期间,在夜里常常听见楼内有动静,有几次还在阁楼的窗口有微弱的灯光显现。他当然从没敢进楼里去看过。后来他庆幸地想,要是他在那些夜里冒然进去的话,很可能像那一对借宿者一样死在屋里了。


这次主人回别墅来住,鲁老头开始是有点担心的。不过在放了鞭炮滴了鸡血之后,他认为那些孤魂野鬼应该被驱走了。没想到,有鬼魂留在了这里,舒子寅遇上了。女佣遇上了,小胖子也遇上了。这些情况比几年前发生的事厉害得多,以致于鲁老头晚上睡在别墅外面的小木屋里时也心惊胆颤。昨夜吹大风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别墅里传来女人的哭声,他不敢出门去察看。


天亮前鲁老头做了一个梦,他在一座有尖顶的建筑里走动,那建筑有点像主人的别墅,又有点像教堂,但已是废墟了,到处是残垣断壁。突然,他看见他的大儿子坐在一堆砖头上吃饭,旁边是一根即将要倒下的砖柱,他对着大儿子大叫危险,心里一急,便醒来了。他抚了抚胸口,觉得胃上有点不舒服。窗口已经有了曙光,他知道他在想念儿子了。


鲁老头在这岛上已有4年多时间了。开妈3年有主人一家住在这里,后来守了一年空宅,直到这次主人又来到这里。他每年春节回家去住上半个月,老婆问,你这工作什么时候结束呢?鲁老头瞪了她一眼说,你别忘恩负义了,看看咱家的新房子,还有两个儿子,一个读中学,一个开车跑运输了,不是洪于帮助,咱家能有这样的条件吗?还有孩子他爷,一走到镇上酒馆都要拉他,还不是知道咱家有钱么?


鲁老头对洪于的感激是发自心眼里的。他一直希望在别墅里捣乱的是盗贼,这样他就可以一显身手为主人做点事了。只是老天不给他这种机会,别墅里的怪事显然是他使不上劲解决的。


“小狗仔,今天运气怎么样?”洪于的声音使鲁老头在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他看见洪于正拿着一根鱼杆走过来。洪于下乡当知青时鲁老头才13岁,这“小狗仔”的小名从那时起被洪于一直叫到现在。不过,鲁老头听来很亲切的。


“今天的鱼很滑。”鲁老头为自己的一无所获解释道。


洪于“嗯”了一声,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一扬手,将直线甩向湖面。


“伍钢说木莉的脸上有阴气,像是鬼魂附身似的,你觉得呢?”洪于盯着水面问道。


鲁老头一惊,想着今天上午和木莉一起收拾花园的时候,她的脸色是不太好看,动作也比平常迟缓一些。“也许是她的身体不太舒服吧。”鲁老头回答说。


“这女孩子挺可怜的。”洪于说:“你得多关照一点。”


鲁老头连连称是。他觉得洪于这次回岛后起了很大变化,除了关心人之外,更明显的是成天呆在岛上,不像以前住这里时基本上见不到人影,不是在城里办事,就是在岸上的旅游公司过问经营情况。而一回到岛上时,总会接着跟来许多人,晚宴时总是高朋满座。而一到周末,还会来更多的人,这花园里还举办过舞会,袒胸露背的女人在彩灯下摇曳,有点像电影里的画面。


鲁老头想,洪于的变化与这次出现的女人有关。以前,洪于也常带女孩到这里来,但都是住上一两个晚上就离开了。不像舒子寅似乎是要长住这里。另外,洪于对舒子寅很尊重,好像还有点畏俱,以前从没看见过洪于这样对待女孩。


每天,洪于在岛上散步,早餐和晚餐时会和舒子寅呆很长时间。其余的时候他说舒子寅在阁楼上写作,他会上楼去一会儿,但很快就下来了。他爱坐在水边的沙滩椅上抽雪茄,长久地一言不发。有时也钓钓鱼,但多数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这使鲁老头看见了知青时代的洪于。那时他就不爱说话,在大河边去游泳会躺在河滩上看云彩像睡着了一样。鲁老头当时只有13岁,他好奇地成天跟着这位知青大哥。他喜欢听洪于拉小提琴,喜欢陪他去大河边游泳并且在岸上忠实地守着他的衣服。当洪于躺在岸上似睡非睡的时候,他会摘一朵南瓜花去碰他的鼻子。而夜里,他可以教给他许多夜间捕鱼的方法,这使洪于大开眼界。而今,30年过去了。洪于又像当年那样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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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0 20:01:29 | 显示全部楼层
18节:高层会议
洪于决定在岛上别墅召开一次集团公司的高层会议,主要出于两种考虑:一是作为集团支柱的两大公司--房地产公司和投资公司出现赢利下滑的局面,尤其是叶蔓负责的投资公司,由于国内股市近两年来的持续低迷,公司已经处于亏损边缘。这样,作为集团的另外10家公司,包括洪金负责的旅游公司在内。必须加大经营力度才行,这10家公司分别为制造业和服务业,正适合目前国内外经济发展的需要。这叫风水轮流转,洪于得知不同的产业在不同历史阶段的兴衰轮回。当然,高层会议定在别墅开的第二个考虑是,借这种人气来冲冲别墅内的邪气。这座别墅空置了一年时间,现在住的人也太少,在这里开个会议,省得洪于往城里跑,又借此热闹一番,可谓两全其美。为此,洪于还决定一天的会议完成后,再在岛上搞一个盛大的晚宴。

早晨8点15分,三艘快艇就已载着12家公司的总经理抵达岛边。舒子寅在露台上看见这一行衣冠楚楚的老总们走上岛来,一共九男三女,洪于集团每年上亿元的经营额就在他们手上产生,舒子寅想到这点时还是感觉有点魔幻。另一个感觉是,他们都是恪守时间的人,会议8点30分召开,他们都是从100多公里外的省城赶来的,包括过湖上岛,而他们到达的时间分秒不差。


估计这一行人已进入别墅三楼的会议室了。洪于在露台的软椅上站起来,对舒子寅抱歉地说:“今天你就自己安排了。晚宴时你来参加,我给你介绍这些公司的要人。”


洪于走后,舒子寅在露台上继续坐了一会儿,本想上阁楼去写作的,但想到此时一定有女佣正在收拾房间--每晚伍钢和小胖子在那里守夜后,都搞得很乱,并且有股烟味。那么,到岛上去走走吧。早晨的空气很好,湖水湛蓝,远处那座荒岛上的白鹭已经醒来了。舒子寅突然联想到上次那里发现的人的遗骨,心里不禁紧了一下。


舒子寅走出别墅,看见有工人正在检修花园内外的草坪灯、树灯,看来今天的晚宴是在露天举行了。鲁老头坐在岛边,仿佛是在看管着那几只系在铁桩上的快艇。舒子寅走过去和他闲聊起来。


鲁老头说他正在等着接船,洪金的旅游公司派了些人过来帮忙,等一会儿还要运些酒水过来。鲁老头显然为岛上有了这样多人而感到兴奋。“你看见主人的前妻了吗?”鲁老头对着舒子寅问道:“就是那个穿着西服套裙、个子高高的女人,她现在是投资公司的总经理,主人说她很能干的。”


“叶蔓?”舒子寅记得洪于提起过。她是洪于的第二个妻子。大概在10年前,洪于在一项车展会上看见了她,当时叶蔓是一位车模,穿着超短裙坐在一辆奔驰轿车的车头上。说来挺传奇的,洪于不但买下了这辆奔驰车,而且很快将这位车模也娶回了家。不过洪于后来发现,叶蔓并不是能够守在家里的女人,她对公司事务有着强烈的兴趣,洪于不让她参与,她便向洪于要了200万元去投资股票,不到一年时间便赚了100万,这让洪于发现了新大陆,立即让她注册了一家投资公司,投入了两千多万资金让她操作。接下来,叶蔓充分发挥了她的投资本领,在券商、上市公司和银行等圈子内如鱼得水,经常调动着几个亿的资金在股市拼杀,她的投资公司也成为了集团的重要支柱。洪于在对她赞赏的同时也深感妻子角色的缺失,他们离了婚,成为了商业同盟。当然,他们离婚的另一个原因是,叶蔓有生育障碍,这让争于想再有一个儿子的洪于大失所望。接下来,温柔安静的空姐蓝小妮来到了洪于身边,并且很快生下了一个女儿。洪于开始有点遗憾,但转念一想,他的第一次婚姻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了,现在来一个女儿也许正是天意,于是满心欢喜起来。现在,蓝小怩守在省城的家里也许正在听4岁的女儿弹钢琴。舒子寅一直想见到这位温柔的女人,没想到首先来到这岛上的却是略带传奇色彩的叶蔓。


“你知道她?”鲁老头对舒子寅说:“这女人挺友善的,以前主人一家住在这岛上时,她来过好几次,我看见她和蓝小妮很亲热的。”


“哦。”舒子寅漫不经心地应答道。鲁老头的话好像是在消除舒子寅的某种担心,这使舒子寅心里很别扭。不过没有办法的是,洪于将她带到了这座岛上,其暖昧的意义在别人眼中也是很自然的。


舒子寅望着清清的湖水,鲁老头正在忠实地等待着给晚宴送酒水来的船只。花园里,工人正在张罗树丛下的射灯,伍钢在别墅内外进进出出像监工一样。而女佣们也特别忙碌,在厨房帮厨。而在这些人影的背后,在三楼上的那间豪华的小会议室里,一群在这个世界上争夺着的人正在密谋着新的行动。他们揽入怀中的东西这座小岛开始,包括往前展开的清清水面,包括众多的办公室和财务报表,包括在点钞机下哗哗流淌的金钱……洪于说过,他和舒子寅在露台上喝咖啡的瞬间,他的商贸公司的货物也许正堆积在某只远洋货轮上横渡太平洋。这是商业社会的神话,舒子寅凑巧来到了这个神话中的一个部落。洪于像一个酋长一样热情款待她,因为她来自一个陌生的地域。


舒子寅望着湖水,嘴角因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了一丝笑意。她想起了她哥哥对她的告诫:做你的学问吧,永远不要与商业社会有染。而他自己,却终年在公司里忙得不亦乐乎,他是主管业务的副总经理,他也心存做一个“酋长”的梦想吗?可为什么,他要他的妹妹远离这些?也许,当人 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抢食着一只死去的苍蝇时,总得留下一些人来仰望上帝,以便尽早发现灭顶之灾的来临或者寻找出一条可能的逃生之路,像诺亚方舟曾经让人类硕果仅存一样……


这是幼稚的想法吗?夏日的晨风带着湖水的蓝色吹到人的身上,舒子寅眨了眨眼,重新置身在这个蝉声四溢生机盎然的岛上。一条鱼跃出水面,银光闪闪,鲁老头在旁边惊呼道:“你看,好大的一条鱼呀!”


这一天,别墅里显得异常平静,从楼梯走廊到各处空置的房间再没有出现任何令人恐惧的声音或鬼影。这是人气聚集的作用吧。会议室里挤满了开会的人,楼外的花园里也有不少工人在张罗晚宴的设施,这种场面使住在别墅里的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就连木莉阴郁的脸上也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舒子寅经过客厅遇见她时,她甚至对舒子寅笑了一下。

这一天,舒子寅的论文写作也进展得很顺利。她从岛边回到别墅里的阁楼上,面对着稿纸,她发现人类的实用主义倾向也许正是一种生物本能。在人类早期的巫术中,如果男人出海捕鱼去了,留在家中的女人是绝不能在身上抹任何油脂的,否则鱼会从男人的鱼叉上滑过。同样,对进山狩猎的男人,留在家里的女人和老人会跳一种模仿狩猎的舞蹈,他们相信这会协助山里的男人狩猎成功。舒子寅联想到今天的商业活动中的焚香鸣炮,联想到遗留在我们语言中的“诅咒”和“祝福”这些词汇,一切足以证明人类意识的源远流长。当然,源远流长的除了意识,还有更加神秘的命运。想到这点,舒子寅停下笔走到窗边,她想到了洪于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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