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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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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9 22:09: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内容简介:


这是一个能让人目瞪口呆的鬼故事,节拍紧奏,故事离奇,以一幅裸体油画的传奇创作过程为核心展开故事,悬念迭起,高潮部分场面宏大,令人难以喘息的紧张气氛贯穿全书。

……
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听到脑后有什么动静。我觉得一股冷冷的气息吹在我的耳根处,发出微弱的“咝咝”声。一种不祥的冰冷冷的感觉...

[ 本帖最后由 遗忘的世界 于 2008-9-9 22:23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22: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月亮 - 第一章 引子




舒悦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个辛辣味的馅饼。这个馅饼里所包的内容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我认识她是从她的声音开始的。



“请拉我一把,好吗?”



我听到了身后这个声音,当时我正在森林公园里崎岖的小道上攀沿。我相信这是我听过的最富有吸引力的声音,富有磁性、温柔而甜美。我感到心头微微一颤。



我回过头,看到了她,一张纯净的少女的脸庞,和一只向我面前伸过来的少女的手。她在对我笑。那是让我终生难忘的笑。她的一双大眼清澈而透明, 睫毛出奇地长,眼睛眨动间流动着无限风情。她的美丽使我呆了足足有N秒钟。



“好的。”我也报以微笑,向她伸出我的手。



她的手柔软得像没有骨头,皮肤光滑,手掌有微微的汗湿。



在我的拉力帮助下,她一个大步迈上了一个大石块。我打量着她,只见她穿着一身牛仔短装。见挎着一个小手包,长长的背带使手包贴在她的大腿一侧。从上到下披挂了许多饰品,有一种武装到牙齿的感觉。



现在我意识到,不仅仅是她的漂亮和清纯吸引了我,而是我隐隐地感觉到她的面容有些熟悉,但我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看到她的微笑,我恍惚地中像是在重复着从前的某次经历。



“怎么一个人?”我问她。



“他们都在后面呢。你是……一个人?”



“是。”



“你喜欢一个人出来吗?一看就是搞艺术的,搞音乐的吧?”



“不,……我是画画的。” 我下意识地举手摸摸我的长发。



“哇噻,大画家呀!怎么没见你的画夹?”



“写生吗?噢,原来出来总带画夹,现在都变懒了,嫌麻烦,改带相机了。”我向她晃了晃手里的数码照相机。



以我一个搞艺术的人的眼光看,她真是美极了。一张略带稚气的东方式美女的脸庞,卡通人物才有的那种大眼睛,小巧而丰满的红唇,一头乌黑得发亮的披肩秀发,一切都配合得那么的完美。



我看她扑闪着一对大眼在毫无顾忌地仔细打量我,感到有些不自在。我留着长发,几个星期也没有刮脸,样子一定很邋遢。



她又笑了,是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她的笑勾起了我一种莫名其妙的模糊记忆。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像流星那样掠过我的脑海。



“都说你们画画的与众不同,看来这话不假。”



“我一定很邋遢,是吗。”



“不,你很艺术。”



我被她的独特评价逗笑了,再次举手摸摸我的长发。



“我怎么样?”她突然问。



“啊,你……”我本想说她很漂亮,但我转口说道:“你很少女。”



我们都笑了。她笑的时候,发育良好的胸脯总在微微震颤。



这时,有人下面大声喊:“shu yue.”



她转身大声地答应着。



“哎,你们快点!……我的朋友们来了,再见”。她回头对我说。



“shu yue”无疑就是她的名字了。我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是“树月”“舒乐”“淑月”“戍玥”,还是……



“啊,再见”。我随口说道,但我猛然发现她的面孔变了——脸的一侧有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的令人恶心的伤疤。



我惊呆了!她又对我一笑,那是一种极其古怪的笑:翻着白眼,嘴角歪斜,这一笑和刚才的清纯美丽的面孔相比简直就是魔鬼才会有的微笑,配上那张伤疤脸绝对的恐怖。



“你……你……!”我惊恐之间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她用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睛,用一种缓慢、粗野、沙哑而阴森森的声音说:“你快点走吧,晚了就再也走不了啦。”



但这时我看清了,她的脸上好像贴了一层东西。刚才我没有看到她是怎么贴上去的。调皮的鬼丫头!原来这是一个恶作剧!我释然地笑了一下,用手指对她点了点,表示我已经看穿了她的鬼把戏。然后她摆摆手表示告别。



我转身继续攀沿,走了几十步,心中突然充满了莫名的失落感。我想再看一眼那个女孩,但当我回头望去,她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呆立在那儿有几秒钟未动,四顾周围,看不到其它的道路,想不通她是怎么消失的。



那天在山上,我心不在焉地随意拍了一些风景。我不时地四处张望,希望能在游人中再看到她的身影。同时,我努力地在记忆中挖掘,回想着在哪里见过她,但没有丝毫的进展。直到我下山出公园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我走出森林公园门口时,快要落山的太阳眼看着就要投入一堆乌云的怀抱。我走进停车场,向我的白色“宝马”车走去,就在我的手伸向车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样东西,是我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白色的车门上贴着一幅图画。



图画上是一个长方形的木头,不,应该说是……棺材!



我的心一阵紧缩,继而又感到怒火中烧。这是恶作剧?还是一种诅咒?什么人这么无聊!很明显,它被贴在车门上,就是为了保证我能看到。



我怒气冲冲地找来了停车场管理员——一个罗锅背,走路一瘸一瘸的农村老头。



“喂,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拖着瘸腿凑上前仔细地看了看,回头用混浊发白的眼睛神情凝重地看着我,喃喃地说:“又是一个,又是一个。”



我熟悉当地的方言,听懂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但他的当地方言把“是”读作“si”,听起来就是“又死一个,又死一个。”这种联想使我的心向一个无底的深渊掉了下去。



“什么叫又是一个?”我恼火地问。



老头用沙哑的嗓音慢腾腾地说:“几天前,有一辆奥迪车上就出现了这个,听说那辆车在回去的路上遇上了车祸,车上一家五口全死了。”



我感到一股冷气从脚底升到了头顶!



半晌,我才结结巴巴地说:“这……是谁……谁干的?谁干的?”



“没有人知道,你还是自己小心吧。”



我开始动手将那图画撕下来,谁知它贴得十分牢固,我的指甲连它的边角都扣不动。我又急又恼又害怕,从行李箱中找来了螺丝刀,奋力地刮着。此刻我已顾不上车的油漆了,我一定要把它刮干净。



我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嘿嘿嘿”的笑声,声音小得若有若无,但夹杂着一种阴森和狰狞。



我停下手中的活,耳边响起了老头那沙哑的声音:“没有用的!刮掉了也没有用的?”



这句话使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我猛地回头,只见身后空无一人。



终于我将那该死的图画刮干净了,当然,漆皮也被刮得一道一道的,看着叫我心疼。



停车场收费处的管理员是个年轻大嫂,我问她:“刚才那个驼背的老大爷呢?”



哪位大嫂瞪大眼睛说:“什么老大爷,没看见?”



“他也是管理员呀!”



“我们这里管理员就我一个人。”



我向她比划着说:“刚才他就和你站在一起,罗锅背,眼睛有白内障,说话声音沙哑,他胳膊上也带着一个像你这样的红袖章。”



听了我的话,哪位大嫂惊恐地捂上了自己张大的嘴巴。嘴里含糊地咕哝着:“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刚才还跟他说话来着。”



那大嫂更加惊慌了,使劲地摆着手说:“不可能的,你说的是我爸,他生前是这儿的管理员,上个月去世了,我才接替他的工作的。”



我目瞪口呆了!我不敢再追问什么了,走为上策吧。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将车开出来的,只记得自己缓缓地开向环山公路。这时,我从后视镜中看到管理员大嫂边喊边追了上来。



我停下了车,摇下玻璃,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透过车窗上说:“大兄弟,我们这里最近不干净。记住,在路上千万不要让人搭车,谁向你招手都不要理他。”



我叹了口气,说:“谢谢,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我开车上了环山公路,迎着火红的晚霞往城里赶路。



就在这时,我又看到了她。她在路边远远地向我的车招手。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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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22: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月亮 - 第二章 舒月




她的再次出现使我心中砰然一动。



一般情况下,我开车时对路边招手的陌生人是不会理会的。这是几乎所有开车人的一个忌讳。与其说这是因为有车族的高傲与冷漠,还不如说这是因为他们内心深处的孤独与恐惧。



一霎那间,我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个大嫂所说的话。我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但我想到了山上和她相遇的那一幕,我的手心似乎还散发着她留下的体香。我觉得她对我已不再是陌生人了,何况,由她与我相伴,我在路上就不再有孤独和恐惧感了。



我几乎没有多想,就将车停在路边离她不远的地方。她走过来透过车窗玻璃看着我,身体不安分地晃悠着,脸上露出略显夸张的惊讶神情。这时,我注意到她胸前低开的衣领处露出了神秘而充满诱惑力的乳沟。



“是你呀。”她显得很兴奋。



“要搭车吗?”我也报以友好的微笑。



“我不知道顺不顺路,我是回市里去。”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回市里呀,上车吧。”



她打开车门,向我伸出一只手:“请拉我一把,好吗?”和我第一次听到的她的声音一模一样,富有磁性和感染力。



她说话时将头使劲地偏向肩膀的一侧,嘴角上挂着微笑,显得十分可爱。



我们都会心地一笑。我伸手拉她上车。当我接触她的手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她的手冰凉凉的,我打了个冷战。我用力一拉,紧接着……



“啊,啊——!”随着她歇斯底里的连声惨叫,她的手被我生生地从她的胳膊上拉了下来,上面血迹赫然。



有那么两秒钟我感到了极度的毛骨悚然,但紧接着,我们俩都对着我手中的东西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那是一个模拟真人皮肤的玩具手套!



我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边笑边仔细打量着那个玩具手套,那是一个女性手的完美复制品。它的做工可真是精制极了,手上的指甲、指纹以及皮肤上的汗毛和毛孔都做得栩栩如生,上面的血迹也表现得极其真实。



“你呀,真有你的啊,……这玩意儿……在哪儿买的?”我一边笑一边喘气一边问她。



“我是在……是在……在……在……在……”她喘着气回答。



突然,我看见她全身随着喘气在不住地抽搐,而且越来越厉害,她脸上的笑变成了痛苦的肌肉扭曲。她靠在座位上,双手不住地撕扯着自己的胸膛上的衣服,口里向外流着白色的唾沫,眼睛上翻,就像一个癫痫病人发作的那样。我眼看着她无力地一点一点在往座位下滑落。



“喂,喂!你怎么样?” 我被她这副样子吓坏了,抓住她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然后又用一只手掐她的人中。我感到她的全身都在筛糠似地哆嗦着,抽搐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处于这样的急病状态。霎那间,我想到了许多许多,我担心她可能就会这样突然地死去。



“你醒醒,你醒醒。”



可是,她的身体很快变得僵硬,咬牙切齿,双手紧紧地攥在胸前,绷紧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对我的呼唤没有丝毫的反应。



我慌忙按下按钮,把她的座位向后面放平,然后小心地将她的身体躺平。



渐渐地,她安静了,身体恢复了柔软。但她一直紧闭着双眼,呼吸也很急促。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她,不知道还该为她做些什么。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因为自己对医学急救的缺乏而耽误了对她的救治。我将头转向窗外,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能帮忙。可是这时天色将黑,周围的田野一片寂静,公路上甚至连过往的车都没有。



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听到脑后有什么动静。我觉得一股冷冷的气息吹在我的耳根处,发出微弱的“咝咝”声。一种不祥的冰冷冷的感觉从后背直冲向头顶。



我猛然转过头,——



我面对的是她那张白沫四溢、咬牙切齿的脸,一双圆睁的双眼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子!她怎么会悄悄地坐起来了?!而她现在要干什么?我的脑海中闪电般地想起了停车场那个大嫂的忠告。



我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瞬间的条件反射使我的身体猛然向后退去,紧紧地贴在车门上。



“你……你……”我再次瞠目结舌了。



突然,她抬手抹去嘴上的白沫,用手指着我哈哈大笑起来。



“瞧你……哈哈……真好玩,太好玩了。”



原来,这是她的又一次恶作剧!



这次,我没有笑出来,我发现自己刚才不知不觉中全身被冷汗浸湿了。



我板起面孔说:“好哇,你这个小……你经常这样捉弄人吗?我真被你吓坏了。”



她停止了笑,“怎么,生气了?你不觉得这样好玩吗?”



“好玩?!嘁,你把这还叫做好玩?”



“你不知道,你刚才又急又怕的样子有多可爱!”



这句话让我感动,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我叹了一口气道:“唉!你的表演很精彩么!你对一个陌生人都这样,真不知道你在自己家里是什么样子。得,你这一场恶作剧至少耽误了二十分钟……走吧。”



我发动车的时候,扫了她一眼,心里不知道该不该为让她上车而感到后悔。



在路上,我问她:“你的朋友们呢,把你给甩了?”



“哪儿呀,是我把他们甩了。”



“为什么呀?”



她突然变得沉默起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刚才的天真纯情调皮神情一扫而光,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一声不吭。



“你怎么啦?”



“不为什么。”



“为什么不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为什么?你别问了。”



我微笑着摇摇头,不再追问。



她沉默了几秒钟,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个一声叹息!我从她的叹息中读到了哀怨、失落与惆怅。她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们的大巴车呢?”我问她。



“走了。”



“走了?”



“回去了。”



“没等你?”



“没有。”



“要是碰不到我呢,你就这么走回去吗?”



“车多着呢!还有公共汽车呢。怕什么!”



“要是碰上坏人呢?”



“哪有那么多坏人。”



“我要是一个坏人呢?”



她看了我一眼,问:“你有多坏?”



“假如我是坏人呢?”我把“假如”说得很重。



“假如我是坏人呢?”她反问我,她把“我”字说得很重。



看我没有回答,她又问:“你怕不怕我?”



“怕你?怕你!……哈哈,给我一个理由先。”



这时,几辆白色的救护车带着凄厉的笛声在马路另一侧呼啸而过,紧接着是几辆警车。猩红色的警灯一闪一闪地,格外刺眼。



我心里一惊,不知那与我有没有关系,但表面上仍然假装轻松地说:“呵,你瞧这如临大敌的阵势,又是救护车又是警车的。那边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没有反应,我用目光一扫,发现她脸色不好,有点失去血色的样子。她回头望着远去的车,好像根本没听见我说的话。



我看了一眼她,突然发现她的牛仔裤上有一点血迹。但因为她前面的恶作剧,我已经不再大惊小怪了。我决定吓吓她。于是,我放慢车速,双眼圆睁地盯着她的腿放开我的嗓门大声惊叫起来:“啊——!啊——!”



“怎么啦?怎么啦?”



看着她惊慌失措满脸恐惧的样子,我感到很惬意。



大叫了几声之后,我平静地问她:“你的腿受伤了。请问那血是真的吗?”



她长叹一声,嗔怪地看了我一眼。缓慢地用手抚摸着伤口处,手指尖被血染的殷红。她端详着自己带血的手指,好像她用肉眼能化验血样似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她慢慢地说:“当然是真的,不过没事,在山上划伤的。……我说,你表演得也很精彩么。”



“真没事?”我言语中流露出我的关切。



“真没事!”



“还流血吗?我车上有‘创可贴’”。



她粲然一笑:“早就不流了。”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嗨,你怎么啦?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乌云密布的?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



她长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事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懂的。”



“你是……”我们同时说。我开口想问她问题,没想到她也同时在问我。



她笑了一下,等着我先问她。



“你是哪个shu哪个yue?”



“你是说我的名字吗?舒服的舒,愉悦的悦。”



“舒悦,好名字!”



“有什么好?”



“既舒服,又快乐,还不好吗?人们在这个世界上艰苦奋斗不就是为了生活得舒服和快乐吗?”



“那你呢?”



“我什么?”



“你的名字?”



“马、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君子的‘君’?”



“军队的‘军’。”



“名字太普通了,不好,容易重名。全国不知有几万个马军呢。你只不过是千军万马中的一分子。”



“是啊,我也觉得太普通了不好。”



“尤其是你们这样的画家。好不容易画一张画,弄不好成了另一个马军的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



她摇头晃脑地说:“你的姓本身就普通,名字就该起得特殊点。嗯……比如说叫马尾巴什么的。”



我急了:“啊,你骂我,我说你为什么不叫个鼠尾巴呢?”



她听出来我是说她的“舒”字,大笑起来。



这时,天渐渐黑下来了,我打开了车灯。



“哎,你在……”我正要再问她在城里什么地方住。却发现她不住地回头看车的后面。我瞥了一眼后视镜,后面什么也没有。



“你看什么。”



她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



“你在看什么?”我又问。



“前面有人在招手。”



“我怎么没看见,前面什么都没有呀。”我纳闷,为什么她说前面有人招手,眼睛却不停地向后看。



“相信我,一定有人在前面。你千万别让他上车!”



她的话音未落,前面很远处靠路边果真出现了一个人。我一时弄不明白那个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他是个年轻人,穿着白色的夹克衫,向我们招着手。



“别停车,开过去。”舒悦突然紧张起来,声调都变了。



我再次想起了停车场大嫂的话:“记住,在路上千万不要让人搭车,谁向你招手都不要理他。”



我让舒悦上了车,也许我已经犯了一个错误,这次再不能犯错误了。



我一踩油门,加速开了过去。



在经过那个人的一瞬间,我隐约看见那个人有一张少年的脸,头发有些凌乱,煞白的脸上好像还有血迹。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庆幸没有停车。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个人在夜色中很快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点。



舒悦变得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让我停车呢?”



她如梦方醒地说:“阿,我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的人不都这样吗?”



“要是刚才我不让你上车,你会怎样?”



“我会恨你骂你诅咒你不得好死。”她的语调冰冷冷的,使我有些发怵。



“那么,他现在也在诅咒我了。那你……”我正要问她,却看见她回头专注地看着后面。



“他跑得好快呀!”她自言自语般喃喃地说。



“谁?”我反复看后视镜,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那个等车的人,他跑得好快呀!”她提高了嗓音的重复使我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恐慌。



“车后有人吗?”想起那少年带血的脸,我仍心有余悸。



她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快,你开快点,他追上来了。”



我突然醒悟过来了,这是她的另一个恶作剧。这次,我可绝对不能再上她的当了。



“我说小姑娘,你就别闹了。我在开车。你就不怕我一走神开进路边的沟里?”



可是她变得更加紧张:“求你了,开快点,开快点!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笑笑说:“噢,我明白,你不是在开玩笑?你是认真的。有什么样的腿能比汽车轮子还跑得快?”



“你回头看看!”她提高了嗓音。



“哦,我回头看看,然后你再取笑我的愚蠢。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我随口大声唱起改了词的流行歌曲:“常回头看看,回头看看……”



“求求你开快点,他真的追上来了!”她几乎是带着哭腔说。



“小姑娘,现在车速已经是每小时150公里,我可开不了飞车。你以为这是法拉利跑车呀!”



我话音未落,只听她尖叫一声,喊道:“啊,他爬上车了。”



我悠然自得地笑:“哦,是吗?他上了我的车?不就是想搭我的车吗,那就一起回市里吧。就是再上来两个人也能坐下。”



“求你回头看看!他就在后窗上。我不是在骗你。”



“哦,他在后窗上?”我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天哪,我想只有用魂飞魄散来形容我的感觉。



后窗上,果真贴着一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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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22: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月亮 - 第三章 影子






在朦胧的夜色中,汽车后窗上的身影模模糊糊,但我还是隐约看到那人满脸是殷红的血。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剧烈地发抖。



“那……那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快打方向摆动车尾,把他甩掉!”舒悦尖叫着说,双手不由地紧紧抓住我的臂膀。



“不行,弄不好会翻车的。”



这时路上迎面过来了一辆货车,货车的两只霸道的大灯极其刺眼。在它经过我们面前的一霎那,我觉得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货车呼啸而过,我回头再看后窗——什么也没有了。



“他不见了。”我说,长出了一口气。



“是啊,哪儿去了?”



“是不是又追卡车去了?”



“不,他不会放过我们的。”舒悦自言自语地说。



我在想,会不会又是她搞的鬼。



“也许他根本就没出现过。”



“你一定在想这又是我的恶作剧,对吧。”她冷冷地说,目光突然间变得冷峻而犀利。



我没有回答。



“你再看看后窗。”



我回头看,后窗仍是空的。“没有什么呀!”



“你仔细看看。”



这次,我在后窗上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片血迹。我的心咯噔一下,再次紧张起来。



“他真的比汽车跑得快?”我问她。



“他不像是在跑步,而是在飘。”



“飘?!”我的神经一阵紧缩。“他不是人吗?”



“你觉得人能追上汽车吗。”她反问道。



“我真希望刚才是你的恶作剧。”



“我也希望是。可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是啊,不可能是她捣的鬼。过了一会儿,我松油门减速准备停车。



“等等,我要将后窗上的血迹擦干净。”



“不,现在不能停车。”她神情有些害怕,我知道她还心有余悸。



“可是我不能带着玻璃上的血迹回去。城里的警察看见了,非扣车抓人不可。”



“他也许还在附近。”



我还是把车停了下来。



“求求你,快开车回家吧。”



“怎么,害怕了?”



“难道你就不怕吗?”



“你知道汽车又叫什么?——铁包肉哎,我们呆在车里不出来,就算有什么人想害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我看她没有做声,便打开车门走出去,却发现她的神情有点不对劲。只见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啊,只见车前方不远处直直地站着一个人。在车灯的照耀下,这回我看得十分清楚。那个人满脸是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白色的夹克衫在车灯照射下分外鲜明。他正是刚才在路边招手、在车窗上爬着的那个人。



舒悦大叫道:“快,快进来!”



我惊慌失措地钻进车里。



“怎、怎么办?”我觉得牙齿在不由自主地打颤。



“用车撞他。”此时的舒悦显得异常的冷静。



“不!我从来没有用车撞过人。”



“快用车撞他!”



“不!”我几乎是喊着说出来的。“他会死的!”



“你以为他是人吗?”



“他不是人是什么?”



“他是死人。”



“不,我不信!”



“瞧,他走过来了!”她提高嗓音说。



“快撞他,不然就来不及了。”她歇斯底里地喊起来。



我用颤抖的手转动钥匙发动汽车,可是汽车的点火偏偏在这时出了问题,“突突”响了几次都发动不起来。我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汗滴在我的手上。



眼看着那个人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已经看清他的全貌,他身穿浅黄色的夹克衫,一身学生的打扮,脸上还没有脱离少年的稚气,脸色苍白,白得有些发青,目光空洞而茫然,走路时身体似乎没有重量,脚步没有任何声响。



“快点呀,求求你快点吧!”舒悦惊慌地大声喊着。



终于,车发动起来了。这时,他就在车前方大约两米距离处。



“快走开!”我大喊一声,踩下了油门。



我快速地将车向后倒去,准备从他身边绕过去。但那个人迅速地移动着脚步,始终挡在车前。



舒悦尖声叫着:“开车撞他!撞他呀!”



慌乱中我一脚踩向油门,汽车像箭一样冲了出去。那个人被撞得飞了起来,掉在了车的前窗玻璃上。他的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一双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我。



舒悦大叫着“甩掉他,甩掉他。”



说着,她的手伸过来直接抓我的方向盘。她不知哪里来的劲儿,在她的控制下,汽车开始左右摇摆起来。



那个人从车边上滚落下去,掉在马路上。



我将车开得飞快,舒悦不时地回头张望着。



“还在后面吗?”



“没有。”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看见了吗?”



“没有。”



前面出现一个急转弯,我想减速,可是发现刹车不起作用了。出事都是一瞬间的事,我只闪现过一个念头:“完了!”。就在一声剧烈的撞击声中失去了知觉。



恍惚中只听见有人在叫我:“马军!马军!你醒醒!”



我慢慢地睁开眼,舒悦抱着我的头呼唤着我。我努力地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哦,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我是不是受伤了?”



“你没事。”



“你也没事?”



“我也没事。”



“那个人呢?”



“不知道,我找了半天,也不见他的影子。”



“汽车呢?”



“前面有点小伤,不碍事。”



我爬起来活动了一下,除了头晕得厉害,还真没有哪儿有剧烈的疼痛感。汽车是撞在了路边的围栏上。我查看汽车,一个车灯坏了,保险杠断了,上车一发动,竟然还能发动起来。我不由地暗自赞叹:“宝马就是宝马。”



我想到刚才那个人,仍然心有余悸。我明明撞在了那个人的身上,为什么就不见了呢。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踪迹。那个人的脸使我的记忆中有某种暗流在涌动,或者他拨动了我内心深处的某一根神经。那种稍纵即逝的感觉,使我心慌意乱起来。



我们重新上路了,两人都沉默着,路上出奇的安静,没有一辆其它的车。我默默地开着车,那个人带血的脸和身影始终在我的脑海里回旋,就像一只不知名的虫子,在蛹动,使我恶心,眩晕。过了一会儿,前面高楼林立,遍地灯火辉煌,旁边过往的车已经开始多起来了。我知道快到市区了,现在安全了,应该清洗一下车上的血污。我把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舒悦,你就呆在车上别下来,我把玻璃清洗一下。”我边说边开门下了车。



我先走到车前,查看了一下,又绕车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我将后箱门打开,取出水桶和拖布,开始清洗玻璃。在玻璃的一个角上,我发现了挂在上面的一个细细的金属链子。链子上有一个坠子,那坠子是一个……骷髅头!



这一定是从那个人身上掉下来的。



我画了多年的画,对骷髅头非常熟悉。作为一件工艺品,它显得小巧而精致,但我觉得那是一个不祥之物,准备随手将它扔到路边。



“不要扔掉!”一声尖厉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是舒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后面了。



“吓死我了你!不是叫你呆在车上吗?”



“我是想来帮帮你嘛。我看看那是什么,……挺好玩的,我要它。”



“最好扔了它,它是个不祥之物。”



“不,我想要它。”说话间,她已经不由分说地从我手中接过骷髅头,挂在了自己胸前。



我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位带着骷髅头的少女,在夜色中,她美丽、妖艳而神秘,像是从神话世界中走出来的人物。一阵晚风吹来,她的长发零乱地飘舞着。我突然觉得这个形象非常的入画,顿时有了一种强烈创作欲望。我恨不能马上将她带到我的画室,开始创作。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这才回过神来。“呃,对不起,我,……走吧,我们上车。”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我开车重新上路后,她突然问我。



“愚蠢的问题。”



“你回答我。”



“打死我也不信。”



“那刚才那个人,你认为他是人吗?”



“我只能说,他是一个谜。”



舒悦的话,使我心里那只虫子蛹动得更快了,它好像还在逐渐长大。



路上,她不再说说笑笑了,我们都沉默不语。道路两边越来越灯火辉煌,行人也越来越多了。



“你家住哪儿?我先送你。”我说。



“陵园”。她冷冷地说。



这个回答令我打了一个冷战。一个传说中的恐怖故事霎那间出现在我脑海里。



说是一个出租车司机深夜里在路上开车。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女人向他招手。他便将车停下来。那个女人上车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坐在那里。司机开动车后问她:“请问您要去哪里?”



“陵园。”



司机转头看了看她,发现她木无表情,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角在向下滴血。再看她的衣服,竟是三十年代流行的绣花旗袍。那女的这时也转头看了他一眼,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像贴着一张人皮面具,眼睛空洞洞的,直直地看着他。司机心里害怕,再也不敢看她,战战兢兢地开着车。



好不容易到了陵园的门口,她掏出一百元钱说:“不用找了。”说完又用那种空洞洞的眼神看了他一下,便开车门起身走了。



司机愣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她轻飘飘地走进了陵园大门。



第二天,司机在家里数钱时,发现有一张一百元是烧纸用的冥币!



司机当场就晕了过去。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她。她脸色洁白而略带红润,眼睛清澈、明亮而灵动。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同时为自己的害怕而感到羞愧。



“听到‘陵园’两个字害怕了?”



“哪儿呀!不过你怎么会住在那儿呢?”



“是在陵园路,又不是在陵园里,有什么可奇怪的。陵园路两边住着那么多人呢。”



我一想是啊,是我自己的神经太过敏了。



到陵园路后,她让我停下车,她给我指了指她家所在的院子。我要送她回家,她坚持要自己走回去。



下车前,她说感谢我。



“干吗这么俗气。”我说。



“我们很有缘分。”她说。



“能让这个缘分继续吗?”



“我适合做你的模特吗?”



“你长得很艺术”。



她再次笑了,抬起一只手,在她的脸前挥舞着向我告别。



我看着她走向住宅小区的大门。她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了。



“能去你的画室看看吗?”



“现在?”



“现在。”



“我是说,……这么晚了,你不回去了?”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害怕回家。”



“为什么?”



“我爸妈都出国去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以前我一个人从没有害怕过,但今天晚上我特别害怕。我忘不了刚才追我们的那个人。我一想到要独自一个人回到那黑洞洞的屋里,心里就发毛。”



“要是这样的话,就到我那儿去吧。”我心里想到了构思好的油画,我打算先把她带到我的画室去。



在去画室的路上,我心花怒放,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虽然有路上的恐惧经历,但毕竟还是有很大收获的。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她,她清秀的脸在街道上变换的路灯照射下,忽明忽暗,色彩一会儿偏红一会儿偏蓝,使我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我又看到了她胸前挂着的那个骷髅头,它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泛着幽幽的青绿色的光芒。这使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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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22:1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月亮 - 第四章 画室




走廊里的灯是坏的,周围黑忽忽的,只能看见走廊尽头窗户透过的外面的灯光。奇怪的是,我只能听见自己清亮的皮鞋声,舒悦几乎没有什么脚步声。只能凭身后传来的衣服悉嗦声判断出她还跟在我后面。我掏出钥匙开门,钥匙串碰在铁防盗门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我打开画室所有的灯,突然而来的刺眼光亮迫使我们将眼睛眯缝起来。



我在美院任教好几年了,我的画室是在美院中的一个废旧的教室里,大得有些空旷。这个画室被我一个人“霸占”着,一般人不能进来。我的几乎所有作品,都堆放在其中一个角落里。



舒悦像到了国家历史博物馆那样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我在一旁默默地欣赏着她的美丽,包括她衣服上的每一个皱褶产生的美妙的阴影,同时脑子在飞快地思索着,一步步完善着那幅油画的构图和创意。



随后,我们一张张翻看我的油画作品。我给她讲每一幅作品的内容和创作过程。她睁大一双动人的眼睛十分专注地听着。我注意到她的睫毛出奇地长。



“你的画看上去都很忧郁。”看完作品后,她对着我的画说。



“这是我的画的个人风格。”



“你从来不画欢快的题材吗?”



“那会破坏我的风格。”



“风格这么重要?”



“没有了风格,画家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真正快乐过吗?听说当一个人在忧郁的时候,即使看到灿烂的阳光,也只会感到它的燥热和刺眼,而不会觉得晴天的美好。”



“也许吧,‘文如其人’嘛,我想‘画如其人’也是合情理的。”



“你多次画的这个女人是谁?是你的妻子,还是女朋友?”



她指着最上面的一幅油画。画中一个半裸的少女坐在画室的台子上。



“她叫蒋末儿,是我的一个学生。”提到蒋末儿我不由地长叹一声。



“蒋末儿?好奇怪的名字。她现在在哪儿?”



“她,……她不在了。”



“毕业走了?”



“……不是。”



“出国了?”



“不是。”



“死了?”



“……我们不提她了好吗?”



“真是死了?”



“……是。”



舒悦的脸色突然变得特别难看,她用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表情。我只觉得那目光让我感到忐忑不安。那种目光像两把利剑直接刺到我的瞳孔里,刺到我心灵深处的某个敏感的神经上。我的心因此而颤抖了。



“她的死跟你有关?”她的声音小得像在耳边说的悄悄话,但我却听得十分清楚。



“够了,我说过别再提她。”我有些恼怒。



“回答我。”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眼睛。



“我不想再提她。”



“……你打算画我吗?”



“是的,我已经有了灵感,这种灵感我长时间以来都不曾有过。我想以你为模特搞一次创作,如果你愿意的话。”



“如果你想,现在就可以。”



“只是……只是……”



“需要画裸体的,对吧?”



她的直率倒使我不好意思起来:“不知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她好像早已有心理准备。



“明天吧,今天我累了。”我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有兴致了。



我们离开画室,驱车来到我的住处。那是坐落在市南郊的一个三层小别墅。搬进来之前,房子曾经过我精心设计,请了装修公司装修。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我平时放东西总是随手乱扔,从来也不收拾,所以显得又脏又乱。



我带舒悦在楼上楼下参观了一遍,在一楼为她安排了一个休息的房间,自己来到二楼我的卧室里。



我冲了个澡,靠在床头上,点燃一根烟。我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听着舒悦在楼下穿着拖鞋来回走动打开电视去卫生间打开水头哗啦啦开始洗澡。我想象着她发育良好的裸体洗澡的样子。我想到了车门上的那个棺材图案、那个奇怪的老头、那个管理员大嫂说的话。我又想到了路上那个少年,那个脸上有血的人。舒悦怀疑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又会是什么呢。可是人怎么会追上飞驰的汽车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怎样,我是绝不相信有鬼的。



猛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从楼下传来。那是一种恐惧、绝望的喊声,人只有在受到死亡威胁时才能发出那种喊声。那是舒悦的声音!



我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顾不上自己只穿了条裤衩,发疯似地往楼下奔去。下楼梯的时候差点绊倒。



“啊——!啊——!”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还在继续。声音是从一楼的卫生间里传出的。



“舒悦,我来啦!”我猛推卫生间的门,可是门在里面关着。



我用身子撞开门,霎那间,舒悦浑身赤裸着像一条刚从水里捞上来的白色美人鱼一下子扑过来将我紧紧地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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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22: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月亮 - 第五章 伤口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一边问她,一边用紧张的目光环视着卫生间的一切。



“抱紧我!抱紧我!”她把头紧紧地贴在我的肩膀上,两只手臂籀住我的脖子,几乎使我喘不过气来。



“快告诉我怎么啦?”我快要急疯了。



“镜子!”她喊着。



我一看,镜子上什么也没有。



“镜子怎么啦?”



她将手臂松开了一点以便能直视我的眼睛。



“我害怕照镜子。”她诡秘地笑了。



天!我像个傻瓜似地被她骗来骗去,我总是她恶作剧的牺牲品。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我猛地推开她。她碰到身后的墙上。



“太过分了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一再捉弄人?”



“为了给你一个理由。”她平静地说。



“什么理由。”



“你想下楼来,不是吗?你想看我的赤裸的身体,看我洗澡的样子,可是又没有理由。”



“我没想!”我矢口否认,但我知道她是对的,在心里对她的敏感暗暗感到吃惊。



“你在想!”



“我没有!”



“你想了!我从你的眼神能看出你说的不是心里话。”



“那你说我心里在想什么。”



“其实你喜欢我。”



“……”我一下子呆在那儿,哑口无言。



“你喜欢我对吗?”她缓慢地走近我,用温柔的近乎耳语的语气对我说。



她用坚定地目光直视我的眼睛良久,然后上前再次将我的脖子紧紧地抱住。



我仰头对着天花板长叹一声。



“抱我上楼去。”她用清辅音对我说。



“不行。”我想推开她,但她的手臂在我的头后面相互紧紧地缠绕着,拉也拉不开。



“我爱你。”她像是用气将话语吹进我的耳朵里的。



“不,你只是个孩子,你还什么都不懂。”



“不,我不是孩子。”她说话间身体贴着我的身体扭动着。



我感到某种力量在我的体内开始膨胀,膨胀……



“你该睡觉去了。”我正色道。



“哪,我要你将我抱到我的床上去。”



“……”我长出一口气,说:“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不再胡闹了,好吗?”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好的,我答应你。”



“我要你发誓。”



我话音未落,她就调皮地将头歪向一侧,举起一只手说:“我发誓。”



“你呀,你这是发誓吗?”



她不再说话,将头抵住我的肩膀。



“走呀,怎么不走呀。”



“可你,……总得擦干身上的水吧。”



我将她放在床上,她平平地躺在那儿,默默地望着我。她的身体曲线完美,皮肤洁白、光滑而富有弹性,除了胸口上的一颗黑痣,没有任何缺陷。



我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她将被子踢开,对着我笑。



我再次给她盖好。



她笑着再次踢开。



“你说过你不再胡闹了。”



“我喜欢你这样看着我。”



“变态呀你。”



“变态就变态。”



“小心感冒。”我边说边再次为她盖好。



这回她很顺从,不再踢被子了。



“我美吗?”



我点点头:“你很美。”



“我……有蒋末儿美吗?”



“你又胡闹了!”我沉下脸责怪她。



“好,我不说了。”她对我做了一个鬼脸。



“乖乖睡觉。明天我送你上学去。”



“送我上学?现在放假呢你不知道?”



我想起来了,现在是暑假。离开学还有五天呢。



“那正好明天去我的画室。快闭上眼睛睡吧。”我催促她说。



“好吧。”她立刻闭上眼睛,嘴角挂着微笑,发出沉重的呼噜声。



“……”我微笑着用鼻子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准备上楼。突然看到她放在床边的牛仔裤,那条有血迹的牛仔裤。



上面的血迹明显变大了许多,现在有巴掌那么大。不好,她的腿还在流血?我忙到客厅抽屉去找来了创可贴,回到舒悦房间问她:“舒悦,你腿上的伤呢,让我看看。”



我边说边将她腿上的被子揭开。



我一下子愣在那儿。



她的双腿光洁完好,我找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伤口或伤疤的痕迹。



“早就好了。”她说。



我看着她躲闪的眼睛,缓缓地说:“你根本就没有受伤,对吗?”



她没有回答,想努力地笑一下,但没能笑出来。



“回答我。”



“……”



“如果你没有受伤,那你裤子上的血是哪儿来的?”



“是我前几天流的。”



“可那是鲜血,而且还在越来越多。”



“好吧,我告诉你。那血不是我的。”



“那又是谁的呢?”



“是我们一个同学的。他不小心在山上摔了一跤,跌伤了脚,我给他包扎伤口时将血染到了我的腿上。”



“这就对了。”我松了一口气。向她道了晚安,转身出门上楼。在门口我看到了衣架上挂着那个小骷髅头,觉得它有点不对劲。是它上面多了一点红颜色。



我走近仔细一看,是骷髅头的眼睛洞里向外流着血!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随即又自嘲地一笑。一定又是那小丫头片子搞的鬼,我笑着回头望了她一眼。



她紧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上楼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那个大嫂的话始终回荡在我的耳边:“记住,在路上千万不要让人搭你的车。”



我不但让舒悦搭了车,还把她带进了自己的家里。但愿我犯的不是一个追悔莫及的大错误。



我相信舒悦不是一个坏人,但她身上有很多的疑点?



她为什么不回家?那个小区真的是她的家吗?她腿上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她那躲闪的眼神,是不是其中藏着什么秘密?



舒悦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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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22: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月亮 - 第六章 刘旭刚






半夜里,一阵响动将我从睡梦中惊醒。黑暗中,我辨别出那响声来自门外,是上楼的脚步声,缓慢而轻微。我警觉起来,一下子睡意全无,紧张地盯着卧室的门。



那脚步声似乎是越来越近了,但又似乎总也上不到楼梯的顶部。



我起身走到门边,猛然拉开门——楼梯上是空的。那个响声消失了,房间里静得出奇,从楼下客厅里传来石英钟微小的滴答声。我呆立在卧室门的外面,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猛然,在我的身后传来剧烈的门撞击声。如果我是一只玻璃花瓶,那声音足以将我震成碎片。我回头一看——卧室门紧紧地关上了。



有人贴着我的身体走进了我的卧室!而我却看不见他!



那一刻我恐惧到了极点。



在走廊里有一个金属杆拖把,我将它拿在手中作为武器。我猛然打开卧室的门,啪地打开灯,如临大敌地环视了一圈。卧室里什么也没有,窗户洞开,窗外呼呼地响着风声。也许刚才是风将门关上了。



我放下拖把,关上窗户,重新躺进被窝里。我觉得那本来是太空棉做的枕头变得好硬好硬。而且,它在升高,升高,我起身回头看——枕头变得好高呀。



我仔细一看,立刻魂飞魄散。



那不是什么枕头,而是一个人的背,一个陀得很厉害的背。



“嘿嘿嘿……”随着一阵怪笑,从那个背的后面,转过来一个人头,上面长着一双混浊的眼睛,是那个停车场老头!他那双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闪亮。他用那种沙哑的声音重复着:“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我大叫一声,向后一闪跌落在床下。



我醒了。



原来,刚才是一个恶梦。



我发现自己刚从床上掉下来,屁股摔得很疼,被子被我拖到了地上。但我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是舒悦。



舒悦惊讶地说:“你怎么啦?怎么在地上。”



我努力掩饰自己惊恐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做梦的时候掉下床了。”



她跑过来说:“要紧吗,让我扶你起来。”



“不用不用。”



但她已经绕到我的身后抱住我,将我想上抱起。



我感觉她抱得我好紧好紧,紧得令我几乎窒息。



我发现自己被抱离了地面,身体在空中不断地升高、升高。她把我举过了她的头顶。



我挣扎着喊道:“舒悦,快放我下来。”



舒悦不回答,我只能听见她粗重的喘息声。



我感到自己被扔了出去,在空气中向前飞去,重重地摔在对面墙上。



舒悦向我走来,不,她不是舒悦,是那个追赶我汽车的人。



“不,不要过来!”我大声喊着。



那个人木无表情地向前走。



我靠在墙上,无处可退,眼看着走到我面前,伸手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迅速地变得冰冷,我冷得发抖,我的双腿在徒劳地挣扎着,无法呼吸。



我再次醒过来,忽地从床上坐起。



刚才还是在梦中!



我发觉自己满身是汗,浑身酸软无力,头痛得快要裂开了。豆大的汗珠不住地顺着脸庞往下滴淌。我想我可能是病了,在发烧。在最难受的那一刻,我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床上,我以为我挺不过这一关了,我觉得我就要死了。



但我没有惊动舒悦,一个人痛苦地熬着,熬着。直到最后沉沉地睡去。



我被一阵门铃声惊醒。



我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



我一边高声答应着,一边匆忙地穿衣下床下楼。



打开门一看,是刘旭刚,我最要好的朋友。



刘旭刚留着寸发,嘴上和下巴上的毛却长得长长的,从来不剃。他长着一张瘦小的脸,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眼睛深埋在眼窝里,挺直而略带下勾的鼻子,嘴巴扁而薄。他的身材和脸一样又瘦又小,还略有些驼背。他穿着一个大型号的快超过膝盖的黑色体恤,胸前赫然印着两只白色的手掌印,配上一大堆白色的密密麻麻、大小参差不同的英文字母,自认为特酷。



我和他原来都在油画系,后来,美院新成立了设计系,缺乏老师,他又喜欢上了电脑设计,对油画逐渐失去了兴趣,于是向院里主动提出申请,调到设计系去了。但他仍然大事小事经常找我。我们仍然像以前那样在一起探讨作品创作。他的油画虽然不如我,但我很佩服他对作品的鉴赏力。他也常常自嘲地说自己是“眼高手低”的艺术家。每当我有了新作时,总是先给他打电话,让他评头品足一番。而他也从来都是当仁不让,像一个真正的批评家一样,毫不隐瞒地将自己的意见和盘托出。当然,他提意见时总是非常委婉,或者先说画面的优点,在我听得心花怒放的时候才巧妙地指出有待改进的地方。



事实上,旭刚在这一方面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俗语说:“人家的媳妇,自己的娃”。要知道,美术界流行的俗语是:“人家的媳妇,自己的作品。”对于一个画家而言,一个新作品真的像自己生的孩子一样,怎么看怎么顺眼。要想自己挑出自己作品的毛病,尤其是细微的毛病,真的很难很难。



时间久了,我对刘旭刚渐渐形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依赖心理。尤其是那些准备参加大型比赛或展览的作品,我一定要先根据刘旭刚的批评意见作了最后的修改之后才将作品送去托运。这几乎成了我自己一个惯例。



刘旭刚每次和我见面总免不了要开几句玩笑。今天我一看见他那诡秘的微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你还活着呢?啊?”他把“活着”两个字特别强调了一下。



“活着活着,让您挂记了。我这给您赔不是了。”



“昨天为什么失踪一天?打手机也不接。晚上九点多了,我过来敲门还没人。你小子搞什么鬼?”



“我,昨天上山去了,在山上手机没信号。”



“一个人?”



“一个人。”



“没人陪你去?”



“没有。”



“一个人有什么劲呀?”



“我向来喜欢一个人出去。你又不是不知道。”



“有这么接见朋友的吗?干吗不让我进屋去呀?金屋藏娇着呢,是吧?”他说着就往屋里闯。



我跟在他后面嚷嚷:“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跟土匪似的。”



他左顾右看,还往卫生间里看了看。嘴里还嘟囔着:“这叫对朋友负责,我是怕你误入歧途,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看她向舒悦住的房间走去,忙上前制止他:“哎哎,好哥们,你别太过分了啊。来来来,我们坐在沙发上。”



他眼睛滴溜一转,指着舒悦的房间说:“你说,这屋里是不是有鬼。”



“别犯神经了你。”



我们坐在沙发上,他大大咧咧地翘起了二郎腿。



我扔给他一根烟,自己也点燃一支,吐了一口烟,道:“你以为我是你呀,离开了女人就活不下去了似的。你呀,听老哥一句,就你这身子骨,得悠着点儿。别让爱情给榨干了。”



他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将浓浓的烟雾吐进一个玻璃杯里。看着烟雾像蒸汽似的从玻璃杯里徐徐地冒出来。那神情就像在做化学研究实验。



“我这叫精神,这叫骨感,你懂吗?你看我瘦归瘦,可我有源源不断的精力。”他举起麻秆一样的手臂向我展示。



“嘁,”我做了一个不屑一顾的表情,笑笑说,“你呀,说吧。这么一大早登临寒舍,有何贵干?”



“等等。”他猛然站起来,大步向舒悦住的房间走去。



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急得直嚷嚷:“哎,哥们,你别,你别胡闹。”



“放心吧,裸体女人我见多了。”



我眼看着他猛然推开了舒悦的房门。



我看见他愣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里面。



我走过去一看,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像是好久都没有住过人似的。



我心里暗暗吃惊,但嘴里却极为放松地嘲笑刘旭刚:“怎么,很失望是不是?没有满足你那肮脏的好奇心、窥淫癖吧。我马军深表歉意。”



刘旭刚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不对,不对,一定是什么地方不对。我已经闻到了女人的味道,很年轻很漂亮的女人的味道,我的嗅觉向来是非常敏感的。”



“那味道是从你家里带来的吧。”



他转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道:“你真的这么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我一本正经地补充说:“出淤泥而不染。”



“我就不信。”



没等我反驳,他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噢,楼上呢。对不对。”



他噔噔噔就往楼上走去。



我笑笑站在那儿没理他,看着他上了楼梯。我在心里琢磨着舒悦。她到哪去了呢?难道她不辞而别了?



我用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搜寻,希望能发现点她的踪迹。我蓦地发现衣架上的小骷髅头还在那儿。我将它拿下来,仔细地看着。眼睛上的血迹已经不见了,我几乎没有感到吃惊——一定又是舒悦干的。我想起她昨天的所作所为,不由微笑着一声叹息。



这时我听见了下楼的脚步声,缓慢的脚步声。



是刘旭刚。



我打趣地说:“怎么样,是不是又让你失望了?”



他没有吭声,只是缓缓地下着楼梯。我觉得他的神情怪怪的,像没有看见我似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地说着。眼睛好象不会动了。



“旭刚,你怎么啦?你小子别吓我啊!”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下了楼,缓慢地朝门口走去,走路姿势像一具僵尸。我喊他他根本听不见。我追到门口,他转身用空洞的目光茫然地看着我。木木的说道:“我是来通知你,学校要选送参加法国巴黎国际艺术节的作品。下个星期就要。”



“旭刚,你到底怎么啦?”



他没有回答,转过身走了。我看着他像个行尸走肉那样渐渐地远去。



我转过身,环视着屋里的一切,大脑在快速地转着。旭刚上楼去发现了什么,他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可我刚从楼上下来的啊。还有,舒悦到底还在不在这个房子里?



想到刚才刘旭刚从楼上下来的样子,我心里感到一阵阵发毛。



楼上不就是我自己的卧室么?我决定上楼去看看。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向楼梯走去。



“舒悦,舒悦。”我边上楼梯边喊。



没有人回答我。



楼梯上有地毯,所以上楼梯的脚步声不算大,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尽量放慢脚步,生怕惊动了楼上我将要看到的那未知的东西。



房间里静得出奇,我的右手紧紧地握着栏杆扶手。我从来也没有觉得楼梯如此的长。



楼上,卧室的门开着手掌那么宽的缝隙。我抓住门上的铜把手,慢慢地将门推开。霎那间,眼前的情景震惊得我心都快跳出胸口了。



卧室里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个人!



一个正在梳妆的女人!



她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脸,她正在将头发往上盘起。



一个多么熟悉的身影,那发型,那粉红色的衣服。恍惚之中,我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我不禁脱口大声喊道:“末儿!”



她好像受到了惊吓,猛然转过头来。头发从她的手中松开,像瀑布一样垂了下来。



这回,我看清她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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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22: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月亮 - 第七章 梳妆的女人






天哪,是舒悦!又是舒悦!



“你,又是你!”愤怒使我完全失去了理智,我走上前去,重重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她没想到我会这么打她,捂着脸充满委屈和惊恐地看着我。



“你打我!你真的打我!”她快要哭出来了。



“快把那衣服脱下来。”我几乎吼着对她说。



“不就是穿一下她的衣服嘛。”



“你快脱下来!”我用不可抗拒地语气说。



“可我,我一大早就将自己的衣服洗了。”



“那就光着身子!你不是喜欢光着吗?”我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不再做声,默默地脱衣服。我听见她的啜泣声,心软了。



是啊,她不知道蒋末儿的事情,她只是早上起来没有衣服穿而已。



我从柜子里取出我的衬衣,披在她身上。她默默地穿上衬衣,默默地伏在我的肩膀上。



“我不知这样会伤害你,我真的是无意的。”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发那么大的火。”



我一道歉,她反倒觉得自己更加委屈了。大声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一下子手足无措了。



“舒悦,舒悦。听我说,我,我向你道歉。……要不,要不你打我一巴掌得了。”



我将她的手举起来打我的脸。



她终于破涕为笑了。



我长叹一口气说:“你呀,你知道你像个什么吗?”



“我像什么?”



“一个小巫女。”



“刚才来的是你的朋友?他还在楼下吗?”



“早就被你给吓跑了!”



“你很爱她对吗?”



“爱谁?”



“爱她,蒋末儿。”



“……是的。”



“告诉我她的事。”



“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我肚子饿了。我们做点早点吃吧。”



我们下楼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舒悦,你是什么时候上的楼。”



“你说呢?”



“我想不明白这才问你呢。”



“我一大早起来洗衣服,发现楼下卫生间洗衣服的水龙头坏了,就到楼上卫生间。你呀,睡得那么死,被人抬着卖了都不知道。我洗衣服的声音那么大,竟然没有能把你吵醒。”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打小我妈就说我睡觉死。”



我本想再问问她那个骷髅头上眼睛出血的事情,但又忍住了。



下楼后,舒悦自告奋勇地要为我们准备早餐。我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看早新闻。她很快就将早餐端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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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22: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月亮 - 第八章 骷髅头






我的创作开始了。



舒悦脱掉所有的衣服,往我的画室模特台子上随便地一坐,我就被她的姿态所吸引住了。她一只手撑在身体的侧面,一只手随意地摆放在叠放的腿上。身体略向手撑的一侧斜倚着,眼睛直视着我。那只带着闪亮的细铁链的骷髅头自然地从深深的乳沟垂落下来,越过下面微妙的弧形阴影,恰好贴放在平坦而光洁的上腹部中央。



我呆看了十来秒钟。她有些不好意思,准备换一下姿势。我忙喊道:“别动,别动。就这样,我要的就是这种姿势。”



我怕灵感飞逝而去,快速地在画架上放好一个新画框,准备好颜料,立刻画起底稿来。



舒悦像一个专业的模特那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一尊白玉雕像。



到中午的时候,我的草图基本上起好了。我和舒悦下楼吃饭时,在楼梯上碰到了我一大堆学生,他们纷纷向我打招呼。



“马老师好。”



“马老师您好。”



我心不在焉地随口一一答应着他们。我注意到有几个学生仔细地打量着舒悦。并在我的身后窃窃私语着什么。



其中一个低语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又一个蒋末儿!”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我。但我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将舒悦远远地拉在了后面。



舒悦在后面紧跑几步追上我。



“你生气了?”



“没有。”



“我看出你不高兴了。”



“你还看出什么了。”



“还看出你不想让学生看到我们走在一起。”



“你过分敏感了。”



“敏感点不好吗?”



“我倒希望你更傻一点。在这个世界上,傻子总是比聪明人过的更快乐。”



“那你呢,你希望自己是一个傻子吗?”



“我希望自己在某些方面变傻一点儿。”



“要是没办法使自己变傻呢?”



“所以,我有时候就装傻。”



我们在学校饭堂的二楼上打完饭,顺便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吃饭。



这时,我远远看到了刘旭刚。他也在远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我低声对舒悦说:“你就在这儿吃,我去去就来。”



说完我起身向刘旭刚走去。



“刘教授,过来我们一起吃。”



他惊奇地望着我:“你,你没事吧?”



“什么事啊。”



他懵懵地说:“是啊,我也在想,今天早上在你家里看到的可能是我的幻觉。”



“你看到什么啦?”



“蒋末儿啊。”



我大笑起来:“我知道肯定是她把你吓坏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我把刘旭刚拉到舒悦的面前。



“这是刘旭刚刘教授。这是舒悦,一个优秀的高中生。”



舒悦礼貌地站起来说:“刘老师,你好。”



刘旭刚愣在那儿:“今天早上我看到的就是你吗?……不对,不对,不是你。”



我笑笑说:“看来,非得让舒悦在我家里再表演一遍才能消除你的恐惧。”



刘旭刚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依然在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一定又是么地方搞错了。”



我掏出买饭用的电子饭卡对舒悦说:“舒悦,你去给刘老师打点儿饭来。”



“好的。”舒悦领命起身向卖饭的地方走去。



我见刘旭刚还在盯着舒悦的背影出神,推了他一把道:“哎哎,你别再犯神经了啊。再这么下去,我只好将你送进精神病院去了。”



我拉他坐下:“来来,给我坐下吧你。”



这时,我抬头看到饭堂的电视里正在播送着本市新闻。“LAF”电子信息技术公司发布最新成果的消息。我早就听刘旭刚说过他就在这家公司兼职。



“哎,快看,是你们公司的新闻。”



刘旭刚抬头看了一眼,似乎不感兴趣。



这时,只听播音员的画外音说:“近年来,LAF公司电子信息产品发展迅猛,其中计算机虚拟现实技术已达到国际同行业的先进水平。据LAF董事长兼CEO王世伟透露,该公司在国内股市行情一直看好,本月内已经保持连续18天涨停,明年将有望进军国际市场,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嗬,来头不小啊!听说你小子在这家公司是拿高薪水的。”



刘旭刚:“再多也抵不住你的一幅画价格的千分之一。国际富士比拍卖会上一幅画买到了200万美元的天价,你还不满足吗?梵高的《向日葵》也不过才卖了500万美元。”



他说的是事实,那是我最为得意的一次辉煌经历。我画的是蒋末儿身穿藏族服装躺在有残雪的草地上的情景。我为那幅画起名叫《末儿的冬日》。



“得了,英雄不提当年勇。我现在可能是遭了报应,一年多了,没有一个像样的作品。我呀,自杀的心都有过。”



“别别别,你可千万不能自杀,你自杀了,损失的不光是自己,往小了说,是中国人民美术事业的损失,往大的说,那可是国际艺术界的损失啊。”



“你就别犯贫了。我看你对电脑三维设计研究得很深入,在这一方面一定会有很大的发展的。”



“哪儿呀,就像你上次说的那样,电脑里的东西,做得再好,人家会认为那是电脑的功劳,是虚假的。不如你的油画,真真切切地一笔一笔地画在油画布上。那功劳,谁也抹杀不了。”



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为了安慰刘旭刚,言不由衷地说:“那只是人的认识问题,以后人的观念变过来了,就会慢慢地认可电脑艺术的。”



刘旭刚:“我看你就不认可。”



我问他:“那你为什么要从油画系调到设计系去呢。”



刘旭刚:“哎,纯艺术那玩意我是搞不了,我就是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画的像你那么好。我也是没办法呀,只好走着歪门邪道,这就叫逼良为娼。”



舒悦回来了,端着打来的饭菜。



“刘老师,这是您的饭菜。”



刘旭刚的目光又盯在了舒悦脸上,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马军,你小子太有福气了。我断定,你不久会有一幅更伟大的作品问世。”



他的目光停留在舒悦的胸前,他指着那个骷髅头说:“咦,这是什么?”



“是一个小工艺品。”舒悦回答。



“做得很精致啊。不过骷髅头怎么能有舌头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仔细一看,可不是吗!那个骷髅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伸出了血红的舌头。



舒悦尖叫一声,将骷髅头卸下来仍在桌子上,像是从身上拿下一条毒蛇。



我很平静地把目光转向舒悦:“小姑娘,一定又是你在搞恶作剧吧。”



舒悦惊慌地说:“不不不,不是我。我发誓这不是我干的。”



“难道它能自己伸出舌头来?”



“你不相信我!”



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我心里也没了底。



刘旭刚将骷髅头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说:“这不可能是她干的。你看,这舌头紧紧地连在里面,到像是长在里面一样,可能是工艺品原有的功能。”



舒悦害怕地说:“我,我不想再带那个东西了。”



我说:“这个东西确实不吉祥,可是那幅画才刚刚开始,等我画完那幅画,就将它扔了吧。”



我和舒悦要走的时候,刘旭刚叫住了我,神色严肃地说:“我看你脸色不好,苍白得厉害,要注意休息啊。”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脸色不好吗?”



“一定要注意休息啊,别忘了陈逸飞是怎么死的。”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说:“就算我跟陈逸飞一样,那我还可以活二十多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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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22:12: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个月亮 - 第九章 开心果




在舒悦的配合下,我的创作进展得十分顺利。为了保持旺盛的创作激情,我和舒悦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基本都是在画室度过的。舒悦这两天表现得很听话,也没有什么恶作剧。只是我有时忍受不了她那不时投来的火辣辣的目光。有时她也撒一下娇,比如中途休息时拒绝穿上我递给她的衣服,而裸着身体在画室转来转去,好像她将画室当成了西方的海滨裸体浴场。



三天下来,我已经将大体效果完成了,进入了精雕细刻和最后调整阶段。我将画面的整体色调处理成西方古典画风的暖调子,除了红色,没有用其它很艳丽的颜色。整个画面显得古朴而神秘,有点宗教画的意味。舒悦光洁的酮体在透明的琥珀色媒介的遮罩下更显得光彩照人。我特意为那个精巧的骷髅头项坠设置了淡淡的荧光绿色,使它似乎有一种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能力。



舒悦很会表演,她根据我的要求作出的巫女般的眼神和神秘的微笑恰到好处,而且可贵的是她能将这种微妙的表情维持很久,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有时候我就在心中暗暗感慨:也许舒悦是专门为我的创作而存在的,是上天给我的一个绝妙的礼物。



有时我也突然会产生一种想法:作为一个模特舒悦太合适了,合适得有点不太真实。



还有一件事,我感到很古怪。



有天下午,到了吃饭的时间,舒悦说不想在学校食堂里吃饭了,她要自己为我们做饭。学校的饭我也吃腻了,所以我们去超市买了一些蔬菜,在舒悦的提议下,我们还买了一对猪腰子。回到家里后,舒悦说你看会儿电视吧,我一个人去厨房做饭。



可是我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舒悦。”我喊道。



没有人答应。



我侧耳仔细听厨房的动静,什么也听不到。



我奇怪地起身向厨房走去,在厨房门口听到了轻微的响声。像是吃东西时吧嗒嘴的声音。接着,我看见舒悦对着操作台,但看不到她在吃什么。



“舒悦,你吃什么呢?”



舒悦大惊失色地回过头。



“没有,没有啊。”



但是从她慌乱的眼神中我知道她在撒谎。我看到她的嘴边上明明粘了什么东西,黑红色,粘乎乎的。



我看了一眼切菜板,上面放的是猪腰子。



“你,你吃生肉?!”我瞪大了眼睛说。



舒悦尴尬地笑着说:“啊,这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哦,我还是头会看到一个小姑娘吃生肉。”



舒悦调皮地一笑说:“你要不要也尝一口。”



我慌忙摆手道:“不要不要,我可能会吐出来的。你经常这样吃吗?”



舒悦点点头:“我觉得生肉比做熟了好吃。我还敢吃活的东西呢。”



我一下子感到毛骨悚然:“活的什么东西?”



舒悦兴奋地说:“什么蛇呀,青蛙呀,知了呀,麻雀呀我都吃过活的。”



“活的怎么吃啊?”



“就这么往嘴里一放,咬碎一咽就完事了。”她轻松地说着,又将一块生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这顿饭都吃不进去了。”



那天的饭我吃着真有点恶心,但出于礼貌我还是不断地夸舒悦做饭做得好。



第二天午饭后,我们回到家里拿了数码相机,开车来到郊外的一个河边。这里是我时常写生的地方。我们在那儿度过了一个欢快的下午,互相拍了许多照片,也拍了几张合影。最后,我们坐在草地上休息。



忽然,舒悦指着前面地面上说:“快看,那有一只青蛙。”



我开玩笑说:“有本事你把它抓住吃了。”



舒悦不吭声,盯着那只跳来跳去的青蛙。突然向前一个鱼跃,扑在了地上,手里抓着青蛙向我炫耀。



舒悦:“你真要看我吃啊。”



我笑着说:“只怕不敢吃。”



舒悦笑着不语,慢慢地将挣扎着的青蛙放进嘴里。那神情像是在吃一个普通的肉夹馍。



我本来不相信她会那么做,现在看着她,完全惊呆了。而且背部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胃里一团物体向上涌起。我觉得快要吐出来了,慌忙捂着嘴跑开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又并肩坐在了草地上。



我看到河水中树木的倒影,联想起了那天夜里公路上的那个可怕的人影,问舒悦:“舒悦,你认为那天晚上我们看到的那个人影是不是真的人。”



“哎呀,马老师,你怎么又提这件事,他怎么可能是人呢?他是死人。”



“不,不可能,我绝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



“我相信。我见过的鬼多啦。”



“那是你自己捣的鬼吧。”



“我告诉你吧,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



“鬼呀,大街上有的是鬼,只是一般人的眼睛看不到罢了。”



“那你怕鬼吗?”



“怕呀。”



“为什么?”



“因为人是斗不过鬼的。人在明处,鬼在暗处。人是凡胎肉体,而鬼则来无踪去无影,无所不能。”



我笑笑说:“你呀,一定是恐怖小说读多了。”



“马老师,那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会相信吗?”



“什么事?”



“我看见过蒋末儿。”



我顿了一下,虽然我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但在听完她的话的那一瞬间我感到有一股凉气从我的后背往上爬。



“你又开始恶作剧了。”



她显出一种极其认真的表情,说:“马老师,我不是在胡编乱造,我说的是真话。”



我努力使自己笑了笑,问她:“好哇,那你说说,是什么时候,在哪儿见的她。”



“前天晚上,在你家里。”



我再次感到了那股向上升起的冰凉的气,它穿过我的脖颈,使我有出冷汗的感觉。



可我仍然笑了笑,尽管笑得很勉强。



“你呀,你这个小巫女,你就编吧。”



“那天晚上,我正在睡觉,被一阵声音惊醒了。那声音像是老鼠在磨牙时发出的,时大时小。还夹杂着东西破裂的响声。我睁开眼睛,发现我的房间里有微弱的光线在晃动。那光线是从外面的客厅照过来的。



“是你忘了关电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起身到外面去关电视。当我出去的时候,那声音消失了。客厅里什么也没有,我想肯定是老鼠,就将电视关了。回屋又睡了。”



“啊,那又怎么了?很正常呀。”



“可是,我睡了不久,那个声音又将我吵醒了。我起身再次发现电视又开了。”



“你一定是以为自己关了,实际上并没有关。”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这次关电视的时候,在茶几上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像是一些瓜子皮。我仔细一看,发现那不是一般的瓜子皮。”



“是什么?”



“是开心果,一种从美国进口的食品,我以前只吃过一次。那是我的一个亲戚从香港回来时带的。”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一阵紧缩。我再次想笑笑,但我发现我已经笑不出来了。我后背上的凉气仿佛变成了一双锋利的爪子,它们紧紧地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仍然把这看做是老鼠干的,再次关了电视,并且将电视的插头拔下,才回房间睡了。”



“完了?”



“不,过了不久,我第三次被那声音惊醒了。我起来,发现电视的光线又照到我屋里来了。这次我没有出去,而是悄悄地起床下地,从屋门的缝隙往外张望。”



“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沙发靠背上露出一个人头,是一个人头的后脑勺。而且我能分辨出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头发。因为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发卡。我吓得脚下一慌,脚尖碰到了门上,发出‘咚’的一身响。”



“她一定立刻消失了。”



“没有,那一声响惊扰了她,她一下子站起身,回过头来,直对着我的房间门。霎那间我看清了她的脸,就和你的油画上的脸一模一样,所以我知道那是蒋末儿。不过有一点不同。”



“什么?”我虽然在暗暗地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紧张。



“她的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那伤疤从额头上一直穿过眼睛和脸颊,延伸到下巴边上,使她的脸上看上去好可怕好可怕。”



我的汗水不知何时已经流到了我的下巴上,我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撞击着我的胸膛。



“够了,别说了。”我有些恼怒地说。



“她看着我,我也惊恐地望着她,我们就这样相互望着。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死得好惨哪。‘然后,她就像一团雾那样散去了,但我感觉她并没有走,而是散布在房间的空气中了。“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求你……”我颓然地抱着头,软弱地瘫倒在地上。我的脸挨着长满蒿草的地面,感到地面像冰块一样阴冷无比,这种极冷的感觉很快传染到我的全身,我浑身在哆嗦。我想我快冻成冰块了。



“马老师,马老师!”舒悦在我身边的呼唤变得那么遥远,像从水底发出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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