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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是黑的,墨色的天空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她还是站在奈何桥边的樱花树下,搂着她最爱的他一言不发,血樱随着风不断的飘在她的白裙上,浸的她的白裙好像那一夜染了血的云。已经过了千年,她一直站在那里,从不和我说话,也不看那些去投胎的鬼魂,她只是站着,抱着他的头站着。
奈何桥边本来是没有树的,连棵草也没有,可是现在有了一棵树,那是她的血泪化成的樱花树,树上的樱花不是白色的,也不是粉色的,而是像血一样的红,红得让来往的鬼魂都要掬一把同情的血泪。
我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这个动作我不知做了多少年了,她毫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抱在她怀里的他的头,她的目光永远盯着他,她永远都不会分给我一丝丝的注意。我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和许多年来的叹息声一样,只能萦绕在樱花树的空隙间,到不了她的心里。
“飞舞,”我叹息着轻唤着她的名字,和往常一样得到的是她不变的回应,无声,“我要走了,以后再也没法守护你了。”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没有任何反应,我只能叹息,我知道永远打动不了她已冰冻的心,今天的结果只是我自作自受,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飞舞时,她还是王最宠爱的小公主,那天她穿着红的像火一样的衣裙在冥界唯一的花圃中翩翩起舞,我还记得她那时的样子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就连满地的鲜花也比不上她樱唇边的微笑迷人。
我又一次作着这个千年来重复最多的动作——叹息,然后转身离开,去接受王对我的惩罚,其实在我心里最重的处罚是让我永远见不到飞舞,在我离开时发出的沉重的脚步声中我似乎听见了一声淡淡的叹息,那是一声淡的几乎没有的叹息,是飞舞的叹息,我的飞舞终于醒了。
“你还恨我是么?”我压抑着自己的狂喜问飞舞,但是我没有回头,深怕看到了她就再也离不开了。
“不知道,”飞舞的声音像是低吟,慢慢的淡淡的,“已经太久了,久到我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为什么站在这里了!”
我愣住了,千年的等待等到的只是一声叹息,忘了站在这里的原因,忘了自己是谁,只是记得要站在这里,这就是我等待千年的结果么?我转过身,飞舞还在盯着他的头,我问飞舞:“你还爱他么?”
“不知道,”她盯着他的头,轻轻的说。
不知道?我忽然记起了千年之前的那个晚上,飞舞声嘶力竭的叫声“我爱他”,我还记得她抱着他血淋淋的头颅,狠狠的诅咒我的样子,我记得她一声声的控诉,“我恨你”,难道她都忘了么?我盯着她,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背影,看着千年来一直落个不停的樱花,我问:“你还记得他么?”
飞舞不出声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答我:“不知道。”
“还记得我么?”
“不知道。”轻轻的声音好像利针一样刺穿了我的心,心口有种被撕裂的痛。我终于明白了那个曾经在花圃中跳舞的小公主飞舞已经死了,这个站在樱花树下的飞舞早已不是我想念的飞舞了,于是我掩着刺痛的心转过身大踏步的离开了她。
王并没有惩罚我,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没有询问飞舞,也没有问我千年的渎职,只是让我继续工作。我想王大概已经知道了一切了。
于是,我继续作我的工作——流浪在人世间旁观人类的生死,在适当的时候把他们带回冥界,一直以来人类都叫我死神。
偶尔,我会路过奈何桥,看看那个我曾经守护了千年的人,不过只是看看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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