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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诛仙》 强烈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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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0:44: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夜探



那站在门口的黑衣人赫然正是鬼王宗神秘莫测的人物鬼先生,野狗道人被鬼厉收服之后在鬼王宗待过一段时间,故多少见过几次,虽然对鬼先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他仍然知之甚少,但毕竟明白此人身分非同小可,绝非自己能够相提并论的人物。



此番突然在这种地方碰见此人,如何不让野狗道人大吃一惊。周一仙和小环并不知道这个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身分,但看野狗道人脸上隐隐有惧怕神色,料知此人只怕并非善类,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而鬼先生飘然而至,却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个僻静晦气的地方竟然有人,而且其中更有人可以认出自己,身子也不由得一震,片刻之后他看清屋中三人,尤其是野狗道人之后,鬼先生随即镇定下来。他目光从野狗道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看周一仙和小环,最后仍是回到野狗身上,声音平静,道:‘你是野狗道人罢?’



野狗道人往昔看见这鬼先生数次,都是在鬼王宗里跟在鬼厉身后,远远望见那个神秘的黑色身影,如此当面近处看见鬼先生,今日还是第一次。不料听这鬼先生说话,他居然认得自己,忍不住心头为之一震,窒了一下才道:‘是。’



鬼先生淡淡道:‘你不是一向跟着鬼厉公子的么,怎么突然到这种地方来了,还有,这两位是什么人物?’



野狗道人有心反问于他,凭什么你来得我就不能来,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敢开口,只得低声道:‘我、我和鬼厉分散了,不久就去找他。他们两人都是我的朋友。’

鬼先生语意平淡,,似乎根本没有在意野狗道人在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加重了‘鬼厉’二字,道:‘哦,我知道了,不过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来到此处?’



野狗道人一时无语,不知该怎么说还好,倒是周一仙从旁看着这个鬼先生许久,这时开口道:‘是老夫有个亲戚灵位在这里,我们是前来祭拜的。’



鬼先生目光一凝,随即望见三人身后,那张祭桌之上果然竖立着一面破旧灵牌,上面书写着数个字:爱子周行云之灵位。鬼先生点了点头,然后似沉吟片刻,黑纱背后的眼神中闪烁不定,缓缓道:‘你们既然已经祭拜过了,此处毕竟是阴宅鬼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走罢。’



野狗道人转头向周一仙和小环望去,以他本意是决然不愿和这样一个鬼气森森的人物多待在一起,而且看鬼先生那般言乱,似乎若不是看在鬼厉分上,只怕他还不知道会不会出手留下三人。不过虽然如此,野狗道人却没有把握周一仙会不会懂得这个人是惹不起的人物,而且以刚才看去,周一仙对他这个早夭的儿子感情颇为深章,此刻突然被人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还真不知道以他平日的性子,会不会破口大骂才是真的。



果然,当野狗道人回头看去的时候,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周一仙还没有什么,一张脸绷的紧紧得似乎在想着什么,目光也有奇怪的游离不定,小环秀丽的脸上却少见的多了几分怒色,显然对这个黑衣人的言乱十分恼怒,眼看她嘴巴一张,就要反口的样子。



野狗道人大急,片刻间脑门上隐隐见汗,心车暗叫糟糕,正自惶恐处,忽然只见周一仙一步踏前,走到小环的身前挡住了她,小环话到嘴边,却是吃了一惊,变了回来:‘你这个……咦,爷爷,你做什么?’



周一仙看了仍如鬼魅一般享在门口的鬼先生一眼,淡淡道:‘没有,我们次过来也就是看看你爹的,既然都已经拜过了,我们还是走罢,反正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



小环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野狗道人却是长出了一口气,一颗跳到喉咙口的心这才放了回去,连忙走上一步道:‘是,是,我们还是快走罢。’



小环何等聪明人物,此时多少也明白事情有些不对,当下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三人遂草草收拾了一下行李,由野狗道人带头,向房门口走去,鬼先生稍无声息地让开了一条道路,飘进了这件阴宅黑暗处,看去真如阴灵鬼魅一般。



三人快步走出了这间屋子,阳光重新照了下来,没走几步,只听背后房门无风自动,发出颇为吓人的‘呜呜’两声,凭空掩上,砰的一声合了起来。



快步走得离那个义庄远了,几乎已经看不到房屋影子的时候,三人才停了下来,野狗道人和周一仙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小环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皱眉道:‘你们怎么搞的,干嘛怕成这个样子?’



周一仙没有理她,低头沉思片刻,随即抬头对野狗道人道:‘我听你刚才叫他做什么鬼先生,此人是什么人物?’



野狗道人迟疑了一下,道:‘他是鬼王宗里身分最神秘的一个人,似乎是供奉一类的长老人物,平日里有出现的时候都和鬼王在一起,我他不清楚此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肯定不是寻常人物。’



周一仙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小环有些奇怪,很少看见爷爷如此慎重的思索,不由得好奇问道:‘爷爷,怎么了,这个人你也觉得很奇怪么?’



周一仙缓缓点头,语调十分缓慢慎重,道:‘此人的确非同小可,不可小觑。而且刚才在义庄阴宅之中,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房间右侧角落离墙三尺处有什么东西?’



小环和野道人闻言都是一呆,仔细回想了一下,却还是小环比较细心,皱眉道:‘爷爷,我记得那里除了几具横七竖八的棺材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周一仙冷选一声,道:‘不错,就是棺材了。’



野狗道人奇道:‘棺材有什么奇怪的,那里乃是义庄,自然有棺材了。’



周一仙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废物知道什么,其他的棺材自然不算,但其中有一具棺材却是与众不同,非但没有其他棺材那么章的灰尘,而且方位南北朝向十分整齐,所在之位,更是这块阴宅鬼地中阴气最盛之处。’

说到这里,周一仙面色更加凝重,道:‘本来我也没想到这些,那具棺材也并不显眼,只是刚才野狗初见那叫了一声鬼先生,我心中一动,暗中细看这屋子鬼地风水,果然看出一点门道出来,只憍此人真的便是鬼道中人,要以此阴气静养其身。’不过说到此处,周一仙面上却也现处几分疑惑,微微低头,有几分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只是魔教中人虽然修习道法多走诡异,但这等鬼魅之道异术,却似乎以南疆武术较为擅长多见,怎的竟会出现在此人身上?



野狗道人忽地插口道:‘那也不见得,当初万毒门有个老家伙叫吸血老妖,除了成的吸血大法之外,不是也练了个“五鬼御灵”的阵法么?’



周一仙呸了一声,道:‘你少在这里不懂装懂,吸血老废物那厮是不知从哪里学了几招短斤缺两的法术,强行去拘了些无辜魂魄过来,然后装神弄鬼吓人用的,真正要用的时候,多半就是一出手就被人给破了去。南疆巫术博大精深,在鬼道一脉上更有惊世骇俗的成就,哪里是那个废物能够相提并论的!’



野狗道人哑然,不过回头一想,却觉得果然如周一仙所说,当年吸血老妖半路伏击还是青云弟子的张小凡时,第一次运用五鬼御灵,居然也真的被张小凡莫名其妙给破了去,虽然当时场面颇为诡异奇怪,张小凡手中法宝亦是鬼气森森,但想来无论如何也是吸血老妖自己不成器的缘故。如此一想,野狗道人不由得对那位吸血老妖凭空多了几分鄙视出来,倒是把当初自己在他手下扭扎求饶的样子给忘了。



小环享在旁边皱紧眉头,道:‘爷爷,那不管怎么说,爹的灵位毕竟还在那屋子中间,现在有那么一个怪物在里面,会不会不好啊?’



周一仙缓缓摇头,道:‘你爹过世多年,这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了,不过那里毕竟也是你爹灵位所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置之不理的。’



野狗道人却是吓了一跳,瞪眼道:‘你说什么?’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我自然是要回去再看看了,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野狗道人狗脸白了一下,怒道:‘那人不是你我能够惹得起的人物,你知道么?’



周一仙呸了一声,不去理他,自顾自道:‘本来按常理说,这等鬼道中人,晚上阴气最盛,也是他修习静养的最好时候,我们若是打探,也是以白日为好。只是今日被他撞上,总不能就这么早早又回去,我们还是等晚上再去罢。’



小环点了点头,道:‘好。’随即似又想起什么,转头对野狗道人道:‘道长,要不你还是八族和我们一起去了,我和爷爷也是因为那里有爹的灵位,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要回去的。’



野狗道人被小环亮晶晶的眼精一看,本来张口欲说什么的样子,忽然又闭上了嘴,半晌之后呐呐道:‘我们一起去好了。’



小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微微一笑,道:‘是么,呵呵,道长,你真是个好人。’



野狗道人沉默不语,旁边周一仙却是嘿嘿两声冷笑,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三人便在这条僻静小巷中等候下来,远处本来依稀还能看到几个人影,但天色渐晚之后,连那几个人影也逐渐消失了,想来多半也是因为这里乃是义庄阴宅的缘故。



当夜色终于降临,暄闹了一天的河阳城,笼罩在兽妖浩劫恐惧中的人们终于又挨过了一天,困倦的人在这座城池的每一个角落带看惶恐与对未来的茫然悄然入睡,谁又还顾得上身边的事情呢?



夜空中没有月?brvbar;,黑云沉沉,河阳城里显得一片昏暗,只有天际遥遥地方,有一二微弱星光,遥遥相对,散发着微光。夜风习习,带着一丝寒意和冰凉,发出细细的呜呜声,从城池的上头悄悄吹过。



周一仙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小巷尽头的义庄门口,昏暗的光线下,隐约仍可以辨认出破败的房门墙壁,冷风飕飕,似乎有阴风从里面不断吹出。周一仙缩了一下脖子,似乎有几分寒意,站在他身后的野狗道人心中也有些发毛,不过他悄悄向身边看了一眼,只见小环秀丽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旁,面上也是一副紧张神色,正凝视着那片黑暗时,野狗道人原本心中的那一点退缩之意,便也消失无踪了。

周一仙望着那黑暗处银久,似乎在思索什么,许久之后转过身来,从怀中拿出几道黄色纸符,上面隐约可以看见画着歪歪扭扭的晦涩图画,昏暗中也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周一仙递给小环两张,迟疑了片刻,伸手也递给了野狗道人两张,低声道:‘这两张灵符,大的那张你们粘身藏好,可辟鬼气侵身,小的那张就抓在手中,万一事情不对,立刻念咒挥出,便可遁地而逃。’



说完,周一仙又轻声将咒语对他二人说了,小环以前多半早就知道这个咒语,点了点头,模样轻松,但野狗道人却是听的头都大了许多,周一仙这些古怪咒语是他从来闻所未闻,语音拗口不说,其中还七曲八折,难记之极。野狗道人几乎都在怀疑,真要有事的语,只怕自己还没念完语些咒语,就已经死在鬼先生手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虽然不知道周一仙这个江湖骗子这一次的法术到底灵不灵验,野狗道人毕竟还是用心去记了下来,过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好不容易将这段拗口之极的咒语给记住了。



周一仙听野狗道人复述了一遍,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此番他教野狗道人逃生法门,居然少见的没有发脾气骂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这些咒语太过难记的缘故。当下周一仙定了定神,向那义庄门口指了一下,小环和野狗道人都同时点了点头。



周一仙深深吸气,然后缓缓抬脚向前走去,小环和野狗道人跟在他的身后,只见前方夜色深深,漆黑一片,真是说不出的诡异。便在这紧张时刻,忽地在三人背后远处,隐隐传来轻微的几声叫唤。



‘吱吱,吱吱……’



这声音与平日里的虫呜也差不多,周一仙和野狗道人都没有在意,但小环却忽地身体震动了一下,猛的转过身来,向后看去,她转身如此之猛,让身边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以为背后有什么意外,连忙也转身过来查看,却发现背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周一仙讶道:‘小环,怎么了?’



小环脸色变幻不定,神情也有些古怪,迟疑了片刻,道:‘爷爷,我、我好像听到小灰在叫。’



周一仙眉头一皱,道:‘小灰,什么小灰……’他的声音忽地一窒,低声道:‘你是说鬼厉身边那只猴子?’



小环点头,但脸上却有了几分迷惑,慢慢道:‘可是,现在又没有声音了,虽道是我听错了?’



周一仙与野狗同时向小巷远处望去,只见一片漆黑,哪里有鬼厉和小灰的影子?周一仙瞪了小环一眼,小环面上一红,转过山身子,但不知怎么,脸上表情却似乎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野狗道在旁边看在眼里,狗脸上掠过一丝莫名怪异的神情,慢慢低下了头。



周一仙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进去罢。’



小环与野狗道人都点头答应。当下周一仙三人蹑手蹑脚走到了破败的房门口处,只见阴暗之中那个小庭院内,草木荒凉,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什么东西也没有,却也似乎在每一处阴影的背后,都有一双冰冷的眼光望着他们。



冷风吹过,真个是鬼气森森,让人背后寒毛直竖。



周一仙吞了口口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三个人的脚步踏在庭院草木之上,在这片寂静之中,虽然他们已经极其小心,却仍然是发出极轻微的脚步声音,听在他们自己的耳朵里,却似乎比平日里更响亮了无数倍。



随着三人越来越接近那间阴宅,他们的心跳也忍不住都快了起来,小环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音怎么这么的大,直害怕让别人也听了去一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漆黑一片的阴宅里,突然响起一声虽然轻微,但此刻听在众人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的声音,一个火焰光亮,突然行那屋子之中亮了起来,而那火焰的颜色,赫然竟是诡异的幽幽暗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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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0:45: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鬼道



周一仙等三人大吃一惊,在这阴森森的夜里只觉得片刻间背后如芒在刺,寒毛也竖了起来。那个屋子之中的一点幽绿冥火,静静燃烧,从房屋缝隙间缓缓发?出光亮来,说不出的诡异莫渊,连带着周围的夜风声在耳中听来,也越来越似鬼哭之音。

只是就在三人惊骇之际,以为自己已经被屋中之人发现的时候,那点幽冥火是在点亮之后就静止不动,并没有下一步的反应,三人在屋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许久,待确定了那点幽绿冥火的确不是因为他们而亮起来的之后,他们才暗暗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在畏惧之心中却又有一些好奇泛起。



周一仙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对着小环和野狗道人做了个手势,然后稍稍前行,来到屋子一侧。这处义庄阴宅破败多年,早已残破不堪,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一个缝隙,便附身上去,向屋子中间仔细张望,而小环和野狗道人也随之过来,在他的身旁俯下,各自找到缝隙悄悄望去。



黑暗的屋子中间,些刻散发出暗绿色的光芒,只是那点冥火却并非什么油灯火焰,赫然是一团小小光芒虚悬在房子中间的半空中,如火焰状静静无声地燃烧着。而屋子之中却不见有鬼光生的身影,只是在绿色幽光的照耀下,一具具残破的棺材显得特别让人毛骨悚然。



屋外,小环的脸色有些发白,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举目望去,只见白天的那张供桌之上,周一仙的儿小周行云的灵位仍然还站立在桌上,其他的灵牌也如白天一般东倒西歪,显然鬼先生虽然人在此处,但对这些灵牌没有丝毫兴趣。



旁边周一仙这时也松了口气,看来似乎也是看到了儿子的灵位安然无恙,放下心来。小环压低了声音,轻声叫了一句:‘爷爷,现在怎么办?’



周一仙本来也并非什么行侠仗义的人才,今晚冒险前来这里,都是为了儿子灵位,既然知道了鬼先生对这个灵位没有兴趣,儿子安然无恙,他自然也不愿多待,何况这里鬼气森森,自然也是不适合周大仙人的地方,没的误了本家的修行道行。



主意既定,周一仙回头小声道:‘我们走吧!’



小环和野狗都点了点头,三人正要转身离开,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周一仙放松之下,没有注意脚步,一脚转身时,竟踢到了地下一个如棍子般的东西,登时将它踢的在庭院中滚了出去,发出了老大的声响。



三人的身形顿时都僵住了,小环怒道:‘爷爷!’



周一仙满脸尴尬,正待说些什么开脱的话,忽听背后一声冷选,如透骨冰凉,三人身后的残破墙壁忽然如土崩瓦解一般垮了下来,黑暗与绿色的幽光瞬间从房子中间涌出,眼看就要笼罩在他们三人身上。



周一仙脸色大变,猛然抬手,挥出黄色符咒,急道:‘快走!’



话音一落,他口中嘴唇急动,一连串古怪声调从口中发出,片刻之后就在绿光沾身的那个瞬间,周一仙手中黄色纸符被咒法催动,一阵土黄色异光闪过,周一仙人影竟然是凭空消失。



几乎是在同时,阴宅之中的黑深处,有个声音突然‘咦’了一声,带着几分惊讶之意。不过虽然周一仙逃的快,但绿光转眼即至,小环的咒语才念了一半,而野狗道人更不用说了,在这个关键时刻,原本强记住的咒语似乎突然从脑海中消失了一般,瞠目结如,竟然一个字也念不出来,只是无助地将手中黄色符纸挥舞了几下,口张了几张,样子颇为好笑。



绿光难然冲上,将他们二人笼罩其中,片刻间一股极其冰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刺入体内,小环和野狗道人只觉得全身的血似乎都在一瞬间冰陈了起来,再也无法反抗,而且此刻屋子深处产生出一股大力,幽幽绿光之中,只听呜的一声,两个人的身影被整个吸了进去,一点都无法反抗。



片刻之后,只听得砰砰两声,想来是小环和野狗道人的身体落到了屋中地上,但不知为何,他们却并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阴宅内外,忽然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长夜漫漫,清冷无声,阴宅内外一片寂静,隐约还有薄雾在夜色黑暗中轻轻飘过,让人看不真切,只有那个屋中的一点冥火,依旧无声燃烧明亮着,提醒着这里还有诡异的存在。



小环和野狗道人被诡异的绿光吸进屋中已经许久了,但从那以后便没有任何声响从屋子中间传递出来,而三人中唯一逃走的周一仙,也不见了踪影。时间就在这寂静之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仿佛这个屋子中的人也特别的有耐心一样,安静地守候着。

静默之中,忽然行义庄的门口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周一仙,只见他的脸上眉头紧皱,似乎还有几分犹豫,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慢慢向阴宅走了过去。



走到阴宅门口,还不等他想好,阴宅的门忽地‘吱呀’一声,自动的打开了,里面的幽幽绿芒,无声地照在周一仙的身上。



‘请进吧!’不带有丝毫感情的平淡的声音,在屋子中间响了起来。



周一仙定了定神,走了进去,向四下看了一眼,很快发现小环和野狗道都躺在供桌旁边的地上,粗一看上去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皮肉伤口,但是两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嘴巴动了几下,却没有什么声音发出,很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用什么怪异手法给治住了。



而屋子之中最引人注目的东西,就是虚悬在半空中的那点幽冥绿火,此刻正是在白天周一仙注意到的那具棺材上方燃烧着,而在它下方的棺材中,此刻传出了鬼先生毫无感情的声音。



‘“土遁异术”早已失传多年,想不到居然今日重新得见,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



周一仙沉默片刻,注视着那具棺材,沉声道:‘他们两人年轻不懂事,阁下乃是绝世人物,就不用和他们这种小辈斤斤计较了罢?’



鬼先生淡淡道:‘不敢当,我只不过是狐魂野鬼而已,当不起什么绝世人物的称呼。白天我已经告诉你们不要再来这里,你们却犯我禁令,这又是何缘故?’



周一仙目光飘动,缓缓道:‘此处乃是我亡子灵位所在,精魂往生之地,阁下乃是鬼道中人,我如何能够放心?’



鬼先生的声音忽地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一字一字道:‘阁下何以知道我是鬼道中人?’



周一仙道:‘你安身阴宅之地,眠于至阴之地穴,又用“幽冥鬼火”吸取这百年义庄阴宅之阴森鬼气,反补自身,此等高深鬼道异术,非长年浸淫鬼道者不可用之。’



鬼先生沉默许久,道:‘阁下果然乃是高人,失敬了。’



周一仙面色少有的严肃,道:‘阁下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亡子虽然过世多年,但我这个不成器的父亲总不能让他死也不得安宁。不过今日看来,阁下并非滥用鬼魅异术之下作人物,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周一仙居然向那具棺材弯腰行了一礼。鬼先生冷哼一声,语调冰冷,从那棺材中传了出来,道:‘你不必如此拍我屁,拘人魂魄这种下作事情,我自然是不会做的,但你等犯我禁令,却也难逃罪责。’



周一仙脸色一变,干咳一声道:‘呃,其实这个说起来是个误会,误会啊!阁下乃是绝世人物,何必……’



前方鬼先生哼了一声,不去理会周一仙拖延之策,虚悬半空的幽绿鬼忽地震动一下,瞬间明亮起来。周一仙面有苦色,注视着那点鬼火。



只见绿芒闪烁,鬼火逐渐变大,待变大至拳头大小时候,整个屋子中间已经全部被绿色光芒所笼罩,就连躺在地上的小环和野狗道,脸色也已经被映做了绿色。



忽地,只听破的一声微响,绿芒晃动,那幽冥鬼火瞬间分裂开去,由一变五,分至五方,紧接着数道暗红光芒从绿光中无声射出,彼此相连,竟成了一个诡异的五星法阵,在半空中透出层层阴森鬼气,扑面而来。



周一仙面色凝重,瞳孔微微收缩,隐约看去,额头似还有汗水。



在对面那诡异法阵渐渐成形时,周一仙略一沉吟,退后两步,从怀中掏出数道黄色纸符,不由分说先往自己身上连贴了四张,随即在周围地下、椅上、碎石边都贴了几张,看似杂乱无章,其中却隐隐有呼应之意。



就在周一仙刚刚布好阵势的时候,鬼先生那的神秘法阵也已经成形,说时迟那时快,五星法阵一阵异芒闪动,瞬间整个阴宅之中突然满是鬼哭狼嚎之声,刺耳之极。



周一仙身体大震,失声道:‘“鬼嚎破”!’



那鬼啸声看似无形,却似无坚不摧,从那法阵之上凛然而起一设锋芒破空而来,一路上碎石残木一触即飞,就连坚硬的石板也被划出深深凹痕。



周一仙白发飘动,双手疾伸,两道黄符贴到自己耳朵之上,顿时脸上痛苦神色稍退,随即口中念念有词,右快握剑指刺纸符,猛然双目大张,注目那鬼啸风声。

片刻之间,那鬼啸与周一仙身体相撞,几手是在同时,刚才周一仙身体上的四张纸符和地下的黄色纸符上的符咒全部亮了起来,迅速凝聚成一束青光挡在周一仙的面前。



‘轰!’



一声大响,周一仙身子飞了出去,重重撞在身后一处残垣断壁上,掉了下来。阴宅之中,黄色的符咒漫天飞旚,无助的飘散开去,而鬼先生棺材上方的那五点冥火,此刻又再度凝聚为一,静静燃烧。



周一仙大口喘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慢慢爬了起来,苦笑道:‘我这把老骨头,阁下真的也不放过么?’



鬼先生沉默片刻,道:‘你的眼光、阅历、见识,俱非寻常人可比,但修行道行怎的如此低微?’



周一仙伸手抹去嘴边淡淡缕血丝,淡然道:‘道行低又怎样了,天底下那么多热衷修道之人,那么多道行高深之士,又有几个人比我过的快活了?’



鬼先这一次又是沉默许久,然后也不听见他说话,只见那点鬼火忽地一震,随即快速向躺在一旁的小环和野狗道人处飞了过去,停在他们上空。



周一仙大吃一惊,正担心处,却只见幽冥鬼火围绕二人转了一圈,便又飞回了一鬼先生棺材处,而片刻之后,不日道是什么异术原因,小环和野狗道人身子一动同时轻呼了一声出来,随后爬了起来,看来竟是鬼先生解开了对他二人的禁制。



周一仙又惊又喜,连忙向那具棺材道:‘多谢阁下,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以后打死我们也不来了。’



说罢,向小环和野狗道人连使眼色,他们二人自然也是巴不得早走早好,连连点头不止,不过就在他们迈步要离开的时候,鬼先生的声音忽地又冷冷响起,道:‘我放开他们,并不是饶过你们。’



三人俱是吃了一惊,周一仙愕然道:‘你说什么?’



鬼先生冷哼一声,道:‘你们三人一再到此探查我的消息,更知道了我鬼道隐秘,大犯我之忌讳,如今让你们三人一起对付我一人,也让你们死而无怨就是了。’



小环等人面上失色,周一仙刚才与他交过了手,知道此人道行深不可测,不可力敌,只得低声下气道:‘阁下乃是高人,当知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担忧亡子精魂被人骚扰,所以才……’



语未说完,鬼先生忽地喝道:‘不必说了,看火!’



语音未落,半空中那点幽冥鬼火已然再度亮了起来,阴宅之中重新鬼气大盛。周一仙面上神色一变,还待说什么话,却只见那鬼火重新化作五星法阵,一声尖啸,正是刚才无坚不摧的鬼嚎破再度发出,冲了过来。



野狗道人一声呐喊,冲到前面挡在小环面前,兽牙法宝祭出,挡在身前,周一仙疾喝道:‘不能挡,快躲开……’



但说话之间,那鬼嚎破速度竟是比刚才快了数倍,转眼间即冲至野狗道人身前,野狗道人瞬间但觉劲风割面如刀,尤其双耳剌痛之极,整个人如暴露在千万利刃之中,任凭宰割。身后小环常声尖叫,声音惶忽,刚想上去帮忙,却是从野狗身侧劲风凛然而至,鬼嚎破竟然也难然而至,小环退无可退,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这鬼魅厉术所伤。便在这危急关头,忽地阴宅屋外一声轻啸,一物闪烁玄黑青芒如电飞至小环和野狗身前,看似平淡无奇钝而无锋的一根黑棍,从上向下轻轻一切,突然间原本威力骇人的鬼嚎破消失无形,满屋风声亦渐渐平静下来。



刚刚从鬼门关上逛了一圈回来的小环猛然转头,面上有抑制不住的欢喜,叫道:‘是你……’



而几手是在同时,幽冥鬼火慢慢融合归一,鬼先生也冷冷地道:‘是你?’



而外有人淡淡道:‘不错,是我。’随着话音,一人缓缓走了进来,长衣负手,肩上趴着一只三眼灰猴,正是鬼厉。



鬼厉向着小环等三人看了一眼,只见小环脸带笑容,满是欢喜之意看着自己,而野狗道人则面色有些古怪,看了自己几眼,慢慢退到一旁。



鬼厉心中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慢步走到屋子中间,噬魂魔棒闪烁着异芒,慢慢飞回到他的手中。



周一仙看了鬼厉一眼,又看了看小环的样子,忽地哼了一声,道:‘臭小子,你应该早就到了这附近了罢,居然不早出手,明知道我老人家年老体弱,居然还让我对着这个鬼东西,真是居心险恶你这个家伙。’

小环皱眉,瞪了周一仙一眼,叫了一声,颇有责怪之意,道:‘爷爷!……’



鬼厉似手并不在意,看了看他,道:‘若非甘此,我还不知道你居然和青云山那位老祖宗有几分关系啊!’



周一仙脸色一变,泵了一声,鬼厉也不再理他,缓缓转身,对着那具沉默的棺材。



鬼先生的声音慢慢响起,道:‘你不在狐岐山好好看着碧瑶,怎么来了这里?’



鬼厉盯着那具棺材,道:‘我正要问你,你不在蛮荒圣殿,来到这里做什么?’



鬼先生沉默片刻,道:‘不管怎样,你我总归都是鬼王宗中人物,这三人犯我忌讳,探我隐私,我要除去他们,你为何阻挡?’



周一仙在后面听了,不知怎么此刻声音似乎大了许多,大声道:‘呸,你说杀就杀么,虽道你当是杀猪啊!’



小环和野狗道人都一时侧目向他看去,周一仙眉头皱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好似哪里不妥,嘴里低声固哝了几句,安静了下来。



鬼厉冷然对前方棺材道:‘你不能杀他们。’



鬼先生冷哼一声,道:‘为何?’



鬼厉道:‘有我在。’



鬼先生顿了一下,半晌之后冷冷道:‘你莫非是要为他们强出头了?’



鬼厉面无表情,道:‘正是,有我在,你就不能杀他们。’



周一仙面上掠过一丝喜色,小环则在身后凝视着鬼厉背影,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眼睛也显得特别的亮,只有野狗道人没有看鬼厉,而是在一旁凝视着小环片刻,又悄悄退后了一步。



半空中的那点幽冥鬼火,忽然开始明亮起来,幽绿的光芒重新散发,周一仙等三人脸色一变,但鬼厉却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冷注视着那团鬼火,他手中噬魂魔棒也渐渐开始亮了起来。



而此刻,整个屋子中间最轻松的,却似乎是鬼厉肩头的小灰,它对即将面对的这场斗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猴头东张西望,一会看看鬼火,一会又转头看看小环,对着她做鬼脸,同时手不时在身上抓着。



第七章秘密



面对着鬼厉,鬼先生虽然依旧没有从那具棺材中现身出来,但明显的他慎重了许多,半空中那点幽冥鬼火无声燃烧,渐渐明亮变大,映得周围的人脸都变做了绿色。



鬼厉凝视着那点幽绿光团,面无表情,忽地踏上一步。几乎就在鬼厉身形动的那一刻,幽冥鬼火似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突然光芒大盛,但这一次却并没有再分作五份变化做那五星模样的法阵,而是一团幽绿霍然升高,带起一阵狂风,吹得这间阴宅之中灰尘落落而下。周一仙等三人在后面碎不及防,纷纷揉眼。



就在这越来越是紧张的时刻,半空中鬼气森森,眼看似就要发动某个神秘诡异的术法。鬼厉面对这个一向神秘的鬼先生也不敢大意,全神戒备,忽然间他双眉一扬,整个身子霍然拔起飞上半空,几乎就在同时,这间阴宅地底深处竟然传出轰然巨响,整间屋子突然剧烈摇晃,如地动山摇的感觉一般。



一只巨大而呈现惨白色的白骨巨臂,突破地面石板轰然而出,重重砸在鬼厉原先站的地方,原本在地面的青砖石板片刻间被打的粉碎,碎屑横飞。整个房间此刻瞬间都笼罩在一片鬼嚎声中,鬼厉飞身半空之中,那只白骨巨臂似乎受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催持,向上冲起,直向鬼厉扑去。



鬼厉眉头紧皱,但并无慌乱神色,眼中倒映着冲来的那个白骨巨臂白色的影子,眼看就要砸在自己身上的时刻,他身于在半空中一晃,向右飘出,在间不容发之问躲了过去,白骨巨臂重重砸下,落到地上,登时又是一阵沙飞石走。



此刻房屋中鬼气森森,狂风凛冽,周一仙等三人皆紧紧背靠墙壁,有心要离开此地,却又不敢随便动弹,否则说不定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被白骨误伤。不过还好,似乎鬼先生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鬼厉身上,他们三人躲在那块供桌旁边的角落里,白骨并没有过来伤害他们。只是三人在沙石纷乱之中,看着阴宅屋子中,原先并不如何宽敞的地方,此刻突然多了一只巨大白骨手臂,追逐着鬼厉身影,似乎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

但是似乎这样还不够,就在周一仙心里嘀啥的时刻,地底深处又有一声沉闷呼喊,那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烦乱与凶悍,如被禁锢长久的凶魂终于有了透气的机会而一吐心中闷气。



阴宅大震,土翻石裂,白骨闪动之际,赫然又是一只同样巨大的白骨巨臂从地底伸出,狠狠向鬼厉撞去。鬼厉在两只白骨手臂间身影摆动闪躲,一双眼晴紧紧凝视,但到目前为止,他都未还手。



屋子之中,片刻间显得更加拥挤不堪了。



白骨森森,凌空乱舞,诡异莫测而令人惊饰的景象就在这阴宅之中悄悄上演,尽管鬼先生和鬼厉二人斗法激烈,但他们二人似乎都有默契,法力施展的范围都局限在这间



阴宅之中,鬼先生鬼道异术并未溢于屋外,而鬼厉也一直都是在屋中腾挪。



阴宅上空,那点幽冥鬼火冷冷燃烧,绿光幽幽照下,白骨飞舞中,鬼厉的身影似乎也渐渐带着几分怪异的阴森之气,但不管怎样,直到目前为止,鬼先生仍然拿鬼厉没有办法。棺材之中,鬼先生的声音冷冷哼了一声。



突然,半空中幽冥鬼火陡然大亮,两只巨大而飞舞追逐的白骨巨臂猛然一顿,随后似有一声悲呜,“卡卡卡卡”刺耳声音响起,两只白骨巨臂竟然是从上到下出现了无数龟裂,片刻间化作无数小片,边缘锋利之极,如漫天骨雨,又似噬人蜂群,铺天盖地向鬼厉扑来。



周一仙等三人面目失色,小环更是惊喊出声,小小阴宅之中,两只巨臂已然是躲避困难之极,此番化作漫天碎小骨雨,密密麻麻?如何能够躲的过去。



鬼厉面冷如霜、盯着这漫天骨片,眼看骨片就要冲到跟前,他忽然从半空高速落下,直扑地面,身形之快,几如闪电一般。半空中那无数骨片生生一窒,如有灵性一般,在空中发出尖锐之声,生生停住去势,在半空中折了个弯,临空追下。



鬼厉转眼就落到地面,但不等他身子落稳,鬼厉伸手在地面一拍,整个身子竟然是贴地飞了出去,而那个方向,正是鬼先生所在的那具棺材。
半空中那团冥火一震,闪电般砸了下来,而背后无数骨片更是呼啸如风地追逐而上,狂风吹动,整间屋于都在抖动不已,鬼厉衣衫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但就在这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时刻,他突然将手中的法宝噬魂黑棒丢了出去,那力道之大,更有诡异法力催持其中,黑棒顶端的噬血珠暗红流转,点点丝丝血丝都一一亮了起来,正是妖力鼎盛的景象。



只是,噬魂飞去的方向,竟是是周一仙等三人所在的那个角落,周一仙、小环与野驹道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一道黑光突然冲到面前,还未近身周围已然一片怪异之极的冰凉气息,隐隐更有股莫名妖力如恶魔一般临空牵动体内精血,似要迸体而出的感觉。



转眼间,噬魂飞至跟前,吐的一声、生生插进了周一仙脑袋旁边的墙壁上,几乎完全陷了进去。



周一仙大惊失色,连喝骂鬼厉都忘了,瞬间只觉得一股冰凉从头传到了脚下,就在耳朵旁边的那根黑棍似乎有无形手臂一般,要把自己牵扯过去。他心中惊惧,勉力将身于移开,这才大口喘气。



而这个时候,原来漫天飞舞的骨片和那团幽冥鬼火正如山崩海啸之势,却突然间硬生生停顿下来,凝在半空之中,片刻之后,那墙壁里赫然竟发出一声微带痛楚的轻哼,一个人形土块忽地从墙壁上完完整整飞了出来,向鬼厉扑去,而原来的无数骨片却如失却灵力一般,纷纷落到了地上,只有那团幽冥鬼火,反而似更亮了几分,重新飞到那土块上方。



鬼厉一声轻啸,右手一招,噬魂黑棒飞了回来,从背后刺入土块,瞬间土崩瓦解,一道黑色人影却闪身而出,轻飘飘如鬼魅一般,飘落于屋子深处的那具神秘棺材之上,看去正是鬼先生的身影。



噬魂慢慢落下,回到鬼厉手中,鬼厉注目鬼先生,并没有动手,而鬼先生也缓缓转身,看着鬼厉,忽然道:“你怎么看出我隐身之处的?”



鬼厉默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看着他,鬼先生黑纱轻动,点了点头,道:“好,你我将来未必便是朋友,你不肯说也是当然,只是今日还未完,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传闻中身兼三大派阀真法的人物,到底道行如何?”

鬼厉瞳孔微微收缩,刚才虽然他出其不意用噬魂攻入鬼先生暗中隐身之处,算是占了上风,但他面上神色却丝毫也未轻松。他以有意算无意,噬魂刺入土块,但鬼先生竟当真如鬼魅一般,空空荡荡,完全看不出噬血珠妖力对他的影响,此人神秘莫测,实在是鬼厉生平仅见。



眼看着二人对峙,似乎又将有一番激烈斗法,周一仙惊魂稍定,连忙一拉小环和野驹道人,两人惊醒,知道此地有这么两个道法诡异之极的人互相比斗,实在是危险之极,当下忙不迭从已经残破不堪的墙壁上找了个破洞钻了出去,临走之前,小环似又记起什么,顺便手一伸,将周行云的灵位也拿了过去。



他们三人相继离开屋子,鬼厉和鬼先生自然都是清清楚楚,但鬼厉没有反应,鬼先生大敌当前,似乎此刻也顾不上他们。就在他们堪堪离开之后,阴宅之中突然又是风声大作,沙飞石走,周一仙等三人站在墙壁破洞之外,依旧被那剧烈狂风大力推开了数尺之远。



周一仙拉着小环退的远远的,足足离开了有三丈之远,这才回头遥望那间屋子,只是这么远看过去,却已经感觉不到那间屋子里还有两个高人正在激烈斗法,似乎他们始终都是把法力控制在那间屋子范围之内的。而远远望去,那间屋子中此番异光闪动,除了一开始就有的幽绿光芒,这时已经开始不时闪烁起金色、红色、惨白、青光等等众多怪异光芒,若不是鬼气森森杀气浓烈,倒是觉得颇为缤纷好看。



小环凝视那间屋子,轻声对似乎正准备跑路的周一仙道:“爷爷,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大好吧?”



周一仙和走在旁边的野狗道人都是一怔,转过头来看着小环,周一仙皱眉道:“傻丫头,你在想什么呢!那两个家伙都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我们能逃得性命就不错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小环迟疑了一下,道:“可是、可是他毕竟是为了救我们,才……”



野狗道人看着她,没有说话,周一仙不耐烦地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呢!鬼厉道行高的很,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他们狗咬狗,唔,不对,一个叫鬼厉,一个叫鬼先生,应该说是鬼打鬼才是。他们鬼打鬼关我们什么事了,快走,快走!”



说着,拉住小环的手就走,小环迟疑了片刻,但终究还是被周一仙拉着走了,野驹道人回头向那间异光闪烁的阴宅看了一眼,之间乱光闪动,隐隐还有剧烈风声呼啸,他眼中神色复杂,默然无语,停了片刻,转身向周一仙等人追了上去。



阴宅之中,立刻已经过了小半盏茶时间,原本就凌乱不堪的屋子此番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石残壁,连原本破败的地面此刻也像是地震过一次然后被牛拉犁耕田一般,土块凹凸不平,石块突兀,几无可立足之处。



而鬼厉和鬼先生二人此刻都飘在半空之中,暂时停了下来,彼此凝视似乎都有微微喘息之声,只有鬼厉肩头的小灰,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百无聊赖地张嘴打了个啥欠,伸了伸懒腰。



鬼先生忽然道:“想不到你道行进境竟是如此之快,才这十年工夫,竟然可以将道、佛、魔三教真法融合为一,真是不简单。”



鬼厉看着这个神秘的黑衣人,冷然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不是出身魔教,而是南疆巫术鬼道中人。”



说到此处,他双眼陡然现出暗色红光,盯着鬼先生,声音也变做冰冷,道:“你既然深谙鬼道,那为碧瑶还魂之术,你……”



不待他说完,鬼先生已然截道:“你错了,我虽然知晓一点鬼道异术,但还魂之法乃是南强黑巫一族的密术,我并不知晓,否则以我和鬼王交情,我早就将碧瑶小姐救过来了。”



鬼厉冷冷看着他,眼中红光闪烁不定,似乎正在思量鬼先生的话能不能信。倒是鬼先生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既然今晚你执意要保那三人,看在我们都是鬼王宗的面



上,我就放过他们一次。你我在此相斗,并无多大意思,不如就此罢手了吧!”



鬼厉心中冷笑一声,如今他早已并非当初的无知少年,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斗法,若是他道行不够或者一个不小心,早就死了无数次了,那时候可绝不会有人说什么同是鬼王宗中的话了。只是鬼先生实在是神秘莫测的人物,鬼厉虽然并不怕他,但刚才一场斗法,却也知晓此人道法诡异,实是极难对付的人物,也不愿贸然相逼,当下点了点头,淡然道:“如此也好。”

鬼先生缓缓落下,此时阴宅之中一片狼藉,原有的棺材大都四分五裂,只有那具在阴地上的棺材竟然完好无损,鬼先生落到其上,沉默了片刻,道:“你此番前来青云山,意欲何为?”



鬼厉冷冷道:“你又所为何事?”



鬼先生淡淡道:“天下大乱,正是乱世之中,兽妖肆虐,此番正道与兽妖在青云一战不可避免,如此盛况,我怎可不来看看?”



鬼厉看着他,道:“如你所说,正道与兽妖谁可取胜?”



鬼先生忽然眼中异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兽妖实力之强,出乎天下所有人意料之外,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兽神,至今无人见过他出手,更不知晓他道行究竟如何,但能统御这无数妖力高强的兽妖,想必此人必定乃是惊天动地的绝世人物。此番大战,只怕兽妖胜算占了七成。”



鬼厉瞳孔微微收缩,沉默许久,道:“那正道三成,莫非都在诛仙剑阵之上?”



鬼先生微微一笑,道:“正是。青云门诛仙剑阵实乃异数,千年之下,仍为世间第一等的超凡道术法阵,正道此番想要获胜,只怕希望都在这剑阵之上,否则也不会有这么许多正道人物,其他地方不去,偏偏都到了青云山来。”



鬼厉默默仰首,脸上神情复杂,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隐隐有几分痛楚。



鬼先生将他神情看在眼中,忽然道:“你虽然早年出身青云,但有一些青云隐秘,只怕你还不知道罢?”



鬼厉神色一动,转目注视鬼先生,似乎要将此人看的透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一字一字道:“请教!”



鬼先生看了鬼厉一眼,语意平静,但眼中神色却似大有深意,道:“青云山诛仙剑阵威力超凡入圣,足可斩妖除魔,千年来一直为青云门镇山之宝。传说此剑阵脱胎于青云门祖师青云于得到的那册无名古卷,到了千年前绝世奇才青叶出世,在‘幻月洞府’闭关一十三年,白发出关,亲手将其创立,聚青云七脉山峰之灵力为阵,化天地万物杀



气为剑,遂无敌于天下。”



他话音顿了一下,然后声音似乎有些飘忽,但一双眼晴却紧紧盯着鬼厉,慢慢道:“而此惊世骇俗的绝世阵法,却是离不开一柄神兵的。”



鬼厉凛然道:“古剑‘诛仙’?”



鬼先生点头道:“正是!古剑诛仙究竟从何而来,向来神秘莫测,至今只怕连青云山那些人也说不清楚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诛仙古剑第一次现于人间,乃是青叶在幻月洞府闭关十三年出关之后,手中正是提着此剑。而一向以来,这把神兵从来也不是青云掌门贴身保管,而是放置在青云山后山幻月洞府之中的。”



鬼先生停了下来,阴宅之中,暂时陷入了一片沉默。鬼厉深深看着他,徐徐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鬼先生摇了摇手,道:“你不用管我,但我对你所言的确乃是事实。所以青云门诛仙剑阵的秘密,只怕多半就是在那个只有青云掌门才能进去的幻月洞府之中的。”他笑了笑,道:“你可明白?”



鬼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盯着此人,半晌之后,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鬼先生负手而,缓缓道:“总之,你记住我并非你的敌人,也就是了。”



鬼厉看了此人片刻,忽然回头,慢慢飘了出去,当他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远远的似乎传来他的声音,但又似风声,听不真切。



鬼先生独立在黑暗中,一动不动,那点幽冥鬼火慢慢暗了下来,终于完全熄灭,这问阴宅重新陷入了寂静。



只是过了一会,黑暗中的人影处,有低低的冷笑声音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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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0:45: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挣扎



清晨,天色堪堪才亮的时候,青云山周围地界的天空中乌云密布,不久就落下了雨滴。雨势从小变大,很快天地间就变做了灰蒙蒙的一片,淅淅雨声无处不在,将高耸的



山脉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显得朦胧而神秘。



雨水打着翠绿竹叶的声音,似乎千万年来都没有改变过,在青云山上永远显得很寂寞。从延伸出去因为年岁深久而长有青苔的屋檐瓦顶间,水珠从滴答间变做了水帘,一条条一缕缕如珍珠般掉落下来,落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溅起如珍珠碎屑般的水粒。



雨中有风,在雨花中一阵一阵吹动,带着淡淡的湿气与雨粉,在窗台间徘徊,似也眷念着什么。



陆雪琪独窗前,看着窗外迷蒙的雨水山色,连绵不绝,在这样清冷的时光里,仿佛只有远处雨打竹叶的声音迥荡在天地山水间。



微风过处,她鬓角的乌黑秀发轻轻飘动雨粉拂过脸庞的感觉,似一阵冰凉入了肌肤。她轻轻抿唇,手扶着窗台,那雨声声声听来,似远又近,最后却仿佛都落在了深心之中。



只不知,是否还有涟漪?



脚步声在屋外响起,有人轻轻敲门,陆雪琪默然回首,从迷蒙烟雨中悄悄回神,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师姐文敏。



陆雪琪嘴角淡淡笑了一下,道:“师姐。”



又敏看着她微显憔悴的脸,皱了皱眉,走了进去,陆雪琪随即关好门,两人在简朴的屋中坐了下来。文敏先是看了看床铺,却只见床位上被褥整整齐齐,叹了口气,道:“你昨晚没睡么?”



陆雪琪静静道:“我睡不着。”



文敏看着陆雪琪,心中微觉得刺痛,她比陆雪琪早入小竹峰门下,一向交好,以陆雪琪清高孤傲的性格,除了恩师水月以外,也只有文敏平日与她最为要好,能说几句话了。最近陆雪琪身上麻烦不断,文敏在一旁看在眼中也颇为着急,无奈她虽然空自住灼,却仍然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看着陆雪琪与师父和青云门诸长老间越闹越僵。



屋中一时有些沉默,文敏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奸,倒是过了片刻,陆雪琪却开口轻声道:“师姐,这一次为了我的事,真是对你不住。”



文敏一怔,道:“什么?”



陆雪琪道:“我听说前些日子大竹峰的田师叔和苏茹师叔亲自带着宋大仁宋师兄前来提亲,但师父却当面回绝,而且与田师叔大吵了一架。”



文敏苦笑一声,笑容中颇有几分苦涩之意,缓缓摇头道:“唉……那,那也算不得什么,再说这也不关你的事,都是我和他没缘分,而且我们都知道,师父一向都讨厌大竹峰的人的。”



陆雪琪默默摇头,道:“不是的,那一日正是我顶撞师父,触怒了她老人家的时候,所以连带着也连累你了,否则有苏茹师叔在一旁,田师叔又肯给这么大的面子亲自上门提亲,你们的事多半能成的。可是……师姐,真是对不住!”



文敏笑了笑,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了,你别在这里自己怪自己了,我不是挺好的么,而且师父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将来未必没有机会的。”说到这里,她看了陆雪琪一眼,道:“别说我的事了,倒是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这样一直和师父僵持下去吧?”



陆雪琪的脸色白了一下,默然无语。



文敏沉吟许久,道:“师妹,你的心思我多少知道一点,不过你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张……那个人他终究已经入了魔道,为天下正道所唾弃,而且再退一步说,你此番前去西南,在魔教与兽妖激战的战场,那里的景象你……”



文敏忽然停了下来,住口不说,因为此刻陆雪琪的脸色似乎瞬间失去了血色,就连她清亮的眼眸中,也仿佛刻着深深痛楚。



屋子中间静默了许久,窗外雨声浙浙,寂寞无语。



终于,文敏还是低声开口说道:“他只怕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这般执着,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陆雪琪脸色苍白,没有说话,慢慢站了起来,走到窗台边向外凝望着,那一山雨雾,迷蒙缠绵,如梦如幻,就连此刻随风扑面的雨粉水滴,仿佛也在冰凉中带着一丝不真切的感觉。

“我知道……”这个清冷清丽的女子,在这一川烟雨中,轻轻地道:“他也许真的走了,有时候我也想过,其实对他来说,这未尝不是解脱。我也知道,师父责骂于我,并没有错,错的都是我,是我不该痴心妄想,是我不该……不该……”



她的声音忽然竟带了几分哽咽,文敏站起,正想上去安慰她,不料陆雪琪忽然转身,一身白衣在转动间飘动着,如孤单的云。



她眼角似有水滴,晶莹而剔透,带着从未有过的一丝凄婉,道:“师姐,我知道,可我就是放不下。纵然我斩了这情丝千次万次,却终究还是斩不断,逃不出。从西南回来以后,我对自己不知说了多少次了,他死了,他死了,一切都完结了。可是,每天晚上我睡着之后,就梦到毒蛇谷中那一片惨状,就梦到他被兽妖……”



陆雪琪忽然停了下来,她神色是那般的激动,以至于让文敏都有些担心,但陆雪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只有她的眼神之中,仍有着那一分伤心情怀:“然后,我就惊醒了,一身冷汗,像置身冰窖!”



她默默地看着文敏,然后神情间渐渐脆弱,仿佛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道:“师姐,我、我怎么了,我究竟是怎么了?”她忽然扑在文敏怀中,文敏楼住她的肩头,只觉得她单薄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耳边,传来她低低的声音。



“师姐,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就快要受不了了……”



文敏默然无语,紧紧抱着从未如此脆弱的陆雪琪,这个曾经清高孤傲的清冷女子,此刻却似世间最伤心痛楚的人。



静默重新掩盖了一切,窗外雨声正急,风中似还有低低哽咽声传出。在小屋之外,竹林边缘,水月大师默然伫,手中打着一把油布青伞,怔怔地看着那间风雨中的屋子。



然后,她慢慢转身离去,消失在竹林之中。



天地间,风雨萧萧,正是凄凉时候。



河阳城中,也一般下着雨。周一仙、小环和野驹道人三人从另一个偏僻小巷中走了出来,汇入到人潮汹涌的大街之上,试着走了几步,便退到路旁站着,一来人实在太多,难以行走,二来也是先躲躲雨,商量一下。



而此番三人中已分作了两派,小环坚持说要再次回到那义庄阴宅看看,周一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野狗道人这一次却是破天荒的支持周一仙起来。



小环势单力薄,但她口舌灵巧,一人与两人辩,加上野狗道人虽然这次意见和她不一样,但往往被小环瞪上一眼便说不出话来,所以多半时候也只有周一仙一人反对。



此刻三人站在路旁,周一仙压低声音道:“你这个傻丫头,那么危险的地方还回去做甚,回去送死么?”



小环嘴一撇,道:“亏你还活了这么大把的岁数,爷爷,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道义啊?”



周一仙怒道:“道义?道义个屁!你死了还讲什么道义,那个跟鬼一样的家伙厉害的紧,我们回去不是送死么?”



野狗道人在一旁点头,道:“不错,回去的确不妥……”



小环目光横来,白了他一眼,野狗道人心中一跳,登时说不下去了。



小环回过头看着周一仙道:“爷爷,昨晚要不是人家救我们,我们早就死了,也不会站在这里争论什么道义不道义了。现在难道回去看看也不对么?”



周一仙面色不变,道:“就是因为被他救了,所以我们更要珍惜自己的性命才是,否则万一我们自投罗网,又落虎口,岂不是辜负了鬼厉的一番心意?”



小环一窒,一时居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周一仙,周一仙见状不禁得意起来,呵呵笑道:“没话说了罢?”



小环怒道:“你明知道那人鬼气森森、高深莫测,难道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点都不关心么?”



周一仙泰然自若,道:“你放心好了,鬼厉那厮要道行有道行,要法宝有法宝,论鬼气只怕他比那棺材更阴森,真是想死也难,你担心什么?”顿了一下,他又道:“再说了,你十年前不是给他看过一相了么,当年就说了,此人乃是万中无一之‘乱魔相’,虽多风云曲折,但并非命天亡之命,那你还担心什么……”



“怎么,你曾给我看过相么?”忽地,一个声音从身边冒了出来,三人大惊,转头望去,只见鬼厉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身旁,光天化日之下,他就像是从雨水中闪出来的一般。



此刻雨势虽然已经颇大,但河阳城中逃难的人实在太多,大多数人也因为对即将到来的兽妖满心恐惧,并没有顾及这一场雨水。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河阳瑞中因为情绪太过紧绷而失控的百姓时有所见,幸好青云门弟子都有在城中维持秩序,多数都在时间内赶到处理完毕,不过人心惶惶,也让这座城池终日沉浸在一片疯狂边缘的气氛之中。



小环等三人俱都是怔了一下,随即小环大喜过望,忍不住轻声叫道:“是你……”



周一仙和野狗道人却同时都皱起眉头,周一仙哼了一声,居然也说了同样的话:“是你……”



鬼厉不去理会周一仙两人,先是看了小环一眼,看着她年轻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真心欢喜,眼中也忍不住有一丝温暖,微微点头,道:“是我。”



这时趴在鬼厉肩头,因为雨水淋湿了身上毛发的猴子小灰也向小环吱吱叫了两声,咧嘴而笑,似乎也十分高兴看见小环。



小环喜笑颜开,对小灰道:“你还记得我呀!呵呵。”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鬼厉,迟疑了一下,道:“昨晚你、你没事吧?”



鬼厉点了点头,道:“我没事。”



小环这才放下心来,多看了鬼厉两眼,忽地不知怎么,脸上一红,眼睛随即转到小灰身上,微笑着张开双手,道:“来,过来我抱抱。”



小灰“吱吱”傻笑两声,忽地双脚一蹬离开了鬼厉肩头,迳直跳到小环怀里。小环吃吃笑着,只觉得猴子身上湿流流的,正想拿出一块布给它擦拭一下,不料猴子似乎也觉得身上难受,此刻突然全身抖动,登时将水珠甩的四处飞溅。小环惊叫一声,却又不愿将猴子丢下,只得赶忙闭上了眼晴,片刻之后脸上身上衣襟处都被这只猴子弄的到处



是水珠。



小环睁开眼晴,瞪了小灰一眼,猴子三只眼晴眨呀眨的,一动不动。小环哼了一声,双手一抛,将小灰丢回鬼厉身上,小灰三脚两脚爬到鬼厉肩头,看着小环忙不迭地整理衣物,忍不住又吱吱笑了出来。



小环哭笑不得,咬着下唇偷偷看了鬼厉一眼,随即低头整理衣裳,鬼厉转身向周一仙看了一眼,周一仙心中有些发虚,道:“喂,臭小子,我当初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乱来。”



鬼厉沉吟片刻,看了看周围,只见旁边百姓都是自顾自的,无人注意到这里,便问周一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周一仙一抬头,道:“老夫乃是高人也。”



旁边的小环和野狗道人身子都是一抖,显然这个答案令人感觉十分的诡异。



不过鬼厉显然无视于这位“高人”,不动声色地直接问道:“昨晚你的土道之术,失传很久了,但传说中这等道术乃是当年青云门祖师青云于行走江湖时的本事,怎么你会有的?”



他深深看着周一仙,道:“你与青云门有什么关系么?”



周一仙沉默片刻之后,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小环与野驹道人都是一怔,见周一仙神色严肃,不似说笑,不由得都认真起来。



只听周一仙缓缓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老夫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风流惆傥、天赋异票、聪明绝世……呢,你们不要这么看我,我接着说就是了。老夫年轻的时候,采药为生,有一次进入深山采药,不小心跌入一个万丈悬崖……”



鬼厉、小环和野狗道人同时皱起眉头,但周一仙却似乎说着说着渐渐高兴起来,继续说道:“不过老夫命大,居然半空中被一裸松树勾住了衣服,档了大半跌势,然后又掉了下去,不料悬崖地下居然是个水潭,所以老夫侥幸不死……”



小环忍不住插口道:“爷爷,你这个故事我怎么好似在哪里听过,而且似乎许多人都这么说的,好多演义评书中那些大侠都是要这么跌一次悬崖……”



周一仙瞪了一眼小环,怒道:“是我说还是你说,闭嘴。呃,老夫说到哪里了,唔,是掉下悬崖,但老夫命大,侥幸不死,接下来竟然无意中发现了一位不知多少年前的前辈高人留下的一部秘岌,老夫天资聪颖,在悬崖下参悟秘岌,以天地灵气为食,时光穿梭,终于让老夫修得正果,得道成仙……”
鬼厉冷冷道:“你除了名字还有什么地方像仙么?”



周一仙窒了一下,面色有些尴尬,但随即回复正常,凛然道:“老夫乃是为了天下苍生,行善积德,所以才游戏人间的。”



鬼厉淡淡道:“那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的土道之术乃是从那本秘笈上习来的?”



周一仙连连点头,正色道:“正是,孺于可教。”但说完之后,他转头看向周围众人,不说鬼厉,却只见小环和野狗道人脸上也是清清楚楚地摆明了“不信”二字。



鬼厉看着此人,他自然也不会相信这等鬼话,但周一仙既然说出这等话来,不管怎样,终究是不愿意说出自己来历身分了。不过虽然此人与青云山似有所牵连,但往昔自



己也曾与其相处,倒并未有什么不妥,何况在鬼厉心中,多多少少总是对周一仙等三人另眼相看的。



一念及此,鬼厉便不再行相逼,不过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正想对他们几人说几句便离开,忽然间就在这个时候,河阳城的南边远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尖叫,声音凄厉之极。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回头望去,旁边满街百姓也齐齐转头,只见原本站满人的大街上人头耸动,远处高耸的城墙上本也站满了人,但此刻竟然都在四处奔跑。迷蒙雨水



中,天际响起一声凄厉尖啸,一只巨大猛禽张开双臂,一双大眼中闪烁着血红凶芒,从天扑下,那双翅展开,赫然竟有半座城门之宽,委实可饰。



巨大的风声被这只巨鸟带动,狂风袭来,城墙上的桅杆竟生生被凌厉劲风折断,轰然倒下。墙头众人惊饰之极,四处奔跑,那巨鸟从天而降,一声尖啸,巨大锋利的鸟爪如恶魔之手一般,生生抓住了两个奔跑的人,随即冲天而起,转眼消失在天际。



整座河阳城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许久之后,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大声惊叫:“兽妖,是兽妖来了,我们完了啊!……”



刹那间,整座城之中陷入一片歇斯底里,无数人大声嚎泣,哀声四起,一片混乱。



只有天地间蒙蒙烟雨,依然静静地下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九章寂寞



低沉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远在青云山两百里之外的平原之上,越来越多的南疆怪异猛兽出现聚集,不断的有些怪兽向天长啸怒吼。夹杂在兽群之中还有六、七只身形尤其巨大,远远超过了周围普通猛兽的妖兽,正站在兽群中转首低吼,周围的兽妖对它们似乎也特别的畏惧。



烟雨蒙蒙,天空中乌云越来越厚,渐渐开始在天际边缘的云层里,有些许亮光闪过,片刻之后,终於有隆隆雷声传来。



黑压压的天地世间,说不出的沧桑岁月。



天际闪电掠过,映出了一道矫健影子,刚刚从河阳城头归来的巨大鸟妖从天而降,凭藉着闪电馀光,兽妖们都看到大鸟的爪子上抓着两个人,一时间,远近数百头的兽妖都大声咆哮起来,声势之盛,令人毛骨悚然。



巨大的翅膀在风雨中飞舞飘荡,大鸟在兽群的上空盘旋一会,忽地双爪一松,两个人影如石头一般落了下来,只是看过去人影在半空之中虽然翻滚,但并没有手舞足蹈一般的挣扎,而是十分僵硬的模样,想来多半是在半路之中,这两个可怜的人已经经受不住巨鸟兽妖的大力,生生死於这两只巨爪之下了。



地面的兽妖吼声瞬问高涨,切齿声此起彼伏,片刻间至少有数十道猛兽身躯跃起扑去,凄凉雨色之中,只隐约望见几点血色,终於又消失不见。



天空中盘旋的巨鸟尖啸两声,再度飞翔片刻,然后似发现什么一样,双翅一收,从天而降,向密密麻麻的兽群深处落去。它巨大的身躯堪堪就要落地的时候,忽地宽大的



翅膀再度展开,发出“呼”的一声,强大的劲风将身下附近的数只猛兽都吹倒在地、“呜呜”直叫。



一阵强风吹来,巨鸟就这么在兽群上面飘翔过去,一路之上有无数兽妖敬畏的低头闪避,间中遇到同样强大的那几只巨大妖兽,彼此也似互相瞪眼,毫不示弱。巨鸟一路飘翔,身躯也时上时下,或从兽妖头顶掠过,或飞跃树木枝头,有时候遇见一只大的可怖到不可思议的如巨像般的妖兽时,它也直接从巨像妖兽身下穿了过去。



风雨飘摇,天际雷电交加,巨鸟在风雨中的身影恍如浮萍飘荡,终於,它再度发出一声尖啸,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那是兽妖群中的最深处,黑压压的一片一片怪异猛兽之中,在天际闪电光亮之下,赫然亮出了一把油布伞,青色伞面上画着几枝桃花,在风雨中轻轻飘荡。



巨鸟在这支雨伞边落了下来,这才看得清楚,原来这支伞的伞柄上另外绑上了一根木棒,加长了长度,然后插在一块岩石之间,而在伞下此刻正坐着一个身着华丽丝绸衣衫的少年,手中拿着酒壶酒杯,正自斟自饮。在那少年身旁的,显得有些困倦的恶兽饕餮趴在岩石之上,此刻看到巨鸟落下,饕餮也只不过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下,看了一眼,



又闭上了。



周围的兽群发出不安的嘶吼,巨鸟落到地上,口中呱呱叫了两声,巨大双翅一挥,登时将原来地方的十几只兽妖扇了出去,一时惊吼怒叫声此起彼伏,不过却没有见哪一只兽妖敢上来挑战的。巨鸟向周围左右横了一眼,样子倨傲,似乎对这些兽妖不屑一顾,随即转过头来,面对那个少年,而片刻之间,它似乎又显得特别恭谨。



“呱呱,呱呱呱……”对着伞下的那个少年,巨鸟呱呱叫了一阵,那少年似乎听的懂鸟语,缓缓点头。巨鸟又叫了几声,便站在原地,片刻之后伸出鸟喙向自己身上的羽毛清理了一下,漫天雨水,早就淋湿了它的全身,这般清理几下之后,它很快放弃了努力,抬头向夜幕天空望了望,慢慢将脑袋缩到翅膀之中,躲避风雨。



雨越来越大了,那少年一杯接着一杯,从来没有停顿过,只有偶尔出神,怔怔望着远方片刻,然后默然低头,又再度喝酒。只是无论喝了多少烈酒,他的脸上从来没有丝毫酒意。



终於,那壶酒喝完了,在风雨之中从手中轻轻滑落,落在满是泥浆的地上。那少年慢慢站起,周围的兽妖一阵耸动,显露出极其畏惧的神色。只是那少年眼中,这无数猛兽似乎都如无物一般,没有丝毫放在心上。他的眼中,此刻只默默望着天际,黑云沉沉,风雨萧萧。



饕餮低低叫了一声,在他身边站了起来。



那少年默然,转过身轻轻拍着饕餮脑袋,许久方道:“你也觉得寂寞么,饕餮?……”



饕餮低吼,却终究没有人知道它的意思,那少年仰首看天,许久许久,再不发一言。



青云山头,通天峰上,已经下了一夜的大雨依然在不停地下着,以正道三大派阀为首的正道中人正会聚於玉清殿上商议,争论之声不时响起。而位居上首主位上的三大高人青云门道玄真人、天音寺普泓上人和焚香谷云易岚也正低声商议着什么,三人俱都是眉头紧锁,显然心事重重,为眼前这场兽妖浩劫而忧心忡忡。



忽地,玉清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一怔,只见青云门下长门弟子萧逸才快步走进玉清殿中,略一停顿,向周围诸位正道中人点头示意,然后快步径直向道玄真人走去,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众人纷纷注视在这二人身上,都看出萧逸才脸上神情严峻,大非寻常,而随着他的话,道玄真人原本就严肃的脸上更没有了一丝笑容,剩下的都是肃然,渐渐的,众人的心也都提了起来,隐约感觉到了那莫名的压力彷佛也渐渐降临到这个地方。



道玄真人听完萧逸才的话之后,看了他一眼,低声又追问了一句,萧逸才默默点头,神色肯定。道玄真人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萧逸才默然转身,站在了道玄真人身后。



旁边的普泓上人和云易岚此刻也看了过来,普泓上人念佛道:“阿弥陀佛,道玄掌门,莫非是有兽妖的消息么?”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场下正道中人人群里一阵耸动。



道玄真人定了定神,脸上的表情渐渐浮现出坚毅神色,朗声道:“诸位道友,刚刚接到了消息,大队兽妖已经出现在青云山二百里外的荒野之上,不日就会到来,而山下河阳城外,也已经开始零星发现兽妖踪迹了。”



此话一出,登时引起众人骚动,一时之间,惊慌、畏惧、震怒、叹息等等种种神情俱出现在众人面上,压在众人心头多日的这场浩劫,终於走到了跟前。

道玄真人看着众人神情,双手一压,众人的吵闹声慢慢低了下去,待周围安静下来,道玄真人朗声道:“诸位,如今大劫就在眼前,天下苍生命数就看我等与这群妖孽一战,在座诸位俱都是心怀正道的得道高人,为天下苍生计,来日一战,你我当竭尽全力,正所谓天心自在,想必天无绝人之路,这些妖物虽然暂时猖獗,但必定不可长久。”



人群之中,静默了一会,纷纷有人开口道:“真人说的是。”



“真人放心,有这么多高人在此,我们一道拚命,想必胜过那兽妖也并非难事!”



“正是,正是……”



一时之间似乎受到激励,众人的神情慢慢开始轻松和高兴起来,毕竟不管怎么说,此处还有三大门派,还有这些高人。往更远处的说,这座青云山上,还有那传说中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诛仙剑阵,看着道玄真人自信满满的神情,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道玄真人在无数正道中人的注视下,徐徐微笑,与众人说了几句,便和普泓上人、云易岚以及萧逸才等走回了玉清殿内堂。



一旦避开了众人视线,道玄真人的脸色登时沉重起来,而普泓上人与云易岚的脸色也不轻松,一众人走到内堂僻静的房间内,萧逸才跟在最后,关上了门。



道玄真人转身对萧逸才道:“逸才,你把详细情况说一下。”



萧逸才点头道:“是。弟子巡视山下河阳城,一日之间连连得到回报,尤其是在河阳城头,弟子亲眼看到了一只巨大鸟妖出现,看那模样外貌,与这些日子传闻中兽妖之



中有十三妖兽之一的‘修罗鸟’极为相似。”



道玄真人与其他两位高人对视一眼,面色俱都沉重,萧逸才肃容道:“此外,在周围地界暗中探查的其馀同门师弟纷纷回报,俱有发现零星兽妖踪迹,其中尤以西南方二



百里处最为密集,但在二百里之外查探的几位师弟,弟子等候许久,但一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萧逸才说到这里,脸色渐渐黯然,道玄真人沉着脸,而旁边的云易岚叹息一声,普泓上人则低声念佛。



道玄真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对萧逸才道:“看来是不会错了,兽妖的确是来了,逸才,”他看着这个最心爱的弟子,道:“你再下山一趟,通知分布在各处查探的弟子们全部收缩回来,范围大概守在青云山周围百里之内,切记叮嘱他们,不可擅自越界查探,更不可妄自与兽妖动手,以免发生意外。”



萧逸才点了点头,似又想起什么,道:“师父,那河阳城里那些百姓怎么办?”



道玄真人沉默片刻,又转头看了看普泓上人和云易岚,普泓上人合十低头,云易岚淡淡道:“事到如今,一切以掌门真人为首,请掌门真人决断就是。”



道玄真人微微颌首,算是表达了谢意,然后沉吟片刻,对萧逸才道:“此事的确棘手,但河阳城太过危险,而我们现在又实在无法下山守卫百姓。你即刻下山到河阳城中去,带领在河阳城里的所有青云弟子,告诉河阳城里的百姓尽快向北而去,至少要越过青云山脉。那些兽妖此刻最大的目标是我们青云山上的正道,并非那些百姓,如此或可



保暂时安全。”



萧逸才怔了一下,但看着道玄真人面无表情的脸庞,终究还是默然点头,低声道:“是,那弟子这就去了。”



道玄真人道:“还有一事,你尽快通知青云其他六脉首座,立刻到通天峰来一次,我要立刻见他们,有事商议。”



萧逸才点头道:“事,弟子立刻就去。”



道玄真人叹息一声,道:“一路小心,去吧!”



萧逸才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幻月洞府?”周一仙吃了一惊,眉头皱了起来,脸上少有的出现了凝重的神色,迟疑了一下,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鬼厉淡淡道:“你不是向来见多识广么,我突然这个山洞很感兴趣,便向你问问了,你对这个幻月洞府知道多少?”



周一仙看了鬼厉一眼,只见他脸上神情不动声色,看不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时他们一行人依然还在河阳城中,不过此刻的河阳城里的气氛却已
经由於昨晚那只巨大怪鸟妖兽的到来而截然不同,原本的担忧终於变做了事实,人心惶惶的民众在惊恐重压之下,更多的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街上不时看到呐呐说胡话大声呼喊的人,行径几如疯子。
周一仙收回目光,心中转过念头,徐徐道:“你、你该不会是想做什么莫名其秒的事情罢?”



小环和野狗道人的目光都落在鬼厉身上,鬼厉肩头的小灰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冲着他们一咧嘴,做了个鬼脸。鬼厉淡然道:“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周一仙乾笑一声,道:“其实我对幻月洞府所知也不多,这个洞府本来并不出名,只是因为千年前那位青叶祖师在里面闭关悟道,同时诛仙古剑出现其中,这才名满天



下,但这些年来一直都只作为古剑诛仙的收藏之地,而且向来只有青云掌门才能进入其中,所以这名声也渐渐淡了下去。”



鬼厉道:“哦,还有么?”



周一仙犹豫了一下,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过那个地方,你最好还是不去为好。”



鬼厉眉头一挑,道:“为什么?”



周一仙叹了一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的身分,那幻月洞府乃是青云重地,万一你上青云山被人发现……你可不要忘了,此刻的青云山上,正道中人何止万千,万一你身分暴露,只怕化作飞鸟也难以逃走的。”



鬼厉冷冷道:“那是我的事,你告诉我有关於那个幻月洞府的事情就可以了。”



周一仙摇了摇头,低声咕哝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耐心……好吧!那个洞府取名幻月,乃是传闻在明月之夜,洞前有奇石缤纷绚丽,如梦如幻,但更重要的,其实乃是洞府之中有天生异处,令人走入之后,如堕入幻梦之中,非心志坚定者便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一身修行道行毁於一日一。”



鬼厉怔了一下,道:“什么,还有这种事?”



周一仙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鬼厉一眼,道:“我劝你是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入那幻月洞府,只有死路一条。”



鬼厉冷笑一声,道:“何以见得?”



周一仙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也知道你性子坚韧,但我实话告诉你,”他脸色慢慢变得肃然,意外的竟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沉声道:“所谓心志坚定,并非你性子如何,以我看来,你一生风起云涌,波折如山,心中伤怀心事无数,若是堕入幻境之中,只怕难免引动心事,不可自拔。”



他顿了一下,似乎有点迟疑,但沉吟片刻之后,终究还是道:“还有,你身上法宝乃是大凶至邪之物,你体内血脉精魂更是早已和噬血珠等妖力合而为一,这等妖物在那等幻境之中,对你更是有害无益,所以我劝你一句,还是死了这个念头罢。”



鬼厉望着周一仙,像是第一次发现此人一般,默然注视,周一仙却也坦然相对,许久之后,鬼厉不发一眼,慢慢转过身去。



就在此刻,河阳城中又是一阵骚动,大批的青云弟子出现在城头街道之上,大声对街上民众说些什么。周一仙等人错愕,挤过去认真一听,却是青云弟子宣告众人,兽妖即将到来,河阳城里已经极不安全,让百姓向北而去,至少要过了青云山脉才行。



周一仙只听的面有苦色,摇头叹气不止,转过头来对小环等人道:“唉,这下子可就糟了,不知道……咦,鬼厉那家伙呢?”



小环与野狗道人都是一怔,连忙转身,却只见身后空空如也,人群拥挤无数,却又哪里还看得到鬼厉的身影。



人海茫茫,声音嘈杂,站在人群之中的周一仙皱眉摇头,在他身边的小环默然无言,只是默默看着远方,良久之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那声音之中,似还有几分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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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0:46: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隐者



雨暂且收住了,但天际的黑云依然压的很低,一层压着一层,让人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河阳城北门大开,无数百姓从城中纷纷涌出,向北而行,一路之上哭泣之声不绝补耳,谁也不知道这一走,到底前路是在何方?



萧逸才带领着青云弟子们一路维持秩序,不断安慰焦灼惊慌的百姓,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周围的人,这一次只是暂时离开,只要过些日子打败兽妖,浩劫过去,大家就可以再次返回家园。



这一日忙下来,当真是口乾舌燥、精疲力尽,望着眼前着缓慢前行的人群长龙,萧逸才默然摇头,正想歇息片刻,忽看见龙首峰的林惊羽正站在不远处,也是一脸疲惫样子,他与林惊羽也算熟悉,便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林惊习习的肩膀。



林惊羽回头一看,露出一丝笑容,开口说话,不料话声却是哑的:“师兄,你也在啊……”



萧逸才应了一声,二人目光相对,再看看周围那些百姓,一时都是摇头苦笑。



向着北方而去的古道方向,远远看去,似乎也一样是阴沉的天空,看不到半分的光亮。



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三人也夹杂在人群之中,野狗道人因为周围青云弟子太多,而且自己面相古怪,便用布帽盖住了大半面孔,跟在周一仙和小环身后。周一仙走在人群里,左顾右盼,眉头紧锁,不时发出叹息声音。



小环轻声道:“爷爷,怎么了?”



周一仙摇了摇头,道:“这一战关系天下苍生百姓的命数,但我只怕青云山上的正道胜算不大。”



小环默然,多少知道周一仙为何如此说话。兽妖自现于人间以来,短短时间,从南疆开始进入中土,一路横扫天下,所向披靡,实力强横、手段凶残,所造成的祸害已胜过往日所有的天灾人祸。时至今日,天下最后的抵抗大部集中在青云山上,而天下人大部分的希望,也多半都在青云门那传说中无坚不摧的诛仙剑阵之上。



小环强笑了笑,道:“不是还有个诛仙剑阵么,还有希望的。”



周一仙耸了耸肩膀,道:“这个……嘿嘿,罢了,反正我们这样的小百姓,听天由命算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忽然转头向着远处巍峨屹、此刻隐藏在沉沉黑云之



中怪峰突兀而显得有些狰狞的青云山看了一眼,然后徐徐道:“不过这些正道中人啊!可不要后院起火了……”



小环怔了一下,道:“什么后院起火?”



周一仙怪笑一声,摇头不答,向前走去,小环瞪了他一眼,也懒得追问,毕竟此刻此情此景,哪还有心思为那些正道着想。只有跟在周一仙和小环二人身后的野狗道人,身子似震了一下,躲在布帽之下的阴影中的一双眼晴,闪烁不停。



这一条百姓长龙走了一天,林惊羽等青云弟子也就这么忙了整整一天,眼看着大队人马大都已经走过,林惊羽这才松了口气,真是觉得做这些事情,比对着三、五凶恶兽妖还要疲累。正想着好好歇息一下,忽地旁边走过一个小孩,一直看着林惊羽。



林惊羽有些奇怪,向这小孩看去,只见他身上衣衫破旧,显然并非富贵人家的孩子,但面容清秀,眼神明亮,倒是十分可爱。



林惊羽笑了一下,柔声道:“小弟弟,有什么事么?”



那小孩迟疑片刻,举手递过一张纸条,怯生生地道:“刚才有个叔叔叫我拿张字条给你。”



林惊羽一怔,从那小孩手中取过字条,展开一看,只见上边简简单单只写了四字。



“后院起火!”



林惊羽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对那小孩道:“这是什么意思,对了,刚才给你字条的那个人呢?”



那小孩转头指向前方,忽然脸上又有迷茫之意,道:“咦,不见了,刚才是个戴着帽子的叔叔,让我给你的。”



林惊羽看着手中这张字条,眉头紧锁,片刻后抬头望去,只见人海茫茫,却又哪里去找那个小孩说的戴帽于的神秘人物?



青云山,小竹峰。



“呛啷!”



声如龙吟,一室毫光,天琊神剑横于手中,陆雪琪面无表情,握剑相看。那秋水一般的剑刃之上,倒映着她无双容颜,真如欺霜胜雪一般。



她深深凝望着锋利剑刃,而天琊似也感觉到了什么,隐隐有些许的颤动,仿佛激动。



“你在想什么?”文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陆雪琪默默注视手中剑,许久才道:“不知道过得几日,这剑刃之上,流的会是何人之血?”



文敏慢慢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陆雪琪的肩膀,柔声道:“好了,我的好师妹,眼下浩劫当前,师父也不再追究你忤逆于她的事情了。只要我们在这一战中尽力而为,想必天无绝人之路的。”



陆雪琪点了点头,但不知怎的,心头总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阴霾,低声道:“是。”



文敏微笑道:“那就好,师父还在等我们一起去通天峰呢!我们走吧!”



陆雪琪再次点头,收起天琊,深深呼吸,随即跟在文敏身后,走了出去。



顺着廊曲折蜿蜒,来到小竹峰前山处,水月大师已经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几个小竹峰女弟子。文敏和陆雪琪走上前去,文敏首先开口道:“师父,我与雪琪师妹到了。”



水月大师负手而,此刻慢慢转过身来,目光看了文敏一眼,然后落在陆雪琪身上。陆雪琪低首不敢看师父目光,只轻声道:“师父,我来了。弟子不孝,让你老人家生气了。”



水月大师淡淡道:“我没空生气。”



陆雪琪的脸色似又苍白了一下,旁边众人都不敢说话,文敏微微摇头,看着水月大师,微带恳求之意叫了一声:“师父……”



水月大师哼了一声,忽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些都暂且放一旁去吧!此番大战,若我们能够留得性命在,到时候再说罢。”



一众弟子都不敢应声,水月大师袖袍一挥,转身淡然道:“走罢,掌门真人还在通天峰上等我们呢!”



话音才落,一道白光裹着她的身影冲天而起。文敏看了看陆雪琪,陆雪琪强笑了一下,文敏低声道:“没事的,别多想。”



说完,她回头对众人道:“我们也走吧!”



一时间小竹峰上光芒耀眼闪烁,一道道秀丽奇光飞起,向着天际沉沉黑云飞起,凭添了几分色彩,只是漫天黑云,却又转眼就将这些光彩吞噬了。



青云山,大竹峰。



宋大仁率领着五位师弟一起站在守静堂外,等候着田不易与苏茹的出现,只是看样子似乎过了许久,田不易夫妻二人依然没有出来。



弟子杜必书有些沉不住气,轻声对宋大仁道:“大师兄,师父师娘怎么还不出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宋大仁白了杜必书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想知道不如自己进去看好了!”



杜必书碰了个钉子,呐呐缩了回来,口中抱怨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自己讨不到老婆,也不用把气出在我身上吧!”



宋大仁耳尖,居然听到了,不由得大怒起来,伸手啪的一下打在杜必书后脑勺上,怒道:“你说什么?”



杜必书吓了一跳,他向来胆小,除了对师父师娘敬畏之外,便是这位大师兄了,不过宋大仁平日里十分随和,但看来此番与文敏好事波折,对他打击不小,居然发怒起



来。



旁边几位师兄弟都在强忍着笑,斜眼看着杜必书,杜必书脸色尴尬,待要向另外几位师兄求援,不料眼光看去,何大智、吴大义等人一个个或仰首看天,或眺望远山,一副出神出世的悠然景象,活脱脱就是不问世事的神仙模样。



杜必书狠狠瞪了这几个没义气的师兄,最后只得对宋大仁乾笑几声,道:“大、大师兄,你也不用着急,待这次浩劫过后,师弟我刻下山请最好的媒婆帮你说亲……”



话音未落,面色气的发紫的宋大仁一脚踹来,“扑通”一声将杜必书踹了老远开去,旁边何大智等人一时窃笑,纷纷摇头,只有杜必书面色沮丧,坐在地上。



堂外隐约的笑声传了进来,田不易与苏茹都听在耳中,苏茹凝重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丝微笑,随即又是叹息一声,轻声道:“不易,徒弟们都在等着呢!”



田不易一身长衣,面色肃穆,站在守静堂三清神像面前,默默点了点头。然后他凝望那三座神像,走上一步,从供桌上拿起三灶清香,在腊烛上点着了,郑重地捧香行礼,弯腰三拜。



把香插入香炉之后,田不易默然伫,苏茹也同样拜了三拜,神情恭谨。就在他们准备回身的时候,田不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苏茹有些错愕,回头道:“怎么了,不易?”



田不易眉头皱了一下,忽然转身大步走去,却是绕到了三清神像的背后。苏茹的脸色为之一变,似乎明白了什么,但看她神色,却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跟着田不易



走了过去。



神像之后,同样是一个神台供桌,但规模比正面小了许多,旁边还有黄色布慢垂下,遮住了大半。田不易站在这小小神台前方,看了一会,却并没有动手拜祭,半晌过后,他却是伸手到了这布慢之中,轻轻摸索几下,竟然是从神台的边缘处,拿出了一个灵位木牌出来,上面端端正正刻着:师兄万剑一灵位!



苏茹在旁边看着,看着田不易用袖子轻轻擦去灵位上的灰尘,灰尘并不厚,显然时常有人擦拭,待乾净之后,田不易神态恭谨地将这个牌位放在神台上,从旁边拿过三枝细香点了,却是对着这个牌位再度拜了三拜。



苏茹脸色漠然,低声道:“不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这个关口,你还希望万师兄保佑青云么?”



田不易冷然道:“万师兄毕竟乃是青云出身,他一身傲气,却对师门最是看重。若是他知晓今日之事,在天有灵的话,必定会保佑青云一脉的。”



苏茹默然,许久之后轻轻摇头,叹息一声。



田不易又看了这个牌位许久,才缓缓道:“我们走罢。”



他们二人从守静堂里出来的时候,门下宋大仁等弟子都早已等候在门外了,田不易目光从宋大仁看下一直看到杜必书,点了点头,其间他还不知怎么,眼角余光又瞄了一眼远处安静的弟子房舍,眼神之中,似还有一丝无奈。



或许是浩劫将临,大战在即的缘故吧!田不易看去心情很是不好,话也不多,看着等候多时的众弟子,他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道:“我们走吧!到通天峰去。”



异光闪处,田不易一马当先,苏茹紧跟其后,大竹峰众弟子连忙跟上,黑云沉沉的天际,又划过了数道绚丽光芒,随即消失在云层之中。



萧逸才、林惊羽等青云弟子累得半死,终于在这一日天色将黑未黑之际,将河阳城中所有的百姓都送上了往北方而去的古道,同时从河阳城外,偶尔还有零星的百姓汇聚而来,向北行去。



只不过短短一日一夜的工夫,萧逸才和林惊羽等众青云弟子看去都像是瘦了一圈似的,十分疲倦,而每个人说话的时候,嗓子几乎都是哑的。



站在青云城头,眺望远处渐渐消失的百姓长龙身影,萧逸才这才放下心来,苦笑一声,哑着嗓子对站在身旁的林惊羽道:“总算是送走了。”



林惊羽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情暂时松懈下来,但他眉头却一直都是皱着,不似萧逸才一般完全放松,似乎心中还有什么心思记挂着一样。



萧逸才乃是聪明之人,很快就发现了林惊羽眉宇间还有一丝凝重,微怔问道:“怎么,林师弟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对么?”



林惊羽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师兄误会了,小弟并非感觉不对,只是对眼前这一场浩劫大战,心中担忧而已。”



萧逸才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所谓邪不压正,天无绝人之路,你我都是正道门下,为了天下苍生,来日一战,你我尽力就是了,不必多想。”



林惊羽笑了笑,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萧逸才微微一笑,道:“那我去那边看看。”说着他离开林惊羽向旁边走去,原是想再到河阳城中仔细看看,不要还有什么百姓遗漏才好,否则一旦兽妖杀来,多半不



免。



不料他才走出几步,忽然身后隐约传来林惊羽低低的自语声:“后…火……后……”



萧逸才一怔,转头看去,只见林惊羽眉头紧皱,面上似有不解迷惑之色,站在原地口中轻声说着什么,他仔细一听,却似乎有些含糊乃是后什么的音。



萧逸才双眉一挑,道:“林师弟,后山怎么了?”



林惊羽吓了一跳,抬头道:“后山,什么后山?”



萧逸才反而是被他说了一怔,道:“我听你一直说什么后山、后山的,我想你这些年来时常去我们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里祭扫帮忙,还以为后山出了什么事了!”



林惊羽面色有些尴尬,连忙道:“没有,没有,是我胡乱自言自语的,让师兄担心了。”



萧逸才笑了笑,道:“没事就好了,林师弟,大战在即,你可要养好精神啊!”



林惊羽微笑点头,正要说话,忽然此刻远处竟传来青云弟子一声惊叫,萧逸才与林惊羽大惊,几乎同时腾空而起,向惊叫声发生处飞去。



那声响处正是河阳城的南门,有几个青云弟子在那里做最后的巡视,但此刻一个个如临大敌,法宝祭起,神情紧张。只见在城墙之上,一只狰狞怪兽狮头狼身,巨目炯炯凶悍,口发出低吼,正盯着这些青云弟子,但它似乎也知道这些人并非普通百姓,所以一时也没有轻举妄动。



萧逸才与林惊羽落了下来,这时其他青云弟子也纷纷赶来,众人看得真切之后,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萧逸才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是兽妖。”



忽地,在林惊羽身旁的一个青云弟子大声叫了起来,道:“外面,外面……”



声音惊恐,众人听在耳中,一下子心都似提了起来,几乎是同时向河阳城外远处,那个青云弟子指的方向看去。



那一片黑压压的黑云天际之下,地平线上,隆隆雷声传来,闪电无声却刺破苍弯。大地在微微颤抖,低沉的轰呜声如从九幽深处缓缓渗出,却直冲进入的精魂深处,迥荡



不绝。



无数的兽妖汇聚做无边黑色的可怖潮水,从远方奔腾而来,隆隆如奔雷却已然压过了天际雷呜,天地肃杀,电芒如怪蛇乱窜。逼迫人心的煞气即使相隔老远,已经是扑面而来。



众青云弟子个个面无血色,萧逸才一咬牙,大声道:“走,快走,立刻回青云山。”



在他话声疾喝之中,众青云弟子不敢怠慢,纷纷祭出仙剑飞上天空,墙头那只狮头狼身的怪物大声咆哮,模样凶狠。



林惊羽跟在人群最后,在半空中回头眺望,只见无穷无尽的兽妖疯狂涌来,整个大地之上仿佛都已经是恶兽的海洋,更无一点人气所在。



这一场浩劫,终于到来了最关键的时候!



听到了萧逸才等人紧急赶回的急报之后,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上的满座正道,一时都无人说话。



静默笼罩在这个宏大的殿堂之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道玄真人缓缓起身,面容肃重,缓缓道:“诸位,天下苍生命数尽在于此,眼下兽妖占据河阳城,不日就会攻上青云,此间我也并没有更多话说,请诸位回去好生歇息,来日当与兽妖一决生死。”



众人面面相嘘,片刻之后慢慢都站了起来,玉清殿上渐渐多了窃窃私语,也就是在这低沉的杂音中,众人纷纷走了出去。



道玄真人转身向坐在身边的普泓上人和云易岚道:“二位也请歇息罢,在下有点事情,要与青云门其他几位首座商议一下。”



普泓上人和云易岚都站了起来,回礼道:“真人请便。”



道玄真人回了一礼,向萧逸才打了声招呼,萧逸才连忙跟上,随着道玄真人进了后堂,那里的某个地方,青云门其他首座长老都已经在等待他们了。



林惊羽目送他们离开,随即独自走出了玉清殿,信步走到殿外栏杆处,凭栏眺望,只见天际苍弯如墨,黑云沉沉,不见有一丝光亮。山风如刀,正呜呜吹着,刮面生疼。



他默默伫立,只是脑海之中,不期然又想起了那一张神秘字条,和上面那莫其妙的四字。



后院起火……



后院起火,后院起火?什么后院起火?林惊羽在心中转了无数念头,最后,他的念头慢慢都归聚到一点之上,那是萧逸才迥荡在他耳边的微带错愕的话语:“后山怎么了,林师弟……”后山?



林惊羽眉头又再次皱了起来,虽然眼晴发亮,但他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再度困惑起来。这一沉思也不知呆了多久,待他回神之后,却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人了。林惊羽叹了口气,缓缓顺着台阶向下走去了。



自从兽妖出现之后,青云门就全力增强了青云山的守卫,尤其是在前山,谁也不知道那些凶残至极的无数恶兽,到底什么时候会突然冲了上来。不过青云山一向险峻,尤其是通天峰,更是高耸入云,易守难攻,不过这些对于修道有成之士来说,已经并非什么太大的阻碍,但是对许多不会飞翔的兽妖却是极好的屏障。



只是一向以来,兽妖所过之处所向披靡,其中又传闲着无数惊人可怖的消息,谁也没有把握这些兽妖不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办法攻来,更何况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兽神直到今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更增添了众人的疑惧。



相比青云门前山而言,青云门后山则几乎完全都是悬崖峭壁,猿猴难渡,尽管如此,青云门还是安排了不少弟子驭剑在天空巡视,以防万一。只是有一点很是奇怪,就是在青云门禁地幻月洞府以及禁地边缘的祖师祠堂附近,守卫的青云弟子却是极少,似乎青云门一点也不担心这两个地方似的。



而此刻阴暗的夜晚刚刚逝去,天正是初亮时分,高高耸入云的通天峰上,通往祖师祠堂和幻月洞府禁地的小径间,正弥漫着淡淡薄雾,随着山风轻轻飘荡,缠绵在道路两旁的松柏树梢枝木之间。



这一刻,连鸟呜声也听不见,潮湿的水气凝聚做晶莹的露珠,在翠绿的树叶边缘缓缓流下,悄悄滴落。



更无一丝人影踪迹!



赫然,一个人影出现在这条小径之上,正是鬼厉。



他面色漠然,看不出任何身处敌境的畏惧担忧之色,也没有接近禁地的紧张,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缓缓向前走着。
这一条路,他曾经也走过,在十年之前……



十年之后,却仿佛景色依旧,什么也没有改变,松柏常青,草木繁盛,就连他踏脚的地下土壤,似乎也和当年一样的湿润松软。



只是,变的是他而已。



山风在树林枝头穿出又吹过了他的衣襟,拂动他的头发,趴在肩头的小灰似还睡眼朦胧,搭拉着眼晴,尾巴缠在鬼厉的手臂上。而鬼厉的眼晴,却是异样的明亮。



这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向着深山而去,薄雾在身前轻轻散开又在身后悄悄合拢,他走在这迷茫之中,一直向前,不曾向后观看一眼。



这一路走来。



便到了那三叉路口,微靠左边的,是依旧幽深的小径,而往右而去的小径,在树林背后,隐约显露出几处殿堂屋檐。



那是祖师祠堂罢,鬼厉在心中这么念了一句。十年之前,就在这里,他曾与林惊羽一道对抗魔教强敌,也就是在这里,陆雪琪与他对峙。



而如今,他却已经与这些岁月、这些故人形同陌人。



“沙沙,沙沙……”



细细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似乎有人早起在打扫着什么,轻轻悠扬,鬼厉默然伫聆听着,竟有些出神起来,仿佛岁月时光,原来都在这细细“沙沙”的声音中,悄悄回荡着涟漪,静静流逝去了。



他忽然像是从梦中惊醒,猛然回头,静默的气氛瞬间似凝固一般,就连远处那轻微的沙沙声音,也似乎停顿下来,沉默不语。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黑衣之人,黑纱蒙面一一鬼先生。



鬼厉瞳孔微微收缩,沉声道:“你也来了。”



鬼先生静静道:“是。”



鬼厉道:“你来所为何事?”



鬼先生摇了摇头,道:“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鬼厉冷笑一声,道:“你说什么?”



鬼先生淡淡道:“你不用多疑,有些事情你不知晓,我特地前来告知一声。幻月洞府之外并无机关,但内里却有一上乘法阵,乃是镇守古剑诛仙之灵,其源与诛仙剑阵并



无二样。外人若想妄闯,触动法阵,便如同惊动诛仙剑阵,那后果只是有死无生而己,你若自负能敌的过那古剑诛仙,我也无话可说。”



鬼厉瞳孔收缩,而远处迷雾之中,那淡淡雾气似也轻轻震动了一下。



鬼先生看了鬼厉一眼,道:“本来我们魔教中人要进这幻月洞府是千难万难,不过你却是例外,放眼天下,除了青云门中的掌门长老,也只有你才能进得去了。”



鬼厉沉默片刻,冷然道:“你是什么意思?”



鬼先生道:“这法阵必定要以青云门世代相传之太极玄清道上清境界为匙,掌握法阵机枢,方可进入,而进入之后幻象纷纷如雨,能不能坚定心志,便看你自己的了。”



鬼厉深深看着此人黑色身影,沉默许久,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么多?”



鬼先生微微一笑,黑色的身影在薄雾中显得飘摇无根,几如鬼魅一般,淡淡道:“你不必管这么多,反正我言尽补此,信不信由你了。”



青云山通天峰前山,正在打扫的一个青云道童将清扫的落叶扫在一旁,正想休息一下的时候,却只见山下台阶上缓缓走来一个身影,身着青云服饰,虽然云门下弟子众多,但此人这十年来在这里穿行了无数次,他们也早就熟悉了。”



“林师兄。”道童微微带着稚嫩的语音,笑着对走上来的林惊羽道:“你这么早就来了啊!又是要到后山祖师祠堂去么?”



林惊羽微笑一下,点头道:“是啊!昨晚一晚上没睡好觉,老是觉得心里烦闷,像是有什么事情似的,所以就早点上来了。”



旁边同样在清扫的道童这时也纷纷走了过来,聚拢到一起,其中有另一人问道:“林师兄,听说兽妖已经到了山下河阳城里了,他们会打上来么?”



旁边其他的道童登时七嘴八舌说了起来,不过他们毕竟年少,不似那些成名人物一般忧心忡忡,虽然也对兽妖有些担心,但反而乐观的多。



被他们感染,林惊羽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微笑道:“唔,兽妖凶恶,想必是会攻打青云的。”



“什么?”这下子如炸开了锅,道童们纷纷吵闹起来。



林惊羽笑着安慰他们,示意让他们肃静下来,然后道:“不过我们青云山上现在不是有诸位前辈在么,他们法力高强,道行精深,决然是不怕兽妖的。再说了,”林惊羽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表情,道:“我们还有所向无敌的诛仙剑阵呢!难道你们忘记了么?”



道童们都兴奋起来,呵呵直笑,纷纷道:“是啊!是啊!我们有诛仙剑阵,一定能赢!”



“就是,等兽妖上来,就让他们在祖师的剑阵下面全部死光,为天下的百性报仇!”



听着这一声声话语,林惊羽面带笑容,频频点头,末了,他叮嘱道童们几句,然后继续向着后山走去。离开了这些无忧无虑的少年们,他面上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默默走着,半晌,他忽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还是快些到后山去,请教一下前辈吧!”



说话间,他加快了脚步,向着通天峰后山的祖师祠堂方向走去。而就在他低头走路的时刻,后山上的迷蒙薄雾也正层层叠叠,轻轻飘荡着,像是一场昨夜不曾梦醒的梦。



三叉路口,鬼厉与鬼先生对视良久,眼中异芒闪动,鬼先生却也并不退避,直视于他。



半晌之后,鬼厉一声不吭,忽地转身,向着那条幽深小径走去,鬼先生在他身后,目送着他。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苍老声音从祖师祠堂方向的小路中,从那个方向轻轻飘荡的白色薄雾里,传了出来,带着难以形容的沧桑倦意,有个老人声音道:“二位,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鬼厉和鬼先生身子都是一震,回身望去,只见那条小路上薄雾飘散,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的走了出来。他微弯着腰,似乎岁月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一条条如刀刻般的皱纹横在他的脸上,仿佛诉说着岁月磋跎。甚至连他手中的那把扫把,此刻看来,也如主人一般残旧了。



只是,这老人缓缓走着,走到鬼厉与鬼先生二人身前六尺处,面对着这两个如此人物,这个微带倦意的老者,慢慢抬头的时候,却赫然有一双清亮逼人的锐利目光,注目前方。



“清晨寒意,倦鸟未起,二位有意与老朽饮一碗热茶否?”

[ 本帖最后由 遗忘的世界 于 2008-8-26 20: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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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0:5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早晨,青云山上微凉的风轻轻吹着,将一山的薄雾都徐徐翻转,如轻纱飘荡在茂密林间。祖师祠堂之外的三叉路口,鬼厉、鬼先生与扫地老者三角而立,在微妙的气氛中对峙着。

  那老者脸上的皱纹动了动,沙哑着声音缓缓道:“二位并非这青云山上的人,为何私自到此青云重地,不知有什么事情么?”

  鬼厉默然无声,眼神在那老者身上打量了片刻。鬼先生就站在他身侧六尺之外,以他们二人的道行,放眼天下也未必怕了谁了,只是在他二人之间,却很明显的谁也不信任对方。

  不过此时此刻,鬼先生隐藏在黑纱之后的眼眸,却一直盯着那位扫地的老人,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有另外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老者感觉到了什么,颤巍巍转过身来,看向鬼先生,道:“这位高人,你一直盯着老朽,莫非有什么话要说么?”

  鬼先生忽然笑了一声,道:“你不过是个看守青云山祖师祠堂的老人,何必多管闲事,眼下这位年轻人……”他一指鬼厉,道:“他久闻青云山幻月洞府的名声,想要进去见识一下,不知老丈放不放行?”

  鬼厉站在远处,忽的冷冷哼了一声,道:“上山之前,你我早就商量好了,由我进入幻月洞府吸引青云门的注意,你趁机潜入青云山祖师祠堂,将青云门列代祖师灵位全部毁去,给青云门一个好看,怎的到了此处,你还不进去么?”

  鬼先生一窒,向鬼厉看去,只见鬼厉面色肃然,面上表情严肃而认真,要说没这回事都很难相信。鬼先生看了他半晌,似苦笑了一声,微微摇头。

  那老者看了看鬼厉,又看了看鬼先生,面色渐渐冷淡下来,眼中锐光也逐渐明亮,淡淡道:“看来不管怎样,二位都是对青云不怀好意了。只是青云重地,老朽看守多年,二位想要在此肆虐,便先跨过老朽的身体好了。”

  他这般淡淡说着,面对着前方这两个神秘而陌生的人物,慢慢站直了身体。

  清晨后山密林之间,悠远传来的清脆鸟鸣声音,突然似停顿而消失了,只有满山的薄雾依旧飘荡着,缠绵在他们周围。

  人生数十载光阴,似也在这静默中悄悄流淌过去,变作了眼角的细纹。

  鬼先生忽然道:“你的左手可还好么?”

  鬼厉与那老者同时一怔,鬼厉自是不明白鬼先生怎的突然冒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但那个老者却很明显的身体震动,一双眼直盯着鬼先生,再也无法离开。

  清晨里,薄雾中,那老者凝视许久,忽然长长的出了口气,面上的惊愕表情渐渐消去,徐徐道:“是你?”

  鬼先生笑了笑,道:“是我。”

  他顿了一下,目光在老人的脸上打量着,就连声音中忽然也带了几分感慨,道:“这些年来,你怎么老得这么厉害?看你这个样子,谁还能认得你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的青云门万剑一!”

  那老人耳中听闻着“万剑一”三字,身体忽的颤抖起来,就像是这三字如三把利刃,一刀一刀都刺在他的心间,就连被岁月深深刻痕的脸上,此刻竟也浮现出久不曾见的激动神色。

  “万剑一,嘿嘿,万剑一……”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面上的神情复杂而带着痛苦之意。

  鬼厉在一旁皱起了眉头,万剑一这个名字,他在多年前还是青云门下弟子的时候也曾经听说过,只是绝然没有想一个传说已经去世多年的人物竟然还活在世上,更没有料想到,那个令当今青云门诸长老首座之间纷争不已,苍松道人更因此背叛青云的绝世人物,竟然变做了如此一个不起眼的糟老头。

  冷风吹过,掠动着三人衣襟,在这一山薄雾如梦如幻的地方,往事仿佛也在这里回荡。

  直到,那个曾经的万剑一,曾经睥睨世间,如今却皱纹满面的老人,慢慢抬起头来。

  “噗”,一声轻响,却是从他手间发出。鬼厉和鬼先生同时望去,只见编辑编辑灰粉簌簌落下,万剑一手中的那把残破扫把,竟是在他心情激荡之际,被大力压成粉碎,散落一地。

  山风吹来,将一地的粉末一点一点吹走,万剑一凝望着片刻之前还在手间的东西,此刻却消失无踪。随后,他抬头凝望着鬼先生,一字一字道:“当年若非是你,我已是残废之人,你对我有恩,我一进都记在心上的。”

  鬼先生淡淡道:“你我当初一见如故,在西北蛮荒还有那普智和尚……”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垢鬼厉忽的身子一震,眼中精光大盛。

  鬼先生和那万剑一此刻却都没有注意到旁边鬼厉的神情变化,继续道:“我们三人虽然门派不同,却总归是相交一场。如今普智过世多年,你也早就断了消息,不料今日居然还能相见,也不枉我来这青云山一趟了。”言下感慨之意,却是不胜唏嘘。

  万剑一脸上原本紧绷的表情,此刻也渐渐松弛下来,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也没有想过,居然还能再见故人……站住!”

  他话说了一半,声音忽然急促,断喝一声,却是鬼厉在一旁默然转声,不愿再听这两个人牵扯往事,正欲向幻月洞府走去。

  万剑一冷哼一声,也不见身子如何晃动,只一抬手,原本干枯的手掌忽的像是变大变长了千百倍,从背后如巨爪一般抓了下去。

  鬼厉脚步一窒,也不回头,手腕震处,却是在头顶闪动,凌空划出一圆形图案,片刻间光芒大盛,正是太极图,青光耀耀。万剑一巨爪被青光擎住,瞬间被反震回去,但只这片刻工夫,万剑一原来干枯的身子已经挡在了鬼厉的身前,只是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惊愕表情,道:“太极玄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鬼先生的声音在身后幽幽传来,道:“他可是当今魔教鬼王宗的大人物哦!”

  鬼厉眉头一皱,但还是没有说话。

  万剑一打量了他几眼,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就是十年前那个被青云门逐出山门,投靠魔教的张小凡么?”

  鬼厉面冷如霜,寒声道:“让开。”

  万剑一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但上下打量了鬼厉片刻之后,却忽然叹息了一声,道:“田师弟竟然能够教出你这样一位弟子,当真是了不起。”

  鬼厉面上神色一动,但随即哼了一声,面上更浮现出几分倨傲神情,如视这当年鼎鼎大名的万剑一无物一般,径直抬脚走去。万剑一站直身子,负手而立,却也没有退避的意思。

  眼看二人越来越近,万剑一忽的眉头一皱,身子拔动而起,几乎是在同时,他原本脚下土地一声闷响,瞬间龟裂开去,闪烁着幽冷青黑玄光的噬魂赫然从他脚下土地激射而出,直追而去。

  万剑一人在半空,身子摇摆,忽地大喝一声,震动左右,竟然是凌空赤手空拳向飞来的噬魂抓了过去。噬魂顶端的噬珠片刻间红芒大盛,一丝丝一缕缕暗红血丝全部亮了起来,夹杂在黑光之中,更无迟疑,直冲而去。

  黑气翻滚,红芒暗闪,瞬间周围似乎都暗了下来,但万剑一赫然冲下,所有的幽厉气息似乎对他都不起作用。鬼厉面色一变,这等人物道行,可以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眼看万剑一就要将这世间凶物抓在手中,但就在这片刻工夫,忽的在黑气红光之中,噬魂顶端噬血珠表面之上,突然从珠子深处浮现出一个怪异图案,从小变大,从暗变亮,瞬间从黑气玄光中脱颖而出,金光璀璨,正是一佛家真言“卐”字,一股浑厚纯和之力,其中却又夹杂着一分诡异,生生将万剑一的手掌反震回去。

  万剑一与鬼厉同时后退,半空中的法宝噬魂也飞回了鬼厉手中。

  万剑一人停顿在半空之中,脸色微显苍白,盯着鬼厉,一字一字道:“大梵般若!”

  鬼厉面无表情,但心中震动,眼前此人道行之高,当真是深不可测,这十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空手抵御噬魂妖力的人物。

  他这里心中震憾,却不知前方万剑一也是吃惊不小。万剑一本身当年就是个惊才绝艳的绝世人物,道行远胜于同门中人,除了一个道凌绝尘道玄真人能与他相提并论之外,更不把其他人物放在眼中。后来虽然累遭不幸,命运坎坷,但今日面对这个小辈,他心中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却依然如故。

  只是与鬼厉此番交手,却是让他吃惊不小,噬血珠妖力诡异凶狠,虽然外表无恙,但已然牵动他一身精血激荡。而之后鬼厉所施展之佛门真法大梵般若,更是与道家魔教真法融为一体,浑然无隙,连他这等修为也无计可施,被逼了回去,不由得心中震动不已。

  冷风飕飕,从场中吹过,薄雾轻轻飘荡,已经开始有散去的模样。

  万剑一看了鬼厉半晌,点了点头,道:“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不到老夫残生之年,还能遇到你这等人物,也算是天不负我。”

  鬼厉皱了皱眉,不是很明白万剑一话里的意思。只是鬼先生站在后头,却是低声的叹息了一声,似乎也在感叹曾经的老友多年之后,那股心间的桀骜志气依然未变。但也就是在他叹息的时候,他一双眼眸中异光闪烁,紧紧盯在了万剑一的身上。

  鬼厉冷冷道:“让开。”

  万剑一看着他,那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倨傲,那神情神色,忽然间竟如此熟悉。他忽的笑了出来,神情间有那么一分酸楚,但随即被一股豪情占据,长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年轻男儿。世间人物本就该不放眼中!只是你要过去,就用自己的真本事吧!”

  鬼厉一声长啸,更不多话,纵身而上。万剑一瞳孔收缩,忽的后退,身子飞到密林边缘,右手抓住一根一人合抱大小的松树,一声大喝,刹那间周遭震动,隆隆声中,巨大的松树竟被他硬生生连根拔起,如巨臂横在半空。

  万剑一此刻手擎巨树,傲立半空,哪里还有丝毫曾经的猥亵佝偻模样?看他意气风发,面上神色激动,眉目皆张,正是当年不可一世的模样。

  “来,”万剑一大喝一声,如惊雷响过,“你有噬血珠,便看看我这青云巨树如何?”

  在子晃动,刹那间巨树舞动,“呜呜”声响,转眼间迅疾无比,漫天皆是树影,铺天盖地过来,风声劲急,再也听不到其他声息。

  鬼厉脸色大变,在树影中翻腾,那巨树风暴如汹涌澎湃的巨浪,又似永无止境的潮水,一波压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追逐在青天之下,一山薄雾也似为之震颤。

  风过林梢,便化作狂风,在半空中转为漩涡,吞噬着世间万物,鬼厉便置身在那漩涡中心,周围处处皆是树影,劲风刮面如刀,仿佛一不小心处,便要被这锐利之物切割的粉身碎骨。

  万剑一狂笑不止,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纵横天下的岁月,脸上表情是兴奋,全神贯注在鬼厉身上。鬼厉在风暴之中,忽的一咬牙,眼看前方树影如由压来,这一次却不躲闪,右手一抬,噬魂闪烁着幽红暗光飞出,在千万树影中“噗”的一声,准确无误的钉在树身之上,片刻间妖力狂舞,道道红光从噬血珠上腾起,从树干上缠绕过去,所过之处,树干迸裂,碎屑横飞。

  片刻间,巨树树干已被这妖力噬去三分之一,但万剑一脸上神色却不惊反笑,长笑一声,左手横空切下,树干被那无形劲风掠过,顿时如豆腐一般被生生切断开去。被红芒笼罩的前头树干,转眼间似发出一声呻吟,化作粉末,散落风中。

  但后头的万剑一将残余树干擎起,如擎天一般,威武而不可一世。漫天树影转眼消失,风暴止歇,劲风停顿,世间万物瞬间停顿呼吸,都在凝望着那个飞扬在半空中的身影!

  他从天而降,大喝声中,举木轰下。

  劲风尖啸,刺耳而来,三丈方圆地上,“轰然”一声,瞬间沙石尽数向外飞去,只有鬼厉一人衣襟激荡,面容苍白,死死盯着天空落下的巨树。

  那怪啸之声如雷震耳,转眼即至,鬼厉牙关紧咬,忽的双手舞动,太极图疾转不止,在头顶霍然升上,挡在如惊雷一般的树干之前。

  两股大力轰然在半空相撞,就连他们周围的土地山峰也似为之震动,鬼厉站立的脚下土地,脚已陷入了土中。

  树干前头被太极玄清道大力逼迫,尽数迸裂,木屑乱飞,转眼又化作粉末,四散无踪。但之后的树干赫然硬生生逼了下去,从青光闪烁的太极图案上一分一分刺下。鬼厉脸色又白了一分,噬魂妖芒更盛,佛家真言再度出现,就在太极图案下方,金光闪动,赫然又布下了一层。

  劲风呼啸,场中几乎令人无法呼吸,狂风肆虐,那两个男人在青山密林中忘我相搏,谁也不见其容,唯独那黑影隐隐闪动。

  万剑一脸上神色激昂,看去连深深的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多年之前的年轻岁月时光都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他的身上。

  那曾经激动不已、笑傲天下的光阴啊!

  他仰天长啸,如龙吟啸日,那劲风扑的感觉,就像是全身的热血都在燃烧!

  他大笑着冲下,全身的道行都在那树干上迸发出去,一生的全部修行就如火焰一般,轰然而出。

  佛家真言瞬间散去!

  层层重压如排山倒海一般压下,鬼厉嘴角流出血丝,面色苍白中又涌现出潮红,忽的一口鲜血喷出,溅落在噬魂之上。

  滴滴鲜血,悄无声息的融化其中,冰冷的气息,从深心回荡开去。

  他双眼赫然变做血红!

  就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忽的,漫天呼啸的劲风停止了,神惊鬼愁的杀意消失了,那个半空中如天神一般威武的身影,突然间开始摇晃起来,渐渐无力。

  一道黑影,从万剑一的身后迅疾无比的掠开了去,而鬼厉蓄势已久的真法瞬间失去压制,立刻迸发开来,青光金芒,暗红妖力,三大真法融为一体的大力瞬间逆天而上,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万剑一的胸口,刹那间,碎骨之声如落珠一般劈劈啪啪响个不停。万剑一停顿在半空,并没有飞出去,只是他的身子忽的就这么软了下去,从胸口开始,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失去了支持,开始了不可挽回的萎缩。

  鬼厉怔住了,下一刻,他竟是不由自主的抱住了万剑一的身子,入手间,那个苍老的身体重新告诉了他,这是一个如此苍老的老人。而在翻转的时候,他清清楚楚看到,在万剑一的背后清楚的印着一个黑色的掌印。

  鬼厉抱着万剑一落到地上,他和喘息着的万剑一同时转头看去,那个在将散未散的薄雾间站立的黑影,赫然正是鬼先生。

  鬼厉眼中异芒如妖火,熊熊燃烧,冷然道:“你做什么?”

  鬼先生却没有现有理他,而是看着万剑一,那个此刻垂死的老人,也在凝视着他,只是他眼中的神情却复杂的多。

  鬼先生面上的黑纱轻轻飘动着,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着心神激荡,他的声音,依旧还是那么的平淡:“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么?对朋友总是这么相信,一点也不提防么?”

  万剑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口一张开,却是喷出了满口的鲜血。他的脸色在迅速的苍白下去,仿佛生命也在消消离他而去。

  然后,他却是轻轻笑了一下,在鲜血与苦涩中,淡淡的微笑了一下,转过头,看着鬼厉。

  那目光,此刻不知怎么,却有几分柔和。

  鬼厉深深呼吸,忽然间眼眶竟是一热,这前一刻还在生死相搏的老人,此刻却令他不敢正眼相看。他默默放下了老人,站了起来,低声道:“你手中若有斩龙剑,我绝不是你的对手的。”

  万剑一看着这个年轻人,他双手紧紧握着,身子似也在微微颤抖。然后,鬼厉转过了身,盯着鬼先生。鬼先生没有回避他的眼光,甚至连鬼厉眼中不加以丝毫掩饰的鄙夷厌恶的眼神,他似乎也毫不在意。

  鬼厉默默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再不言语,掉转过头,向着幻月洞府的那条山路走了进去,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场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鬼先生慢慢走到了万剑一的身旁。无力的老人躺在地上,慢慢抬眼,看着他,从嘴角边仍然不断涌出了鲜血。

  就在这个时候,忽的,从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音,却是有人从山下走来,穿行于薄雾之中,眼看就要走到这里。

  鬼先生脸色一变,黑影晃动,瞬间消失在薄雾之中。

  片刻之后,林惊羽的身影从薄雾中闪现出来,来到场中,看清了这一切。

  原本淡淡的笑意瞬间凝固,不可置信的表情占据了他的眼神,那个十年来与他朝夕相处的老人浑身是血,衰弱地躺在地上。

  “啊!……”

  林惊羽冲了过去,带着一丝绝望,而全然没有发现,在他身后,有一条黑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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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0:55: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幻月



  “前辈,前辈,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林惊羽冲到万剑一的身旁,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想要扶起他,可是入手之处一片绵软,一股恶寒从心中泛起,林惊羽像是置身无底冰窖,他触手的地方,这个老者竟然没有一处的骨头是完整的。

  “是谁,是谁?”林惊羽的声音瞬间嘶哑了下来,牙齿深深咬着嘴唇,转眼流出血来,甚至连他的眼睛都在愤怒与绝望中迸裂。

  “前辈,前辈……”他低声叫喊着,哽咽着,终于哭了出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还会哭的,就在这个浑身苍凉无力的老者身前,十几年前的绝望仿佛又一次笼罩了他。

  万剑一无力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他如此的伤心绝望以至于不可能虚伪装饰,也许,总归还是有人真心对我的罢,万剑一心中这么想着。

  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像是神明垂怜的模样,他竟然颤巍巍抬起了手掌,林惊羽身子大震,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前辈,前辈,你有什么话要说么,是谁害的你这样,我、我一定给你报仇,谁,是谁?”

  万剑一脸色越来越是苍白,连呼吸都慢慢低了下去,可是不知怎么,他的眼神中却更加的明亮,握在林惊羽手中的手掌,手指轻轻晃动着……

  林惊羽怔了一下,低头看去,手心中,那根苍老无力的手指,沾着鲜血,轻轻而潦草地勾画着笔画:“小……心……”

  忽然,林惊羽的背后,那片薄雾之中,黑影闪了出来,鬼先生目光炯炯,凝望着这边。林惊羽此刻背对着鬼先生,而且全神贯注地盯着万剑一的手指,丝毫也没有感觉到,但万剑一却看到了,他的目光与鬼先生的视线在半空中无声地相处,像是掠过了百年光阴。

  那一分曾经的沧桑……

  万剑一忽然笑了一笑,带着鲜血的笑意,对着鬼先生,然后,他摇了摇头。

  林惊羽等待了许久,却不见万剑一继续写下去,愕然抬头,却只见万剑一头弯向一旁,竟然是已经断气了。林惊羽身子大震,双手颤抖,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失去生命的脸庞,半晌之后,他大叫一声:“前辈……”

  痛楚哭声,从他扑在那老人的身上传来。

  鬼先生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凝视着万剑一那张苍老的脸,许久之后,悄悄退了回去,消失在薄雾之中,远远的风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

  狼嚎山下,随风送来,尖利凶恶的嘶吼声从远方密密不断的响起。青云山头,人头耸动,正道中人汇聚于通天峰上,站在最前头的道玄真人、普泓上人以及云易岚等诸人,脸色俱都沉重,眉头紧皱,向着青云山下的方向眺望着。

  淡淡腥气,在风中隐约可以闻到,让人不禁联想到山脚之下那无数残忍凶恶的兽妖。谁也不知道,这一场浩劫之后,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玉清殿外的广场上,人头耸动,却是一片寂静,人人俱都是面色凝重,也就是在这个寂静时刻,忽地,远方处一声冲天而起的长啸,似狼嚎,如鬼哭,尖锐破空,远远逼来。

  听着那声音响起地方,似还在山脚之下,但尖啸声入云而至,一时间人人变色。这尖啸声音袅袅回荡,在白云险峰间转了几转,这才又缓缓低了下去,但就在它堪堪收声的那一刻,猛地山脚之下,万兽齐吼,那无数吼声冲天而起,汇聚一块似排山倒海一般,直将天地都变了颜色,隆隆传来。

  云气轰然散去,山峰陡止,一团黑气从山脚升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凝聚在通天峰对面天空,直到遮挡住了日光。黑色的云彩,渐渐飘荡在这个仙境一般的地方。

  不知是谁第一个呼喊出来,山顶的众人眼尖的都望了过去,只见在那黑云深处,那猎猎风中,有一个身着显眼丝绸衣衫的少年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漠然注视着这一山人们。

  在天地眼中,人又是什么样的事物呢?

  他轻轻挥手,目光却似穿过了这座山脉。山脚下,万兽吼叫,腥风阵阵,惨呼声,终于传来……

  ********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鬼厉身子停顿了一下,微微皱眉转过身来,向着通天峰的前山方向眺望,只见那里天际黑云沉沉,狂风呼啸,虽然不是很远的距离,但与自己所在的后山却是完全两样的天气。

  暖暖日光,从天际洒落,正落在他衣襟之上。

  鬼厉慢慢收回了眼光,下意识地向肩头看去,只是却没有看到小灰。这一次进入幻月洞府,他特意没有带着小灰前来,其间危险不言自明,他也并无把握。刚才与那个神秘老人的一战,虽然鬼先生出手相助,但鬼厉心中却是对那老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青云门数千年的历史,果然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这里的一部分么?

  他漠然地抿紧了嘴,重新抬步向前走去。小径两旁与刚才一样,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松柏常青,草木繁密,只有这条山间小径曲曲折折向前蜿蜒而去,通向着未知的神秘。

  树林深处,还隐隐有清脆的鸟鸣声传来,似乎前山的那一幕浩劫对这一山之隔的地方没有丝毫的影响,到处都是平静的气息,就连空气之中,也泛着清冷的味道。

  鬼厉心中原本有的那么一丝紧张,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很快就平服了下来,以至于当他第一次抬头望见“幻月洞府”那四个字的时候,面对着闻名天下的地界,他脸上却没有了一丝异样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

  而实际上,在他面前的,似乎也正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洞而已。

  比常人高出一半的洞口,宽七尺左右,出现在一个平缓的山坡上,旁边都是绿色的藤蔓与荆棘,甚至有几支垂下了洞口,山风吹来,藤蔓也在轻轻摇动。而就在那绿色藤蔓之下,洞口上方的石头上刻着四字:幻月洞府。

  除了这四个字本身的意思,这周围的一切甚至包括这些字迹,都显得如此的普通,难道这里,就是两千年来青云门的根本么?

  那一卷造就了无数英才俊杰包括青云子和青叶祖师的无名古卷,就是安静的躺在这里的么?

  还有那一柄名动天下的古剑!

  鬼厉静静的望着那四个字,历经岁月风霜的字迹仿佛也在沉默的凝望着他。

  他没有说话,没有叹息,下一刻,他迈步走了进去,就像是,一脚踩进了过往岁月……

  ********

  没有想象中的幽深绵长,出现在眼前的竟然只是一个朴实无华的石室,一眼就可以看清了洞中所有的摆设景物,几块石头堆在墙角,墙壁角落微微湿润的地方有隐约的青苔,唯一和洞外不同的是,这里特别的清净,走进了山洞,似乎突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像是与外面隔绝开了。

  从周围收回了目光,鬼厉的视线最终落到了正对着洞门口的石壁之上,平整的石壁之中,镶嵌着一块石板太极图案,这便是这个山洞之中唯一能与青云门有关系的事物了。

  鬼厉深深吸气,走了上去,在太极图案前停了下来。太极图上斑痕历历,有许多处都有破损迹象,显然是岁月久远的事物,鬼厉默默望着此物,脑海中慢慢回荡起鬼先生在不久之前所说的话语。

  下一刻,他轻轻把手放在了太极图案上,淡淡青光,从他手掌之间散发出来。鬼厉面无表情地望着手中的光芒,感觉着从身体经脉间流淌的熟悉的太极玄清道的气息,那曾是他属于这座山脉的气息!

  仿佛是久远沉眠的人终于醒来,石室中的平静突然被一声幽远的轻响而打破,就像是整座洞府轻轻叹息了一声,有什么东西开始转动,然后,太极图上同样亮起了青色的光芒,与此同时,太极图案开始转动。

  从左往右转了正好一周之后,石壁之中突然有一声“咔”的声音,一切都停顿了下来。鬼厉收回了手臂,安静地等待着。

  片刻的寂静转眼消失,山洞中响起了沉闷而隆隆的声音,就在太极图案的右边,原本完整一块的石壁突然出现了一个圆环形状的裂缝,随即缓慢旋转着向旁边分开,露出了一个秘密的洞口,只是这个洞口处却盘旋着一股灰白水雾模样的怪异事物,看过去如雾气,又似水波,旋转不停,里面朦胧不清,一点都看不真切。

  鬼厉看着那水雾,鬼先生终究还是没有骗他。但是就在这神秘水雾之内,谁又知道是什么呢?

  他没有犹豫,甚至似乎是没有多想的样子,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水雾吞没了他,那个身影很快消失,而两道石壁这一次却是悄无声息的回转回来,轻轻合上,再也不露一点痕迹。

  ********

  恍惚中,朦胧中,那深深苍穹的深处,有一道闪电掠过,赫然刺破长夜的黑暗,化作无比巨大的光剑从天而降,如此的耀眼夺目,让人无法正视,直刺入了深心之中。

  然后,漆黑的苍穹中升起一轮闪烁着怪异银光的奇异之月,高悬在远空天际。

  那一瞬间,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什么都忘却了,只有目光依然向前凝望着,那一道白光的背后。

  仿佛是低沉幽怨的声音,有人在轻轻哭泣,但随即有个熟悉的声音笑了出来,有个幼小的声音“哇”的一声,终于开始啼哭。

  不知怎么,他屏住了呼吸!

  莫名的紧张,心跳却如此的快速,耳边仿佛有风,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只是一双眼睛在探索着张望着,终于看到……

  那一个小小村庄,还有村后的一间残破草庙。

  “生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焦急地问着。

  “生了啊,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啊!”稳婆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大声地说着:“恭喜!”

  “呵呵,呵呵……”老实的男人憨厚的笑着,淳朴的感情中带着一些安慰和一些庆幸,下一刻,他看到了那个啼哭的男孩,那个依偎在父母怀抱中的孩子。

  “取什么名字好呢,他爹?”母亲有些虚弱,但脸上终究还是幸福的笑容。

  父亲想了想,道:“我们都是大字不认一个,要我说村里面最有学问的就是村东头教书的林先生了,村里有小孩什么的,名字不都是他取的么。不如我们就去拜托他取一个吧?”

  母亲点了点头,父亲就出去了,过了不久,他从屋外走了进来,面上带着笑意,拿着一张字条,道:“林先生说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最要紧的就是平安守本分,好好过一辈子就是了,所以他给取了三字,写在这上面了。”

  母亲欢喜地道:“哦,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他给我们儿子取了什么名字?”

  父亲用粗糙的手把字条拿到母亲的身边,用手环抱着母亲和那个安静酣睡的孩子,压低了声音,仿佛对着这三个字有着无比的敬重和宠爱,悄悄地道:“张,小,凡……”

  “轰隆!”

  苍穹中竟有一道惊雷响起,天空中竟落下雨来,他全身突然发抖,狠狠喘息!

  屋外有雨,天际如墨,远处的青云山赫然狰狞,那漫天席地的凄风苦雨之中,父亲与母亲相拥一起,平和的脸上都是笑意,望着那怀中的孩子……

  他想大声呼喊却无法做声,千言万语在脑海中回荡急旋却终究只化作了两个字:“爹、娘!”

  漫天雨丝,都似落在了他的脸上,冰凉刺骨。

  ********

  天际的幻月闪烁着幽幽光芒。

  “砰!”

  从天空中飞来一颗石块,像是穿过了身体,落在了身后,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晴朗,有一群孩子奔跑在村子之中,大声的欢笑玩耍着。

  那个看去平凡的男孩在前头拼命跑着,一个比他大一些的男孩带着一群小孩在背后追逐,口中还大声叫喊着:“张小凡,有种你就站住!”

  前头那孩子呸了一声,边跑边道:“你当我白痴啊!”说着反而跑得更快了。

  一路追跑,这些小孩逐渐跑近了村子东头的那间破旧草庙。从外看去,这座小草庙破旧不堪,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人世风雨。

  张小凡第一个冲了进去,身后的那群孩子也随之跑了进去,那一座破败的小草庙里,仿佛还有孩子们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怔怔地望着,脑海中忽然又是一片空白,仿佛有一丝莫名的恐惧,从深心中早已湮没的地方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布满了整个心头。

  一步,又是一步,他悄无声息地接近那座草庙,接近了那个仿佛久远以前就已经消失的噩梦。

  大一点的模样清秀的男孩骑在张小凡的身上,面有得意颜色,笑道:“被我抓住了,这下你没话说了罢?”

  张小凡怪眼一翻,道:“不算不算,你暗算了我,怎么能算?”

  那男孩一愣,奇道:“我什么时候暗算你了?”

  张小凡道:“好你个林惊羽,你敢说这个门板不是你放在这儿的?”

  那叫林惊羽的小孩大声道:“哪有此事!”

  张小凡一抿嘴,头一歪,一副坚决不投降、不屈服的样子。林惊羽气从心头起,一手扼住他的脖子,怒道:“说好了抓住就认输的,你服不服?”

  张小凡理也不理。

  林惊羽脸色通红,手上用力,大声道:“服不服?”

  张小凡气管被他扼住,呼吸逐渐困难,慢慢的脸也开始涨红,但他小小年纪,性子竟是极犟,硬是一声不吭。

  林惊羽却是越来越怒,手上力气越来越大,口中一叠声道:“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

  服不服……服不服……这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如翻山倒海一般的回荡开去,曾经多年的心酸,就这么在一叠声的呼喊中,涌上了心头。

  然后,像是曾经期待,又像是毫无准备:那一只,从岁月中悄悄伸出的手掌,枯槁而满是皱纹,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却又曾几何时,竟是那么的震动心魄,带着无边的恨意!

  老和尚,微笑着,依然是曾经慈悲亲切的笑容,站在了面前。片刻之间,他的世界完全都空白了,其他所有的一切,村庄、小孩、争执,突然都消失了,只有那一个慈悲而平和的老和尚,微笑的望着自己,像是在幽幽岁月之中从未褪色的画面。

  他全身颤抖,深心处一阵难以言明的悲愤就这么涌上心头,忍不住仰天长啸。

  天空中,什么时候又变黑了呢?

  有风雨,悄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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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0:55: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激斗



  浓重的血腥气息,笼罩了青云山通天峰,就连一向懒洋洋的镇山灵兽水麒麟,此刻也显得焦灼不安,在寒冰水潭中不断来回游动,发出低低的嘶吼声音。而站在玉清殿上的诸正道高人,一个个面色严峻,望着山下。过了虹桥便是浩大的云海广场,此时此刻,一场激烈而残酷的厮杀在那里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场兽妖之战的可怖与惨烈,但现场的残酷仍然让许多正道中人为之心寒。兽妖从山下攻上,一路上如疾风暴雨席卷而来,虽然正道中人不停在旁袭击,但无数兽妖形成的巨大洪流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在一旁偷袭的少数敌人,如雷轰如怒潮,席卷而上,当者瞬间披靡。而周围袭击阻击的人竟都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面对着黑压压的一片,杀那么一两只甚至十数只兽妖,几乎根本算不上什么!

  就这样,原本正道安排的凭借山势阻击迟缓兽妖的攻势,转眼间即被这些看似残忍无知的野兽破坏无遗。正道中人被迫退上通天峰,直到兽妖攻上云海广场,道玄真人等当机立断,将大多数正道力量集中起来,在巨大的云海广场正面对敌,一时间,在漫天飞舞的法宝毫光之中,通天峰云海之上,血肉横飞,惨呼嚎叫声不绝于耳。

  黑暗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疯狂涌来,而在他们的前方,数百位正道中人半数站在地面,半数飞在空中,无数缤纷绚丽的光芒在人群前赫然立下了彩色的冰冷城墙,绽放着冷冷寒光。

  兽妖仿佛根本不知痛苦恐惧,如大潮涌来,在几乎数里之宽的光墙前以血肉之躯撞了上去,片刻之间,寒光颤抖,异芒乱闪,令人震怖的声音如密雨瞬间扫过通天峰头,直刺入深心处。

  当先的数百只兽妖瞬间被冰冷的毫光绞成破碎血肉,浓重的血腥如狂风“呜”的一声掠过耳,漫天的血雨轰然炸开然后徐徐落下,一点一点,落在了正道中人的脸上、手上。

  闻之欲吐!

  还不待人定神之间,后续的兽妖已经再度涌来,原来平整的光墙顿时如受到巨力挤压,多处被压了进去,呈现出不规则的弯曲状。甚至有几个地方,功力稍弱、心志未坚的弟子稍微手软,手中法宝一个掌握不好,巨力涌来,嘶吼声中,瞬间妖兽扑上,将数个人扑倒在地,惨呼声中,没有人再看见他们的身影。

  玉清殿外,道玄真人、普泓上人以及云易岚等人面色凝重。道玄真人向他们二人看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

  云易岚道:“一切由师兄作主。”

  道玄真人面无表情地回头,向着山下又看了一会,只见在云海之上,那一幕光墙被一股黑色巨潮死死压住,其中更有数个薄弱地方摇摇欲坠,眼看要支持不住,不时有惨呼声传来,而空气之中的血腥味道更是越来越浓烈。

  他眉头紧皱,忽地抬头,只见天空高处,黑云沉沉,风云疾走之际仿佛还隐约望见那个神秘身影。道玄真人深深注视,片刻之后,转过头来,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萧逸才走上一步,道玄真人淡淡道:“你去吧!”

  萧逸才应了一声,迅速转过过身来,右手一挥,自己当先飞起,跟在他身后的是将近百人的正道中人,人数虽然没有云海广场上的多,但法宝毫光之闪亮耀眼,却远非底下那些弟子可以相比,一眼望去,显然都是正道各脉中的精英弟子和一些散仙,在萧逸才带领之下,这批人向战势吃紧的云海上飞了下去。

  轰然雷呜,电芒在天空苍穹乱窜,仿复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一场雨。只是不知怎么,就算是这个雨天,天际上竟然还有着那么一轮诡异的月亮,很亮很白。

  雨水打在脸上的感觉,那么的凉……

  张小凡木然回首,风雨潇潇,那一个小小村落,终究悄悄隐去。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但空空如也。只有身后,普智那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他的身影。

  下一刻,他已经置身在那个熟悉的房间,大竹峰上特有的气息,在四周泛起,那么的亲切与熟悉。远处有诸位师兄们的谈笑声,有大黄和小灰的嬉闹声,还有那么熟悉的一阵脚步,一个少女笑颜如花,冲进房间,笑着喊道:“大懒虫,快起来,上山做功课砍竹子去了……”

  他全身飞抖,突然之间,数十年来在心间筑起的心防堤坝破碎了,崩溃了。

  他泪流满面!

  枯槁的手掌从背后伸出,轻轻拍打他的肩,那个和蔼的声音低声问道:“怎么了,孩子,为什么要哭呢?”

  张小凡猛然回头,看着那个慈悲的脸庞,身子忍不住的绷紧。他深深的盯着面前那双眼睛,直欲看到这个慈悲老和尚的深心处,只是普智的眼神从来是那么平和却又深沉,无论他如何努力,终究是看不穿。

  他一字一字地、仿佛是低吼一般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普智没有回答,他只是依旧那么悲天悯人的望着张小凡,眼神中除了慈悲还是平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更不用说是什么后悔!

  身旁的一切又再一次消失了,整个世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张小凡,不,现在看去他整个人已经仿佛化身恶魔,凶厉的血红目光再一次占据了他的精神,从头到脚都透露了那么一股杀意,“噗”的一声轻响,他身前衣衫裂了开去,闪烁了幽暗红光的噬魂魔棒升起,横在他的胸前。

  普智的目光终于震动了一下,慢慢向那件凶煞之物望去。噬魂顶端,那颗正大放光芒的“噬血珠”,一点一丝遍布珠身的暗红血丝,仿佛也都在凝望着他,带着冷冷的嘲笑之意。

  沛不可当的血腥气息,突然间从鬼厉身上凭空出现,继而排山倒海般冲了过来,如狂风吹过,普智僧袍猎猎飘舞,怔怔望着,那狰狰中带着绝望的红芒,如困兽一般冲来。

  他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下一刻,那绝望而凶狠的红芒穿过了他的身子,慢慢在他身后停下,凝聚出鬼厉的身影。

  苍老的和尚缓缓低头,慢慢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然后,他叹息一声,头颅垂下,身子缓缓跌倒一旁。在他身后,鬼厉猛的转过身子,看着普智,脸上神色如狂风暴雨,剧烈变化着,渐渐的,凶厉之色稍稍淡去,伤痛之情再度泛上,眼中的红芒黯淡了,他木然望着那个似乎渐渐失去生命的身躯,瞬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啊!……”

  黑色的魔棒掉落在地,他似乎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天空中惊雷阵阵,电闪雷呜,风雨潇潇中,一阵寒意落在了心间.

  他跌跌撞撞地向普智走去,脚下的土地仿佛也变得泥泞不堪,每一步都让他耗尽体力,他不停地跌倒又再一次爬起,用尽了全身气力向那个枯瘦的身体爬去,终于,他挣扎到了普智的身旁。

  一把,他紧紧抓住了那只枯槁的手掌,这十数年来,这最亲切的掌心握在手中,他竟已是泪眼朦胧。

  “师父……师父……”他哽咽着,低喊着,泪流满面,似带着几分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普智吃力地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仿佛重新又变做当年无助的那个少年,没有回答,只是脸色那般的苍白,他的嘴唇轻轻地动着,可是,终究是没有再说出什么。

  枯槁的手掌,慢慢举起,伸向面前的少年的脸庞,那只手在风雨中不断颤抖着,风刀雨箭仿佛都落在了他的手间,张小凡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望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风雨中望见了,对视了,凝固了,静止了,陌生了,疏远了……

  普智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有,随后,他的手轻轻落下了,不带有丝毫的声响。

  生命,仿佛瞬间离去!

  那个少年呆住了,全身如僵化一般,慢慢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仿佛是与周围的诡异气氛一样,在他身上突然也开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一会儿,他面上露出狰狞凶狠的神色,化身做鬼厉,一会儿却又显得痛苦不堪,似又变做曾经淳朴的那个青云弟子张小凡。就在普智的身旁,他挣扎在痛苦之中。

  天空中,苍穹下,依旧风雨潇潇,凄凉一片!

  萧逸才等一众精英弟子一加入战团,顿时将局面稳定下来。而且这部分弟子显然早就有了默契,三五成群,径直向最吃力吃紧的战场处飞去,那些原本被兽妖攻入的缺口,猛然间得到这些生力军的强力支持,顿时反弹了回去,将攻入的兽妖在转眼间即斩杀殆尽,整座光幕也转而显得更加坚固璀璨,坚不可摧。

  人群之中,最耀眼之处,便是在那光幕的最中央,陆雪琪手持天琊神剑,如九天仙子一般傲立云端,在万丈霞光之中,天琊似化作血腥屠戮之刀,所过之处即为血雨纷飞,碎骨累累,竟是在她脚下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时间稍久,莫说那些凶恶的兽妖对这个一身白衣都变得粉红的清冷女子顾忌三分,就是陆雪琪身后的正道中人,也纷纷为之惊心。在这生死相博的战场之上,陆雪琪竟直视生死如无物,纵横驰骋,每每都在间不容隙之间杀入兽妖群中,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

  只是,在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快情,没有畏惧痛楚,没有惊怖厌恶,甚至连血腥恶臭的兽血溅到一向爱洁的她的身上,陆雪琪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只是这般厮杀着,用尽了全力,血雨腥风中,她冰冷却清艳的容颜,仿佛格外的动人心魄,让人猛然心惊,却不敢有丝毫靠近。

  一个时辰悄悄过去了,黑色的洪流始终压迫着那道光幕,但终究没有冲破进去。曾经如仙境一般的云海广场上,到处都是失去生命的躯体和血流成河的污迹,黑暗的天空中,乌云低沉徘徊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忽地,兽妖群中深处,从不知名的地方突然响起一阵怪异的声音,似号角,也似嚎叫,声音听去凄切而悲凉,仿佛月圆之夜,有孤狼对月长啸。随着这声音发出,原本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兽妖洪流,突然停顿下来,停止了攻势,然后慢慢的向后退去,拉开了与正道之间的距离。

  而正道这里,光幕也随着战斗暂时的停止,纷纷黯淡下来,继之而起,瞬间充斥在云海之上的,是无数人的狠狠喘息声音。

  每一个人的身上,仿佛都带着血腥,苍凉而诡异的血色染遍了整个云海,在双方拉开的云海中央空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有兽妖的,也有人类弟子的。

  多数飞在半空的正道弟子都落了下来,抓紧时间喘息,谁也不知道,那些疯狂的野兽什么时候还会再度攻来。只有少数修为精深的弟子还警惕地飞在半空,注视着前方。

  萧逸才紧皱着眉头,从远处收回目光,那里兽妖一片片,黑压压,一眼也望不见尽头,这一场生死决战,到如今还是看不到光明前景。他在半空轻轻叹息一声,转过头来,忽然一怔,只见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地方,陆雪琪静静伫立在半空之中,腥风吹来,被鲜血染红的衣衫轻轻摆动。

  那一张绝世容颜之上,此刻没有一丝的生气,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那一片黑色洪流。

  萧逸才眉头皱起,直觉的发现陆雪琪情绪很不对劲,正想上去问问的时候,忽地前方兽妖群中,再度发出了一阵嘶吼,片刻之后,如雷鸣一般的奔腾脚步,如排山倒海一般不死不休的黑色洪流,再一次冲了过来。而这一次,在兽妖之中,除了那些凶恶兽妖,更夹杂着数只体形庞大之极的巨大妖兽,张牙舞爪向着正道这里冲来。

  片刻之间,正道众人纷纷站起,灿烂的毫光法宝飞舞上天,再一次组成了宏大的光幕城墙。

  萧逸才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刚才对陆雪琪的一点疑惑之意,顿时忘的干干净净。此刻,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是那股黑色洪流,从远及近,奔腾呼啸,带着死亡气息,狂涌而来。

  仿佛是在无声处一声惊雷,撕裂天地,这一次的轰然巨响,迸发在黑色洪流冲上光幕堤坝之上。死亡的压力仿佛瞬间又沉重了几分,碎裂的尸体转眼再度落如细雨,被撕裂的身体拋上半空,穿刺在尖利的刺爪之上。

  加入战团的巨大妖兽战力远远超过了普通兽妖,一般正道中人法宝打在它们的身上,竟然丝毫不起作用,而这些妖物利爪飞过,瞬间便是一片血海腥风。转眼之间,猝不及防的正道中人被这七、八只巨大妖兽为首,硬生生冲破了几处口子,整座光幕顿时摇摇欲坠,吃力无比。

  高处,云易岚和普泓上人等人脸色都是一变,云易岚皱起眉头,向道玄真人望去,却只见道玄真人面色凝重,望着山下战况,惨呼声声传来,他的眼角似乎隐隐在抽搐,但不知怎么,他清瞿的脸上终究没有什么表情,一句话一个表示也没有。

  云易岚收回了目光,沉默了片刻,再一次向山下望去。

  战况越发激烈,云海之上的正道弟子都知道到了关键时候,每个人俱是拚死而博,全力以赴,甚至多数人在这个时候,口中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音,竟与那些兽妖相差无几,也许,就算是修道中人,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与这些兽妖本就没有多大的区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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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0:56: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禁地



  看上去仿佛无穷无尽的兽妖洪流,一波又一波地疯狂冲上,以那几只巨大妖兽为箭头,狠狠撞击着正道中人的那道光幕,眼看着光幕摇摇欲坠,身旁年轻弟子脸上似乎也开始隐隐有些惧意,萧逸才眉头紧皱,知道若不击退这些为首的妖兽,只怕情势一发不可收拾。

  萧逸才当下大喝一声,招呼周围弟子,当先向附近一只巨大妖兽冲去,只是他身形方动,还未飞出几步,猛然间身后一阵疾风掠过,一个身影从他身边如闪电般冲了出去,直向那只妖兽扑去。

  萧逸才向那个身影看了一眼,怔了一下,只见那个身影虽然染着鲜红,但身形窈窕,清冷绝艳,正是陆雪琪,但见在无数黑色兽妖和正道弟子光幕之上,陆雪琪似逆风直上,向着那比自己身躯大上数十倍的妖兽冲去。

  旁边冲出另一个身影,却是曾书书,原本清秀的他现在身上也沾染了一片片的血污,向萧逸才急道:“萧师兄我们快去帮她。”

  萧逸才连忙点头,冲了上去,在他们正对面的那只巨大兽妖,正是曾在南疆苗人七里峒中出现的巨大白骨妖蛇,在黑云之下他一身的骨骼呈现出异样的苍白颜色,而身后不断震动的那三对色彩斑斓的翅膀直接连接在白骨之上,更是诡异之极。

  此刻白骨妖蛇将接近三丈长的巨大身躯盘了起来,震动着身后骨骼之上的三对翅膀,蛇头上的舌信不停的吞吐着,喷出一股股黑气怒目向着正道光幕。每次当他巨头扫过,便立时有道行稍低的正道弟子死于非命,不是被这巨口咬死,便是受不了那黑色毒气剧毒攻心而亡。

  白骨妖蛇连杀多人,望着在自己身前四散逃开的正道弟子,巨口开合,虽然没什么肌肉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但显然骄狂已极,便在他得意关头,忽地身前白影一闪,似有一声轻喝,声音清冷,一个绝美女子凌空出现,手中蓝色仙剑闪烁着灿烂毫光,临空劈下。

  白骨妖蛇蛇骨之中发出一阵嘶吼,竟然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将那柄天玡神剑视若无物,巨口张开露出两根白森森巨大獠牙,向陆雪琪咬了下去。

  眼看着那似乎比人还要大上几分的獠牙闪烁着冰冷白光,从天而降,陆雪琪面对这可怖情景,脸上还是冰冷一片,没有丝毫表情,更似不将那白骨妖蛇放在眼中,天玡神剑光芒更盛,冲天而起,在一片黑气中如凤鸣九天,刹那间斩断黑气,劈开乌云,在白骨妖蛇做出反应之前,砍在了白骨妖蛇的头下三尺骨骼地方。

  “嘶…………。卡!”

  低沉的闷响仿佛似从身影深处突然并发出来,开始是低低的声音,转眼间却似猛兽吼叫。白骨妖蛇愕然怔了一下,暂时停止了攻击,低头看去,只见胸口白骨处,在被天玡击中的附近骨骼上突然出现了淡淡裂纹,紧接着迅速扩大,片刻间发出劈啪爆裂之声,飞溅粉碎开去。

  天玡神剑乃是九天神兵,纵然是这种绝世妖物,也伤在了天玡剑下。

  白骨妖蛇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狂吼,深深陷下的脸上眼眶猛然冒出两团鬼火一般的火焰,显然愤怒之极,当下更不顾及其他人,巨头摇摆,直向陆雪琪扑来。

  便在这转眼之间,萧逸才、曾书书等人已然赶到,齐声喝喊,法宝仙剑同时飞起,与陆雪琪天玡神剑一起挡下了白骨妖蛇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但听得轰然巨响,光芒乱窜,萧逸才等人身躯大震,从半空中几乎被打了下去,幸好众人皆是年轻一代之中的佼佼者,道行不浅,各自稳住身形,但相顾间已然失色,这等恐怖妖物,妖力之强委实让人出乎意料之外,众人联手竟也吃力无比,更不用说在他背后还有一个神秘已极的兽神了。

  反观那个白骨妖蛇虽然将这一众人等全部震开,但众人都非等闲之辈,所持法宝更无一凡品。数道蓝、白、黄异芒反窜而上,重重打在白骨妖蛇头颅之上,其中更有一处生生将一块小骨打裂开去,白骨妖蛇再度大声狂吼,眼中鬼火更盛,几乎没有休息便再度疯狂攻来,显然对这些人憎恨已极。

  萧逸才、陆雪琪、曾书书等人纷纷飞起,白骨妖蛇来势太猛,无论如何不能挡其锋芒,而且此次随着巨口攻来,更有浓浓黑色毒气从他口中吐出,老远就闻之欲吐,众人无法,当下仗着身形灵活,围绕着这妖物巨大的身躯围攻起来。

  场中,此刻兽妖一方共有六只巨大妖兽,但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以萧逸才等为首的精英份子,少则数人,多则十几人将这些妖兽敌住,虽然碍于妖力高强,非但不能取胜,反而大多吃力已极,但终究将局势稳住。少了这些巨大妖兽的战力,面对普通的兽妖,正道弟子中登时胆气一壮,原本纷乱的局面也慢慢稳定下来,那道光幕又重新开始稳固。

  玉清殿外,道玄真人等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只见战局激烈,血风腥雨中不知有多少生灵瞬间失去了生命。道玄真人注视着山下战局,只见人群之中,那仿佛杀之不尽的黑压压兽妖倒还罢了,唯独那六只巨大妖兽,此刻却似乎越战越勇,以萧逸才等杰出弟子以多敌少,此刻也慢慢出现颓势,竟有抵挡不住的模样。

  道玄真人面色肃然,又看了片刻,然后又再度抬头眺望天空,苍穹之中的那无尽黑云,翻滚涌动,越来越低。

  云易岚在身旁咳嗽了一声,低声道:“道玄师兄,眼下这情势,是不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来,但道玄真人何等人物,自然明了于心,而且目前战局也的确吃紧,他转过头对云易岚点了点头,道:“谷主放心。”

  说罢,他回头向着身后看去,只见在他们三人身后,正道中数十位长老首座站在身后,这些人或白发苍苍,或仙风道骨,可以说,这些青云门的长老和其他各脉的前辈们,已经是正道最后的战力了。

  道玄真人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道:“诸位,下去吧!”

  没有人出声说话,只是随着道玄真人的这句话,这最后的数十人或微微点头,或拱手回礼,然后瞬间光芒窜动,正道中的最后数十位长老同时腾空而起,向山下飞去。

  而在玉清殿外,此刻除了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云易岚外,还站着六人却是青云门除了通天峰以外的六脉首座,他们不知怎么,竟意外的没有加入战团。

  道玄真人面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道:“诸位,看来局势已然到了危急关头,原先计议的那件事就拜托诸位了。”

  六脉首座之中,齐昊等新进上任的年轻一辈在他面前向来恭敬,只有田不易、曾叔常、水月大师三人神情平和,听到道玄真人的吩咐之后,其他人似也早就知道会有此事,脸上并无惊愕表情,只有田不易脸上隐约有些阴霾掠过。

  当下六人俱是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然后纷纷飞起,却是向不同方向飞去,看起来是飞回自己所在本山山脉了,只有田不易不知为何,却停了一下,转头向道玄真人望了一眼。

  道玄真人有些意外,道:“田师弟怎么了?”

  田不易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掌门师兄,天机印开启之后,诛仙古剑戾气大盛,反噬之力沛不可挡,你自己千万小心,莫要、莫要晚节不保…………”

  道玄真人沉默片刻,面色肃然,点了点头,道:“田师弟,你我相交多年,你的心意我明白,放心吧,就算出了什么事,为了天下苍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田不易面上肌肉抽慉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看了看道玄真人的脸庞,点了点头,手边袖袍一震,赤黄异芒闪现,将他托起,飞上天空,却是向大竹峰的方向去了。

  前山隐隐传来的激烈搏斗之声,到了通天峰的后山已经渐渐变得难以耳闻,薄雾散去,鸟鸣悠悠,此处仿佛竟是另外一个世界一般。只不过相同的是,就算是在这个静谧的地方,依然还有着刀光剑影,血腥暗斗。

  碧绿色的斩龙剑闪烁的幽幽光芒,剑身上似乎也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哀悼着什么。那个苍老的老者,失去了生气,静静地躺在地上,头颅歪向一旁。跪在他身旁的林惊羽面色赤红得可怕,一双眼睛中变换着种种狂怒之色,牙齿深深紧紧咬着,看上去虽然沉默,却似乎在这沉默之中隐隐有几分疯狂之意。

  树林的阴影之中,黑色的鬼先生依然没有离去,如鬼魅一般在背后望着林惊羽的身影,他的目光从万剑一失去生命的躯体上转看到林惊羽,最后又落到那把斩龙剑上,然后他忽然似想到什么,转过头,向着幻月洞府的方向看了看。

  那条路,清冷而寂寞,孤独的向前延伸而去,看不到任何的动静。

  黑纱之下,没有人能看到鬼先生的表情。

  林惊羽此刻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万剑一的突然被害,让他陷入了一种近乎于有些疯狂的心境。自从十年前那场青云大乱,恩师苍松道人叛出青云之后,万剑一的突然出现,他的胸中所学与风度胸襟,成为林惊羽所崇敬的人。十年以来,他在万剑一的栽培下,刻苦修道,内心中时已将这个神秘之极的老人看作半师半父一般的存在,敬重之极。

  而此时此刻,这个他最敬重的人却已经变作了尸首,就躺在他的身前跟下。而他却连凶手是谁,竟然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为他报仇,伤心痛苦还有绝望刺激着林惊羽原本就有些偏激的性子,让他看上去似乎越来越接近疯狂。

  便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背后树林之中,传来一阵异响。

  林惊羽身躯大震,霍然转身望去,只见树林丛中一阵晃动,竟然有一道人影突然从那林中闪现出来,随即快若闪电般向外掠去。那速度快的惊人,以林惊羽这等修行眼力,竟然也只能看到模糊影子。

  而此时此地,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又意味着什么呢?

  林惊羽的身体动得比脑子动的更快,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他一把抓住斩龙剑,化身做风驰电擎般追了上去,根本没有想过这个人如果真的是凶手,以他能够杀害万剑一的道行,会是如何可怕的一个人。在林惊羽此刻的心里,除了复仇再也没有其他想法存在。而且万剑一教导他十年时间,斩龙剑向来勇往直前,更无后退。便如他们的人生一般!!

  那黑影身形快极,闪动之间已然离开祖师祠堂,在三叉路口稍微停顿,片刻“嗖”的一声,赫然往幻月洞府的那条小道上去了,林惊羽转眼追了出来,一双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望着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更不多想,身形如电,瞬间冲入了本该是青云弟子禁地的小道上,向着幻月洞府的方向冲去。

  山风吹来,树枝梢头轻轻晃动,发出沙沙声音,这里很快就陷入了静默,只有那一个苍凉老人静静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云朵,悄悄流过。

  这一路追来,虽然林惊羽用尽全力,但仍然无法追上那道人影,两旁树木急速向身后退去,但前方那黑影依旧若隐若现,此刻林惊羽心中的怒火稍退,忍不住暗暗心惊。

  那神秘人物道行之高,可想而知,只是尽管如此,林惊羽依然没有丝毫放慢脚步,仍然全力追去,只是就在前头拐角处,那道淡淡黑影突然急速冲前,没入那山势死角,消失在视线之中。

  林惊羽惊怒焦急,全力以赴,整个身子几如离弦之箭,崩的笔直,“嗖”的一声向前破空飞去,一路之上因为来势太急,竟有尖啸之音发出。只是待他追到山势拐角地方,虽然只是片刻功夫,那道黑影却是已经消失不见,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洞口刻着四个大字:

  幻月洞府!

  林惊羽怵然一惊,顿住脚步。他进入青云门多年,自然不会不知道这里乃是青云禁地,向来禁止青云弟子进入,如今他私入禁地,已然是大罪。但是他举目四望,却只见四周古木森森,除了这个山洞外,更无丝毫异样,那个人影就这般消失了。

  他脸上神色变换不定,犹豫之色闪过,愤怒之色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他抬起脚步仿佛有些迟疑,但是片刻之后他向前迈出了这第一步,向着那个山洞,走了过去。

  与刚才追来时相反,此刻的林惊羽走的很慢很慢,仿佛那座平凡的山洞之中有着什么事物令他迟疑犹豫,但是纵然如此,他还是很快走到了山洞的洞口,深深吸气之后,林惊羽一咬牙走了进去。

  山洞很小,一眼几乎就看到了所有地方,没有任何的人影踪迹。

  林惊羽怔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失望表情,但随之目光落到了这个山洞之中唯一显眼的所在:那个镶崁在石壁之上的太极图案。

  倒映在他眼中的太极图,仿佛也正向他诉说着岁月流逝的沧桑,残破的边缘散发了久远的气味,林惊羽紧紧盯着这个太极图,半晌之后,他缓缓伸出手去放在这个太极图上。

  非石非玉的材质,带着一丝粗糙感觉,磨砺着他的手掌边缘,没有任何的反应,林惊羽目光炯炯,用力试着向旁边一转……

  没有任何的预兆,甚至石壁本身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忽然间从那个太极图案上传出一股炙烈之气,瞬间攻入林惊羽的手臂,林惊羽还不及反应过来,整条手臂似乎都已经置身在炽烈火焰中炙烤一般,全身的热血一阵沸腾,片刻间面红如血,额头尽是汗珠。

  没想到此处如此普通的一个太极图案竟隐藏有如此惊人的道法禁制,林惊羽大惊之下,下意识要缩回手臂,不料手臂竟然被那股无形之力牢牢吸住,欲撤手而不可得,而与此同时,他周围的山洞石壁上突然开始发出一阵沉闷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惊动一般,眼看就要从沉眠中醒来。

  周围的古怪杂音越来越响,渐渐的都向林惊羽身子处聚集过来,而手心前方那处不过过了片刻功夫,却已经让人热的无法忍受,林惊羽惊惶之下牙关紧咬,体内被那股热气烤的几欲爆裂开来,只得用出全身道行拼命抵抗,将一身性命交修的青云门太极玄清道道法拼命向手心传去,希望能抵住那股神秘热气。

  就在林惊羽头昏脑胀,全身被热芒烘烤的紧要关头,忽地,那个太极图案上的神秘热气退了下去,而且去势极快,如潮水一般瞬间从林惊羽身上消失不见,甚至让林惊羽都一时无法回神过来。

  紧接着,周围那阵古怪的杂音似乎得到了安抚,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山洞中重新回到了平静的气氛。随着林惊羽的愕然收手,那个太极图案同时转动,轻微但与刚才已有所不同的低沉声音,再次从石壁上发了出来。

  在林惊羽的惊讶目光中,原本连成一片没有丝毫缝隙的山壁,向两侧旋开,露出了一个怪异之极的洞口,而在洞口之上,呈水雾模样的诡异气体正急速旋转着,里面朦胧一片,神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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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0:56: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尘缘



  如电芒撕裂黑夜,落下人间,那一道汇聚了真法大力的光柱,霍然从天而降,从白骨妖蛇的正上方落了下来,从头顶直贯而入。瞬间,一股巨力从那具巨大的身躯上迸发开去,游斗在周围的几个青云弟子都被这无形有质的气流推出了老远。

  白骨妖蛇仰天发出一声长吼,声音凄厉,支撑着身躯的巨大骨骼从上到下,突然间开始发出奇异的光辉,片刻后从无数地方发出了咔咔的微小声音,一道道光线从它的骨骼中投射出来。之后,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硬生生将身下坚硬的白玉石板砸开了老大的深坑。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之后,终于停止了颤动。

  耀眼的光柱缓缓散去,露出了漂浮在天际的七位长老和陆雪琪、萧逸才等人的身影,而在他们身下,那具巨大妖物躯体的身旁,尸横遍野,其中己经永远躺下了四位青云长老的身体。而仍然活着的人之中,挂彩的更多,年轻一代中陆雪琪面冷如霜,但身上衣裳己经红了大半,萧逸才还算好,看去并无大碍,只有曾书书强自支撑着,看到这只巨大妖物终于死去,方松了口气的当口,忽地头一歪,却是不省人事地掉了下去。

  众人被吓了一跳,幸好萧逸才就在曾书书身旁,将他身体接住,仔细查看一下,松了口气对其他诸人示意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随之又继续投入另外的战局。

  从正道数十位前辈长老加入战团以后,这一场浩劫大战的局面终于第一次向正道有利的方向发展。这些前辈高人的道行法力远远胜过了普通弟子,虽然人数相比起来不多,但影响却相当巨大,在十数位长老和萧逸才、陆雪琪、曾书书等年轻弟子的合力围攻下,那几只巨大妖兽虽然妖力高强之极,仍然被这些人压了下来,最后更是被众人合力诛杀。不过这等妖物毕竟凶恶,也让正道付出了惨重代价。

  只是在这等腥风血雨之中,又有谁还记得死去的同伴呢?

  在白骨妖蛇巨大的身躯倒下的那一刻,高高飘荡在天空的人们己经传过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向着另外的战团扑去,持续着杀戮与争战。萧逸才飞到后方,将曾书书在一个僻静地方放好,连忙赶将回来,不料转眼时候,余光却望见刚才的地方陆雪琪却似有些发呆,怔怔望着那具妖兽尸体,面色苍白。

  萧逸才心中奇怪,叫了一声:“陆师妹,你怎么了?”

  陆雪琪身子一震,似从梦中惊醒,转眼看了过来,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欲说什么,但看到是萧逸才之后,忽然又闭上了嘴,深深呼吸,随即驭剑飞去,重新加入了战局。

  萧逸才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陆雪琪今日大大古怪,但一想往日里这位天仙也似的同门师妹就性情孤僻冷漠,而且眼下正是战局关键时刻,他想了一下,便再次将这些念头抛在了脑后,重新冲杀了进去。

  天上的黑云滚滚而来,翻涌不止,黑云之下,那些野兽和众人,都一般凶狠地厮杀着。只是这战局,终究越来越是有利了,投射在站在高处的那三位正道巨头的脸上,便是他们原本紧绷的脸色表情,终于也渐渐有些松弛下来。

  尽管付出了隆重代价,但在数十位长老加入战斗之后,原本势不可挡的六只巨大妖兽的势头立刻被阻挡了下来,随之渐渐被压了下去,并在众人合力之下,首先是白骨妖蛇,然后又是其他两只巨大妖兽,相继被众人诛杀。

  尽管在杀死这些巨大妖兽的时候,包括长老在内的正道中人也死伤惨重,但这战局的势头,终究还是一点一点扳了回来。普通的兽妖虽然仍然黑压压的无数,但随着巨大妖兽的死亡,气势也顿时消弱下来,并且普通青云弟子虽然道法上不如那些佼佼者,但对付这些普通兽妖仍然绰绰有余,更兼众人连成一片,光幕更显得坚不可摧。

  解决了一半的巨大妖兽,更多的高手向剩下的三只巨大妖兽围攻上去,任谁也看的出来,这些巨大妖兽便是兽妖之中的战魂。而在这些道行高深的正道长老以及年轻一代佼佼者的围攻之下,在漫天豪光和诸奇珍异宝的厉芒中,剩下的三只巨兽终于支撑不住,在尖利愤怒的凄厉嘶吼声中,一一倒下。

  兽妖群中一片大乱,显然这种局面让这些无知的兽妖也直觉的感觉到了不妙,而相反的,正道这边却是士气大震,终于战意高涨,那道璀璨光幕光芒大盛,向外压去,登时在一片兽妖血肉横飞之中,将兽妖压了回去。

  一片惊慌嘶吼,无数兽妖对天长啸,声音凄切,无情的光幕轰然而至,飞溅出怎样的血光与悲凉?

  便在这无数吼叫声中,天空中苍穹里,那滚滚的黑云霍然静止,就像是,这世间猛然凝固,然后,有那么一道微光,从黑沉沉静悄悄的乌云之中,透射出来。

  白色的,细小的微光。

  瞬间,黑云轰然散去,如狂风席卷天地,吹过漫天风雨,从那黑云最深处,突然有巨大漩涡向外急速旋转,无数的黑色云气被席卷其中随后散开,不留痕迹。

  有一个少年身影,现身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战乱山头,血腥人间,据高而下,犹如传说中的神氐。他的黑发在风中飘动,一只忽大忽小的黑色怪兽在他的身后似乎有些焦躁不安地挪动着身子,发出低沉的吼叫。

  也就是在他现身的那一刻,忽然间全部的兽妖都停住身子,仰首向天,向着那个身影仰天长啸。

  万兽啸天,黑云退散,仿佛一股炭气,正冲天而起,欲上九霄。

  正道中人无不变色,道玄真人站在玉清殿外,眉头紧锁,低声自语道:“这就是兽神了么?”

  *********

  幻月洞府。

  那个如梦如幻的人间

  闪烁着诡异光辉的那轮幽月,仍旧挂在天际,不论风雨,永远都散发着淡淡光芒。

  而挣扎在这个世间的人,仿佛都散了去,只留下孤独一人,独自迷惘。

  “我是谁?”

  他轻声低问,抬头望月:“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这般幽幽地问了,不知是问天际幽月,还是向着自己的深心。

  这半生风起云涌,波澜凶恶,往事一幕一幕都涌在了心头,生命中曾熟悉的人物,心中曾真心对过的人儿,都在脑海中一个一个的掠过,可是,竟都不留下半分痕迹,就这般悄悄远去了。

  他心中似有不甘,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只是手在空中,终究还是握住了空。

  什么都没有!

  只有天际月光,穿过了无数风雨,还依旧落在他的身上,照着他的衣襟。

  颓然倒地,像是撕去了所有的外表伪装,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他无须任何坚强,风雨渐渐停歇,尘土悄悄沉默,那具身躯,眼看着也要没入这苍凉世界,归于无声。

  死了吧,古老传说,死去了便不再有苦痛思念,便不再有牵挂,纵然是九幽地府,阎罗殿前,又谁知是怎样光景?繁华人间,也许终究是空吧。

  只是,那具沉默的躯体忽然又震动了一下,天际月光,仿佛也随之轻轻一抖,随即落下了一道光柱,洒在那个身体之上。

  他竟似要挣扎!

  他竟似仍不甘!

  他挣扎的爬起,每一个动作仿佛都用尽了他全身气力,脚下的大地分明有无尽的诱惑,诱惑着他躺下便不再有任何烦恼,便可以摆脱世间苦痛。

  只是他竟是不肯退缩,倔强地要直起身子,手破了流血,唇破了深痕,这萧萧凄凉世间,他竟然还是不肯放弃。

  那月光幽幽,如倾如迷,落在他的身上,犹如轻声低语:“你何必坚持呢,放手罢,放手了你便自由了……”

  他挣扎着,像是在无限宽阔的天地间的一只蝼蚁,只是无论如何,面对着仿佛无限大的天地,他终究还是抬头,望天!

  慢慢站了起来。

  熟悉的面容,在心间悄悄,原来算在生死之间,终究还是不能舍弃。这一生,总还有牵挂的人罢!

  张小凡,或许是鬼厉,这个天地间的蜡蚁,此刻正静静望天,凝望着天际幽月。

  月光诡异而幽冷。

  他忽然大喝,纵身而起,离开了这片无垠的土地,直冲上天,在他身前,有金、青、红三色光芒,猛然亮起,与他的身子一道,直冲向那轮幽月。

  月冷无声,但就在他的身前,忽地月光一暗,竟是一对夫妇身影,慈悲而欣喜地望着他,仿佛多年之前的雨夜,才降落人间时刻的欢喜。

  心头如被利刃瞬间割过,他竟是全身发抖,但身如离弦之箭,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三色异芒如电,在他眼光注视之下,硬生生刺入夫妇身体,穿越而过。

  仿佛是鲜血飞溅,又像是风雨萧萧,打在脸上,冰凉一片。人影消失了,他仿佛也有些麻木。只有他的眼神依然坚决,向着那轮幽月冲去。

  忽地,月光再暗,田不易和苏茹的身影现身出来,苏茹微笑的望着他,田不易却一如记忆中一般,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而在他们两人的中间,田灵儿笑颜如花,一身红衣,依稀是十六七岁时候的模样,大声笑着叫着:“小师弟,我们上山砍竹子去……”

  他瞬间仿佛窒息了,那三个身影就在他的眼前,活生生的,挡在他的身前。那是怎样的战粟感觉,如电芒掠过全身,冰冷的光芒离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心头竟也似整个被撕裂开去。

  终于,三色异芒还是穿了过去,就这般硬生生穿越过了人影,一股凉意从头到脚,倒灌下来,他人在半空,面白如纸,忽地口一张,“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将胸口衣襟都染做了红色,面上更无一丝血色。

  然后,他还是抬头,如百折不挠、不死不休的离弦之箭,向着那轮幽月冲去。

  月光冰冷,天地瞬间黯淡,仿佛有股凄凉之意,在悄悄弥漫。

  便在那电光火石之际,眼看冲近了月光之前,迷蒙的云气涌来,忽然间,竟有个身影在云气中隐隐现身。

  那是怎样一个,深深镂刻在心间的身影啊!

  他猛然呆住了,一身的坚持仿佛就要随风散去,那个模糊的身影在云气中翻转缭乱啊,仿佛是绿色身影,似又做白衣舞剑。

  手中握着的噬魂,散发着冰冷凉意,他心中曾为了那个身影而这般痛楚,只是,此时此刻,他究竟该如何进退?

  深深夜中,冷冷月色,遥远天际之上,猛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仿佛垂死的野兽对月长嚎,满是绝望的痛楚。

  那一道灿烂的光芒,闪烁着三道奇异光环,冲天而起,直入云霄,穿过了云气,刺入了那个模糊人影,然后,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碎裂了……

  漫天的风雨,就这般悄悄止歇,他眼中竟有热泪,凝望着身前那个人影。也许近在咫尺,可是他仍然无法看清她的模样,只是,幽远的冥冥处,仿佛有低低的叹息声。

  风消,雨散!

  月光坠落如浮云!

  天地苍弯尽如水!

  他的身子从天空跌落,像落入万丈深渊,在他心中却没有了畏惧害怕,有的竟只是几分不舍,凝望着渐渐消去的那道人影。下一刻,他己落在了地面,周围的幻象尽皆消失。

  在他脚下,一面古拙而明亮的古镜,己经碎裂成了数块,从墙壁上落下散落在地面。而在他的身边周围,是古朴的洞壁坚硬的岩石,距离他走进那个神奇的洞口,不过是十步的距离。

  这短短的十步,他却像是经历了一生,所有的痛楚回忆都这般轮回了一次。

  然后,他喘息稍定,定了定神,正要继续向着幻月洞府的深处走去的时候,忽然间身子一僵,像是发现了什么,随后慢慢转过了身子。

  随着那面古镜的破碎,洞口的那面神奇水雾也渐渐消散开去,露出了一个站在后面的身影——林惊羽。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一时间都呆住了。

  许久,他们就这么无声地凝望着,两个男子的目光,从少年到青年到现在,仿佛就这么看透了一生。

  林惊羽的牙齿深深咬住了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祖师祠堂里的那位老人,是不是你杀的?”

  鬼厉默然,微微低头,过了片刻之后,他轻轻点头,道:“是。”

  林惊羽的眼睛瞬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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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20:56: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赤焰



  那个天空中的少年,面无表情,目光扫过脚下的战场,就算是看到那些曾经守护他的巨大妖兽一一倒下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动容,就像是早就看透了这些生死一般。

  狂风吹过,他的身影从黑云深处慢慢降了下来,万兽嘶吼的声音越发震耳欲聋,甚至就在他的身旁,那漆黑的云气之中也有细细的电芒如灵蛇一般窜动着。

  云海之上,前一刻还在奋力厮杀的人们和野兽都静止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望着天空中那个诡异的少年,他有些妖异的脸上,瞳孔中仿佛有两点光。

  终于,兽神停在了半空之中,就在无数兽妖的上方,在他身后的恶兽饕餮怒目圆睁,向着正道通天峰这里的方向,狠狠嚎叫了一声。

  “吼啊……”几乎就在同时,随着饕餮一声吼叫,万兽跟着大声嘶吼起来,那声浪突如其来却似排山倒海,一时间但见得风云变色、沙飞石走,许多正道中人竟情不自禁退后了几步。饕餮的身躯在这一片嘶吼声中,猛然涨大起来,转眼间已经成为一只巨兽,围绕着兽神。而就在他们左右,异样的情况也发生了。

  半空之中的黑云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引力,从四面八方急速涌来,汇聚在兽神少年的上方,然后逐渐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风柱,急促旋转,发出尖锐破空之声,从天空缓缓降落。

  那风柱之粗大匪夷所思,粗粗看去竟有种能够吞噬整座通天峰的感觉。此际,天幕低垂,狂风凛冽,正是一派凶戾景象,如世之末日,即在眼前,不由得令人有绝望之感。

  正道中人纷纷变色,如此神通妖法,当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虽然众人早就料想这兽神定非等闲之辈,但也绝没有料想到此妖孽竟有如此神通,而传说中当年能够将他收服镇压在镇魔古洞中千年万年的那位前辈高人,真不知是何方神圣了。

  眼看着巨大风柱缓缓落下,渐渐露出了那漆黑而可怖的样子,无形的吸力慢慢开始笼罩云海之上的所有人,不少正道弟子已经开始暗中运功抵御,任谁也知道,若是被这妖法吸了进去,只怕就是有九条性命也难以活转过来了。

  玉清殿外,道玄真人等三人面色严峻,普泓上人看着那巨大风柱良久,低声道:“这等妖法,当真乃是老衲平生仅见,道玄师兄,底下那些弟子只怕未必能抵挡这等妖术,不如我们……”

  道玄真人缓缓点头,道:“上人说的甚是,正主已经出来了,我们也该……”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突然,那巨大风柱一改原先缓慢下落的趋势,陡然间加快速度落了下来,直冲云海,与此同时,无数兽妖嘶吼之声更烈,直透云霄,凄厉之极。正道中人无不变色,面对着这前所未见的诡异妖术,一时间人人都不知如何应付。

  眼看那风柱就快要落到云海之上,正道弟子之中有数个胆大之人,终于是忍耐不住,大声呼喊之下,首先祭出法宝向那暴风打去,旁边的老到前辈一经发觉,立刻大声喝止,但这等混乱情况之下,终究还是有几个人冲了出去。

  那数件仙剑法宝闪烁宝光,光芒耀眼地冲入了风柱之中,片刻之间即没入其中,但却如泥牛入海,半点声息也未得见,紧接着仿佛受了什么惊动,那风柱中突然响起一阵轰鸣,数道灰黑色的粗大旋风如有形一般,直直向那几位弟子冲了过来。

  正道众人大惊,纷纷抵御,不料那几道旋风根本如有灵气一般,其他人抵御时候,它犹如无形之质穿越而过,偏偏到那数人面前,黑色旋风突然又露出了狰狞面目,凄厉风声之中,那数道旋风转眼缠住那几个弟子,“嗖”的一声又缩了回去,速度之快,众人竟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弟子在众人护佑之下被生生扯进了诡异的巨大风柱之中。

  幽远处,隐隐传来了惨呼声音,那风柱之中,陡然间血红光芒闪动,片刻之后,便再无消息。

  正道众人一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光芒乍起,从天落下三道豪光,落在正道众人的身前,闪烁过后,露出了道玄真人、普泓上人与云易岚的身影,三个人皆面色凝重,道玄真人一挥手,急道:“众弟子退下,诸长老等留在此地。”

  人群之中一阵骚动,但随即大部分年轻一代的弟子都退了回去,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三大派阀的弟子,自然知道轻重,便是在这等风云变幻危急关头,却也大都能保持镇定,形势并未有多少混乱。很快的,场中只剩下了三位高人和十来位长老前辈,刚才的那一场大战,仅存不多的诸位长老又已经死了几位。

  道玄真人面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不再多看,转过头来盯着面前那个生平仅见的大敌。

  巨大的黑色风柱在无形的诡异之力操纵之下,从天而降,在狂风黑气之中,兽神少年冷漠的眼光似穿透了世间杀戮,冷冷看来,与道玄真人严峻的眼神隔空相望。

  道玄真人心头微微一震,前方远处的那个兽神虽然身形似人,但一双眼眸之中的眼光不知怎的,竟没有丝毫人之情愫,那冷冷目光之间,直似将世间万物都看作毫无灵性的畜生,杀伐之意异样浓烈,当真便如穷凶极恶的野兽一般。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风柱从天而降,终于落到了云海之上,瞬间坚硬之极的白玉石板在风柱落下之地发出低沉闷响,片刻间只见无数裂缝龟裂开去,轰然而开,无数沙石巨岩竟然被震得逆飞而上。而在风柱之中,咝咝作响,如恶鬼低吼,又似阴灵厉啸,仿佛是听到了什么诡异召唤,突然间原来被正道费劲全力才除去的那六具巨大妖兽的尸骨,竟然又动了起来。

  正道中人一起变色!

  此际,但见得天地无光,一片凄厉景象,鬼气森森滚滚而来,那六具巨大尸骨,纷纷踉跄而动,虽然不甚灵动,但却被古怪之力纷纷吸引,拖着巨大的身躯,在地上刮出深深痕沟,被吸进了巨大风柱之中。

  一只,又是一只,直到最后的白骨妖蛇巨大骨架被完全吸进了黑色风柱,消失无踪。随即,仿佛是九幽地府之中的一声厉啸,一股戾气从那狂风之中从天而起。风云之上的兽神面无表情,踏在身躯变大的饕餮身上,如风驰电掣一般冲入了风柱之中。

  血腥之气,浓浓传来,甚至连脚下的无数兽妖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大都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更有些弱小的,埋头颤抖,竟是惊吓的不能自己。

  忽而,狂风止,风云静,天地也悄无声息。然后,众人与无数妖兽一般屏住自己的呼吸,目瞪口呆地望着那风云散去,裸露出来的世间怪物。

  云海之上,赫然耸立着一只崭新而无法想象的怪物,身躯之高之大,竟比原来的那六只巨大妖兽还要更高大上三倍,众人与普通的那些兽妖在这只怪物面前,直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从这只怪物身上不停地散发出血腥味道,甚至就是在它身上,也在不停地渗出血水,到处可以看见的都是的白森森的骨骼,巨大的骨架看去,让人很快明白过来,这几乎就是将刚才那六只巨大妖兽的尸体重新拼凑打架起来的恐怖恶灵。

  而站在这巨大怪物的头颅之上的,便是那个兽神少年,他的脸色现在看去微微苍白,但眼光之中,浓烈杀意却仿佛越发肆虐。

  ********

  巨大狰狞的白骨头颅,缓慢地摇动着,同时发出怪异的“咔咔”声音,看去空洞的两个眼眶里,却仿佛另有一种无形凶光,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那一些人。

  腥臭恶气,扑面而来。

  这只重生的恶灵,似乎全身上下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低低的咆哮着。

  而除此之外,诺大的云海之上,竟没有丝毫声音。无数人都在屏息眺望。

  在人群之前的道玄真人,一身墨绿的道袍迎风飘动,面容肃然。无数人在惊愕过后,或远或近的都有人悄悄向他看去,只是在那张道骨仙风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什么?

  巨大的恶灵妖物一声低吼,突然间全身上下的白骨爆发出刺耳的声音,巨大的身躯缓缓移动,向前走来,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仿佛都经受不住压力,深深凹陷了下去,血腥气息,四散飘来。

  “轰,轰,轰……”这可怖的东西走的很是缓慢,但每一步,都似落在了正道中人的心底,无数人木然望着那堆可怖的白骨如山一般缓缓靠近,就是连萧逸才这等人物,脸色也有些发白。

  眼看那恶灵就要走到跟前,白骨如山,道玄真人沉声开口,道:“诸位道兄,随我来。”

  话音刚落,只见为首三位正道领袖化身做三道豪光,率先飞起,随即身后跟上了十几道各色豪光,向着那恶灵飞去。而在巨大恶灵的头颅之上,那个神秘少年面色漠然,一双眼眸之中缓缓映着那些飞来的异芒。

  天地之间,突然一片沉寂,像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眼看着划过天际从天而降的正道豪光,就要落下,兽神眼中的瞳孔突然收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他脚下的巨大恐怖妖物,猛地抬起巨大狰狞的头颅,张开血盆大口,仰天长啸,声动四野,在它身后无数兽妖群众顿时一片哀鸣之音。

  随着这声厉啸,巨大妖物身不离地,直接张开大口向着空中那些道冲来的豪光咬去,远远看去,那张大口的狰狞模样,便是一口也能将这些正道众人全部吞下去。

  只是,这十数人俱是正道高人中的高人,精英中的精英,便是放眼天下,正邪妖巫各道,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修为之高深更是不容小觑。

  果然,那妖物恶灵虽然凶狠,气势汹汹,但空中冲下的各道豪光同时分散开去,向着各个方向飞起,转眼现出各长老真身,立在半空,一时之间人人叱喝,法宝异芒亮起,从不同地方向恶灵攻去。

  而云端之上,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云易岚等三人现身高处,云易岚首先出手,左手虚拂,但见得他手中火光乍现,如纯阳之玉,凌空而生,如琥珀一般色泽,正是到了极致境界的焚香谷玄火奇术。

  那火焰几如凝固之物,看去小小模样,在云易岚手中燃烧,忽只见他手掌一翻,面容严峻,双手做飞舞状,如天边流星梭然穿越,那一点纯火之焰,离体而出,在半空之中似还缓缓转动,似缓实急,向着那恶灵飞去。

  此刻身边的十几位长老都已纷纷祭出法宝,向这恐怖妖物打去,巨大的白骨躯体之上,到处都被各道异芒不断撞击,只是这妖物被这些法力高深之极的人物法宝打中,虽然身体震动,但原本常人要魂飞魄散的力道法力之下,它竟然行若无事,只不过厉啸连连,显然并不舒服,而且看去越来越是愤怒,凶狠吼叫。

  此刻半空之中,云易岚发出的那道火焰散发着琥珀一般光芒,模样小却凝而不散,向那个怪物飞去,不知怎么,那巨大妖物虽然对周遭一众人的法宝肆无忌惮,但对着这小小火焰,竟有几分顾忌,身子似还缩了一下,无奈这身躯太过巨大,如何能够躲避过去,不消片刻这一点火焰就落在了恶灵白骨头颅的嘴边,在白森森的骨头之上,碰了下去。

  “嘶……”

  在无数轰鸣杂乱的声响中,那个不起眼的小小声音,琥珀一般的小小火焰,在势大如山也砍之不动的坚硬白骨之上,竟是硬生生烧了进去,在白骨上出现了一个焦黄颜色的深洞,而那点火焰也消失不见在深洞之中。

  众人愕然,屏息相望。

  片刻之后,突然,巨大的轰鸣声从白骨深处轰然炸响,像是喷薄而出的火山突然诞生在恶灵白骨的躯体深处,炽烈的热浪瞬间传散开去,原本白森森的骨头赫然有半边身子被烤成了枯黄颜色,一股赤焰粗达丈余,硬生生从白骨之中炸了出来,冲天而起。就连在远处的青云弟子等人竟然感到了酷热难耐,更不用说身在赤焰焚烧之下的那头怪物了。

  一时之间,正道中人欢声雷动,正道三大领袖的手段,当真非常人能比。

  如火山喷发,骄横无比的热焰渐渐散去,被剧烈火焰笼罩的怪异妖物慢慢现身出来,半边身子都被烤做了焦黑颜色,虽然更是诡异可怖,但看去模样却是比刚才狼狈万分,再无一丝凶戾模样。

  原本被这只怪物出场的可怖场面震住的正道中人个个都放下心来,长嘘了一口气,想想也对,有道玄真人等这些功参造化、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在,还怕什么妖魔鬼怪么?

  只是,不知怎么,与身后远处那些兴高采烈的年轻弟子相比,云端之上的三位正道巨擎,面色却异样的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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