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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的那天晚上,钟飞给林松说了一个故事:
有一个女生,长很漂亮,所以她很喜欢照镜子,她甚至爱上了镜子中的自己。但有一天,她在照镜子的时候,镜子中的她猛地对她笑了一下,她一惊之下,抓起化妆盒向镜子砸去。镜子碎了,她死了,她的身体和镜子一样,碎成了一块一块……!
钟飞说:“这世界其实没有唯一结论,就像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生活在镜子中的那个,还是镜子外的那个。”
林松望了钟飞一眼,“这是个KB故事还是哲理故事?”
钟飞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所以没有唯一答案,就像你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是KB还是哲理故事,是我编的还是听来的……”
钟飞顿了顿,瞄了林松一眼,“我知道你对我的第二结论不耐烦,但第二结论真的存在。世界并不就是我们看见的那样清澈唯一。就像我是无神论者,但我认为生命并不以死亡为终结,当然,我们都知道世界上没有鬼,也没有灵魂。但生命会留下许多它的痕迹,如亲人对死者的回忆,死者用过的东西、走过的地方、住过的房子,甚至……死者在死亡那一瞬留下来的意念。而且这种意念的力量是强大的,就像恒星到达寿命终点时的大爆炸,那时它的能量和光度会增大到平时的几十万甚至上千万倍……那将是一个天文数字。人也一样,人死亡的一瞬,脑电波会以几何形式倍增,其爆发的能量将会超越我们的想象,这种能量将影响一定地域内的生物,包括……人!在我的第二结论中,我将这种能量命名为死亡前意念,死亡前意念有不舍、感动、愤怒、怨恨……等等,所产生的影响也是各有差异,有些甚至是致命的……!”
林松无奈地摇了摇头,“第二结论”是钟飞在高考奋战的那个非常时期出现的,那时候数学老师经常教导他们:每道题都多找几种解法,要充分运用发散思维,不要满足于唯一结论!
就是这句话造就了钟飞,从此无论多难的几何题,钟飞都要找出两种以上的解法才肯罢休。当林松苦笑着问他怎么算出来的时候,钟飞总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没有唯一的真理和结论,只要你愿意,苹果也能往上落!
钟飞从此踏上了他“第二结论”的不归路,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他都想找第二解法。他坚信,所有的东西,甚至包括真理,都有第二结论,而非唯一!林松学精神科目的时候,发现了两个词,用在钟飞身上正合适:强迫症和偏执狂!
大学开学的时候,学校里搞了一次智商测验,林松的智商得分是152,近乎全校最高。钟飞的智商得分是47,当时做测验的老师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要说他是故意开玩笑吧,看这小伙子在电脑题前认真地作了半天。要是他真是这个分吧,这已经是智障人士的标准……!后来老师苦笑了一下,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是电脑出故障了!
只有林松无奈地望着钟飞傻乐,这家伙肯定又找他的“第二结论”了,分越低,说明他得出的“第二结论”越多,智商测试题也被他找到了第二答案,但机器不认可而已。钟飞的智商是高得可怕……!
转眼间六年过去了,六年不长,也不短,足够改变很多事。但有一些事,时间永远无法改变。
林松伸了个懒腰,终于快下班了,掏出手机点开邮箱。果然,又有一封钟飞发给自己的邮件。林松一笑,同是一个医科大学毕业的好兄弟,毕业了同来到这个医院工作。这个钟飞又不知道哪根筋出了毛病,本着他对“第二结论”的执着,在生活中找到了他的第二职业。这几年竟迷上了蛇,当起了蛇博士,放着主治医师的高薪职务不干,非要跑到大山里去研究蛇。这几年过去了,还真让他研究了些东西出来,光是蛇毒在医疗用途上的几个新发现,已经在业内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这让钟飞的劲头更变本加厉,最近他跑到湖北莽山自然保护区去追寻一种濒危的珍贵蛇——莽山烙铁头蛇!
林松是钟飞的好兄弟,钟飞每隔几天就要用手机给自己发邮件分享一下自己新发现,山内的信号很差,电话经常打不通,发邮件却可以,因为钟飞的手机有邮件发送不成功自动重发的功能。现在的手机功能越来越多,一般的手机功能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钟飞这类业内人士的需求。钟飞特地让国外的朋友帮他买了两部支持国内信号的卫星手机,自带的手机、电脑、数码相机等等功能暂且不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DGPS全球定位系统,这是野外探险人士手机必备功能。
DGPS手机价格昂贵,当初钟飞只想买一部,而且是心疼了半天才掏的钱。偏偏林松知道了以后,死磨硬泡地说他生日到了,也要送他一部,还以多年友谊为要挟。钟飞没办法,刚好人家说买两部有优惠,就买了两部,每人一部。
这手机确实功能齐全,钟飞每次都用手机拍照,将拍下的一些图片连同近况发邮件给林松,林松千里之外也跟着他一起探险。
前段时间钟飞在莽山的研究工作没什么进展,所以他经当地人介绍,单身一人进入了与莽山相邻的另一座隐秘森林。前几天看他的邮件,说是已经发现了莽山烙铁头蛇的踪影,今天大概又有什么新发现了吧。林松打邮件,却呆住了,邮件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快报警毒”
邮件只有一句话,但林松看到更多的东西。钟飞是个很严谨的人,这句话应该是:“快报警,毒!”
钟飞没有加上标点,因为时间不允许,这么混乱的几个字是在非常紧急的情况下发出的——钟飞有危险,极有可能是被毒蛇咬了!林松马上打电话报了警,警方表示会尽快联系湖北警方展开搜救工作。
林松听着对方打着官腔的语气,知道这个“尽快”快不了多少。钟飞身上带着一些应急抗蛇毒血清素,就算被毒蛇咬了,也能维持几天。但毒蛇大部分都是以神经毒为主,就算及时打下抗蛇毒血清,也会造成人体的长时间休克,甚至有一些剧烈的蛇毒,几分钟内就能致人于死地,根本来不及救治!现在只能祈祷咬钟飞的蛇属于前者,尽快找到钟飞进行救治,这样钟飞还有一线生机。
林松当晚就收拾行李和必要的医药针剂,买了机票飞往湖北,又经好几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湖北莽山自然保护区。钟飞和林松的手机都带有GPS有全球定位系统,钟飞一路上,通过一位在手机客服高层工作的朋友,得到了林松发出最后一条信息时的坐标。
匆匆在一家小店吃完了早餐,边吃边向店主打听哪能找到当地导游。哪知刚一开口,顿时围上几个人,“客人是想去莽山旅游探险吗?我们都是当地人,都可以当导游的!”
哪知林松刚把要去的地方比划了一下,那几个人畏惧地对视了一眼,又快步地散开了。林松诧异了一下,走向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个小胡子,“这个……导游费我可以出多点,只要能带我去就行。”
那个小胡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再多的钱也能不去,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可命只有一条啊……”小胡子眼中带着深邃的畏惧,“那里……根本不是人去的地方!”
这都是怎么了?林松疑惑了一下,算了,没时间了,钟飞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反正有电子导航地图,也迷不了路,我自己去就自己去!
收拾了一下背包,林松走出店门口,迎面又走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客人需要找当地导游么?我可以,收费也便宜。”
林松思衬了一下,笑道,“对,我正缺导游呢!”
“哦,太好了,客人想去哪?”
这次林松学乖了,没说详细位置,“就在莽山里四处考察一下,反正到时候我按时程给你算导游费嘛。”
中山装一听高兴坏了,别人游莽山都是一次定价,没有多退少补的说法,陪三天和陪一天都是这个价。按时程结算导游费游费,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赶紧殷勤地帮林松背起背包,“我姓王,叫王大和,您叫我老王就行了。”
“哦,我叫林松。”……
两人搭着言语就向着莽山行进了。
莽山一年四季,来这的游客和考察者络绎不绝,当地人应时所需,也就自行当起了导游。这当地导游,其实是个美差,不需要学历资历,只要熟悉当地就可以,导游费也颇为丰厚。所以才出现林松刚刚在饭店的那一幕,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怕林松要去的地方呢?林松一路上也落下了个疑问。
老王果然是把老手,在密荫遮天的莽山中轻车熟路,哪有捷径,哪有危险,哪有河水都清清楚楚,不时地还给林松摘几个野果解渴。莽山一大特色就是蛇多,这也是钟飞要来这的原因。好几次林松一脚抬起刚要踏下,都被老王及时拉住,抓起手中的长棍往林松的脚下一拨,再一挑甩开,一条灰蛇被棍子带着抛向远处去。林松一身冷汗冒起,不仔细看,刚刚自己还以为那是一条枯树枝呢。
有了老王这个老向导,林松行进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在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已经顺利穿越了莽山。为了取得好信号,林松爬上一棵树,开始查GPS,山中信号不好,查了好久才显示坐标。林松根据自己手机提供的坐标,估计了一下钟飞的那个坐标,向着目的地望去。前方是一座青郁的大山,山上高树繁茂,根本望不透山内的景物。在斜阳下,山中的青郁和红霞交织出一片诡异的墨绿色,在美中带着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天快黑了,林松爬下树,叫上老王继续赶路。但就在走到隔山之间一个山涧的时候,老王却停住了脚,“这里……这里是魔鬼岭!林先生,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不是人能去的地方!”
“为什么?”林松回头问道,看来是时候解答自己心头的疑惑了。
老王黝黑的脸上透出一丝畏惧的苍白,“据我们当地的传说,魔鬼岭是和人间和鬼界的分隔地,那里面都是冥府中逃出来的怪物,有村民曾经在这里见过……见过一些不属于人界的东西,从来没有人进了魔鬼岭还能活着出来的。”
林松一笑,“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神,可能是村民看错了吧?”
老王摇了摇头,“这东西……说不得的,这是我们这里的忌讳,不但不能去,连提也要尽量少提,谈得多了,就会将一些东西招来……”
任凭林松一再地劝说和抬高导游费,老王怎么也不肯往前走,还苦苦劝林松也别过去。林松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也是钟飞只能单身进魔鬼岭的原因……好吧!为了好友,就算是阴曹地府,自己也要闯上它一闯!
林松支付完了导游费,背起背包正准备动身,又被老王拦住了,“林先生,听我一句劝,您还是别去了,前面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要考察,莽山也足够了,何必要涉险呢?”
林松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不是来考察的,我是来救一个朋友的,他可能在前面的山上遇险了,我要去找他。”
“原来是这样……”老王叹了一口气,又望了望前方那座诡异的大山,在犹豫着。
“呵呵,老王你不要为难了,这一路把我带到这来已经很感谢你了。你们有你们的禁忌,我很理解,我自己去就行了。”
老王无奈地望了林松一眼,“林先生,您是个好人,吉人自有天相。”又把手中长棍递给林松,“一路上挥舞着棍子打草丛,可以驱赶一些毒蛇野兽,晚上要睡觉的时候爬上树去睡,上树前要检查有没有蛇……”交代了很多,才目送着林松上山。
天已经渐黑,魔鬼岭中密阴遮天,不时地传来几声鸟兽怪叫,令人毛骨悚然。林松手拿一根长棍,按着老王的交代,不停地挥打草丛行进着。林松根据手机的坐标估算了一下,自己离钟飞的那个坐标还有十几千米,但走了一段之后,再一看手机坐标,竟离那个坐标越来越远!又再走了一段,发现数据出现了极大的误差。林松略一沉呤,拿出瑞士军刀,从行李的皮带头上刮下一些铁粉,走到一块山岩前,把铁粉撒下,铁粉纷纷被吸附到了山岩上。糟了,这些山岩都带有磁性!难怪手机GPS定位会出现误差!林松赶紧把手机关掉,不然在这种磁性环境中,手机很快就会被损坏。看来钟飞发出的坐标也不精准,但误差应该在百米以内,但这也足够了,林松已经大概估出了钟飞的那个坐标所在地,等到了范围之内,可以根据另一条线索去找钟飞——莽山烙铁头蛇!
走了不一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林松拣了一堆枯枝点燃,取出自己的罐头吃了起来。在森林的黑暗处,不时地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出现几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林松知道那是森林野兽的眼睛,有火堆在,它们不敢过来。吃完了罐头,林松爬上了一棵大树,在树上检查了一下,确认树上没有蛇之后,才找了一个比较平稳的树叉躺了上去。已经有两天没合眼了,又爬了这么远的山路,林松的身子也已经到达了负荷的极限,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火堆能驱赶野兽,但蚊虫却有趋光性,虽然林松全身都擦了驱虫水,依然挡不住蚊虫们的袭击,后半夜,林松终于被叮醒了过来。就在林松睁开眼正准备打蚊子的时候,一阵稀碎的脚步声传来。林松起眼望去,却惊得一身冷汗冒起,借着月光,林松看到有两个头上长着牛角的人形怪物正向着已经快熄灭的火堆走来。等走近火堆,林松看清楚了,怪物批着兽皮,牛角下面是一张铁青的脸和两排凸露在外的獠牙,每个怪物的手中都拿着一根带着血的长叉。这是……吃人夜叉!怎么可能,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吗?难道这里真的是……阴阳分隔之地!
林松一念闪过,赶紧轻轻地向树上枝叶繁密的地方爬去。果然,两只夜叉来到火堆旁,拣起林松吃剩的罐头闻了闻,互相比划了一下,就开始向四周搜索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已经接近了林松所在的树下。林松想向树上枝叶更茂密的地方爬去,一抬头却差点叫出声来,一双发黄的眼睛正对着自己!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大山雀,鸟类大部分都有夜盲症,所以没有被吓飞,林松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但林松刚刚的一哆嗦,让树枝也抖动了一下,两只夜叉非常机警,快步地向林松所在的树下奔来。林松急中生智,起手把山雀扫下树去,山雀发着“噶噶”的叫声落下树枝飞走,两只夜叉看了一眼飞走的山雀,又抬头向树上仔细扫了几眼,透过黑暗,林松能感觉到它们眼中的贪婪和血腥。发出了几声像野兽一般的嚎叫,又向远出搜索去……
林松浑身的冷汗已将衣服浸湿,确定他们已经走远以后,爬下树向它们相反的方向跑去。夜里的森林阴森KB,林松根本不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是吃人的野兽还是鬼怪,林松都已经顾不上了,现在只有快点找到钟飞,带他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在这样的森林里,钟飞还活着吗?
不知道跑了多久,林松终于累瘫在一个洞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洞口……钟飞会不会在里面?林松喝了几口水,打量起这个洞来。两人来高的大洞,洞中传出一股潮湿的怪味。
林松打口手电筒向洞中行去,走了一段,那股潮湿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林松循着味道用手电筒照去,却吓得失声。眼前堆着一堆白骨,从骨架上看来,应该是野兽的,但也不排除有人的骨架在里头。
这时候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吱吱”声,林松举着手电筒照去,只见一群白翼的蝙蝠正快速向自己飞来,有些张开翅膀后竟有一只母鸡那么大!这是……白翼吸血蝙蝠!是洞穴中群居可怕吸血蝠类,一群吸血蝙蝠出击,能在几十分钟内将一头牛的血吸干,而且据说还能群捕小一些的猎物,将猎物的尸体拖回洞穴中供刚出生的后代享用。这类吸血蝙蝠,只在美洲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发现过,没想到这也有!林松拔腿就跑,但蝙蝠飞得更快,才几秒钟已经赶上了林松,很快就将林松围在了当中。白翼吸血蝠会分泌一种会使人昏迷的神经毒素,只要被其中一只咬上一口,几分钟人昏迷之后,就只有等着被吸干血的份。林松边挥手驱赶着蝙蝠,边从行李中掏出一个酒精瓶往地上砸去,从口袋中掏出火机一把点燃地上的酒精。大火一下爆燃而起,蝙蝠怕火,发出“吱吱”声分散逃开,林松也趁机一把逃出洞口。
“这森林还真是什么都有,难怪叫魔鬼岭!”林松喘了几个大粗气骂了一句,又赶紧向前跑去。
天已经大亮,林松打开手机,看了一下自己的坐标。看来自己的方向感还不错,晚上也没有跑错路,虽然有磁化山岩的干扰,但现在离钟飞留下的那个坐标应该只差百米左右。林松试拨了几个号码,但打不通。
“这什么鬼地方,能查GPS,却不能打电话!”林松骂了一句,又向前搜索去。
这里是半山腰,海拔大概是800左右,是莽山烙铁头蛇的喜居地,只要找到了莽山烙铁头蛇的穴居地,就离钟飞不远了。搜索了一上午,林松终于在一棵小树上发现了一条近半米长的小蛇,浅绿的身上带黑色斑点,头三角状且带三角尖端成半圆形,“太好了,是莽山烙铁头蛇!”林松心中一喜,挥起藤条,驱赶着那条小烙铁头蛇,小蛇受到惊吓,向前方爬去,林松快步地在后面紧跟着,这样能找到蛇的穴居地。
跟了近半小时,林松看见前方又出现了一条莽山烙铁头蛇,小蛇也钻进了一个山岩裂缝中。看来这就是莽山烙铁头蛇的穴居地了,但钟飞呢?林松向地上仔细地搜索着,不一会儿,从一片矮草从中反射出的一道光亮引起了林松的注意,林松奔过去拣起一看,是钟飞被摔碎了的手机屏面,在周围又找到了几块手机零件。
怎么会摔得这么厉害……?林松正想着,猛地小腿处一阵剧痛传来,一条成年的莽山烙铁头蛇已经咬住了自己的左腿长筒军靴!林松抬脚将蛇甩开,赶紧解下皮带,勒住了小腿上部,又解下鞋带,往皮带勒住的小腿上部又勒了一圈。脱下军靴,小腿下部有两个清晰的出血点,好厉害的蛇牙,竟咬透了军靴!莽山烙铁头蛇虽然不是最毒的蛇,但也足以致命。林松掏出瑞士军刀,在小腿两个出血点上分别划了两个十字刀口,拼命的往外挤着血,挤完了血又取出抗蛇毒血清给自己注下。抗蛇毒血清中和蛇毒需要时间,半小时后,一阵阵的眩晕感传来,林松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晕中,林松仿佛看见那两个夜叉向自己行了过来,翻了翻自己的背包,又互相低语了几句,将自己一把扛起,向山上抬去。它们要把我抬到哪去?是准备吃了我吗?林松想反抗,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连手指头也动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松终于完全昏迷了过去。
昏迷中,林松仿佛看见那两个夜叉发现了自己,将自己抬到了一个洞穴中,无数的妖魔鬼怪蜂拥着向自己冲来,张着獠牙撕开了自己的身体,其中一个女妖怪还大声地笑着……
梦很多,很乱,林松唯一记得的就是,耳边最后很真实地忽然传来了一声谁的惊呼:“快跑,是哑婆婆!”
然后自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林松终于睁开了眼睛,自己正躺在床上,这是一个简陋的窝棚,自己的面前坐着一个瑶族打扮的老婆婆。林松想起身,却被老婆婆比划着拦下,口中发出“咿呀咿呀”的的声音,看来是位哑婆婆。只见老婆婆拿着一个小盆,从盆中拿几条水蛭,放到林松的伤腿上。水蛭不仅能帮林松吸去腿上的毒血,而且水蛭还会分泌一种水蛭素,水蛭素可以抑制凝血酶的活性,让血管保持通畅,保证林松小腿上用皮带着鞋带勒着的血管不会形成坏死。林松向一旁望去,另一个盆里还有一些已经死去的水蛭,看来是吸了自己腿上的毒血死的去,是这些“小吸血鬼”救了自己,真是神奇的土方……!
“谢谢您!”林松对哑婆婆说了一句,哑婆婆笑着摇了摇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林松心头一动,正想仔细询问,忽然一声佛号传来,走进一个身着僧衣的和尚,脸上还带着腻汗,“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终于醒了!”和尚笑着说道。
“大师是……?”林松想起身询问,又被和尚拦下。
“呵呵,魔鬼岭中鬼怪众多,为了镇压这些鬼怪,先人在山顶上建了一座寺庙,我正是那庙中的主持,法号虚真。前日听闻哑婆婆救了施主,今日特带探望。”林松又连忙道谢了几声。
虚真大师取下林松腿上的水蛭,放到盆中观察了一会儿,“这些水蛭到现在还没死,看来毒血已经清除得差不多,再敷上草药即愈。山中凶险,但不知施主为何而来?”
林松长叹了一口气,“我叫林松,来这是为了寻找一位失踪的好友。”
虚真大师一顿,“前几日,庙中来了一位叫钟飞的施主,不知是否林施主要找之人?”
林松闻言一惊,“对!他现在在庙中吗,快带我去见他!”当下三人皆喜,虚真大师和哑婆婆帮林松敷好了草药,林松又收拾了一下行李,三人向着山顶的庙宇赶去。
一路上,虚真怕林松劳累,帮林松拿着行李。走了约一个小时,前方果然出现了一座寺庙。寺庙大门漆色红艳,瓦墙尚新,看来也是这几年才建好的。虚真大师一路引着林松来到庙中的一个房间,奇怪的是那房间的门竟是精铁所打造,就像用来关押犯人的一样。
林松疑惑了一下,“大师,这是……?”
虚真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吆喝了一声,一下冲上来几个和尚,制住了林松。在林松身上搜出手机和其他物品,然后打开铁门,将林松推了进去,然后锁上铁门。
房中一个躺着的人也一把坐起,“林松!你怎么也来了!”
林松直起身子,却不是太吃惊,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向对方,“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死钟飞!”
钟飞一拍脑袋,“完了完了!我让你报警,你自己跑来干什么,来给我陪葬啊?”
林松走到屋内的窗口边往外扫了几眼,确认左右无人之后才回头笑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笨啊,你忘了我最喜欢看什么书了?侦探小说啊!”
当天林松从钟飞被摔碎的手机上已经看出来,手机不是掉落在地上摔碎的,而是被人重重地往地上砸碎的,不然摔不出七零八碎的效果来。排除了钟飞吃饱了撑的摔自己手机的可能性后,林松推断出当时肯定有人抢过了钟飞的手机,然后砸碎,庆幸的是那一次钟飞匆忙中发的那封邮件顺利地发了出去。
出现了被蛇咬的小插曲之后,在哑婆婆的屋里,林松发现了更多的疑点,多年的从医经验,令林松具备了常人所没有的细微观察力。第一就是哑婆婆洁白的牙齿和手上细腻的皮肤,哑婆婆分明是一个年轻女子,而且是一个保养得极好的女子,扮成哑婆婆来让自己安心,恰恰说明了她的别有用心。
第二是虚真大师发胖的身材一脸的腻汗。路上的时候,虚真因为热得受不了,解开上衣的扣子乘凉,时不时还摸肝部几下,从全身的黄疸、腹部有体液潴留样的脂肪淤积、皮下淤斑等等症状上看来,这个和尚有脂肪肝!
吃素能吃出脂肪肝来,林松可是闻所未闻,这是个酒肉和尚!再加上虚真一路上和哑婆婆两人不时地互递眼色,举止暧昧。一个假和尚,一个假扮老婆婆的女子,这关系是人都能想得到,这两人早已暗中勾结。但如果别人发现一个年轻女子和一群和尚住在一起,肯定会有所猜想,所以这女子才要假扮哑婆婆,以掩人口舌。
一路行来,林松就开始在暗中思索,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一个要扮成哑婆婆,一个要扮成和尚来骗自己上山。看来自己昏迷中却不全是做梦,那两个夜叉确实是发现了自己,但因为上山的路不好走,所以先把自己放在了那个窝棚中,等自己醒了再骗自己上山。下了这么大的工夫,叫人假扮夜叉吓唬当地人,让当地人不敢接近这,又假扮和尚在山上建庙,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林松未透露过自己要找什么人,虚真已经说出了钟飞的名字,看来钟飞应该在他们手上不假,所以林松将计就计,随着两人上山。
如果他们有什么不可告的人秘密的话,在这深山老林里,杀了自己不是更省事?为什么还要救自己?那只有一个解释: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林松上山时检查过自己的行李背包,里面有明显翻动过的迹像,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一名医务工作者,自己和钟飞的共同点都找到了,都是医生!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到医生的吗?除了治病救人。这时候林松又想到了钟飞发给自己的邮件:“快报警毒”的最后一个“毒”字。能在这个深山老林中大做文章,而且能和“毒”字相关联的字眼,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一个“毒品!”——他们利用建寺庙为名,在山上种植罂粟!而在这里,自己和钟飞的利用价值也找到了最好的解释:他们要利用他们俩的医学知识,将罂粟制成高纯毒品!
听完了林松的话,钟飞还是不满地瞪了林松一眼,“说得头头是道,现在你还不是被抓了!手机也被人搜去了,现在怎么办,还不是和我一样等着帮人制造毒品!”
林松一笑,“放心吧,刚刚路上我借口要小便,已经用手机发邮件向警方报警了!而且设置了手机GPS定位获取为持续发送状态,山顶的信号这么好,只要我的手机没关机,警方就会根据GPS定位很快地追到这来!”
钟飞又挑了挑眉头,“那你有没有想过警方过来后,毒贩们会怎么对待我们?是将我们当人质呢,还是直接宰了我们?”
林松暧昧地望了钟飞一眼,“我的蛇大博士,以我对您老人家的了解,在被抓来的这几天里,您不会就这么老实地只帮人制造毒品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默契地大笑了起来。钟飞从床底下摸出两个小瓶,打开其中一瓶,递给林松,“全身都抹上,头发鞋底都要抹!”
林松边抹着边打量钟飞手中的另一个小瓶,“那瓶呢,也要抹?”
钟飞用眼角瞟了林松一眼,“想被蛇咬死你就抹!”
钟飞是个怪人,虽然钟飞的“第二结论”解开了不少难题,但林松从来不相信钟飞的“第二结论”会有完全成立的一天。但林松对自己说过,得罪谁也别得罪钟飞,因为事实证明,钟飞的“第二结论”同样适用在报复别人的计划上!
当天晚上,等警方赶到山顶寺庙的时候,却看见林松和钟飞正坐在庙门口悠然自得地抽着烟。
“你俩……没事吧?”队长疑惑地问道。
两人对视一笑,“指了指庙内,有事的是他们,快送去医院吧,再晚估计没救了,庙后面还有近十几亩的罂粟田等着你们处理呢。”
警员们进庙一看,呆住了,庙内爬满了花花绿绿的蛇,十五名毒贩们无一遗漏,都被咬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一个个在地上哭爹喊娘地痛苦呻吟着……!
本来钟飞是来这里本来是想研究蛇的习性的,特别是莽山烙铁头蛇的习性。那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莽山烙铁头蛇的穴居地,却正好遇上了正在往山下送货那些假夜叉,偷听他们的交谈后知道了他们运的是毒品。就在钟飞给林松发邮件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手机就被他们抢去了,砸了个粉碎。
本来他们是想杀了钟飞灭口,知道了钟飞是学医的,却另有打算。他们这里本来还有一个请来制毒品的人,但学艺不精,一直没能制出令买家满意的毒品来,所以将钟飞押上山,让钟飞帮他们制造毒品。钟飞一头假意应承着,另一头借研究需要,让这些毒贩们买来了自己需要的原料。在这几天中,已经制出了引蛇剂和驱蛇剂。
一名打扮妖艳的女子一见俩人走进庙内,就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们……你们施了什么妖法,害了我和老板!”
林松一笑,“哑婆婆,你总算是救过我一次,所以我在你身上洒了一点驱蛇剂,你这才不被咬得这么惨。不过一码归一码,你们制造的这些毒品害了多少人,只怕不是这些蛇咬几口就能赎罪的吧!妖法?你问问这位蛇大博士吧,让他告诉你他施了什么妖法。”
钟飞晃了晃手中的一个小瓶,“蛇在冬眠初醒第一次蜕皮之后开始寻找配偶交配,现在也正是蛇求偶的季节。每到这时候雌蛇会分泌出一种激素,这种激素会在空气中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去吸引雄蛇,在生物界,这种气味也叫性信号。我制成的正是和雌蛇身上的一样的性信号剂!我要做的,不过是你们将我们押送去实验室途中将这些引蛇剂沿途挥洒而已。你们放心,我引来的这些蛇都不是剧毒的蛇,不会致命,只是让你们束手就擒的小小惩罚。你们的罪,应该由法律来审判!”
说着打开另一瓶驱蛇剂,往场中挥洒了一些,那些蛇赶紧畏惧地向四周散去,警员们也上前一一将那些毒贩制住。
当一切都已处理完,林松望向钟飞,“这次的事和你的第二结论不搭边吧?”
钟飞面对夜空,“错!任何事都有第二结论,给你说个故事吧。一伙强盗抢劫了一个商人,强盗头子得意地对商人说:你猜猜我会不会杀了你,猜对了我就放了你。商人想了想说:会!强盗头子想了想,只好把商人放了。”
“这个故事平淡无奇,和你的第二结论有什么关系?”林松不解地问道。
钟飞笑了笑,“真的平淡无奇?你再好好想想。”
林松沉吟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感悟的轻呼,“商人答会和不会其实并不是平等的被释放概率,商人如果答‘不会’,那他就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他猜对了被释放,第二个是他猜错了被杀;但商人如果答‘会’,第一个是他猜对了被释放,第二个则是他猜错了但强盗不能杀他,因为如果杀了他,反而说明商人猜对了,所以当商人答‘会’的时候,无论是猜错还是猜对,强盗都只能放了他!”
钟飞点了点头,“对,商人答的这个‘会’就是逻辑学上的悖论,两个相反的取向,却在同一个终点相遇。我的第二结论就相当于这个悖论,‘会’于‘不会’,猜对和猜错的概率是一样的,但回答后的结果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会与不会只是第一结论,第二结论才是背后的真理!放平面上人们觉得不可能的事,放在多维空间上就能实现。一张纸上的两条相反线会相遇吗?不会!但如果换了你和我在地球上,往两个相反的方向走,最后就会相遇。”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反向循环,在这个圆圈中,所谓的反向,其实就是同向。就像一个镜面,他们将我们关在门里的时候,何尝不是也将他们自己关在了门外?他们抓住了我们,又怎么知道被抓住的不是他们自己?不对啊……这和你说的悖论不一样啊。”林松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
钟飞很深沉地拍了拍林松的肩膀,“唉……,年轻人啊,你要学的还有很多。”转身向前方无尽的黑暗森林走去。
林松愣了一愣,醒悟过来,挥拳向钟飞追去,“臭小子,我让你装!”
钟飞拔脚就跑,两阵爽朗的笑声惊起了夜鸟无数,在这可怖的森林中带出最后一点生气。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钟飞猛地停下脚步,“不对!我想漏了一件事,不对!”
“怎么了?”林松错愕地问道。
钟飞的迟疑了一下,转身又向山顶上的庙跑去。跑到庙门口,又洒了一些引蛇剂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又有几条灰蛇爬了过来。又等了半天,又陆续爬来几条灰蛇,但钟飞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一直在耐心等着。
“到底怎么了?”林松又问了一句。
“现在对了,你知道吗,蛇是一种专一性非常高的动物,即使是同一类的不同种蛇,也不会苟合混种。我的引蛇剂也一样,我配成的药水,也只能吸引一种蛇,但刚刚几乎山顶上的蛇都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几个负责监察的警员说话声传了出来,“这庙也真怪,不拜佛祖不拜观音,竟供奉一个老太婆。”
钟飞和林松闻言一惊,向庙里跑去,一进正厅,呆住了。大厅香堂上的神像,是一位瑶族打扮的老婆婆,拄着一根竹拐杖,正一脸愁苦地望向钟飞和林松两人,那神像制作得栩栩如生,就连身材也制作得和真人无异,那双老眼中带着一份莫名的悲哀。
“这是……哑婆婆!他们怎么供奉哑婆婆!”林松失声道。
良久,钟飞终于叹出一口气,“我明白了……,这些毒贩真没有人性!连死人都不放过……人的性命在他们眼中如同儿戏一般地玩弄!”
林松黯然地望向那个哑婆婆的泥像,“我也明白了,也许和你是同一个答案。也许,那天昏迷的时候,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真的听到了,我听导游说过,以前这山上确实的有一个养蛇的哑婆婆,但……这怎么可能?”
“在第二结论中,没有不可能三个字,就像蝴蝶效应,亚马逊流域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也能在密西西比河流域掀起一场风暴。有些东西留下了,谁也无法抹去,只需要一个机会,就会爆发。还记得我说过的死亡前意念吗,哑婆婆的死亡前意念,就像蝴蝶扇动翅膀带出的微风,但你怎么知道这股微风不会引起一场大风暴?”
“你想找那只蝴蝶?”
钟飞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有些东西,碰不得……”
夜色依旧黑沉而死寂,依旧阴森得让人发寒。
最后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这个假虚真和尚是早已通缉多时的一个大毒枭,那个哑婆婆是他的情妇,余下的都是小有恶名的毒贩。在山上查出的毒品和罂粟更是不计其数,可以说是国内历史以来的最大一起制毒贩毒案。这些毒贩策划多年的完美计划,被钟飞和林松无意中搅了个底朝天!
两名医学工作者联手破获了国内最大的一起毒品案,媒体争相报道。庆功大会上,众人却找不到钟飞的影子,林松一打电话,才知道他又跑到野外丛林去研究他的蛇去了。
林松苦笑了一下,看来……故事才刚刚开始!
魔鬼岭上的窝棚边,有一块新坟,墓碑正楷体刻着:“无名氏哑婆婆之墓,钟林两友谨立”
你所谓的第二结论究竟是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一直在找答案。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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