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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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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9 21:20: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驱魔道士古称天师,到清末民初,为了和西洋驱魔神父抢生意而更名。当今的驱魔道士比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还少,慕容奥兰多是其中之一。慕容奥兰多原名慕容业,因为小时候去过米国奥兰多的某所大学神学系旁听课程,所以回国以后改名慕容奥兰多。

  他混得相当不错,在租界闹市中买下房子作事务所,还把乡下的表妹找来做秘书。事务所的形式更像西医诊所,灯光充足,而且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和诊所相同充满清洁药水的味儿。墙上挂着窗口大的镀金履历牌:

  阿米利坚合众国奥兰多大学神学系荣誉旁听生
  海地巫术学院操灵系高级函授文凭
  上海市19xx年度十大杰出社会青年
  龙虎山张天师道君座下俗家第xx代真传弟子(专修驱鬼,副修命相)

  日常的工作很轻松。在上海作祟的通常都是些饿死病死的娃娃鬼,这类魔灵的特点是怨气特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出身在穷苦家庭,一场感冒能要了小命,想不怨也不成。不过就算怨气能冲天,鬼魂在魔鬼的排行中也实在是太低了点,慕容奥兰多身兼中西驱魔法术,结果个把鬼魂无非小菜一碟。

  比较棘手的是和异灵结合的鬼魂。所谓的异灵,即人以外的鬼魂,可以是百年老树的灵,也可以是千年大老鼠的灵,这种家伙和人的魂结合,生出人的思想,作崇起来可就折腾人得多,而且退治的法门各不相同。比如对付老树的魔灵,得用上不多不少一千只蚂蚁,树的种类不同,蚂蚁的种类也须不同,千年硕鼠的话更烦,得找五十只白鼻子白脚猫,还得没生过孩子的,此乃道家五行生克之说,其他古怪方法难以一一列出。最难对付的要算是纯种魔鬼,它们和圣经中的撒旦很相似,是活在另一个空间的可怕生物,偶尔来到这个世界狩猎蹓跶,遇上这些老爷,那就不是几只蚂蚁几只猫能了结的事面,往往牵动到整个门派甚至整个国家的存亡,幸好的是这种东西只在本门二千年的史藉中出现过不多于四五处,而他执业三年以来,所谓的异灵也只遇到过两次。

  另一个生财的来源是看相。他看相的套路是,先看过去,才看未来,过去看准了,客人才心服,心服了,给钱也就手顺了。由于他看相的名气也越来越响,近来大部分日子都舒舒服服坐在事务所看相批命,出门驱魔的生意尽量推掉。

  这天是礼拜六,没什么生意。慕容奥兰多捧着《新青年》,坐在黄藤安乐椅上打呵欠,想着等下买票子和爱人去看戏。正拿不定主意该去看赵阎王还是少奶奶的扇子的时候,老牛便找上了门来。

  老牛穿一身浆蓝的西装,不过看起来还是活脱脱的庄稼汉子。他肩上托粪筐似地托着只黑沉沉的皮夹子,“砰”地摔在写字台上,头顶的天花都震了震。

  “暗叫捞牛。”他说:“请你驱魔。”
  声音就和长相同样的沉实,慕容奥兰多对他的首个印象就是人如其名。
  “最近预约都满了。”他有点不耐烦。
  老牛半声不吭,掏出一把金闪闪的小钥匙,“卡嚓”、“噗”,皮夹的盖子弹起来,把慕容奥兰多的脸映得五颜六色。

  箱子分成一大两小三个格子,大格子里是挤满的美钞叠子,全是百元面额,算起来总有十万上下。第一只小格子里的是金条,嵌得整整齐齐,砖头似的。旁边的一格东西不多,一只玉镯圈着三块碧绿的猫儿眼,都有姆指大小,玉镯上隐有辉华暗转,而且绝不让猫儿眼的碧光掩过去。慕容奥兰多霎时间不知道是什么事,说道:“怎么?”他的声音变得干巴巴的,活像一头老公羊。

  “拱千。”老牛道。
  “工钱?你要我去暗杀孙文不成?哈哈哈。”慕容奥兰多干笑几声,眼光定定地锁在宝石和金条上。

  “驱个魔。”老牛还是木无表情:“就在城郊,这就去。搞成了全你的,搞砸了三样儿挑一样。”说着拿出一张名片。
  慕容奥兰多接过来看了几眼,道:“行。”

  二、

  背上八宝袋,跟着老牛坐上密封式金龟车,外面什么都看不见,闭了一会眼,只觉得车子向山上行驶。大约三个多小时才停下来。

  眼前是直逼欧陆式城堡的宏伟建筑。之前徘徊着很多人影,有老有少,有男有少。
  “全是守护灵,不愧是大善人。” 慕容奥兰多心道。

  “捞爷在等你。”老牛自是看不见这些游魂。

  一进大厅慕容奥兰多就皱起了眉。对于这种梦寐以求的大得像整座茶楼的殿堂,他简直有几千种方法可以布置得如同天方夜潭里的空中皇宫那样,可是眼前的厅堂烟雾弥漫,昏暗漆黑,令他直起鸡皮疙瘩的颂经声斥塞耳际,居然是个极大的佛堂。

  “妈的,见鬼,以后不用赌钱了。”慕容奥兰多暗骂,这个“捞爷”还真奇怪,佛堂上念经供奉的不是和尚,居然一个个都是尼姑。

  “你老爷呢?”他转头问老牛。
  “在耳漏。”老牛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若无其事地道。慕容奥兰多真不明白在这种浓烟薰眼,善声裂耳的鬼地方,老牛居然精神了很多。跟着他走上二楼,慕容奥兰多故意把楼梯踩得“搭搭”作响。他最烦那些什么都归咎于“心”的佛教门徒,如果这个所谓“捞爷”是个佛徒,那这趟生意恐怕不好做。

  二楼的走廊上排着一个个的房间。楼下的佛声显得遥远了,但楼上到处都安著令他烦躁的佛教摆设,长明灯、莲花灯、如来佛塑像、千手观音瓶、慧可禅师了悟图、鸠摩罗什手抄愣伽经石刻本……

  “除了这些,至此还有没什么古怪的东西。”他心道,作为有真材实料的驱魔道士,通常他一踏进被魔鬼占据的地方,就会立刻生出感应,而这间屋子却全没有半丝鬼灵作祟的迹象。难道是“捞爷”太过敏了?但拿出足够开一家小银行的财富作为驱魔的费用,不管怎么说也不像是儿戏,必是经过周详的考虑。

  两人一先一后地踏步于长廊,造成空洞的响声。那么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忽然间他觉得有点后悔来此,异常丰富的酬金,异常浓厚的佛教气氛,异常平静的魔鬼征象。接下来还有点什么?

  老牛来到最后的一个房间,敲了两下门,推而直进。同时慕容奥兰多感到里面有两个生灵,一个是普通的人,另一个飘飘缈缈,既不像是鬼魂,也不像是妖魔,既没有怨气也没有灵气,以慕容奥兰多的所见所学,竟然不能分辨出它是什么。

  “答答”的木鱼声传入耳中,和厅堂不同,这间起居室中的灯光相当的明亮,陈设也简单朴素,给人清爽的感觉,但那飘缈的生灵之气令慕容奥兰多极不舒服。一个银发苍苍的人对窗而坐,敲着木鱼念着经。

  “捞爷。”老牛的脸上现出关切之极的表情:“暗带了个任来瞧您。”
  老爷转过头,慕容奥兰多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所谓的老爷,原来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婆。

  “这就是你老爷?”他轻声问。
  “她比男子喊大长夫还要厉害,干么子叫不得捞爷?”老牛理直气壮地大声道:“你们个个是这样问,暗从小就是捞爷养大的,谁养大暗的谁就是捞爷,关他男地女地?”

  “阿牛就这脾气,让你见笑了。”“老爷”微笑着道。她看着阿牛的时候,眼神里有很奇怪的东西。除此所有的特征都让慕容奥兰多觉得很舒服,所谓的老爷是个女的这点固然出人意外,但没有绝顶富豪应有的气势和架子却是令人欣慰的事。

  “小伙子贵姓?”老爷站起来,拉过一把椅子。慕容奥兰多慌忙谦让,说道:“我姓慕容……”却不能决定该报真名还是那个洋里洋气的奥兰多。
  “原来是慕容先生。”老爷满布皱纹的眼角闪过柔和抚媚的笑意:“在哪个医院高就?”

  “医院?我……”又要注意那不可捉摸的神秘气息,又要应付眼前老太太措手不及的问题,慕容奥兰多感到不无狼狈。幸好老牛及时凑过去在耳边说了几句,她便略带责备地向仆人瞥了一眼,老牛搔搔头,两人又低声对答几句,最后老爷叹了口气,点点头,又向慕容奥兰多微微一笑。

  “真想不到,恩泽沪江的蔡大善人,竟然是个老太太。”慕容奥兰多为了驱除不安,首先开腔道。他这话倒也没有夸大的地方。蔡大善人是一个神秘的捐款者,修桥铺路,赈济穷苦,每年的捐献比一个大百货公司的营业额还要多得多。
  “也没什么,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老太太眯着眼道:“别叫我大善人,也别叫我老爷,我比你长着几岁,喊声伯母就是。”

  慕容奥兰多点点头,老太太和老牛都不知道就这几句话工夫,他已暗地使了好几套古今中外的“印阳法儿”,想圈住那飘缈的灵气,或是窥察它的来历和本质,但都没有成功。这也是大异于平常的──一进房间就和点子遇上了,却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的能力又多强,祸害有多深,这是个自己甚至是先师都从没有遇到过的魔鬼,他只可以这样假设。

  “听说你是个驱魔天师,还会看相。呵呵。”老太太道:“给我看看好吗?”
  慕容奥兰多点点头,他本不愿意去相她的命,因为对这位老太太的印象实在是很好,不想窥知她的过去。但她既主动出声,自己推托的话反倒显得气虚了,于是道:“老……太太的八字是什么?”

  “废墟里出生的,懂事亲人都已不在。八字什么的不知道了。”老太太仍是和蔼地笑着,看不出是真的丢了八字还是有意考较。
  “上下午知道不?”
  “好像是上午吧。”
  “如果是上午的话,您上面还有个姐姐,两岁没的。您丈夫不在也有三十年了。”慕容奥兰多若有所思地道。

  
三、

  老太太和老牛对瞧了一眼,目光中都露出惊诧的神色。慕容奥兰多并不为奇,这是客人见识他相术之后的当然表现,微笑道:“这位牛老哥,身上有两个疤,老疤主懒散,新疤主勤奋,所以他的样子虽然,啧啧,有点朴实,其实却是个学究。”

  老牛惊呼道:“咦,你咋知道暗是大学毕也地?”老太太却脱口道:“不对啊,哪来的两个疤,明明只有……”说到一半,像是察觉失言,猛地住口。老牛接上去道:“暗是只有背上一个胎疤,咋赖地两个?”慕容奥兰多笑而不语,对于自己的相术,他是绝对充满信心的。

  果然老牛想了半晌,举起左手连连点头,又惊又喜地道:“是了是了,暗十三岁那年,打弹弓弄伤了左手,溜下敞敞地一条疤儿。打从那年过后,暗啥子也不玩,开始拚命地读书,终于考上大学。是了是了,是这么地了。”他越说越兴奋,忽然又“咦”地一声,转头道:“捞爷,您咋知道暗背上有个胎疤儿?”

  老太太咳嗽一声,正要说话,蓦然间发出长长的嘶叫,指着前面吃吃地道:“你、你、你又来了!你又来了!”她的脸色刷地变得铁青,慈和的面容在惊恐的侵袭下,竟显得有点狰狞了。

  慕容奥兰多忙从怀里掏出符咒,贴在她印堂之上,清虚太极咒还没有念到小半,老太太青筋暴突的手一挥,就把符咒捏成一团。他学的龙虎山驱鬼术分九品,平常的鬼灵只需要六七品就能摆平有余,清虚太极咒是上中品,也就是第二品的强力咒语,因为捉摸不到那魔鬼的虚实,所以才一上来就下重手。谁知道老太太浑若不觉,还是不断地嘶叫:“你又来了!你又来了!”眼珠凸得老出,口鼻都渗出血丝

  “快来任哪!捞爷又发作了!”阿牛跑到门口冲着楼下大喊,这边慕容奥兰多连试了几套法术,连耶稣会的圣水也洒上了,仍是不见一点作用,他出师以来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没奈何只好伸指点在老太太的泥丸宫上,拘禁了她的行动。只见她摊倒在椅子上,两只惨白尖利的虎牙直伸到嘴唇外,双眼红丝满布,眼珠盯着天花板转来转去,像是在追踪什么东西,目光又是愤恨,又是恐惧。

  慕容奥兰多开通灵视,顺着她的眼光仰望,天花处倒是有几个浮灵,但都露出害怕的模样,显然那作怪的东西连别的灵体也对之十分畏惧。然而那正点子慕容奥兰多就是什么也瞧不出来,作为一个驱魔大师,明明和魔鬼共处一室,却连它的影子也捞不着,这份窝囊自是不待言。

  “哪来的活赤佬,老虎不发威当老子病猫!”他一边咒骂一边打开八宝袋。里面是他赖以走江湖的三宝:龙虎山正宗桃木剑、绝版死海召唤大辞典、红灯牌盒子炮。他咬破指尖蘸在桃木剑尖上,随手挽了个剑花,对着老太太凌空写起斗姥咒。斗姥元君是太岁之祖,神咒分圆、玄、喜、生、刑、冲、害、克八诀,每诀又分“相”、“自”两道,能够转安成危,转危为安,运转乾坤,已经是上上品的咒术。

  蔡老太现在犯的是四恶诀,他便以四善诀相抵,从相玄自玄一路划到相生自生,累得满头大汗,蔡老太仍是毫无起色。忽然间一排尼姑鱼贯而入,不由分说围着老太念起清心咒来,反倒把他挤在旁边。

  “先生,这作怪地到低是啥子东西?”老牛凑过来轻轻问道。慕容奥兰多正没好气,喝道:“刚刚有点眉目,就让她们进来捣了局!暗咋子知道?”他提高声音,有心让尼姑们听见,其中有个尼姑抬头瞧了他一眼,这尼姑长长的马脸,眼珠已被浑浊的白内障侵占过半,但目光仍是不失清明,她微微摇头,指指蔡老太,后者竟已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喽好喽,总算又挨过一回。”老牛又喜又倦地道。

  四、

  蔡老太这一觉直睡到晚上还不醒。慕容奥兰多等尼姑们完了晚课,这才在老牛的带领下到处巡视。这屋子外面瞧着吓人,里面更是宽大,四层楼加上地下室,足有一百二十多个房间。慕容奥兰多逐间巡查,包括尼姑们歇息的房间也照进不误,整整忙活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仍是没有进展,既没有被隐藏的生尸,也没有异灵,更没有纯正的魔鬼。

  “嘿,你老哥精神倒好!”两人回到老牛的房间,慕容奥兰多把身子埋进软绵绵的沙发,说道。
  “为了捞爷暗把命给您也行,别说是一个晚上不睡觉。”老牛拍拍胸脯。
  “这房子是老太太造的,还是从别人手上买来的?”
  “是捞爷的丈夫造地。”老牛道:“难道是这房子出了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反而倒好办了。”
  “什么意思?”慕容奥兰多扬眉。
  “捞爷每年都捐大笔的千出来,现在她的财产已经捐得七七八八,赏个月把这所房子也抵给了银行,马上就要搬走地。”

  慕容奥兰多吐了吐舌头,比起那些个十停中拿零点一停出来做戏施舍的所谓善长仁翁,老太太这种简直是圣人的行为。可惜事情和房子并没有什么联系。俗话说天道无亲,常予善人,真正的善良之辈,绝不可能遭遇魔鬼的缠绕,这是所有宗教门派的共同观点。既然不是房子遗留下来的灵物作怪,那么唯一的可能也就是老太太以前做过什么大的恶事,或是和某些怨灵结下极深的仇怨。

  他可不敢在老牛面前讲这个,天知道这个把老太太当成天神的家伙会有什么反应。
  “老太太醒了没有?我想亲自找她谈谈。”他说。

  和上回同样,他推门入内的时候,蔡老太便停下木鱼,转身站起来为他拉椅子。她的神色又恢复泰然慈和,和入魔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股虚浮难测的灵力仍然盘旋不休。

  “你也看见了,一发作就是那个样子。”她苦笑道:“十多年前就有了,看到一团血红的影子,不断朝我脸上扑打,耳朵什么别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又尖又利的哭声。我不断捐钱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个。可是钱越捐得多,发作得反而更厉害更频密了,开始的时候每年三次,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那是观世音菩萨的三个生日。到现在三两天就来折磨我一回,唉,我这生没造什么孽,要不就是前生造多了孽,这生才遭报应。所谓行善遭厄,祖有余恶,为恶遇德,祖有余善。”
  慕容奥兰多最烦这些套子,挥了挥手道:“这种说法明显不对。按你说的祖宗干了大好事,他的子孙就能杀人放火了?祖宗干了大恶事,那他的子孙也不用做人了,不管行什么好事,一句祖有余恶都抵消掉。”

  老太太微笑点头,不过慕容奥兰多知道她也不认同自己,只是懒得争论而已。他早已看出这老人外表柔弱,其实心志坚如铁石,世上能打动她固有观念的东西并不多,否则也不会把所有财产都像倒水那样倒出去了。

  “我看了一遍房子,没有多大关系。”他小心翼翼地道:“驱魔的步骤有三道,溯本知察驱役。追溯本因,才能弄清楚点子的来历,知己知彼,才能施法击破。通常被魔鬼搔扰的理由不外三个,第一个是犯着了房子的凶物或是太岁,但缠着你的那东西和这间房子没有半点关系。第二是所谓的天魔附身,其人必定是有权有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享,被夺身后性情大变,供魔神驱役,您老这情况也和这个不太像……那么只有第三种可能,也就您刚才说的……”

  “我以前造了孽?”老太太的脸色微微闪过一丝不安。
  “也非一定造孽不可,有时候是无意的做下了牵连广大的事,自己一直都不知道。”慕容奥兰多忙解释道:“我想使用本门的入梦窥昔法,看一下您的过去,当然,要先得到您的同意。”

  老太太沉思了半晌,道:“好吧。”

  所谓的入梦窥昔法是流行于死海的一种黑巫术,通过复杂的仪式将施术者和对像的精神连在一起,这样施术者便可以对像的角度经历对像记忆中印像最深刻的事。

  这种巫术需要把两人的血相混作为引子,然后同时被催眠入梦。慕容奥兰多让老牛把他的秘书表妹叫来做催眠者,但老牛坚决不肯让第三者知道地址和大善人的事。两人口沫横飞了半个小时,终以慕容奥兰多让步告终,只好让老牛找两个像样的助手来,谁知道偌大的宅子除了老太太和他两主仆居然没有第三个识字的,催眠这玩意弄得不好后果可大可小,老牛勉强充当老太太的催眠者,慕容奥兰多自己的催眠者却实在不敢委托这些连催眠两个字都不认识的乡下人。

  “要不去找了因师傅?”老牛道:“她好像识得字儿。”
  “那尼姑头子?”慕容奥兰多皱了皱眉。
  “再也没有别任了。”老牛摊手:“要不暗一个干两个的活儿。”

  五、

  “一切看钱份上。”慕容奥兰多看着马脸尼姑了因走进来,睁着那双白内障的眼睛向自己打招呼时心道。

  他把步骤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见两人虽然点头,却都现出似懂非懂的神情,于是不厌其烦地再说了两次。这才用银针刺破自己和老太太的指尖,把血混着无根水各自喝下,对面盘膝而坐。老牛和了因则战战兢兢地把特制的黑白圆盘对准两人的眼睛,以相同的节奏转动。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慕容奥兰多的意识很快进入梦的层次,未几他眼前从混沌一片转而光亮,接着他听到自己“哇”地哭了出来。那是蔡老太出生时的残留记忆,她的父母都是一脸朴实的庄嫁人,四周的村落满目疮痍,看来刚受过水灾的蹂躏。接着他发现自己正在绿意盎然的田园中蹦蹦跳跳,身边跟着头花脸小狗,从老太太的灵识中得知这是四岁的时候,也是她一生最快活的时光。过不了多才日子她的父亲也继难产的母亲之后撒手离去。

  “轰!”传来震耳的爆炸声。这已是她十六岁的那年,在烟火弥漫中向前奔走,然后她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那是个奄奄一息,穿着军服的男人,虽然丧心病狂的追兵就在身后不远处,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救起那男子……

  接下来和那些童话小说中的情节没有什么两样。原来男人是某个军阀的独生儿子,两人后来结了婚,军阀死后,所拥的军事力量烟消云散,却留给夫妻两人极之可观的财富。他们就像童话故事中的主角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丈夫死后,蔡老太致力于慈善和宗教事业,把所有的积蓄逐笔拨出建造学校、孤儿院、佛寺,她自己住在丈夫的故居,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一切看起来如此合理,但慕容奥兰多却觉得事情没有那样简单。他感到蔡老太在引导着他的搜寻,有意要隐瞒某些事,这种精神上的角力非心志坚韧,执着无比者不能做到,然而老太太输在没有受过相关的训练,还不足以让慕容奥兰多这种驱魔大师栽筋斗。他很快就找到对方精神中的一丝破绽,然后循着这缺口一路深溯而进,在突破阻力越来越强的意识暗道之后,眼前猛然一亮,同时听到低低的抽泣。

  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昏暗的柴房之中,蔡老太,年轻的蔡老太被一个粗壮的家伙按在地上,发生着什么事已经很明显了,她正被强奸。那家伙不管身下的女人如何哀求如何嘶唤,只是一个劲地发泄兽欲。慕容奥兰多虽然知道这早就成为历史的一部分,还是忍不住眼中喷火。

  女人发出一阵凄厉之极的惨叫,那混蛋却像个漏气皮球似地伏在她身上,久久不动。霎时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未几男人站起来,侧转身子一面收束裤带一面哼哼唧唧,他并没有发现地上的女人哆嗦着手摸到了一柄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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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21:20:54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以后就是暗捞牛的人了,暗说一你不能说二,暗让你向东你不能向西,要不然暗就把咱俩儿的事告诉你汉子!”男人说着把脸转向慕容奥兰多这一边。

  “老牛!是老牛!”慕容奥兰多在心中大呼:“怎么可能是他?”但室中的光线虽然昏暗,这家伙的五官还是可以清楚辨认的,分明就是老牛。谁能想到一对纯朴深情的老主仆,竟然会有奸情?蓦地里赤裸的女人跳起来,把柴刀死命砸在老牛头上,血光遮住了整个画面,与此同时一声似有似无,阴森入骨的笑声传入的慕容奥兰多耳中,从耳际直透入心,紧接着四周泛起一阵血色的雾,把老牛和女人迅速淹没。

  “该死!居然乘虚而入!”慕容奥兰多感到自己的意识渐渐地远离自己,那不可捉摸的魔鬼原来一直窥伺在侧,趁他因震惊而心神分散的时候作出攻击。雾越来越浓,睡意如海啸般一波一波冲击他的心志,他明明知道自己会永远坠入梦中,陷入永远的长眠,再也不会醒来,却像个落入浮沙逐渐下沉的人,在早知结局的情况下不能有任何的改变。

  就在将睡未睡之际,手上忽然被某人紧紧地拉住,他大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之中,身子被冷汗浸得湿透,“答答”地往下滴。而及时拉着他的手,把他从魔鬼的偷袭中挽救出来的,赫然是了因尼姑,她其貌不扬,不料竟是个大行家。

  “啊,醒啦醒啦!”老牛又惊又喜地叫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想先休息一下。”慕容奥兰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也不看老牛一眼:“老太太很快就会醒过来的。”说着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向房门走去。

  六、

  三小时后,再次进入老太太的房中,这一次她没有敲木鱼,而是对着进来的地方呆坐,面前早就放好了一张椅子。慕容奥兰多一声不响地坐下,看着她清澄的眼睛。两人都不说话,或者说,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但两人之间似乎有太多的话要说清楚,却也有太多的话不知该如何启齿,以至于寂静一直笼罩在他们周围。

  “本来我想一走了之。”终于还是由慕容奥兰多打破沉默:“但作为一个驱魔专家,却决不能在没弄清楚点子是个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就收手,我有自尊心。”

  老太太点点头表示明白,道:“你心里一定是很瞧不起我对吧。”
  “客人的私事从不是我想过问的,这次的情况有点例外,因为你和老牛的关系似乎是所有麻烦的源头。”慕容奥兰多尽量使口气变得业务化。

  “既然你已看到了。”老太太叹了口气:“那我也不必隐瞒什么。没错,阿牛是我的亲生儿子。”

  “什么?”慕容奥兰多脱口叫道:“他是你儿子?”
  老太太看见他满脸出乎意料的样子,也呆了一呆,道:“难道不是?他们两父子,不但样子长得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连说话的口气也相差无几,唉。”

  听罢老太太慢慢道出沉痛的往事,慕容奥兰多不由松了口气,原来自己还是弄错了。蔡老太和小将军结婚之后,一切都过得十分圆满,唯有一个大烦恼,那就是不管怎么努力,膝下总是无所出。不过两人都十分豁达,也懒得去查到底是谁的原因。小将军父亲死后,全家移居上海做丝绸和洋行生意,整天杭州上海天津无锡四处跑,家里的事情都交给姓牛的管家打理。

  牛管家曾是他父亲的副官,对他们家忠心耿耿,可是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头一直在喜欢蔡老太,有一年春节,小将军出远门办货,蔡老太体恤佣人,大多打发他们回乡过年,家里空荡荡的,牛管家积压已久的兽性终于爆发出来,把女主人挟到柴房中奸污了。

  “当时我只想到,这个姓牛的,把我的一切都毁了。我恨他,恨他入骨,于是趁他不为意的时候,用柴刀狠狠地砍下了他的头。”老太太茫然道:“此后我生了一场大病,足足三个月才好。可是恶梦并没有过去,我怀了牛管家的骨肉。丈夫很爱我,也是个很开明的人,他不让我打掉孩子,生下来之后,起了个名叫阿牛。等他几岁的时候,只对他说父母都死了,我们家和他们家是世交,所以把他收养过来。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一直以仆人自居,对我和我丈夫都百般孝顺…唉。”

  “怪不得一个仆人还能读上大学。呵呵,先前我可是都想错了。”慕容奥兰多拍了拍脑袋。他本来以为是老牛本人奸污了蔡老太,听她这一说,才想起老牛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蔡老太年轻的时候他只是个娃娃,而自己在梦中看到的那家伙,却已是年过半百,说什么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要知道这件事被老太太严密地紧封在记忆的深处,无法判断出发生的时序,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误会。他对老牛和蔡老太都很有好感,蔡老太菩萨般的心肠那是不用说了,老牛表现出来的赤诚忠心,于如今这个人吃人的社会也是非常难得。

  “说出来很不好意思。”老太太又道:“我本来并没有找慕容先生您的意思。是阿牛他看我太痛苦,这才自说自话来找你的,给你的那笔酬劳,都是我丈夫死时留给他的遗产。阿牛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我的亲生儿子,可是他待我却比对母亲还要好。”

  慕容奥兰多点点头,误会已经澄清,那么问题又来了。很明显那该死的魔鬼与这段往事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难道是牛管家阴魂不散,来搔扰仇人吗?但他死有余辜,灵魂不该有多重的怨气,而且以慕容奥兰多的所知,人的灵魂再枉死得厉害,也不可能有多大的能耐,现在这点子却深不可测,连他这个驱魔大师也险些着了道儿。

  “报应,真的是报应。”老太太道:“这件事说出来以后,我也舒服很多了。人是我杀的,报应在我身上也很应该。一切都是注定的哦。”

  “这事说到天脚边,都不是您的错。”慕容奥兰多道:“那个牛管家,你们夫妻待他像一家人似的,他居然污辱主母,简直是狼心狗肺,死有余辜,要是杀了这样的人也会遭报应,那包青天啊狄青天什么的眼下都在地狱里蹲着呢。”

  “年青人,千万别这么说。地狱这个词可是提不得的,一个人作恶,自有天来收拾他,却轮不到咱们凡人动手。况且他心里喜欢我,一时冲动做下错事,我却连个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他……最该死的其实是我啊,要是没有我,他也不会犯错,也不会有阿牛,我丈夫也不用做活乌龟……。”蔡老太道:“你看我不是现世报了么?呵呵,你是个很厉害的天师,驱过大大小小的妖魔鬼怪,可是这次你却束手无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老太太神秘地一笑,瞧起来竟有些阴沉,她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折磨我,取我性命的是老天爷,是菩萨,你的本事再大,也没法子跟老天斗,跟菩萨斗,呵呵呵。”

  七、

  谈话以老太太的又一次发作为终点。和上回一样,她让旁观者体会了什么叫生不如死,人间地狱。慕容奥兰多用尽法门,还是没有任何作用,只能巴巴地等她自己平伏。

  已经是第三天了,慕容奥兰多想的还是同一个问题,这魔鬼到底是什么?看来它既不想杀死蔡老太,也不想夺取她的身体,只是一次又一次无意味地折磨她而已。难道它是牛管家的灵魂?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又难道它真如老太所说,是老天爷,是菩萨?这当然也是荒谬的事,为了自卫而杀一个坏蛋,无论如何不是过错,要真是连这样都有罪的话,那这个世界尚有什么公理还有什么正义?

  “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他心道:“如此善人,就算对方真是什么老天爷,我拚了命也要和它斗一斗。”打定注意,取出死海召唤大辞典,翻到第三千三百三十三页,默默颂念几遍,然后来到楼下了因尼姑的房间外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现出马脸和白内障。了因什么也不说,做个请入的手势,等他走进房间,又伸手让他坐下。

  “有事要拜托师太。”慕容奥兰多知道和这种深藏不露的人打交道,开门见山是最有效的方法:“说来惭愧,还没有谢过救命之恩,就又来作不情之请。”
  “是为了老太太吗?”了因的声音出奇的清澈,如果不看相貌,真以为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女郎:“我们都靠她供养,她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慕容居士即管吩咐便是,就怕贫尼文不行武不行,碍手碍脚。”

  慕容奥兰多狡黠地笑道:“师太手上的功夫,小可已经领教过,你就不必过谦了。吩咐不敢,只是想劳烦师太做个护法而已。”

  “居士仍是执意要做这单生意?”
  “也不全是为了钱。师太是学佛的,最了解因果报应,像蔡老太这种不折不扣的好人,当今世界还上哪找第二个去?小可做人也做了二三十年,真没见过像她般执着为善的人。我虽然不信佛,但也得提提这因果报应四个字,要是她被那魔鬼活活整死,那我也不必老老实实赚钱了,干脆扛着枪去劫银行吧,反正这世界没有公理没有正义,谁的力量大谁就说了算。何苦像老太太般执着?”

  了因师太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叹了口气:“蔡老太受苦,正是因为她过于执着了。”
  “什么意思?”慕容奥兰多心中一动:“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了因点点头,又摇摇头:“正如居士所见,贫尼对于趋吉避凶也有一点研究,要是寻常的妖魔作祟,贫尼顺手就料理了,何必劳烦居士巴巴地赶来?眼下居士和我判断相同,既不是这房子有什么太岁凶物,也不是蔡老太表里不一,作下大恶之事,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她顿了顿,像是在思索如何措辞,片刻后才微笑道:“贫尼只能说,因果报应,神佛魔鬼,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觉得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这就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慕容奥兰多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道:“师太这么说,是不是在推托我?”
  “当然不是,我这个护法该怎么当,居士就请吩咐吧。”了因说。

  八、

  当晚蔡老太的房中摆起了由蜡烛砌成的六星阵。
  这是慕容奥兰多最后的绝招──召唤大法。当年攻读函授课程的时候,召唤术这科他足足考了三次才过关。所谓的召唤和中国的茅山请神相似,不过茅山请神杂乱无章,至多是弄个什么金甲神下来,玩玩吞剑吃火,远不及海地召唤术的博大精深和系统化。他手上的绝版死海召唤大辞典详细罗列了上万种异世界魔神的召唤方法和作用,如今所要召唤的当然是最强力的魔神,叫做不净王,既然正路的方法都无效,那就只好试试以毒攻毒了。

  从黄昏开始就张罗各种各样刁钻古怪的仪式用具,忙得众人满头大汗,好不容易都准备停当,离十二点只有五分钟不到。于是慕容奥兰多和蔡老太相对盘膝坐在六星阵的正中,两人左右手的食中姆指都套着红线,分别连着列在各个边角上的六灵物:童男、童女、黑猫、犀角、辞典、柳条。童男童女是厨娘的双胞胎儿女,黑猫让老牛提着,不住哇哇怪叫,把手掌抓得伤痕累累,他却咬牙苦忍,哼都不哼一声。

  了因师太坐在房间的角落处,低头念经,看起来好像和阵式无关,其实她的角色至关紧要。她手上握有慕容奥兰多的本命符咒,万一后者无法驾驭魔神,她就得捏碎符纸,这样慕容奥兰多就会立刻死亡,以防魔神借人体长驻世间。

  “当当当……”墙上打响了钟声,黑猫的挣扎蓦地猛烈起来,叫声也转趋凄厉。“砰!”一阵冷风冲开窗户,把灯罩吹得摇摇欲坠。

  慕容奥兰多忽地抬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与此同时十二根红线发出蓝森森的光,与跳跃的烛火合流,便如一片起伏着诡异波涛的蓝色湖面。不多时两缕若有若无的黑烟从蓝焰中冒了出来,在半空里蛇似地缠绕舞动,渐渐融合散布在慕容奥兰多的头顶,形状越来越清晰,赫然是只巨大的苍蝇。

  巨蝇拍动四只薄翼,硕大的复眼闪动着妖异的光芒。它张开血色的大口,吐出无数嗡嗡作响的小苍蝇,结队向着天花的中心直冲过去。

  老牛长那么大,做梦也没有见到过如此恐怖的事。蝇群飞过的地方,隐约看到烟状的人形被扯得肢离破碎,他可不知道这都是被不净王波及消灭的游魂,还以为是魔鬼现了形。正在和巨蝇搏斗。低头瞧瞧六角星阵中央,还好蔡老太仍是闭眼静坐,仿佛什么也知道,对面的慕容奥兰多看起来却脸色灰白,倒像是死去了好几天的尸体似的。

  他自然想不到这时候的慕容奥兰多,正是和死人没有什么分别,因为他的魂魄已经脱离躯壳,与巨蝇不净王合成一体。他驾驭着不净王的强大灵力,撕开空间的每一个折叠和角落,搜索那魔鬼的躲藏之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净王的反抗力量比预期中还要猛烈得多,只怕过不了多少时候,就要反过来控制自己的心神。终于眼前爆起血色的强光,一个人形的灵体从光中闪现。

  “总算现身了!”慕容奥兰多忙指挥不净王扑上去,那魔鬼极之狡猾,它好像知道不净王的追捕是有时间限制的,一味在狭小的空间中躲来躲去,蝇群衔尾直追,几次都让它躲避开去,它一面游走,一面发出男女不辨尖利阴森的惨笑,像是在嘲讽对手的无知。

  “慕容居士,不要再坚持下去了!留神因小失大!”了因的声音传入耳际。慕容奥兰多何尝不知道自己灵力将近枯竭,再勉强追击,极有可能被不净王反噬,白白送掉性命,但脑海中闪过蔡老太慈厚的容貌,想到这个黑白不分残酷冷血的恶灵就在眼前,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你再不收手,就不要怪我了!”了因道。慕容奥兰多心中一怔,猛然听到下方的老牛高声惊呼,看见了因师太抢到六角星阵中,手上拿着自己三宝之一的盒子炮,对准蔡老太的太阳穴扳动保险掣。

  “喂,你疯了!”慕容奥兰多正要以最后残存的力量驱动巨蝇加以阻止,却听了因叫道:“就是现在!”

  “什么现在?”不知所措之际,前方的恶灵也尖声嘶叫,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因。慕容奥兰多可管不了它这是什么意思,鼓起最后的灵力,不净王的口中吐出鲜红的舌头,闪电似的把那恶灵缠了个结实。

  恶灵尖叫挣扎,但不净王是异世界的王者,力量强大之极,不管它怎么上窜下跳,鲜红的舌头就像树根似地动也不动。
  正要把它撕成碎片,恶灵猛然转过脸来。
  慕容奥兰多迎上它的目光,心中大震,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尾声、

  和老牛他们告别,回到事务所的第三天。
  这几天慕容奥兰多什么也没有做,翻来翻去地思考在那古堡式建筑里的经历,尤其是和恶灵正面交锋的经过。

  他终于没有把那恶灵撕碎。和它目光相触的一刹,他已明白了这恶魔的来历,从而作出决定。

  “因果报应,神佛魔鬼,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觉得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这就是个怎么样的世界……”了因如是说。当时他不理解,现在也不甚理解,却有了点体会。

  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带着无尽的执着,蔡老太也不例外。在她的世界里,一个人作恶,自有天来收拾他,却轮不到凡人动手,否则你就也是罪大恶极之徒,菩萨就会来收拾你,就算张天师复生也救不了你。

  所以,他终于没有把那恶灵撕碎。和它目光相触的一刹,他也和了因一样,明白了这恶魔的来历。

  “杀了它等于杀了蔡老太。”慕容奥兰多按着眉心,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恶魔的脸。
  蔡老太的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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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8 01:25: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带着无尽的执着,一个人作恶,自有天来收拾他,却轮不到凡人动手,否则你就也是罪大恶极之徒,菩萨就会来收拾你,就算张天师复生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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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8 16:24:01 | 显示全部楼层
哇  好长好长啊 终于看完了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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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8 18:30:54 | 显示全部楼层
終于看完了
很好看的帖子  而且  好像有著深刻的含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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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0 16:58:35 | 显示全部楼层
顶一下!自己就是心中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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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1 05:52:4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长  终于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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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1 16:34:19 | 显示全部楼层
值得回味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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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1 17:5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长,还在看,蛮不错的,那,真正人心中的魔鬼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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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1 21:07:2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是自己召唤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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