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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诛仙》 强烈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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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1:31:1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站在了鬼王石室的门口。

    沉沉的石门外,响起了那个已经算是熟悉的声音,鬼王端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知怎么,掠过了女儿的身影。一股复杂之极的情绪,正在他的脑海中浮沉。

    石门打开了,现出了鬼厉的身影。

    ‘你来了。’鬼王淡淡地道。

    ‘是。’鬼厉缓缓点头,声音同样平淡。

    两个男人,都沉默了下来,像是他们之间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片刻之后,鬼厉道:‘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你说吧!’

    鬼厉淡淡道:‘你已经带着教众回到此处,而我也将饕餮给你带了回来,如果最近没有其他的事,我想再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救碧瑶的法子。’

    鬼王眉头一皱,向鬼厉看了一眼,便在这时,忽地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那个传令的教众跑了过来,急匆匆地正要说话的时候,忽地看到鬼厉与鬼王正面对面说话,不禁怔了一下。

    鬼王静静地向那个人挥了挥手,那人迟疑片刻,弯腰行了一礼,悄悄退了下去。鬼王的目光,慢慢转到了鬼厉的身上,这个年轻人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放眼魔教上下,此刻无论是谁,站在鬼王面前都必然是诚惶诚恐的,只有他,似乎从来也没有畏惧过。

    这便是女儿倾心所爱的男子么?

    ‘你去吧!’鬼王的声音里,突然像是多了几分疲倦。

    鬼厉默默点了点头,不久之前的那场斗法,虽然他们两人都装着没有这回事一样,但明显的,他们之间原本就不亲切的关系,似乎又疏远了许多。

    他转身向外走去,只是就在他将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忽地,他的身躯顿了一下。一股莫名的诡异气息,不知从何而来,像是突然之间置身于万丈血水所聚之深渊,艰难而不可呼吸,又似巨涛转眼压过,血腥之气如灭顶之灾,在耳边剧烈轰鸣。

    鬼厉脸色为之一变!

    但这股诡异气息,如同一场幻梦,转瞬即逝,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恢复如常。

    鬼王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了起来,平淡而不带有一丝感情,‘怎么了?’

    鬼厉背对着他,伫立了片刻,淡淡道:‘没什么。’

    说完,缓缓走了开去。

    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当与石壁完全合齿的时候,鬼厉忽地迅疾之极的一个转身,双眼之中精光闪现,深深地望着鬼王那个石门,他目光深邃难明,似乎还有几分困惑。

    而石室之内的鬼王,也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那石门许久,似乎在思索什么,但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走到石室的另一头,在石壁之上某处拍了几下,片刻之后,看似完整一块的石壁竟然向旁边移开了,露出了一个一人通行的秘道,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从那个秘道之中散发出来。

    鬼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石壁在他身后,缓缓合上了。

    中土某地,距离南疆已有千里之遥,倒是和青云山更近些。

    此处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看去山脉起伏,其中一条长河流淌而过。

    若以地理志细细考量,则此处无名山脉,当属于庞大无比的青云山山脉的尾端一部,而崇山峻岭之间的那条长河,也算的上是河阳城外那条河流的上游支流之一。只是毕竟是远离了青云灵脉所在,这里只见得猛兽出没,猿啼虎啸,却无一丝半分的仙气灵性了。

    只是就在这天地遗忘之所在,却在今日被打破了沉静。

    两道人影划天而过,前后追逐,前一人黑影罩身,后一人却是灰光闪现,彼此都快若闪电。黑影之人在空中或上或下,忽而又坠入荒林,曲折腾挪,极尽巧事,无奈他身后追逐之灰影却当真有不测神通,见招拆招,竟是紧紧追逐,不曾落下半分,眼看着还渐渐迫近了上来。

    忽地,前头那黑影似乎知道暂时已无法摆脱身后之人的追逐,在迅疾如电的飞奔中忽地身躯猛然一顿,登时只见黑影颤动,竟是如钉子一般钉在原地。而几乎是在同时,黑影又迅速无比的转过身来,右手凭空连点了五下。

    只听‘咄咄’之声冒起,这荒林之中,白日之下,赫然竟现出了五点阴火,火焰之中隐现狰狞骷髅,呼啸风起,却是向身后追来的灰影扑去。

    那灰影瞬间已到了跟前,却也是说停就停,只是看他全神贯注,却是如临大敌,显然对这五点阴火不敢掉以轻心。片刻之后,只见灰影人手边一阵寒光流转,却是祭出了一件晶莹剔透的两头尖锐的管状法宝。

    这法宝甫一出现,登时周围附近的地面和荒木树枝之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霜,周围的气温也顿时寒了下来。只见五点阴火如风而来,灰影人法宝在空中一个旋转,却是将这五点阴火尽数都吸在了法宝管身之上。

    片刻之后,如火遇寒冰,五点阴火缓缓黯淡下去,终于消灭。

    而黑光灰气,也逐渐散去。

    ‘九寒凝冰刺……果然是不得了的法宝啊!’似感叹,又似赞赏,却浑然没有气恼的口气,那个黑衣人静静地道。

    而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灰衣老者,赫然正是南疆焚香谷的第二号人物,上官策,而在他手中的那件法宝,自然也是当年曾经让九尾天狐也有些忌惮的九寒凝冰刺了。

    上官策干笑了两声,低沉着声音,道:‘能得到你巫妖夸赏,真是不容易啊!’

    这个黑衣人,竟然就是当日在南疆镇魔古洞中逃生的巫妖,只不知为何他竟然与上官策变成这般追逐的境遇。

    巫妖上下打量了上官策几眼,忽地叹了口气,道:‘老友,你我也并非是一两日的交情了,为何偏偏还要对我苦苦相逼?’

    上官策淡淡道:‘我的目的早就与你说过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们焚香谷谷主想见见阁下,有些事情不妨深谈,所以请阁下移步焚香谷,就这么简单。’

    巫妖摇头苦笑,道:‘你那位谷主师兄,心计太深,我虽然痴活世间不死,却自问比不上他。再说你们的来意我还不清楚么,无非就是为了我们巫族的那些秘密吧?’

    上官策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如今南疆狼藉,五族纷乱,正需要焚香谷出来主持大计,何况我们也并非心存恶意,再怎么说,我们也比那穷凶极恶的兽妖好的多了吧?’

    巫妖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巫族天火之秘,我实不知,老友你看在我们多年交情份上,就放过我吧!’

    上官策摇了摇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说完,他手中九寒凝冰刺缓缓在半空划过一个半圆,散发出凛冽寒气,再度向巫妖逼上前来。

    巫妖站立不动,不知是不是已经了解了自己是不可能逃过上官策的追逐的,放弃了努力,只是淡淡道:‘老友,这世间之大,事事变幻无端,我当日没有追随娘娘和大哥于九泉之下,便是想趁著有生之年,再到中土看看这世间百态。难道连这个小小要求,你也不肯给我机会么?’

    上官策冷哼一声,不去理会,显然对此话一点也不相信,此刻他已逼近巫妖身前三尺,但就在此时,他忽然脸色大变,双眼紧盯着地下。

    只见白日之中,阳光照耀而下,巫妖的身躯看似飘飘荡荡,却没有影子的迹象,而且身躯随风轻轻颤动,看着竟有飘起的迹象。

    上官策身形一动,转眼已到巫妖身前,九寒凝冰刺当头劈下,登时只见一道寒光以无坚不摧之势,生生将巫妖从中间劈开两半,只是这两半身躯,转眼间竟成了黑色烟气,在空气中迅速飘散了。

    上官策气得老脸发白,自知不经意间,竟然又中了巫妖一次障眼法。狠狠一跺脚,他拔身而起,跃至半空,四下眺望,只见一道黑影远远遁逃,却是向北方而去,当下更不多言,化作灰光,径直追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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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1:31: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故乡

青云山下。

    天高云淡,站在山脚之下仰首看去,只见得蔚蓝一片,徐徐微风吹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陆雪琪看了好一会,周围无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发觉这僻静山脚下,有这么一个美丽女子静静看天。清风吹来,她披肩的秀发轻轻飘动,掠过她略显得清瘦的脸庞。

    水月大师的临行叮嘱,不绝回响在她的耳旁。

    ‘当年从道玄师兄和万师兄的对话里,我们知道原来历代青云门掌教真人,都会在自己还算清醒的时候,将这个秘密告诉下一代将要传位的弟子,而历代祖师传下的遗命,便是为了青云门的声誉和天下苍生,为了免造更多的杀孽,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传位弟子可以弑师……’

    ‘今次道玄师兄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告诉萧逸才这个秘密,以我推想,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道玄师兄在下定决心告诉萧逸才这个秘密之前,已然被诛仙古剑之魔灵反噬;其二,便是道玄师兄自恃道行深厚,特别是十年前一场激战,他动用了诛仙剑阵但并未见心魔反噬,故而以为这次也可以抵挡过去,待到真正魔灵反噬其身的时候,已经迟了。’

    ‘只是虽然变故如此,但我们身为青云子弟,无论如何不能置身事外,田不易失踪,苏师妹方寸大乱,只有我来做此危难决断。只盼一切都在山上结束,你也不必参予其中,但若是果真竟在山下发现了他们,你也当尽心担此大任,青云历代祖师有灵,必然会庇护你我师徒二人的!’

    陆雪琪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呼吸。

    她转过头眺望,背后那片巍峨山川,俊秀挺拔,远山起伏含黛,近看危岩突兀,处处都是风姿,在在皆为风景。

    高耸入云,凌绝天下。

    是为青云!

    她嘴角边,慢慢的浮现出一丝淡淡而温暖的笑意,这片山脉,终究是养育了她长大成人的地方,有她尊敬的师长、亲密的师姐师妹,还有曾经拥有的……回忆。

    她转身,迈步而去,白衣正如雪,飘飘而动,天地如许之大,苍穹无限,纵然是绝世容颜,盖世英雄,也许只不过还是沧海一粟吧!

    说来,也还是第一次,受了师长之命下山而来,却没有任何明确的地方可以去。虽然身负重责大任,可是却不知道到底该去何处完成这个任务,想想倒有几分可笑。

    天琊安静地握在手间,却没有熟悉的感觉,应该说早已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了吧,淡淡的蓝色光辉,也已收敛在剑鞘之内。一人一剑,信步走来。

    该向何处去呢?

    天地如许之大!

    眼前是一条三岔路口,陆雪琪停下了脚步,倒并非她不识路,青云门弟子之中,她算是下山较为频繁的人了,眼前一条平坦大路,她也走过了无数次,正是青云山向外最便捷的路途,直接通往青云山下最大的城镇河阳城。

    而另外一条岔路,看去荒废了许久了,野草横生,也只有岔路口附近的一段依稀可见,远望进去,更远的地方早已被荒草淹没了。

    其实这种小径山路,从青云山上下来不知有多少,有许多小径都是生活在青云山脚下附近村庄的村民们,为了生计上山砍柴或是采摘野果走出来的,也有很多的路,由于种种原因,年深月久,便也成了这番荒废模样。

    这条路,谁又知道通向何处,又有谁会记得,有什么人曾经走过呢?

    陆雪琪微微摇头,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从南疆回来之后,与那个人分离至今,她的心境,真的已经改变了许多。

    她轻轻甩了甩头,想要将这念头抛开,便要重新走上大路而去。这时,从大路那头走过来三三两两的村民,有老有少,看衣衫服饰,多是带了斧子麻绳和扁担,看来都是附近村庄里要上山砍柴的樵夫。

    走到近处,这些樵夫看到陆雪琪,一个个都侧身让开,面上露出尊敬的神情,青云门弟子在这方圆数百里内,原本就被人尊崇,何况陆雪琪绝世容颜,飘然若仙,更是令人不敢逼视。

    陆雪琪站住脚步,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然后便打算离开。

    就在此刻,忽然其中一位看去已经头发发白但精神仍然矍铄的老樵夫,似乎很是热心的样子,呵呵笑道:‘姑娘,你是不认识路么?’

    陆雪琪身子微微一顿,停了下来,目光流转,看了那老樵夫一眼,迟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还未等她说话,那个热心的老樵夫已然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青云门的修仙人厉害,许多时候都是飞来飞去的,不过要说这脚下的路嘛,有的时候反而没我们这些乡下人熟悉哦!’

    旁边的几个樵夫闻言,都笑了起来,陆雪琪看着他们和善的脸庞,不知怎么,心中忽地一阵暖和,本来要迈出的脚步,也再一次停了下来。

    老樵夫呵呵笑道:‘你前面那条大路,是通往南边的河阳城的,那里是附近百里内最热闹的地方,你到了那边,再想去其他地方也容易的多。’

    说着,他又一指那条废弃的小径,道:‘那条路你就别去了,好多年前也是个热闹的村子,不过现在都毁了,没人了。’

    陆雪琪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多谢老丈。’

    老樵夫挥了挥手,呵呵笑了两声,和其他人继续向着青云山上走去。

    同时旁边有一个岁数稍微比他年轻些的樵夫叹息了一声,道:‘本来那个村子里有个庙,听说挺灵的,十多年前我和老伴去了那里拜菩萨求子,结果果然有了,可惜现在也没了啊!’

    老樵夫点头道:‘是啊,我也记得,那庙没了真是可惜了……’

    话语声渐渐低沉,他们的身影也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山林之中,远处吹来的轻风里,似乎还有他们开朗豪爽的笑声,陆雪琪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还在,不知怎么,她的心情似乎也好的多了。

    笑了笑,她抬头迈步,向着那条大路走去。

    脚步原本是轻快的,可是不知怎么,她的步伐突然变慢了下来,秀气的双眉,微微一皱,心底深处,像是突然掠过了某个重要的东西,却一时没有抓住。

    回忆的深处,似乎有什么,悄悄苏醒了……

    她站住了身子,静静地不动,刚才的画面,从她脑海中飞快地重演,樵夫们的话儿,再次回响:‘那条路你就别去了,好多年前,也是个热闹的村子,不过现在都毁了,没人了……’

    ‘本来那个村子里有个庙,听说挺灵的……’

    陆雪琪忽然全身一震,片刻之后,她缓缓的转过身子,再一次的,看向那条荒草丛生,仿佛已经湮没在岁月残影中的小路……

    十年光阴,可以改变多少事呢?容颜、心情,或是仇恨?

    谁都不能了解别人,甚至有的时候,连自己也不能真正了解。但只有这一条路,是真真切切的改变了。

    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路。

    茂密生长的野草,年复一年的生长,掩盖了过往的历史,见证了时光的无情。直到一个白色孤单的身影,悄悄走近了尘封的地方。

    野草丛中,还依稀可以看到残垣断壁,迎面吹来的微风中,早已没有那曾经的血腥气息,有的只是野草略带青涩的芬芳味道。

    走过了一扇又一扇残破的门扉,看着东倒西歪,静静被青苔掩盖的石阶墙壁,那些生前曾有的笑语欢颜,曾经拥有的快乐,都随风散去了吧?

    陆雪琪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修长而秀气的手,也将天琊握的更紧了。这废弃的村落里,仿佛有什么人的目光,悄悄注视着她。她甚至有那么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但她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静静地走着,走过了每一间房子,曾几何时,谁还记得这里的人们?

    直到,她看到那间破庙。

    与周围环境不一样的,那间早已破败不堪的破庙周围,不知为何竟然寸草不生,说是一间屋子,其实不如说是几根柱子更为恰当,只不过倒在地上,残留的三三两两碎裂石块上,还依稀有神像的模样,才看出这里曾经的所在。

    陆雪琪缓缓走了过去。

    没有野草,没有青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连那么顽强生长的野草,也不愿进入这里。

    还是说,曾经的怨念怨恨,都集聚在这个地方?

    那么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哭泣低语,倾诉往事?

    陆雪琪猛然转身,不知何时,她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草庙村!

    这个早已湮没的地方啊……

    她在墙角,悄悄的坐下,一动不动,仿佛在静静地聆听着什么,又或是感受着什么。

    远处有风儿吹来,吹动她黑色的秀发,在鬓边轻轻飘动。

    日升月落,晨昏日夜,朝朝暮暮,星辰变幻。

    苍穹上白云如苍狗,消逝如流星,时光如水,终究这般决然而去,从不为任何人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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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1:31:40 | 显示全部楼层
远处的野草丛中,不知哪里传来了虫鸣的声音,除了风声,这是这里最有生机的声音了。也许,再过十年,这里会重新变作人丁兴旺的地方吧?

    又或者,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

    谁又在乎呢?

    三天了,陆雪琪在这荒僻的所在,静静的坐了三天,世间约束,重责大任,却原来只有在这样一个地方,才有了喘息逃避的所在。

    悄悄的,就当是放纵一下,让自己躲藏起来。

    只是,她终究还是要走的。

    白衣晃动,悄然而来,陆雪琪的身影,重新出现,离开了那个破败的小庙,重新走过一间间残垣断壁下的小屋门扉,不知怎么,她看着这里的目光中,仿佛已经蕴含了依依不舍的深情。

    远方天际,天云飘飘,云层隐约中,像是被风吹过,有一条白线悄悄划过天空。陆雪琪最后看了一眼这些房子,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在荒草丛中静静的走远。

    苍穹之上,白云依然无声。

    只是从云层之中,忽地又掠出一条迅疾的微光,无声而快速,带着云层上几丝缠绵的白色云彩,在空中散了开去。很快的,这道光落在这个废弃的小村之中。

    ‘吱吱,吱吱……’

    熟悉的猴子叫声,三只眼的灰毛猴子跳到地上,四处张望一下,显然来到这野外地方,远远比在狐岐山那山腹里让它感到愉快。

    不消片刻,猴子便自顾自跳了开去,钻入了茂密的野草丛中,也不知去哪儿玩了。

    鬼厉,默默站立在这个村子的中心,面无表情。

    除了眼神里,那掩饰不了的疲倦与痛楚。

    他怔怔地望着周围的一切,缓缓转身,曾经熟悉的地方,一切都在脑海中慢慢浮现,甚至连远处吹来的风,都带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故乡土地的芬芳……

    而在他身后远处,茂密的野草丛后,那个白色而略显孤单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远方。

    他慢慢走去,曾经映入陆雪琪眼帘的事物同样的出现在他面前,残垣断壁,青苔石阶,最后,是那个残败不堪的小庙。

    只是他并没有走过去,他只是远远地望着那间小庙,怔怔出神,就是在那里,改变了一个少年的一生!

    他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但终究没有过去,许久之后,他转过身子,踩过地上的野草,在勉强还能分辨出屋子间距的小路上走去。他走的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沉重无比,直到在第二排第三间的小屋前,他停了下来。

    这是一间和其他残破屋子没有任何区别的房子,同样的门窗脱落,同样的荒凉废弃,就连石阶上的青苔,似乎也比其他房子更多一些。

    鬼厉的嘴唇,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眼中难以抑制有泪,慢慢的,他在这小屋前跪了下来,把头深深埋在这小屋前的土地上、野草里。

    那风中依稀传来的,是带着哽咽的挣扎着的低语声:‘爹,娘……’

    河阳城。

    兽妖浩劫过后,河阳城里是元气大伤,死伤无数,但灾劫过后,日子总是要过的。从四面八方进城的人们,还有逃难回家的人,都让这座古城渐渐热闹了起来。

    在最热闹的那条大街上,全河阳城最好的酒楼,依然还是那座当年张小凡初次下山时曾经住过的山海苑,虽然因为灾劫的原因,看去生意比十年前冷清了不少,毕竟人们死里逃生,也难得会再有多少心思来这里大吃大喝了。

    不过这一日,山海苑里却是来了一位奇异的客人。此人乃是一位年轻女子,看去美貌动人,这倒也罢了,偏偏这美丽容颜之下,一颦一笑,竟然有种扣人心魄的奇异感觉,仿佛只要被这女子如水一般的眼波一扫,周围的男子骨头便都酥软了三分。

    那女子正是南疆大变之后,与鬼厉、陆雪琪失散,不知所踪的九尾天狐——小白。

    她这般大大方方、烟视媚行的走进了山海苑酒家,一时之间,上至掌柜,下到小二,包括仅有的两桌客人,都看的呆了,竟没有人上来招呼她。

    不过好在小白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景,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道:‘没人招待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掌柜的毕竟上了年纪,还勉强残留着几分定力,连忙定了定神,随即打了兀自发呆,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后脑勺一下,怒道:‘客人来了,还不去招呼?’

    店小二一个踉跄,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期期艾艾走了上来,不敢正视小白,陪笑道:‘姑娘,您、您要吃饭还是住店啊?’

    小白想了想,道:‘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你这里有雅座么?’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有,有,您楼上请。’

    小白点头,向楼上走去,口中道:‘你给我找一个靠窗安静的位置吧!’

    店小二陪笑道:‘姑娘放心,楼上雅座只有您一个人,您要什么位置就给您什么位置,而且担保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您。’

    小白微微怔了一下,道:‘怎么会没人呢,听说以前这里生意挺好的?’

    店小二这时已经走到了楼上,闻言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当初生意那叫一个好啊,全河阳城里人都兴上我们这儿吃酒来着。可是天杀的,前阵子闹了那个兽妖,搞的是人心惶惶,末了死伤无数,这样的时候,也不会有多少人会想来这里了。’

    小白缓缓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这就难怪了。’

    这时店小二已经将小白带到楼上靠窗子旁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正拿着随身带的抹布擦着桌子。

    小白坐在位置上向窗外看去,只见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还算热闹,但多数人的面上却很少有笑容,反而是愁眉苦脸的人更多一些。

    小白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向店小二问道:‘小二,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店小二点头道:‘姑娘您请问吧!’

    小白迟疑了一下,道:‘这河阳城里所有的百姓,当然也包括你了,心里都恨那个兽妖么?’

    店小二哼了一声,脸上登时现出愤恨之色,大声道:‘当然了,这河阳城里在那场兽妖灾劫之中,十室九空,您去街上随便找个人来问问,我担保他绝对有亲人死在那兽妖魔爪之下。可怜我们老百姓手无寸铁,反抗不得,不过幸好有青云山上的仙人,大发慈悲,大展神威,将那天杀的兽妖赶走了,这才让我们又过上了人过的日子。’

    小白看着店小二激动的神情,在心中苦笑了一声,眼前不知怎么,又掠过那个在南疆镇魔古洞深处,残火之下苟延残喘的男子身影。

    这世间对错,谁又说的清楚?

    店小二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脸上一红,退后了一步,低声道:‘这个、这个我也是随便说说,姑娘您别当真,您、您要点菜么?’

    小白笑了笑,道:‘好吧,不过也不用点哪个菜了,你下去告诉掌柜的,把你们这里拿手的小菜做三、四盘上来就行,另外,你再拿十壶好酒上来。’

    店小二一怔,愕然道:‘十壶?’

    小白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十壶。’

    店小二窒了一下,然后迟疑了半天,低声道:‘姑娘,请问您还有朋友要来么,如果还有,我也好提早加些碗筷。’

    小白笑道:‘你别多想了,就我一人,酒就要十壶,你快快端上来,其他就别问了。’

    店小二诺诺而退,但眼神中显然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其实也不能怪他,常人最厉害的,酒量也不过一到两壶,能喝上四壶、五壶的海量之人,不是酒仙也是酒鬼了,只是这个娇媚无限的女子,显然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常人’。

    因为没有多少客人,很快的,店小二就已经将小白要的菜肴端了上来,摆放在桌子之上,而十壶外面刻着山海苑的酒壶,不多时,也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酒桌的另一头。

    这也还好是一个酒家生意清淡的时候,否则若是热闹的话,怕不引来全酒楼的客人围观?不过纵然如此,小白只怕也不会在乎吧!

    店小二很快下去了,雅座上只剩下小白一人。她自斟自饮,很快的,一壶美酒便已见了底,而她的脸颊之上,不过微微现出了淡淡的粉红颜色,不见有半分酒意,倒是反添了几分妖媚。

    ‘唉……’她忽然,这么轻轻的,叹了口气。

    美酒清纯如琥珀,细细如线,从壶口中倾倒入酒杯之中,溅起细微的水花,小白凝视着面前的酒杯,看着那水面上,轻轻晃动的自己的隐约倒影。然后她微笑,笑容中有那么一丝苦涩,将酒杯拿起,一饮而尽。

    窗外的街头,人们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川流不息,熙熙攘攘而过,那些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是遥远,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

    她将第六个空的酒壶,放在了一边。

    脸颊上温柔的红,映衬着她不老永恒的美丽容颜,那双眼眸之中,依旧清澈。

    从来酒醉人,不醉心!

    她的皓齿,轻轻咬了下唇,一个人,低低地笑了,然后一甩头,抬手倒酒。窗外街道之上,不知怎么,似乎喧哗之声突然大了一点,小白皱了皱眉,移到窗前,向街道上看了过去。

    这一眼扫去,她忽然一怔,只见楼下街道上,缓缓走来一位白衣女子,容貌清丽出尘,飘然若仙,却不是陆雪琪又是何人?

    周围百姓似乎被陆雪琪绝世容颜所吸引,却又为她冰寒气质所慑,不敢直接上前,远远相聚围观,议论纷纷,却是这个原因。小白看着陆雪琪身影,嘴角边慢慢浮起一丝笑容。

    ‘人生还真是无处不相逢啊……’她口中这般似笑非笑的自语了一句,便站起了身子,看着是想要主动向陆雪琪打招呼了。

    只是她身子才站了起来,忽然间神情却是一怔,目光转眼离开了街道之下的陆雪琪,飘向了河阳城远处一个偏僻的角落。

    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极快的闪过,随即又没入另一个阴暗角落,而就在片刻之后,另一个对她而言也并不陌生的灰色人影,却是紧追而去。

    小白怔怔看着那个角落一会,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笑意,‘今日真是巧上加巧了,不去凑热闹的话,当真是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那个上官老鬼了吧,嘿嘿,嘿嘿……’

    冷笑声中,她的身影突然间如鬼魅一般,赫然从山海苑楼上的雅座消失不见了,许久之后,店小二上来收拾,只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锭银子,还有六个空空的酒壶,还有的四壶,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在大街之上,陆雪琪的身影,不知何时,突然也从街道之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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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1:32: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暗算

夜黑风高,万家灯灭,苍穹上乌云沉沉,不见有月亮,只有天际几点仅存的星光,闪烁着微弱光芒。

    夜风从河阳城上方‘嗖嗖’吹过,如野鬼夜哭,委实有几分寒意与可怖,联想到这里刚刚历经浩劫,城里城外的街道上,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漫漫长街古道之上,只有偶尔被风吹落的几片枯叶,在其中孤独的翻滚起伏,飘向远方。

    便在这诡异深夜里,从河阳城里忽地飘起一个黑影,如幽魅一般几乎不似实体,悄无声息地落在城外,迅疾无比地向河阳城南边古道上掠去。而不消片刻之后,又有一道灰影紧追而来,死死盯着那个黑影。

    这两人自然便是千里追踪的巫妖与上官策了,从南疆开始到如今深入中土,这一场追逐也算是旷日持久了。

    上官策一身焚香谷高深神通奇术,加上还有一柄神奇莫测的九寒凝冰刺法宝,巫妖应付起来大是吃力,但巫妖一身的诡异术法,每每出人意表,在绝无可能处化出千番变化百般腾挪,却也是让上官策头痛无比,一次次眼看就要将之擒下,却屡屡失手。

    若是换了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便已放弃了,只是上官策却是身负焚香谷谷主云易岚的命令,巫妖身上多半有可以解开南疆古巫族天火之秘的法子,无论如何,这都是焚香谷志在必得的,所以一路之上,硬着头皮也追了下来。

    不过这般坚持,倒也并非全属无用之功,二人的修行高低在那里摆着,巫妖短时间内难以与之抗衡,但是巫妖屡次凭借逃脱的种种诡异术法,被上官策一一看在眼中,渐渐心里有数,时到如今,巫妖要想再次逃脱上官策的追捕,已越来越是困难了。

    这一点,上官策心里有数,巫妖心中更是明白,无奈明白归明白,他却委实是无计可施。如果有法子摆脱这个如附骨之锥的可恶之人,这千里之上他早就用过不知多少次了,但上官策得享大名近百年,当年在南疆更是风云人物,其道行、修行、见识、眼界,无一不是上乘,远非李洵等焚香谷第二代弟子可相提并论。虽然巫妖连施异法奇术,但居然一一被其看破,最多不过瞒个片刻,自己逃开一段距离,但过不多时,终究还是被上官策追了上来。

    其实上官策,或者说焚香谷云易岚一定要将自己擒拿回去的原因,巫妖心中在几次与上官策对话里,早已了然于心,但对他来说,却是决然不愿束手就擒的。这一夜,眼看着身后的上官策越追越近,而前方古道快速的向后退去时,却少有遮挡丘陵地界,反倒是地势渐渐平坦开阔,一片荒野出现在了面前。

    在这种地方,还能逃到哪去?

    巫妖在蒙面黑巾下苦笑一声,发力掠去,但身后那风驰电掣的风声,却是一阵紧过一阵了。

    就在他彷徨无措之际,忽地似有所感,像是发现了什么,扭头向一侧望去。他名号呼为‘巫妖’,顾名思义便知他所擅长的是何种道法神通,加上其本身体质异于常人,对鬼灵阴魂之气,更是敏感十倍于寻常修真之人,这还在大路古道之上,他在急奔之中,仍是敏锐地发现这荒野古道一侧的深处,竟有股深沉阴晦的鬼气,在远远散发出来。

    巫妖大喜过望,身躯在半空中一个急转,硬生生扭了过去,却是迅疾无比地向荒野深处掠去,追踪而来的上官策冷哼一声,身若浮萍,一飘一荡,说不出的自如随意,轻轻松松便也转过了方向,再度发力追了上去。

    只是这略微一个耽搁,巫妖又拉开了一段距离,身影也显得略微有些模糊了,上官策却并未有多少担心,这长途跋涉一路追踪下来,他已将这个神秘莫测的巫妖一身本事摸了个七七八八,料想他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此刻的他,心境多少已然有些猫捉耗子的心态了。

    耗费无数力气,追踪千里,费神劳力,这还不得好好惩治你一下?

    上官策心中冷笑,带着全盘大局在握的定心丸,轻轻松松地追了下去。

    很快的,出现在巫妖面前的事物证明了他的猜想,这里果然是一处阴气极盛之地,在中土称之为义庄,也就是停放还未入土的过世之人尸身之所在,不过看那庭院小屋的破败程度,多半是废弃许久的地方了。

    巫妖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以他本意,这义庄阴气极盛,正是适合他许多诡异术法施展的绝佳之地,但废弃时日既久,效果便打了折扣了,尤其是他有几门类似鬼道的异术,更可操控尸体,威力颇大,这一路之上都并无机会施展,若是趁此机会突然施法,多半也可令上官策这老匹夫吃上大亏。

    只是这义庄废弃许久,自然不会有什么刚刚过世的尸身躺在这里了。

    不过纵然心中有些失望,但以巫妖心境来说,此地仍可以说是绝处逢生的所在,当下更不迟疑,黑色身影‘嗖’的一声,掠进了义庄中那间看去阴沉沉、黑压压的房子之中。

    不过在他身影飘去的时候,脑海中若有若无的,也掠过一丝小小的迷惑:此处义庄废弃既久,但怎么这阴森鬼气居然还能如此强烈且持久呢?

    这一晚月黑风高,义庄的小屋内更是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不过对于修道之人,特别是像巫妖这种体质异于常人的‘人’来说,这片黑暗并非难事,很快他就‘看’清了义庄屋子内大致的情况。此处果然是废弃多时了,周围墙壁上千疮百孔,残破无比,屋内前头一个原本应该是祭奠亡灵的案台,也已经倾倒在地,屋子正中,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残破棺材,有一些甚至连棺材盖都没有合拢盖好。

    耳听着义庄之外风声突然一紧,显然上官策又是紧追而来,眼看就要追到,巫妖更不迟疑,却是身子一颤,手中突然多了数枚奇形怪状的类似钉子的铁器,但全身却长满铁刺,然后看也不看,手指弹跳如飞,只听的‘嗖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这数枚怪物瞬间都灭入黑暗之中,飞入了小屋各个角落。

    而每一个怪物消失在黑暗之际的时候,尾端之上都会突然散发出淡淡蓝色光环,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转眼即逝。随着这些怪物镶入这屋子黑暗之中,这屋中原本就刺骨的阴气,突然间更是十倍的强烈起来,直如能刺入骨髓一般。

    巫妖冷笑一声,眼角余光一扫,整个身体忽然如没有丝毫重量般飘了起来,径直飘向屋子墙角的一具棺材。这具棺材看去平平无奇,盖子也没有盖好,歪了一半在外面。

    巫妖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常人看来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他却似乎很是喜欢,而且随着他的身子滑进,那斜斜歪倒的棺材盖子,也被他顺手给盖好了。

    下一刻,风声骤然停歇,屋子之中顿时一片肃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上官策的身影,出现在了这个屋子的门口。

    巫妖躲在角落的那个棺材之中,心中大定,正好这棺材残破,有几道细缝在木壁之上,他透过缝隙将上官策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更是得意,只要上官策一时不察,再向这屋子中间走上两步,便会触发他设下的‘阴魅’奇阵,借助此地异常强烈的阴森鬼气,必定要打上官老贼一个措手不及。

    他心中正期待着,但看上官策似乎也十分小心,并没有急于进来搜索失踪的巫妖踪影,而是就站在门口处,小心翼翼地向屋子之中仔细张望着,看来一时半会也不敢大胆进来。

    巫妖心中有几分失望,暗骂了一句老贼当真狡猾,回过神来,这才慢慢开始注意自己置身之地。

    不料,他这一顾及回神,却在片刻之间,只觉得脑海之中轰的一声,险些将他自己吓的魂飞魄散。

    他置身这棺材之中,竟然还有一个人!

    其实以巫妖之特殊,这棺材之中莫说有个人,便是有个死人,再说难听些,哪怕是个骷髅,他也是视若无睹,难保还会感觉有几分亲切也说不定,但偏偏在他身下棺材之中,赫然竟有一个活人!

    而此人从他进入这个小屋到滑入这个棺材后,竟然完全不为他所发觉,甚至连呼吸之声也没有。巫妖惊骇之下,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但总算他勉强残存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大声叫喊或者破棺而出,但额头、后背、手心,却已经布满冷汗。

    但下一刻,更令他吃惊的事情,被他发现了,那就是他身下的这个活人,赫然是没有呼吸的……没有呼吸的活人!

    巫妖在片刻之间,已经判断清楚,自己身下这个同棺之人,的确是个活人,因为两人同在一个棺材里,根本没有多少空隔的空间,以他之敏锐,很快就发觉了此人心脏正缓缓跳动,但不知为何,此人的口鼻却是一动不动。巫妖悄悄伸手过去探了探,半晌之后,竟然没有一点动静,此人的确是没有呼吸的。

    巫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匪夷所思的变化就发生在身前,巫妖本想暗算上官策,但此番心神大乱,一时脑海中竟无法集中精神,气血隐隐翻涌。只是他毕竟也是道行深厚之人,心念一动,立刻发觉不妙,急忙暗自催动真法,平定心志,片刻之后,这才安定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在巫妖正打算着如何面对这个意外情况的时候,一个更大的意外,再一次令他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整具棺材,突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声音:‘啪!’

    就像是,什么东西合上了一样,声音很轻,几乎难以听见,但在这小屋之中,在这些修行深厚的人耳中,却完全是两回事了。
上官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霍然转过身来,盯着这个角落。

    而巫妖愕然之余,瞬间只觉得自己置身的这具棺材,突然从四面八方散发出一股诡异妖力,丝丝缕缕如绳如麻,竟是将这个棺材内的空间紧紧制住,以他一身神通,遇上这股莫名其妙的妖力,竟然完全没有抵抗余力,刹那间便动弹不得,生生被这无形妖力给锁在了这具棺材之内。

    巫妖的魂魄,似乎都要被吓出体外了。但是,似乎还嫌不够一般,此时此刻,在棺材内黑暗的空间中,他身下那个感觉中是个胖子的‘活人’,突然像是醒过来一样,睁开了眼睛。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在这个诡异的气氛下,对视……然后,那个不知名的胖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对着巫妖,微微笑了一下。

    上官策紧紧盯着屋子中间的那个角落,但却并没有立刻过去查看。他虽然没有巫妖那种特殊的体质,但以他道行之高,自然也能大致分辨出这屋中的景物,同时以他的见识,当然也知道这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但他并不是巫妖,上官策从来也不会喜欢义庄这种地方,特别是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来说,他就更不喜欢这种地方了。

    同时,以他的道行,在他刚进这个屋子的时候,就敏锐地发觉了这个屋子之中,阴气之盛委实是非同小可,远非是寻常普通的一个义庄可比。巫妖精通哪些种类的妖法异术,他比谁都清楚,而现在这个地方,显然正是巫妖最喜欢的处所,所以要小心!

    上官策潜运真法,护住全身,仔仔细细又再度将这间诡异的小屋查看了一圈,确认的确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后,他慢慢的迈出了脚步。

    只是他的脚步才迈了一半,忽地又缩了回来,同时右手寒光一闪,九寒凝冰刺已经出现在了手上。

    老人家,似乎总是特别小心的。他终于向着角落的那个方向,迈出了第一步。屋外,一阵阴风吹过,‘呜呜’直响,令人毛骨悚然。

    上官策全身戒备,这小屋之中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但周围黑暗一片,除了静默还是静默,竟是没有丝毫声息。

    他冷笑一声,忽地扬声道:‘老夫早已知道你就在这具棺材之中,老友,你再不出来,可别怪我连人带棺材一起打,给你苦头吃了。’

    没有回答,四周还是一片沉默。

    上官策怒哼了一声,道:‘装神弄鬼!’

    说罢,他更不迟疑,踏前一步,同时手中九寒凝冰刺银白寒光暴涨,周围的气温登时冷了下来。

    但就在上官策蓄势待发之际,突然从这小屋之中另一侧角落里悄无声息地飞出一枚淡淡蓝光,周身被阴气包裹,向上官策背后袭去。

    上官策本是全身戒备这周围情况,但这枚由巫妖设下的阴魅奇阵,自身阴力完全收敛,通体竟可以吸取周围阴气包裹起来,上官策道行深厚,可以感觉出此地气脉一举一动,本是了不起的神通,不料这个时候,却恰恰成了弱点,被巫妖看准这点,搞了一个偷袭。

    上官策并未感觉周围异常,直到那枚阴魅接近他背后三尺距离之时,风声陡急,阴力大盛,他这才悚然而惊,电光石火之际,他一身深厚道行毕露无疑,当机立断即向前踏了一大步,于间不容发之际生生拉开了些许距离,同时九寒凝冰刺从手间瞬间飘到了身后。一片寒光乍起,银白光辉顿时照亮了整间小屋,只是这诡异气氛之下,原本十分漂亮的光辉此刻看去惨白惨白的,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只见银色光辉从九寒凝冰刺上散发出来,转眼在上官策后背化作一小片光盾,在最危险的关头,将那枚阴魅给弹了开去。

    只是还未等上官策喘息片刻,他刚才踏出的那一大步,已然是全面触动巫妖适才所布下的阴魅奇阵,顿时只见这小屋中数个角落里蓝光闪现,数枚夹杂着阴森鬼气的阴魅激射而出,而更诡异的是,刚才他弹开的那枚阴魅,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竟然如有人牵引一般,再度悄无声息的向上官策后背袭去。

    上官策仓促之下,一时竟弄了个手忙脚乱,但他毕竟不是常人,九寒凝冰刺光芒闪烁,冰芒所指,不消片刻,这间小屋中似乎从屋顶到地板上,都蒙上了淡淡一层薄霜。

    而在这刺骨冰寒之下,被诡异法力催持的阴魅似乎也受到了极大的阻力,数枚闪烁蓝光的阴魅先后慢了下来,同时阴魅似铁非铁的器物之上,只不过这片刻时间,竟然结了厚厚一层冰。虽然它们的速度仍然很快,但就这么一缓,已经让上官策缓过手来,登时在银白惨光之中,‘铮铮铮铮’连续数声,数枚阴魅都被九寒凝冰刺给打落在地,落地的时候,多半是被九寒凝冰刺寒气所倾,但见冰块之下,落地的阴魅赫然都碎成了几块。

    上官策于极险处转危为安,破了巫妖的阴魅奇阵,忍不住哈哈大笑,向着那具棺材喝道:‘如今你没法子了吧,还不出来束手就……’

    一个‘擒’字还未出口,突然上官策脸色大变,面容扭曲,竟是发出了一声痛楚之极的大吼,整个人倒翻了出去,轰隆一声巨响,竟是将墙壁撞了一个大洞,飞了出去。在他身形之间,赫然可以看到其后背细微淡蓝光辉闪烁,却是刚才第一枚的阴魅不知何时,竟然完全避过了他的耳目,重创于他。

    小屋中这几下惊心动魄的激斗,巫妖与他身下那个神秘未知的胖子都透过棺材的缝隙看的清清楚楚,尤其是最后那一下变起仓促,以上官策之老到,竟然仍旧是着了暗算。

    黑暗中,那个神秘胖子眼中居然有了几分赞赏之色,突然间竟开口说道:‘你居然能将阴魅这等鬼物祭出后再度掌控,这份修行倒是难得啊!’

    巫妖第一次听得此人开口说话,心中一惊,但听他口气以及眼色,似乎暂时并无敌意,而且此际他自己心中也是心情激荡,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你错了。’

    那胖子倒是有些意外,怔了一下,道:‘我哪里错了?’

    巫妖叹了口气,道:‘前面这些阴魅奇阵是我布下的没错,但是最后那枚阴魅,却是另有高人掌控,与我无关的。’他恨恨地道:‘我若果然有那等修行,也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那胖子皱了皱眉,不再说话了。

    巫妖看了他一眼,只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他已经大概察觉了这个胖子的情况,此人似乎居然是和他差不多的境地,也是被困在这个诡异的棺材之中的,但与巫妖不同的是,这个胖子身上明显还有一股更强大诡异的力量,禁锢住了他全身气脉。

    巫妖心中不禁暗暗吃惊,现在他所置身的这个棺材上所布置的禁制之强大,纵然以他的修行之高,却仍然足以将他禁锢的无法动弹,但是对这个胖子来说,似乎某些人还嫌不够,仍然要在其身上布下令人畏惧的诡异术法,将之困住。

    那么这个胖子如果没有禁制的话,他的道行岂非高的吓人?

    而想的更深的话,能够制住这个胖子的,又会是怎样恐怖的人物?

    巫妖脑海中瞬间乱成一团,中土大地,藏龙卧虎之辈,竟是远超他所料。

    便在此刻,小屋外头传来了上官策的怒吼声:‘这里还有哪位高人,请现身相见,背后暗算,算什么英雄?’

    小屋之中,巫妖与胖子对视了一眼,显然上官策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暗算击伤他的绝非巫妖,而是另有其人。

    这时只听得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从这个阴气森森的鬼屋顶上传了下来,带着几分讥讽、几分愉快,道:‘你不是说装神弄鬼么,我就要让你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巫妖和那个神秘胖子被困在棺材之中,自然是看不到小屋顶上这个女子是何人。

    上官策站在庭院之中,此刻强忍剧痛,抬头望去,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寒声道:‘竟然是你?’

    那女子声音笑道:‘不是我,还是谁?呵呵呵呵……’

    笑声清脆,自带着一股动人心魄的媚力,森森夜色之下,却只见一个苗条身影独自坐在屋顶,眉目如画,眼波似水,万种风情,绝代风华,却不是九尾天狐小白,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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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1:32: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猥琐

上官策只觉得背部伤口周围一片麻木,同时冰凉的阴寒之气绵绵不绝地从那枚阴魅之上窜入身体中的气脉之上,如被万蚁啃噬,剧痛难忍。

    不过片刻工夫,他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淋,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站在屋顶上的小白将上官策的窘态看在眼中,面上笑意看去更浓了,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笑道:‘没想到吧,老鬼,你也有今天?’

    上官策一咬牙,口中冷哼了一声,强自支撑身体,厉声道:‘妖孽,你居然还敢现身见我?’

    小白‘哈’的一声笑了,似乎听到什么最可笑的话语,袖袍一挥,整个人轻飘飘从房顶飘了下来,落在上官策身前不远处,微笑道:‘我不敢出来见你?是啊,我胆小,不敢见你,所以出来给了你一下当见面礼,这才敢出来相见的。老鬼啊,你害的我在那玄火坛中幽居了多少年,这一次,我不好好答谢你,真是对不起你了。’

    上官策满面怒容,但心中却着实有些惊惧,当年在玄火坛中,大半是靠着玄火坛本身地火灵力,加上其时还在的八凶玄火法阵残阵,这才将这只千年妖狐镇压其中,否则以九尾天狐的道行,他还真没有把握就一定能对付的了。

    只是如今时移事异,九尾天狐已然挣脱一切禁锢,偏偏自己一时大意,还着了这妖孽暗算,元气大伤,只怕多半不是她的对手了。

    此刻,荒野之上夜风萧萧,四面八方尽是传来鬼哭狼嚎之声,似乎在这凄凉深夜,无数夜鬼同时哭泣,阴气大盛。义庄之内,小白与上官策依然对峙。

    虽然上官策已经受了暗算,身负重伤,但看去小白并没有立刻动手对付这个宿敌的打算,相反的,她似乎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上官策,如猫抓耗子一般,面带讽刺之色。

    上官策自知此刻自己最需要的,便是找一个安全安静的地方,运功疗伤,逼住伤势,但眼前站着这么一个高深莫测的千年妖狐,实在令人恼火不已。

    恼怒之下,上官策恨声道:‘你既然执意要来对付我,为何还不动手,站在那里不动,是何用意?’

    小白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啊,说给你听也没关系,我可不似你们这些人类,总是以为人生恨短,我呢,可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知怎么打发,所以我就站在这里,慢慢看着你好了,反正我有耐性的很。’

    上官策听在耳中,气得差点是七窍生烟,这妖孽摆明了就是要拖住他,明知他身有重创,偏偏不让他有机会疗伤,如此时间一久,上官策自然疲于奔命,不消九尾天狐如何动手,只怕他自己先支持不住了。

    无奈何上官策知道归知道,但对小白这等颇有些赖皮的法子,却当真是束手无策。打嘛,身负重创,对方道行高深莫测,多半难以取胜;不打嘛,伤势越来越重,拖下去更是死路一条。看来其他法子都没用,只有落荒而逃了。

    只是小白一双水汪汪看似勾魂夺魄的眼眸,清清爽爽将上官策看的死死的,连他自己也没多少把握,能从小白手中逃脱。

    这可当真是四面碰壁,身处绝境了。

    上官策面如死灰,面上愤恨、恼怒、畏惧、焦灼,种种神情一一掠过,小白看在眼中,心中大乐。

    她被焚香谷一众人囚禁在玄火坛幽居多年,若非鬼厉无意中解开封印,真不知道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待在那个鬼地方,这里头的苦楚当真也是难与人说。是以在小白心里,对焚香谷上官策这些人,实在是恼恨到了极点,虽说当日她与鬼厉遁逃出来之后,颇有一番彻悟,也并没有故意回头去找焚香谷的麻烦,但此番等若是上官策自动送到眼前,她哪有当作没看见的道理?

    慈悲为怀,与人为善,那都是九尾天狐心情好的时候做的事,但她从来也不是不记人过、宽以待人的菩萨心肠。想到得意处,小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多年的怨气,今晚似乎都发了出来,当真痛快。

    上官策的心情自然就没有小白这么好了,相反的,看去他的伤势似乎已经难以压制,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阴魅鬼力升腾,淡淡蓝色光辉,笼罩了他的背部。

    小白的笑意更浓了,上官策口中喘息之声越来越急,忽然,他向着小白是连着走近了几步,小白眉头微微一皱,面上微有戒备之色,上官策虽然落难负伤,但此人一身修行到底是非同小可,小白也不敢过分大意。

    只是匪夷所思的事,转眼发生。

    只见上官策满面痛楚,脸上青筋暴起,看去是伤势大发,似乎就要撑不住了。

    而他本人,更是双眼翻白,脸上闪过一丝畏惧,扑通一声,赫然竟是向小白跪了下去,口中哀求道:‘狐仙姑,你饶我一命罢!’

    若说是上官策出手便是惊天动地的神通妙法,小白多半也是凝神接招,就算此刻上官策突然一声大喝,然后旁边跳出三、五十个焚香谷的高手来,小白也能接受这个现实。

    但面前这个突然跪倒哀求饶命的老头,给小白的印象完全颠覆了过去所知,一时之间,纵然以她千年道行,竟也为之一呆,手足无措起来。

    只是这一呆,不过片刻,小白便已经醒悟过来,只是上官策处心积虑,不惜欺身作践,就是为了这片刻空隙。

    刹那之间,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上官策顿时如同换了个人一样,整个脸上杀意大盛,痛楚表情尽数消失,甚至连他背部的蓝色光环,也转眼之间就被压制了下去。

    九寒凝冰刺银光乍现,如惊龙掠空,从他手底‘轰’的一声倒飞上来,直向小白胸口打来。

    小白怒叱一声,身子迅速无比地向后飘去,同时袖袍飞起,挡在身前,形成了一片布墙。但上官策这一击实是他毕生修行之所在,威力非同小可,只听‘嘶嘶’之声爆裂,在九寒凝冰刺所含距离之袖袍登时被撕扯成碎片,几乎是同时变作了冰块,碎裂开来,掉到了地上。

    而银白色的光芒,丝毫也没有停留,径直向小白袭去,小白身子仍在后退,但仓促之间的后退之势,无论如何也没有上官策处心积虑的致命一击来得快,眼看这夺命光芒就要追上身子,小白脸色苍白,但并无惊惶失措,只见她双手忽地合握胸前,交叉屈伸,却是做了个古怪手势。

    ‘咻……’

    一声悠长神秘的长啸,突然从未知名处回荡开来,啸声苍凉孤傲,幽静自许,直把人带入神秘意境,月圆之夜,荒野之中,一只白狐对月而鸣……

    下一刻,九寒凝冰刺光芒暴涨,一片银光闪动,将小白整个身子笼罩其中。

    上官策绝地反击得手,但面上却并无得意之色,反是恨恨咬牙,大有不甘之意。只是他毕竟非常人可比,当机权衡之后,没有丝毫的耽搁犹豫,立刻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只几个起伏,他的灰色身影已然消失在义庄外茫茫的荒野之中了。

    银色光环缓缓退去,地上有淡淡血迹,但小白却不见了。

    半空之中,那声神秘的狐啸之音仍旧绵绵而长,许久才悄悄落了下去,与之相应的,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小白的窈窕身子再一次出现在半空之中,缓缓落了下来。

    她低下头,看了看地上那点血迹,银牙咬唇,面上大是愤怒。刚才她一时大意,竟没料到上官策为了活命自甘猥琐,想出这等法子来,反而是遭了他的暗算,差点送了性命。

    不过幸好她并非常人,她是九尾天狐。

    狐有九尾!

    未可算之也!

    夜风阴冷,从远处吹了过来,吹在面上,着实有点寒意。

    小白站在庭院之中,定了定神,随后,慢慢转过身子,看向那间黑暗的小屋。

    她慢慢走了进去。

    义庄屋子之中,仍旧是一片静默黑暗,似乎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斗法,却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的身影站在屋子的门口,在这个夜晚黯淡的星光之下,她的身影此刻看去,也渐渐有些飘忽起来,显得多了几分诡异。不过显然小白是不会如常人一般害怕这种气氛的,她本来就是这些妖魅之道的老祖宗,要说装神弄鬼,别说是人,便是当真有真鬼来了,也未必比的过她,被吓跑的还不知道是哪个呢!

    此刻,小白清亮的眼眸在这黑暗的小屋之中掠过一圈,中间更细细地将这屋子之中的几具棺材看了个遍,在她眼中,闪过了几丝迷惑的目光。不过到了最后,她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到了停放在那个僻静角落的棺材上。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小白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那里,这么淡淡地道。

    没有人回答,有的只是一片沉默。

    藏身在棺材之中无法动弹的巫妖,不知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他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计策,躲进了棺材里,不料先后被上官策和小白发现,甚至就连棺材之中,居然还有个活人比他更早进来,而他居然也没有发现。

    想来那心情一定失败的很罢……

    小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但随即又停了下来,同时向周围这片黑暗处又看了看,眼中的迷惑之色更浓了几分,倒似乎这里的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竟让她也有些为之忌惮,踌躇不前。

    她沉默了片刻,又道:‘我知道你的身份,当日在镇魔古洞里,想必你也见过我了。既然如此,我们之间并无仇怨,我只是有一件事,要请教于你。’

    她的声音轻飘飘在这屋子里回荡,屋外阴风仍旧嗖嗖刮着,刚才上官策在墙上撞出了一个大洞,此刻从那个洞里,似乎也吹进来不少寒气。

    半晌之后,忽然巫妖的声音从那个棺材中响了起来,‘不错,我记得你,你要问我何事?’

    小白双眉一扬,盯着那具棺材,道:‘难道你不能出来说话么?’

    巫妖窒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我便是喜欢这样,你有话快说吧!’

    小白哼了一声,道:‘好,那我也不浪费口舌了,我来问你,天火因何而生?’

    此言一出,巫妖明显吃了一惊,片刻之后,他沉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白淡淡道:‘当日你那个主人答应了我的事,结果没做到就死了,我好不容易知道居然还有你这个漏网之鱼,自然要来向你问个清楚。’

    巫妖哼了一声,道:‘他并非我的主人,只有巫女娘娘才是。’

    小白反唇相讥,道:‘那这些年你做的又是什么事?’

    巫妖默然许久,道:‘我之所为,并不为了天下人明白道理。’

    小白有些不耐烦,道:‘罢了,你那些什么道理,我才懒得理会,也懒得去管,我只想知道我的事,你到底肯不肯说?’

    巫妖又是一阵沉默,半晌之后,缓缓道:‘南疆五族乃是巫族后人,这你应该知道吧?’

    小白眉头一皱,道:‘怎样?’

    巫妖淡淡道:‘巫族之秘,便当有巫族后人承袭。言尽于此,你不要再问了。’

    小白在心中将巫妖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儿反覆念了几遍,但面上并未有什么改变,只是冷淡地哼了一声,道:‘装神弄鬼!’

    说罢,她似是下了决心,竟然大步走向巫妖所在的那具棺材,这屋子并不大,几具棺材横七竖八摆着,没几步路就遇到了一具,再走两步便是巫妖所在的棺材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直盯着小白的身影。

    小白面无表情,看着正要继续向前走去,但就在她脚步迈动之间,突然她身子猛然一转,从原本的缓步慢行瞬间变如脱兔,几如疾电一般,右手陡然伸出,修长秀气的五指,赫然抓住了她身边那具巨大的棺材。

    轰隆!

    一声轰鸣,那庞大的棺材,体积看去几乎有小白身躯两倍之大的巨物,竟然不可思议地被小白仅仅用五根秀气的手指,硬生生给抓了起来!

    而接下来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小白整个身子立刻向小屋外飘了出去,而她手上五指着力,竟是将这具庞然大物举在手上,也给带了出去。

    巨大的棺材在半空中发出低沉的轰鸣,‘呜呜’之声低低回响,庞大的阴影笼罩在小白那纤细苗条的身躯之上,看去当真是诡异。甚至连墙角棺材之中的巫妖,也被小白这突如其来的怪异行为看的呆住了。

    而屋子之中的黑暗,似乎也被小白这异样的举动惊扰了一般,剧烈的空气流动中,散发出阴森的‘嘶嘶’之声。

    只见小白落在义庄庭院之内,更不迟疑,全身聚力,五指上淡淡白光一闪而过,右臂急挥,但见得偌大的棺材被一股大力牵引,在小白手臂挥舞之中,轰然撞向坚硬的地面石块之上。

    轰!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响彻远近,令人窒息的厚重飞尘瞬间如水气般四处飞了起来,整座巨大的棺材被撞的粉碎,到处是飞溅的碎裂木屑。

    小白早已经是躲藏到一旁,尖刺木屑她自然不放在眼中,但那些肮脏的飞尘却是她难以忍受的。而穿过那厚重的烟尘,突然之间,竟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影从灰尘中跌跌撞撞滚了出来,全身衣服破破烂烂,满面尘土,狼狈不堪。

    小屋之内,巫妖只觉得全身寒毛倒竖,目瞪口呆,这小屋旁边的棺材之内,竟然还藏着人……一时之间,巫妖只觉得自己周围当真是鬼气森森,似乎什么地方都是可疑的了。

    而就在他无意中向下看的时候,却发觉同棺而处的那个胖子,眼神中多了几分嘲讽之意,同时却似乎也有几分欣慰之色。

    而在庭院之外,飞尘渐渐平息了下来,那个从棺材中踉跄而出的人正爬到一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小白伸出手,有些厌恶地在身前挥舞拍打了几下,将残存的一些烟尘扇了出去,慢慢走近了那个人。

    那人回过头来,干笑了一声。

    小白仔细看了他一眼,突然一怔,失声道:‘怎么是你?’

    那人苦笑一声,似乎也有些尴尬,伸手抹了抹脸上尘土,干笑道:‘自然是本大仙人我了……’

    出现在九尾天狐小白面前的此人,出人意料的竟是自称‘仙人指路、铁口神相’的周一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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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1:32: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汇聚

周一仙此刻看去全身上下都蒙上了一层尘土,看来似乎在那个棺材里躺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原本有的几分道骨仙风,现在是荡然无存。

    小白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自然不会去想周一仙是否是自己要躺到棺材里去的这个无聊问题,径直道:‘你怎么会在棺材里?’

    周一仙苦笑一声,道:‘老夫自然是被人抓住了扔进去的。’

    小白眼波流转,向那小黑屋看了一眼,道:‘那你旁边那两具棺材里的人是谁,你可知道?’

    周一仙点了点头,道:‘左边的是我孙女小环,右边是野狗道人。’

    小白哼了一声,瞄了周一仙一眼。

    周一仙有些尴尬,但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连忙向小白作揖恳求道:‘这位大仙……这个、这个,你发发慈悲,既然救了老夫,也顺带救救他们两个吧!’

    小白耸了耸肩膀,向着那屋子走了两步,忽然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面上多了几分异样,看着周一仙。

    周一仙被她看的心中有些不自在,干笑一声,道:‘你、你看我做什么?’

    小白盯着他,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周一仙‘啊’了一声,倒退了一步,面上露出后悔之色。

    小白上下又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淡淡道:‘我倒是小看你了啊,居然能看破我的身份。’

    周一仙苦着脸,连连拱手道:‘姑娘,你看这、这……老夫并无他意,只是顺口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小白在这一会工夫,仔细暗中观察周一仙,却发现此老头脚步轻浮,气血不足,的确并非是道行深厚的修真中人,只是不知为何,此人的眼光居然如此厉害,比过往许多成名的修道之人更敏锐多了。

    小白这里心中转念,那边周一仙却是多了几分焦虑之意,只是无可奈何之下,还是只好陪着笑脸对小白道:‘姑娘你发发善心,还是先救人好不?’

    小白冷哼了一声,瞄了周一仙一眼。

    周一仙噤若寒蝉,悄悄向后退了一步,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见小白身影忽地一晃,已经飘进了黑暗的小屋里,片刻之后,登时只听见轰鸣之声源源不绝,怪异的呜呜声从屋中传了出来。

    稍后,周一仙只觉得眼前一暗,‘啊呀’叫了一声,立刻拔腿就跑。堪堪跑开,只见刚才还摆放在地上的两具棺材,赫然被小白从小屋中掷了出来,‘砰砰’两声巨响,带着巨大轰鸣,砸在地上。

    瞬间,这庭院里再度尘土飞扬,碎屑横飞,比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迷蒙飞尘之中,片刻后传来一男一女咳嗽的声音,小环与野狗道人的身影,果然从灰尘中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周一仙大喜,连忙迎了上去,将他们二人拉到一旁远远的,问长问短,小白不知何时也从小屋中走了出来,远远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欢喜的样子。但她的脸色明显还有几分凝重,不时向小屋中那片黑暗深处看上一眼。

    这时庭院中尘土渐渐平服下来,小白站着不动,而周一仙那边三人得脱大难,本来都是高兴之极,但此刻不知怎么,却远远看着他们竟然有些争执起来,具体的应该是周一仙说了什么,但小环却是坚决反对,至于野狗道人如往常一样,只是看着他们说话,自己什么意见都不发表。

    小白站在远处看他们说了半天,却似乎已然无法协调意见,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忍不住悄悄走了过去。

    只听周一仙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道:‘好了,别说了,我们现在立刻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若是等那魔头回来,我们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小环冷笑一声,道:‘那里面那人怎么办?’

    周一仙呆了一下,看来心里也不免有些羞愧,只是口上兀自不认输,强自道:‘你小孩子懂得什么,那人身上一来被下了“诛心锁”奇术,二来棺材上还有其他禁制,我们又救不了他,那还不如我们自己先走为上。否则若是耽搁了时辰,那魔头回来了,我们岂非是白白送死。’

    小环怒道:‘爷爷,你又胡说了,当日那人分明是为了我们才被那魔头给擒住的,我们怎可以如此忘恩负义?’

    周一仙大摇其头,道:‘错了,错了,当日他被擒是真,但为了我们才被擒就根本是无稽之谈了。以老夫的眼光看去,那魔头道行之高,我们自然是远远不如,但是帮我们的那人也是决然比不上的。’

    小环嘴角翘了老高,恨恨道:‘反正我们不能就这样扔下他不管!’

    周一仙眉头紧皱,苦着脸待要再劝说这个顽固的孙女一番,忽然身边传来小白的声音,道:‘你们说的那个人,还有那个魔头,究竟又是什么人?’

    小环与野狗道人都是怔了一下,然后双双摇头。

    小白向周一仙看了一眼,周一仙却移开了目光,道:‘我们三个人都是寻常人家,哪里知道这些人的事,吓也吓死了,不知道的。’

    小白微微皱了皱眉,要说面前这个女孩和她旁边那个看去面容古怪如狗的道人不知道,她倒不怀疑,只是周一仙这老头子古怪之极,让人看了心中直犯嘀咕,多半其中有着古怪。只是周一仙一口咬定不知道,小白纵然怀疑,却也无计可施。

    她只得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向小环道:‘小姑娘,你记得那个帮你的人和那个魔头是用什么样的法宝兵器么?’

    小环第一眼看到小白开始,心中就为之一动,她平日也颇为自负美貌,但面对小白那艳绝天下、媚惑众生的容貌,特别是看似清淡却不管怎样都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令人心跳的媚意轻轻挂在眼角间,这等成熟风姿,却是小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她心下就先喜欢了三分,更何况小白乃是救了他们三人的恩人,更是感觉亲切,如今被小白这么微微含笑的一问,只觉得这女子眼波柔得如水一般,自己虽然是女子,却也忍不住心中咯登一下,心跳快了几分,就连说话也微微有些紧张结巴起来了,‘啊,什、什么?’

    站在旁边的周一仙和野狗道人都是有些意外,向小环看去。小白微笑着,又问了一遍。

    小环定了定神,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低头看着地下,道:‘这个我知道,那个帮我们的人,他道行很高,用的乃是一柄仙剑法宝,通体长三尺,色泽做赤黄,施展起来那真是威力无比,就像是一团赤色火焰……’

    ‘赤焰!’

    突然间,一声带着愕然,夹杂着几分惊喜与紧张的失声呼叫,竟是从义庄庭院的门口传来。

    场中四人都是吃了一惊,回头看去,赫然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清丽出尘,手中一把淡蓝仙剑,光霞流转,一看就是上品至宝。而这女子容貌,看去竟与小白难分上下,也是人间绝色。

    却不是青云山小竹峰的陆雪琪,又是何人?

    青云山下,草庙村废墟。

    残垣断壁之下,荒草丛中,不时响起起伏不定的虫鸣声音,在这个荒凉所在,更平添了几分凄凉。

    夜色正浓,苍穹上黑云压顶,只有几颗闪烁微弱星光的星星,还顽强地露出头来,透下些许的光亮。

    村子里的某个角落,已经倾倒大半的一堵残墙边,鬼厉悄无声息地背靠着土墙,默默坐在地上。在他身旁,猴子小灰躺在地上,头枕着鬼厉的大腿,四肢摊开,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着……

    鬼厉没有睡,他的眼睛依然睁开着,默默凝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每一寸土地,每一处的残垣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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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1:33:0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是他的故乡,是他最初人生岁月度过的地方,只是光阴悄悄流逝,这些终究都变成了记忆,只残留下这一片废墟,让人唏嘘感叹。

    可是,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鬼厉注视着周围一切,然后慢慢抬头,仰望夜空苍穹。

    夜幕低垂,天际之上,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神仙魔佛,可以聆听世人的心声?

    猴子小灰的嘴巴里动了几下,发出了‘啧啧’几声,翻过了一个身子,脑袋在鬼厉大腿上蹭了几下,又接着呼呼睡了。

    也许,它梦见了最喜欢吃的野果?

    鬼厉收回目光,落到了小灰身上,伸出手,轻轻抚摸它的脑袋,猴子头上的绒毛,触手柔和,传来一丝温暖。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温和而单纯地微笑着,就仿佛多少年前的那个少年,在这个曾经的村子里,大声欢笑呼喊着,用力奔跑!

    夜风萧萧,远方似有人轻声低语,草木随风而动,风中有青草的芳香。他闭上了眼睛,这样安静,安宁的夜晚啊……

    突然,猴子小灰全身一个激灵,三只眼睛一起猛地睁开,脑袋也微微离开了鬼厉的大腿,微微抬起,似乎在倾听什么。与此同时,鬼厉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嘴角边残留的那丝淡淡笑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他默默地、重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又是这个世界。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灰的脑袋,小灰立刻平静了下来,转过头,三只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却也不睡了,轻轻爬起,用手抓了抓脑袋,然后脚下微一使力,跳上了鬼厉的肩头,随后向着四周不停张望着。

    鬼厉仍然坐在这个僻静的角落里,在他面前,残破的一堵破墙恰好挡住了他的身子,只是破墙上剥落的缝隙,却正好让他可以向外看去。

    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白天也不会有人前来,难道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竟然还会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么?

    一股诡异的气息,像是凭空而生一般,突然降临到这个废墟之中,鬼厉直觉的感觉到了什么,眉头皱的更紧了。

    夜风变得阴冷起来,仿佛像是传说中九幽地府吹过的阴风,冰寒刺骨,只是这冷的却不是肌肤,而是一种似乎寒入心脉的错觉。在这变得诡异的惨惨阴风中,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这个草庙村废墟的中心。

    远处,透过那条缝隙,鬼厉不动声色地窥视着那个黑色身影,但他心中却着实震动不小,这个未知的来人,身上所蕴含之邪力竟是他生平仅见,即使隔了颇远的距离,但是在这个黑影落下的那一刻,他竟然仍感觉全身气脉中一阵微微的气血翻腾。

    可是,这样一个拥有可怖修行的高人,怎么会在深更半夜来到这杳无人烟的草庙村废墟呢?鬼厉百思不得其解,只有紧紧盯住那个人影。

    很快的,他便发现了奇怪之处,他发现这个人影之所以呈现黑色,并非是此人身着黑衣,而是其全身上下,都被一层不断翻滚涌动的诡异黑气所包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真面目。

    鬼厉心中更是疑惑,遂更仔细暗中观察此人。不过此人落地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古怪地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半晌。

    正在鬼厉心中迷惑之时,那个黑影却又忽然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向前走了过去。鬼厉眉头紧锁,冷冷注视着那个身影。

    眼看着那黑色身影踩在草坪上,缓缓走过了一处又一处的残垣断壁,鬼厉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也悄悄移动着。

    这个黑色身影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看去不过像是信步走去一般。鬼厉自小在草庙村长大,对这草庙村方位熟悉无比,但也看不出此人到底是要走向何方,只是看着这黑色身影缓步而行,似乎有几分要寻找某件东西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那个黑色身影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鬼厉心中一动,连忙向着那人面对的方向查看,猛然间心中一紧,只见此刻那黑衣人面对的地方,赫然正是那间寸草不生的废弃草庙。

    那人全身被黑气裹着,慢慢走近了破败小庙,但并没有走进去,而是就在草庙外头站住了。鬼厉从他身后僻静的角落看去,只见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这间草庙,忽然间手一抬,却是一阵厉啸突然从手下响了起来。

    片刻之后,只见围裹在那人周身的黑气中分出一道黑影,在半空中隐隐化作黑色利箭,应声飞射而出,疾冲向小庙之中残破不堪的一根柱子。

    鬼厉手上忍不住一紧,下意识握住了拳头,但还是忍耐了下来,镇定心神,悄悄望去。

    这支黑色气箭看去威力颇大,果然在转眼之间,就撞上了那破损石柱,只听‘轰隆’一声闷响,原本就残破不堪的石柱登时被打的粉碎,石块乱飞,但更诡异的是,就在石柱粉碎的同时,那原本石柱站立的地方,突然升腾起四、五道幽光,阴气惨惨,赫然竟是几只幽魂。

    一时之间,小庙四周阴气大盛,鬼啸连连,潜伏在一旁的鬼厉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随即面现怒容。

    当年草庙村惨案,连累冤死的无辜人命超过二百余条,这么多的人枉死,怨念之深,自然非同小可。只是此处毕竟乃是青云门眼皮底下,是以当年青云门就已经派人下山来到此地,做法化解戾气,让许多眷念不肯离去的阴魂归入轮回,算是对草庙村的一个补偿了。

    只是不知为何,时至今日,草庙村里的这间破庙之中,竟然还有这许多幽魂附着其中,难怪这附近荒弃多年,野草丛生,却偏偏这草庙附近寸草不生。

    鬼厉心中正自转念,但下一刻只见那黑色身影的怪人似乎对这些张牙舞爪,寻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幽魂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相反的,他径直伸出手去简简单单的一个招手,这些幽魂似乎知道厉害,拚命向外逃去,但如同一股无形大力,他们尽数被拉扯到这个神秘身影的身边。

    片刻之后,在阵阵绝望的鬼哭声中,这些幽魂竟是缓缓融入了围裹在那人周身的黑气之中。

    不知怎么,这一幕被鬼厉看在眼中,他心头竟霍然像是被火烫了一般,似乎全身的血都隐隐沸腾了起来。一股无名的怒火,瞬间冲上心头。

    这里本是他的故乡!那草庙,本是他儿时的乐园!下一刻,他已然冲了出去。

    那黑色身影立刻发觉了身后异常,急速转过身来,待他看清落在面前的一人一猴时,这个神秘人物,竟然也似乎怔了一下。

    然后,从那层翻滚涌动的黑气之中,似乎传出了他怪异的笑声。那声音低沉沙哑,全然听不清楚。

    鬼厉寒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收聚阴魂,乃是伤天害理之事,你也不怕有报应!’

    那人周身黑气一阵涌动,突然间全身一阵翻滚,整个身子是腾上了半空。

    鬼厉吃了一惊,知道此人虽然怪异,但道行却委实非同小可,连忙凝神戒备,不料那人竟是一个虚招,在半空中一个虚晃,却是掉头掠空而去。

    鬼厉冷哼一声,更不迟疑,同样御空而起,紧追而去。

    鬼厉在半空中看着那人逃遁的方向,似乎是向着不远处河阳城的南边荒野而去的,便一路紧追不舍,他倒要看看,这个诡异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至于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没有想过。

    可是又有谁会去认真想呢,而且,就算你认真想过了,会有用么?

    也许,这就像未来的事,不管怎样,是好是坏,终究是要我们去面对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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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1:33: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爆发

  天空中弥漫的黑云越来越重,只见一团黑气迅速在天际划过,接着一道淡青玄光也紧紧跟来,向着河阳城南边荒野的一个不知名的破旧义庄上空飞去。

    “爷爷!都到现在了你还要拉我们走,你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道长死在妖人手里么?”小环怒到。

    “哼,你是不是觉得他快要来了,这位陆姑娘一出现我就看你满脸欢喜!”

    “那副棺材里是什么人?你们可曾见过。”陆雪琪语气恢复了平淡。

    “还能有谁?也是个鬼气森森的家伙。”小白没好气的冷眼看着陆雪琪,心里琢磨着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跟到这里来了,自己怎么连一点感觉也没有。

    几个人正各怀心思,突然天空一震斯斯声响,正是迅速的破空之声。众人急忙向两边越开,却见一个黑影已经站到了地上,手中拿着半截断剑。

    “想不连青云山脚下现在也这般兴旺了,连这破鬼屋都如此受人欢迎。”低沉的声音从黑影口中发出,几人都是一震,陆雪琪仿佛看到极其恐怖的东西,一张俏脸已经变成惨白。

    “吱吱”淡淡青光从破旧得院门里渐渐移动了进来。

    “啊!”场中同时有三人惊呼,仿佛这青光的出现比先前有着浓烈杀气的黑影人还能给人震惊。

    带着一脸愕然表情的鬼厉走了进来,然后目光慢慢落到了凝视自己的那双本来冰冷此刻却已无比温柔的眼睛上。

    “你可还好?我。。。。。。”陆雪琪突然幽幽的说了出来,此刻双颊已经泛起一层淡红,但是仍旧盯着和自己对望的这个男子。

    鬼厉也是一阵急剧的心跳,此刻仿佛也有千言万语,却只呆在了那里。

    “哼!”一声冷哼让鬼厉突然惊醒,才注意的向小白那里看去。现在的小白脸上已经寒如冰霜了,丝毫没有了刚才那种惊奇的表情。连周一仙也捕捉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瞪着小环。小环却还是把目光集中到鬼厉那里,这个男子的出现已经把她所有的注意都牵引了过去.

    “你们到底还是情根深重啊,今天我就替水月教训一下她这个不成气的徒弟,也让你们能够死到一起。哈哈哈哈。。。。”黑影人突然仰天大笑,仿佛看到最可笑的事情。

    陆雪琪心里一惊,握着蓝色仙剑的手也紧了几分,她此刻也恢复了平静,带着复杂的眼神向那个黑影看去。鬼厉也把目光集中黑影人的身上,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脸上开始浮现出错愕和痛苦,他的目光已经集中到了黑影人手中的那截断剑上,正是那个无数次将自己从梦魇中刺醒的那炳剑,也是前些日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剑。

    “诛仙!”鬼厉慢慢的说到,眼光中闪出了无限的杀机,冷冷的盯着哪团黑影中微带着红色的眼睛。

    “真是好本事,才这些年不见你就有了这等气势,看来你果然对魔教的妖法有些天赋,不过仔细想来,我青云倒还真没几个人是你对手了,你这妖孽竟然将太极玄清道也练习至今,我不杀了你真是对不起我当年的决定了!哈哈哈哈!”又是一阵颠狂的大笑。本来已经有一丝感觉的鬼厉此刻再无怀疑,站在这里的黑影人竟然就是当今天下正道之首的道玄真人!

    “嘿嘿”从鬼厉嘴里也发出了森森的笑声,仿佛复仇的快感已经占据了他此刻的大脑。“原来是你,现在竟然沦落到了吸收亡灵魂魄的地步!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了。”鬼厉沙哑的声音使气氛更加肃杀。

    陆雪琪也感觉到了状况的不对,当先提剑跃到了道玄真人面前.“掌门师伯,请问田师叔在哪里?现在青云上下都在找你们。”陆雪琪缓缓说到,仿佛此时也在下着极大的勇气,并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掌门?嘿嘿,我可当不起你们的掌门了,等你找到了田不易你自己问他吧,不过我怕你这辈子也见不到他了。”黑影中传出道玄诡异的声音。

    一丝炽热的感觉涌上了鬼厉的心头,那个他曾经敬如天神一般的人,此刻是否也想起了那个本不该成为自己徒弟的那个人?似乎有一个无形的手在掌握着义庄的这些人人,更仿佛对着鬼厉发出可怖的狞笑。

    真的是自己错了么?为什么残酷的画面总是要在自己面前出现?深深的喘息声中听不到任何回答。

    一声锐利的破空声从黑影那边传来,丝丝妖气已经把院子中的众人笼罩在其中,小环首先发出了一声惊呼,伸手拉住了旁边的爷爷。道玄已用并未持剑的手掌象鬼厉凌空辟来,整个身形也向鬼厉这边飞去。

    一层耀眼的金光从鬼厉周围发出,接着如闪电一般的身影已经扑向了那团黑影中。时光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义庄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屏住了呼吸。等待他们的将是怎么的一个结局?蓝色的剑光在陆雪琪手中抖了抖,但是终究没有和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融合到一起。

    “嗤嗤”一声轻微的响声在金光和黑影之间响起,接着就是道玄发出的一声尖叫。“啊!”裂人耳膜的声音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只见一边金黄亮光之中,道玄的手已经和噬魂前端发出诡异血丝的珠子抓在了一起,并且整个手都开始迅速枯萎。突然间白光在道玄手中暴涨,待众人还没有看清楚时候鬼厉的衣袖边已经溅出了点点血丝。鬼厉的肩头已经有汩汩鲜血流了出来。“砰!”一声巨响,鬼厉和道玄的身影迅速向两边分开。

    鬼厉握着噬魂的手已经按在了肩头,道玄也吃惊的看着自己变的有如骷髅一般的手掌。这一下起落太快,当小白发出一声惊呼的时候,鬼厉已经站在了原来的地方。

    “好,没想到诛心锁竟然对你手上的邪物起不到作用,枉了青云门祖训中关于诛心锁的禁制之言了,算我托大,嘿嘿。”道玄似乎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盯着自己手掌的眼睛此刻已经布满了红丝。

    “邪物?是青云的祖师没有料到除了你们的诛仙,世界上还有如此噬血之物吧!”鬼厉讥讽的看着道玄,此刻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丝的痛楚。
是否这心中的痛早已超过了所有痛楚的极限?肉体的疼痛早已不能使自己有所战栗了。

    “噬血,噬血。。。。。。”

    道玄手中的诛仙已经冒出了丝丝白光,看上去似乎那断了的半截剑重新长高了出来,寒气顿时向四周扩散开去。

    刹那之间,一团白光迅速扩张并已将道玄笼罩其中,外围出现一层淡淡青光环绕,里面却发出了道玄狰狞的笑声。

    “轰”

    天空一声响雷在黑云处传来,接着众人头顶原先沉闷的黑云向四周渐渐散开,露出了无数看似血红的彩云。

    只见环绕道玄的白光缓缓向天空升起,鬼厉嘴角抽搐了一下,为什么眼前这般景象如此熟悉,是在梦中见过么?还是那缥缈的记忆已经存在的不真实了。

    片刻之间,原本平静的四周出现滚滚流沙,阵阵鬼号声在耳边响起,红云翻滚,天地间一片血色之光。

    鬼厉的脸上霎那间闪出阵阵红光,这种熟悉的感觉竟然比噬魂所传来的还要强大,令他眼前一片血海。

    鬼厉身体一阵颤动,此刻的噬魂竟然在手中不断抖动,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老友,兴奋莫名。

    此刻的周逸仙和野狗早已经拉着小环走出了院门,对面只剩下呆在地上的陆雪琪和小白。

    鬼厉的表情渐渐变为痛苦,仿佛有一股力量在逼迫他向天嘶吼,他急忙收敛心神,运起体内熟悉的大梵般若,顿时丝丝凉意渗入脑海,但是心中仍有一层厌烦。

    “吱吱,吱吱。”小灰也察觉到了主人的异样,对着升在半空的道玄挥手乱舞。刚才在鬼厉飞身而起和道玄搏击的时候,小灰也趁势跳到了地上,现在又站回到了鬼厉并未受伤的肩头。

    “呜啊!”

    顿时从天空中的白光圈中发出一声刺耳嗥叫,本来汇聚天空的红云开始迅速聚集,并且凝结成了一条血色长龙,带着声声号叫向道玄所在的白光围去。

    “这不是青云之法,不是!”陆雪琪哀伤的看着空中的道玄,仍旧站着那里。

    此刻的鬼厉也已经由青黄之光包围,慢慢的被噬魂托起到空中,脸色凝重的看着围绕着道玄盘桓的血色巨龙。

    周围的沙石渐渐停止飞舞,森森的鬼号也消散不见,只剩下天地间的红光和那条盘旋的血龙。

    道玄嘴里已经开始默念低沉的咒语。

    “天地戾气,聚于阎罗

    还魂罗刹,以血祭之!”

    “嗷!”一声巨吼从血龙口中发出。

    “噬血魔咒神剑!”鬼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几个金色字样,是天地宝库中闪现天书的墙壁!

    陆雪琪也感应到了什么,身子急速向鬼厉这边飞来。

    “原来这传说中的邪术竟是在诛仙剑里!”

    突然间天地一片昏暗,那条本已飞速盘旋的血龙如闪电般的向着鬼厉射去!站在地上的陆雪琪嘴角抽动,向着鬼厉所在的方向飞身而起。

    熟悉的气味在鬼厉身边擦过,淡蓝色的剑光突然暴涨而上,迎着那可怖的血龙当头击去!

    沸腾的热血冲上了鬼厉的心头,如剑一般的身影扑向血龙。

    曾几何时,自己心中燃烧过同样炙热的火焰,此刻的身影,毫无迟疑!

    淡淡的温柔从身后传来,那是怎样的一份感受?

    他咬着牙,奋力将身子扭转一下,在须臾之间挡在了她的身前。青色的辉光在噬魂之前凝集成了层层太极之图,带着点点金光迎上了血龙的巨头。

    “撕拉”如裂帛之声从太极图上传来,只那一瞬的顿住,耀眼的蓝光已经刺进了龙首,但此刻的鬼厉分明感到,身后的人,已在颤抖!

    散发着青色光芒的噬魂,突然从一个向下划去的方向刺进了血龙的巨身,穿了出来,带着无数闪耀的光点,再次刺进了血龙的身子。

    此时血龙的身体,已经淹没了鬼厉和陆雪琪的身影。

    地上的小白再也按耐不住了,笔直的向着消失的两个身影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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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1:33: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心意

旁边传来了一阵咳嗽声音,声音不大,却显得有些急促,陆雪琪一行人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乃是坐在石阶上的田不易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不停地咳嗽著。

    陆雪琪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以田不易之前的道行,早已经是到了百病不侵的地步,更不要说这小小的咳嗽了,显然此刻田不易体内多半已有了什么创伤。

    陆雪琪沉吟未语,站在一旁的小环却是悄悄走上前来了。

    田不易微感意外,抬头看了看小环,小环笑了一下,道:“这位……前辈,前些日子多谢你救了我和我爷爷和道长三人啊。”

    田不易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疲倦之中淡淡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只是此地不祥,非是你等久留之地,若没什么其他事,过是快快离开吧?”

    周一仙连连点头,道:“是,是,他说的极是,小环,我俩快些走吧!”

    小环白了她爷爷一眼,对田不易道:“前辈,你身子不要紧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田不易摇了摇头,道:“我并无大碍,你俩只管走吧,否则万一那人回来了,只怕你俩就再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以脱身了。”

    说完,忽地他胖脸上隐隐约约掠过了一丝黑色,面上再度露出痛苦之色,情不自禁地又咳嗽了起来,而且声音似乎比刚才又沙哑了几分。

    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巫妖,目光一直盯著田不易,将田不易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被黑布蒙住的面容上,只有一双眼睛中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小环禁不住身后周一仙连声催促,同时的确自己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向田不易低头告了别,然后跟著周一仙和野狗道人向外走去了。

    只不过走了几步之后,她却又忍不住向站在一旁的巫妖看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怔了一下,对周一仙道:“爷爷,你看那人,怎么穿的和我……那位师父一模一样啊?”

    周一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愕然道:“什么师父……呃!”顿了一下,周一仙眯起了眼睛,向巫妖打量了一眼,沉吟片刻,道:“这天底下怪人怪物太多,难保也有出几个和你……那个装神弄鬼的师父差不多的人,别理他了,我俩过是快走吧!”

    小环应了一声,跟著走了,只是过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巫妖一眼,只见那巫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周一仙这边三人,只是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注视著田不易。

    很快的,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也离开了这座废弃义庄,原本就显得荒凉的这个地方,一下子就量得更加冷清了,而田不易和陆雪琪的注意力,很快也都看向了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田不易淡淡道:“阁下莫非过有事么?”

    巫妖沉默了一会,目光从田不易身上移到陆雪琪,最终又看向田不易,稍后,他似乎是欲言又止,终于是一个字也没说,身子向后飘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个深夜的黑暗之中。

    夜风清冷,从远处吹来,整座废弃义庄之内,一时悄无人声,甚至连荒郊野外常见的虫鸣也不会听到,一片死寂。

    陆雪琪心中不知怎么,忽地掠过一阵不安。

    田不易抬头望天,看了半晌,似乎在想著什么事情。

    陆雪琪不知他为何突然出神,一时不敢惊扰,只是过了好一会,也不见田不易有什么动静,又担心田不易身上到底有无伤势,正想开口询问的时侯,田不易却忽然低下了头,接著的却是一阵比刚才剧烈的多的咳嗽。

    陆雪琪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问道:“田师叔,你没事吧?”

    田不易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停了下来,看来是缓过气来了。他慢慢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陆雪琪还是忍不住道:“田师叔,这里离我们青云山不远,我看我俩还是先回青云,见了诸位师长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田不易听了陆雪琪的括,眉头一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陆雪琪,道:“我离开的这阵子,大竹峰上,还有你苏茹师叔,都过好么?”

    陆雪琪点头道:“他们一切都好的,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田师叔你的去向,所以都很著急。”

    田不易微微一笑,像是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只是那笑容之中,却隐约透露著一丝苦涩。

    陆雪琪将田不易神情看在眼中,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道:“田师叔,刚才他们那些人曾经说过,你和一个魔头对峙斗法,那个魔头是谁?”

    田不易看了陆雪琪一眼,眉头皱起,没有说括。

    陆雪琪迎著他的目光,忽然发现这位田师叔的面容之上除了憔悴之外,似乎还隐隐有一丝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黑气,若隐若现。

    难道是被禁锢他的那诡异妖法伤了体内气脉么?陆雪琪心头暗暗担忧,但眼前却过有另一件更要紧的事,让她无法不面对。

    她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低声但清晰地向田不易问道:“那人……可是掌教道玄师伯么?”

    田不易身子一震,双目中突然射出慑人精光,寒声道:“你说什么?”

    陆雪琪急忙道:“弟子下山之前,得蒙恩师信重,将当年她老人家与田师叔、苏师叔在祖师祠堂里的一段往事告知了。”

    田不易怔了一下,面上有错愕之色,但随之终于是缓和了下来,半晌之后,他长叹了一声,道:“想不到水月她居然告诉了你。”

    陆雪琪道:“恩师是因为掌教道玄师伯与田师叔你同时失踪,青云门上乱成一团,而且她十分担忧道玄师伯已然被心魔所困,但长门萧逸才师兄却分明并未知道此事,所以不得以临机决断,由她看守青云山上情形,并吩咐弟子下山寻找二位。”

    田不易沉默了片刻,道:“若是你在山下发现了掌教真人,而且他万一当真如你师父担心的那样,水月她有没有告诉你,你该怎么做?”

    陆雪琪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仿佛这个秘密对她来说,也是个极大的负担,在田不易目光注视之下,她深深呼吸之后,决然道:“弟子下山之前,已和恩师一起去过通天峰祖师祠堂,在青云门历代祖师灵位之前,立下重誓:若果真事不可为,为青云门千载声誉计,弟子当决死以赴,绝不容情,并终身不可透漏此事一丝轰半毫。”

    田不易深深看著陆雪琪,末了缓缓点头,却是发出了一声长叹:“我虽然不喜水月为人,但却不能不说,她当真教出了一个好弟子。”

    陆雪琪面无表情,低下了头,道:“田师叔你过誉了。”

    田不易淡淡道:“青云门二代弟子里,人数不下千人,放眼望去,却又有几人能担当此等重任,唉......”他沉默了一会,继续道:“你刚才猜的不错,前些日子在这里我与之交手斗法的那个人,正是你掌门师伯道玄。”

    陆雪琪虽然早已隐约猜到,但亲耳听得田不易如此说来,身子仍是忍不住为之一震,半晌之后,才低声道:“那……那掌尸师伯他老人家的身体…”

    田不易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叹道:“他已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了。”

    陆雪琪默然无语。

    田不易顿了一下,接著道:“这中间曲折,说来话长,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原委,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当日我先是发觉道玄师兄的确有些走火入魔的端倪,这才上了通天峰,结果在祖师祠堂那里,果然发现他真的……后来就在那祖师祠堂里,我俩争斗了起来,只是他虽然入魔,道行却未衰减多少,到了最后,一番争斗下来,我还是被他制住了。”

    陆雪琪在一旁听著,心中却是暗暗吃惊,田不易与道玄真人的道行修行,她都是知道的,也是亲眼看过的,这两个青云门顶尖人物在通天峰后山争斗起来,其激烈战况可想而知,虽然此刻田不易说的似乎轻描淡写,但当时的场面却是不难想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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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1:34:03 | 显示全部楼层
田不易面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道:“我当日前去,本也是做好了准备,能唤醒道玄师兄那是最好不过,实在不行,也唯有尽力一拼。当年在祖师祠堂我和你师父水月偷听到这件秘密的时侯,曾听见万师兄说过,入魔之后的人道行会因为妖力入体,精气受损,而大幅衰败,我自然知道道玄师兄的道行比我深厚,当日想的,也不过是万一之下,拼他个同归于尽罢了。毕竟,此事是万万不可外传的。”

    陆雪琪心中油然起敬,由衷道:“田师叔此心,日月可证,历代祖师必定会保佑你的。”

    田不易摇了摇头,道:“谁知我与道玄师兄动手之后,却发现他虽然入魔,但道行仍是一如往常的深厚,几番激斗之下,我还是不敌被擒。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未有杀我之意,反而是带著我偷偷下山,来到了这个鬼气森森的废弃义庄,将我禁锢在此了。”

    陆雪琪被他一语提醒,急忙问道:“那田师叔你可有受伤么,我看你脸色很差啊?”

    田不易怔了一下,似乎不明白陆雪琪话里的意思,不过随即明白了过来,微带自嘲道:“谁被人塞到那棺材里,关了这么许多日,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气色了。”

    陆雪琪皱了皱眉,心中隐隐还是有些不安,却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得沉默不语。

    田不易看了她一眼,道:“这事大致你都知道了,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陆雪琪眉头紧皱,道:“请问田师叔,那……道玄师伯他如今在何处?”

    田不易摇了摇头,道:“他入魔之后,行事做法便完全无法猜度,时常是抛下我们不管,离开数日之后才回来。算来他是昨日刚刚离开这义庄的,只怕还要再过几日才能回来,但也说不准,偶尔他却也会是隔日便回来了。”

    陆雪琪迟疑了一下,道:“田师叔,不如我俩过是先行回山吧,虽说此事不宜宣扬,但只要找到我恩师还有苏茹师叔,你俩三位师长一起商量,想必定有更好的法子的。”

    田不易默然片刻,却最终摇首道:“不妥,一来道玄师兄他如今入魔已深,心智大变,会做出什么事来,谁都无法预料;二来万一我们这一回山,却从此丢了他的行踪,那却如何是好?”

    他顿了一下,道:“这样吧,不如过是你先行回山,告知水月和你苏茹师叔事情经过,著她俩快速前来。”

    陆雪琪迟疑了一下,道:“那若是道玄师伯就在今晚回来,却又如何是好?”

    田不易淡淡一笑,没有立刻说话,却是缓缓站了起来。

    他个子矮胖,容貌亦不出色,但不知为何,他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站著,却自有一股威势,凛然迎风,令人相敬。

    “一生修行,所为何来?”田不易低声地道:“男儿之躯,岂可临阵畏怯乎?”

    陆雪琪也悄悄在他身后站起,一直以来,在她眼中,田不易除了曾经是那个人的授业恩师之外,似乎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注意过的了,但此时此刻,她却当真是由衷敬佩这个前辈师叔。

    她一咬牙,郎声道:“田师叔,你刚脱困不久,还需静坐养息,今晚我且你护法,明日一早,我就程回青云,告知恩师和苏茹师叔她们下山。若是万一道玄师伯果然今晚便回……”

    田不易略感意外,听到这里,看了陆雪琪一眼,道:“怎样?”

    陆雪琪微微一笑,容貌在幽幽吹过的夜风里更显清丽,道:“青云子弟里,也不只有田师叔你一人可以视死如归了罢!”

    田不易注视陆雪琪良久,击掌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好一句视死如归。”

    陆雪琪淡淡一笑,道:“田师叔,你过是快些坐下调息吧!”

    田不易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重新坐在了那布满青苔的石阶上,闭上了眼睛。陆雪琪向四周看了看,只见这夜色凄冷,阴风潇潇,不说人影,便是连鬼影似乎也难找一个。

    夜色深沉,谁又会知道明日是怎样的一天呢?

    她不愿多想,也在田不易下首处坐了下来,合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陆雪琪心境渐渐变得有些通透起来,虽然没睁开眼睛,但体内气息流转,却似乎可以感置到身外远近的一草一木,如亲眼目睹一般。

    她心中颇有些安慰,这些日子一来,时常颠沛,又尝尽了相思之苦,但这一身修行,却似乎更有进境,并未有荒废。只是她随即发现,虽然自己灵觉如新,但不知为何,一直就坐在身旁的田不易,自己的这种灵觉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甚至连他应该有的心跳都察觉不到。

    陆雪琪心中登时对田不易又是一番敬意,看来这些青云前辈长老,当真是个个都有惊人道行的。

    她心中正追般思索著,忽地耳边听到田不易的声音,道:“陆师侄…”

    陆雪琪睁开眼睛,抢道:“田师叔,你叫我雪琪就好了。”

    田不易看著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大有深意,缓缓点了点头,道:“雪琪。”

    陆雪琪微笑道:“是,田师叔,有什么事么?”

    田不易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去,没有立刻说括,陆雪琪心中有些奇怪,只见田不易目光似乎有些漂移,望著某个不知名处,半晌之后,只听他突然道:“你往日与我门下那个不成器的老七徒弟,是相识的罢?”

    陆雪琪赫了一跳,一时间一向冷静如她竟也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甚至连白皙脸颊之下,也莫名其妙地微微飞起了两片淡淡粉红。

    强忍住变快的心跳,陆雪琪勉强镇定住了心神,但神色间仍有几分尴尬和羞涩,低声道:“是,田师叔,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田不易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喜是怒,似乎就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淡淡道:“我听说这些年来,你在山下行走,与老七交情非浅,更因为老七的关系,数度被你师父责罚,甚至有一次,你还在大庭广众面前,当著道玄师兄和你师父那些人的面,拒绝了焚香谷谷主的亲自提亲?”

    陆雪琪此刻是完全搞不清楚田不易为何突然说追些话的用意,但她自己脸颊发烫,想来是晕红了一片,心中更是不知为何一片慌乱,似乎在这个一向陌生的田不易面前谈及此事,却比她一向敬重的恩师水月更令她心慌无比。

    “……是,”陆雪琪第一次变得有些迟疑口吃起来,怔了半天才低声道:“不过我回绝提亲之事,也不全是为他,我是自己不喜,所以才…”

    田不易突然截住她的话头,径直问道:“你可是喜欢我家老七?”

    陆雪琪脑海之中嗡的一声,只觉得得脸上更是火烫一片,她向田不易看去,只见田不易目光炯炯,正注视著她。

    在那目光注视之下,陆雪琪竟突然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猛然坐直了身体,深深吸气之后,正眼看著田不易,朗声、清脆、干净地说道:

    “是!”

    这一声犹如断冰切雪,清脆悦耳,更无半分的迟疑反复,一如她眼中清亮的目光,不会有丝毫杂质。

    田不易嘴角一咧,却是放声大笑起来,他笑的肆无忌惮,却是由衷欢喜。

    陆雪琪听得他笑,却是一阵羞怯,但不知不觉之间,她对这位矮胖师叔的感觉,反是更加亲切了。

    待到田不易笑声渐落,重新看向陆雪琪的时侯,陆雪琪才微微笑了一下,但随后却是一阵莫名的伤感,低声道:“可惜他现在……诸位师长怕是容不下他了,他若是能重回青云,那该多好啊!”

    田不易怪眼一翻,冷然道:“什么重回,我可从来没说过已经将这个不成器的家伙赶出去了。”

    陆雪琪一怔,一时不明白田不易的意思,抬头向他看去。

    田不易淡淡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担心你师父么?”

    陆雪琪低下了头,半晌道:“师父她老人家也是为我好,而且她也没有错,错的是我,我明白的。”

    田不易突然“呸”了一声,这有些粗鲁无礼的举动倒是吓了陆雪琪一跳,抬眼向田不易看去。

    田不易白眼向著遥远青云山的方向瞄了一下,道:“我就觉得,你那个师父真是越来越像当年你那位真樗师祖婆婆了,自己搞不清楚,过什么事都管,偏偏居然还特别喜欢管弟子俩的心思,莫非她也和她师父一般,都老糊涂了不成?”

    陆雪琪嗔道:“田师叔,你怎么乱说话呢?”

    田不易看了陆雪琪一眼,呵呵笑了一声,随后大手一挥,道:“你且放心,待此间事了之后,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陆雪琪一怔,道:“什么?”

    田不易冷笑道:“说来也不止你一个,你过有一位叫做文敏的师姐吧?”

    陆雪琪点了点头,道:“是,文敏师姐她……她其实是和大竹峰的宋大仁宋师兄有几分要好的。”说到这里,她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

    田不易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宋大仁那也是个木鱼脑袋。”

    陆雪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们文敏师姐私下与我们谈及宋师兄的时侯,倒真是一直这么说的的。”

    田不易摇了摇头,看来对那个憨厚有余的大弟子颇有几分不满,不知是不是嫌宋大仁丢了他的脸,随后道:“你放心,将来我会亲自上小竹峰,为我门下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向你师父当面求亲的。”

    此话一出,陆雪琪登时满面通杠,实在是她从未有过之事,情急之下,只得嗔道:“田师叔,你再这么戏弄弟子,我、我可就恼了。”

    田不易看了她一眼,道:“我说的是真括,什么时侯戏弄你了?莫非你不愿意嫁给我们老七?”

    陆雪琪急道:“不是……啊,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田不易胖胖的脸上,眼睛眨了几眨,一本正经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陆雪琪一时窒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脸上也不知是情急还是羞涩,白皙肌肤下粉红一片,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田不易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看你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罢?”

    陆雪琪深深呼吸,慢慢镇定了下来,只是美丽面容之上,仍有几分淡淡如胭脂般的颜色,不过她的眼神,已一如刚才般的清澈明亮,片刻之后,她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是,弟圣明白。”

    田不易盯著她,紧接著追问道:“你可愿意?”

    陆雪琪面颊上的粉红似又深了一层,但这一次,她却是从从容容,如刚才一般,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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