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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人,非神,亦非妖。
我不过是件东西。
九天华盖——七宝罗伞。
若非被佛祖选作了九天华盖,若非因千百年来每日听法,我终不过是件东西。
可是现在,我化了人形,有了法名,成了神器。
然我依旧不过是件东西。
九天华盖——七宝罗伞。
“七宝啊七宝,若非在佛祖身边,你可知你这人形该叫做什麽?”
闭眼打坐,我不理睬这恶劣的和尚。
“不知道麽?还是怕了承认?”步步逼近,他不肯放松。
“佛祖的大弟子怎得如此空闲,竟找我这器物聊天?”我开口,却不开眼。
“呵,好个器物!若未化人形,你可说是器物,如今化作了人形,就不是件器物这麽简单了。”
我不开眼,却也知道他的欺近。
“不是件器物,难不成还与你金蝉子一样是神佛了?!”我嗤笑。
他却一阵狂笑,“七宝啊七宝,同样是伞,只因你在佛祖身边,你就是神器,而自然修炼的却被称作妖物!你可知,其实你与他一致,不过是精而已。”
他说的是寻梦伞,我知道。
寻梦,寻梦,梦里寻,梦外寻,却是梦里梦外无处寻。
“寻梦伞以寻梦之名蛊惑人心食人梦魄,故谓之妖物,我七宝何德何能与之并论?”
“寻梦伞食人梦魄不过是为了维生,这与你每日听法吸收圣光又有何差别?”
人无梦魄寿去十一。那寻梦伞减去人十分之一寿命与我安心凭受佛光居然会被说成是毫无差别?!我终於睁开眼望向他。
与其他和尚无异的光头上同样被象征性的点去六根,眉间一点朱砂法印本是彰显佛法神圣威严的,在他额上,却平添了几分异样的邪魅。
是的,邪魅!
皓齿红唇,嘴角含笑,目光放浪……这金蝉子竟是个妖媚如下界妖孽一般的人物!
“莫非金蝉童子觉得自己与妖孽无异?”
金蝉子又是一阵狂笑,“七宝啊七宝,我就爱你这逗也逗不怒的清冷性子!”
我冷哼一声,“我是该受宠若惊,还是该自毁命门?”
“被我喜爱是如此痛苦之事麽?”他再一次欺近,几乎要贴上我的脸。
“不,并不痛苦,只是令人作呕罢了。”
他略怔,“是麽?”
随後,我分明看见他邪魅的笑。有种不好的预感。未及阻止,唇就被他叼住。
幸得我是伞,本就无需呼吸,否则我一定窒息而亡。实在是被封住嘴、压住鼻太久太久,几乎让我无法容忍,尤其那刁钻的舌竟在滑过我口腔的每一寸空间後纠缠起我的舌来!
“七宝,你真的毫无感觉麽?”放开我,他眼中闪著不知名的光彩。
“我该有什麽感觉?”虽是人形,但我不过是把伞,又怎会知晓人的感觉。
“没有心跳如鼓面红耳赤也该呼息凝重啊。”他一只手抚上我的脸,一寸一寸地抚摸。
“我是伞,本无心跳,亦无呼息。”
“本无心跳,亦无呼息啊……”他用手指勾画我的唇,另一只手贴上我左胸,“七宝啊,你真的无心麽?”
“你何时见过有心的伞?”
长长的叹息,来自佛祖首席大弟子口中,“你连佛祖都不曾依恋麽?”
“何谓依恋?”我不懂人的想法。
又是一声叹息,“七宝,到我身边,成为我的,可好?”
我不明白为何他会问一把伞这种问题,不过,我却是颇为讨厌他的。我不明白为何他在人前总是一副威严的样子而见我却如下界登徒子一般。
我闭上眼,不理睬他的胡言乱语。
“七宝,我向佛祖讨你过来,可好……”
“七宝,我向佛祖讨你过来,可好?”很难得的,他竟放柔了嗓音。
“我七宝做了什麽丧尽天良之事,让你非得断我生路不可?”忍耐到了极限,我再次睁开眼,咄咄逼人。
“我是如此爱你,又怎会断你生路?”他拉住我的袖子,颇有些焦躁。
“你也说我是以圣光为生,如今你把我拉离佛祖,不是要断我生路又是什麽?”我甩去他的手,不愿再与他纠缠,向本体走去。
他略略怔住,而後开口,声音急切:“抱歉,我失态了。”
我停住脚回头冷笑,“你金禅子何曾有过‘态’?”
“好个七宝罗伞,真真的嘴不饶人啊!”脆生生的嗓音从殿口传来,分明是斗神哪吒三太子。
“既得了礼,又为何要饶人?”我不理睬他们继续向本体走去。
“哎,且慢且慢!”哪吒过来一把拉住我,“七宝哥哥,是玉帝命我来的,好哥哥,求你帮我通传一下嘛!”
我成形之时只比哪吒莲藕化身成形早了数天,当日他成仙时,只我与他年岁相仿,故总被他拉扯著撒娇叫“哥哥”。
“这宝刹中这麽多和尚,你随便找个不就成了,怎的非拉我不可!”
我本无心,无心之人往往伤於无形,可他却从不以为意,依旧对著我撒娇,全然不见平日里斗神的威风。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哪我和七宝哥哥一样都对这些个秃驴子心生反感!”
小哪?!虽说单以相貌而言,哪吒的确算是神仙中较小的一个,但成仙千年了,居然还会有人称自己为“小哪”的?!
轻叹了一口气,开眼又见那惹人厌的金禅子。纵然明白自己是物灵,而物灵是不入轮回的,可我如今依旧想去问问佛祖我前世是如何招惹了这两位,一个个都看不过我活得轻闲自在,一个个都来招我惹我。
“罢,罢,我去就是,你不必做出这番状态。”实是不忍见名震三界的斗神摆出如此可怜之态,我只好接下这差事。
出来时却见他二人对峙起来,似有动手斗法之意,我却也不管七宝罗伞乃九天华盖之首,而九天华盖作为法器,是以防御力著称,别说是这两个,即便是当日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若抓不著我命门,也是动不得我半分的。况且这大雷音宝刹由如来佛祖亲自结界,岂是这二人动能动得的。
“三太子,佛祖说不必见,让你且拿了这三分舍利剑去。”我伸手,从本体中抽出一柄通体显珊瑚红,周身佛光三分的小剑交到哪吒手中。
七宝罗伞自身即是结界,而这结界之内,是个无边无际的异度空间。佛祖抬爱,将他所属法器皆交由我保管,故伞中结界便是法器收藏之处,而我,是唯一可自由进入结界的一个。
“果然凡事都在佛祖掌中!”哪吒撇下金禅子,又过来拉住我衣袖,“还得多谢七宝。”
“谢我做什麽?”我斜睨了他一眼,“事帮你做成了,就把‘哥哥’二字给去了,好个势利的哪吒三太子!”
“哎哟哟,小哪不敢,在七宝哥哥这儿,哪吒才不是什麽三太子,什麽斗神的,都处了千百年了,哥哥还不知道我麽!”哪吒嘻笑著双臂揽上我的脖子,撒著娇,“以小哪的为人处事,神阶法力,何须去做个势利小人?!小哪是真心实意地要和七宝哥哥做好兄弟的!我上头虽有两个兄长,却是千百年来各自都有著心病的,众仙家虽不明说,但总看不起我是莲藕化成,唯有七宝对我和对别人无异,故而小哪真心希望七宝做我的兄长。”
暗自轻叹一口气。我本非人,不过是件器具。是器具便无心,更无情。
既无心无情,自不会去理睬那些勾心斗角,真情假意。因此被人当作可以真心相处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这仙界,看似纯净无垢,一片升平,暗地里却是名利权势,四处乌烟,我这无心之人,竟也成了异数。
可叹,可悲,然我本无情,又该如何去叹,如何去悲?
正恍惚间,唇却又遭受封缄。
这回的这位,恰似那下界的猫咪,小巧的舌轻舔我的唇,然後步步深入,用舌尖抵上我的,翻转纠缠,总有一种自己化身成糖果被细细舔尝的错觉。
下一瞬,那入侵我口舌之物顿时离去。放眼,却见那哪吒、金禅子二人已开始斗法。
且让他们斗去,闹大了也自会有人收拾,不是我该操心的。
这样想著,便也这样回了本体,安心修行去了。
再次现身时,又是佛祖说法的时刻了。
想必那场斗法终未能打开,那哪吒虽小,却也总是仙界的斗神,单凭金禅子的法力,是不可能在对战哪吒之後未伤半分的。
我闭眼打坐,安心听禅,然我却清楚地知道他在看我。
伞本无眼,故也无须用人形的眼睛去看亦能知,况且他不听佛法单看我已不是一两日的事了。
身为佛祖座下的弟子,不听佛法是重罪,轻则押净心石面壁思过,重则摘去仙位打入轮回永世不得再为仙。
这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自不去管他。
“每日听法都在看,还看不烦麽,非得有事没事赖在我这边死瞧,难不成你觉得能把我看出个窟窿来?!”他肯是他的事,只是看归看,他还要时时溢出几声笑来,分明已扰到我的修行了。
“不,即使每日每日地看,也总是不够的,我只愿每时每秒都看著你。”他说著,竟还伸出右掌抚上我的脸。
我不得睁开双眼,“金禅子,你可知适才那话便是欲,是求?”
“少说我也比你早入道千年,难道七宝你竟以为我如此无知?”他嘻笑著将下巴压上我的左肩,“真好,七宝从不曾拒绝过我的接近。”
不拒绝接近?
我本是伞,是死物,又如何会懂那生物之间特有的行为?既然不懂,又怎会去考虑是否要拒绝?
“既明知是欲是求,又为何不去修心养性?”我不懂生物不懂人,更不懂眼前这个嬉皮笑脸活似下界登徒子的佛祖首席大弟子。
他却不回答,只在我耳边呼著气低语,“七宝啊七宝,给我抱抱可好?”
抱?!抱是什麽?!
还在奇怪,他却已伸手将我环住。
原来,这就是抱啊!分明是伞不用时的拿法之一,何故从他口中说来似有万般情愫?
生物果然难懂!
低叹一口气,我欲尽同门之责,“有欲求,便是五蕴不空六根不净,这在南天也就罢了,在这西天,便是错是罪,何况是在佛祖眼皮底下?!并非我小瞧了你,你还是速速闭门`修炼心性去吧!”
“你关心我?!”他一下子放开我,扶住我双肩用力摇晃,眼中,是无限欣喜,“七宝你关心我?!”
看著他万分明显的情绪波动,我终於明白他已无药可救,再也听不得人劝了。
也罢,也罢。
劝,我终归是劝了,这是我作为同门的责任。然听,他却不曾听,这是他自己的业障。
相传,除了在位上仙,如佛祖,菩萨之类,其余神仙命中都有劫数,或百年一次,或千年依次。这劫,是未入仙班时自身所做的业。神仙不需受轮回之苦,却仍要因红尘之业而受劫。
然这也仅在於生灵,如我这般的物灵本就稀少,更是从未听过有天劫的,若犯下了罪孽,自有大把天王玉帝之类的神仙去替天行道。
这些,都与我无关,包括眼前这必是入了命数,在劫难逃的金禅子。我即是金禅子的劫,这一点,我也终於明白。故而,这一切虽与我无关,但我亦不能任其发展。
轻叹一声,我遁回本体。然我依旧能感觉到他抱住我的本体一寸一寸抚摸,一寸一寸地亲吻。
我以为我的疏离可以让他清醒,然我估了他,亦错估了天命。
在我终於被他截住用捆仙索缚住双腕时,即使我不懂人的情和欲,也终能明了果真是“天命不可违”。
我不明白人的情感,更无法明白他为何会对这具与他一致的形体这般迷恋。他褪尽我的衣物用那刁钻油滑的舌和那邪魅温热的唇舌寸寸舔尝,在我身上印下无数印记。
伞是死物,死物本无感觉,只是我已化了人形,即使无心无情,我却依旧有感觉。所以,当那撕裂身体的痛楚袭来时,我混然陷入黑暗,只在恍惚间看到金禅子发了红入了魔的眼睛,以及哪吒惊呼而来满是杀气的迅捷身影……
恢复清明时,我身在佛祖身边小金莲座上,身上已被清理过,衣服也是新的,散著淡淡的莲香,想毕是哪吒帮我打理的。
我缓缓起身,仍有些痛,但也不过是一些而已,并不打紧。
“七宝……”金禅子的声音透著急切与懊恼传了过来。
抬眼,座下正是那被天网网住的金禅子,真真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时那佛祖的大弟子早已失了圣性佛心,满身伤痕,目光凌乱,心魔无边。
万劫不复啊,万劫不复。
我闭上眼,不忍见他遁入魔道。於一个神仙而言,遁入魔道的後果必将是万劫不复,更何况,他还是个位列仙、神之上的佛。
“金禅,汝可知罪!”声音浑厚,无限威严,这,便是佛祖如来,无上至尊。
“知罪……呵,敢问佛祖,我何罪之有?!”狂乱的语气透著万般魔性,哪里还是一个修道之人!
“数月不听吾说法,亦未努力修行,以至心魔顿起,欲念横生,更无半分悔过,任由己欲,残害同门,此等大错,汝竟说自己无罪?!”
麾下之人低下头略颤了颤,继而,又一次抬眼看我,“七宝,七宝,你可恨我?!呵,一定是了,一定是了,否则你又怎会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你一定恨我入骨了,我是这般地伤你,你一定恨我入骨了……”
我在心底轻叹一声,不忍听他那无比哀怨的言语,恨麽?呵,没有爱,有怎会有恨?!为何他非要断定我恨他,甚至恨他入骨?!我不懂爱,又怎会懂恨?!金禅子啊金禅子,你是高估了我这死物了!再怎麽化了人形,我终是无心的死物,无心无情,即便过了千年、万年,终是如此。我,终不过是一把伞而已!
佛祖久久不语,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去答他那曾集万千宠爱於一身的首席大弟子。
缓缓张开双目,我轻叹出声:“金禅子啊金禅子,你如何让一把伞懂得爱恨情仇?”
座下那颗点净六根的脑袋再一次垂下,“呵,七宝,你竟恨我至此麽?!”一瞬间又一次抬起,目光灼灼,“七宝,七宝,我发誓再不伤你,我以我的灵魂起誓!”
灵魂起誓?!金禅子啊金禅子,以你万年修行,难道不知以灵魂起誓一旦违誓将魂飞魄散化为烟尘?!我七宝何德何能,竟让佛祖的首席大弟子迷恋至此?!忽而想到当日他提及的寻梦伞,在他眼中,我与寻梦伞一致,我与妖孽一致!妖孽?莫非他认定了我是妖孽,故而认定了他自己一旦入了魔道便与我一致了?!我为自己的想法嗤笑不已,他一直都明白我与寻梦伞是不同的,一直都明白,我亦不只一次地提醒过他我是死物,无心无情的死物,这一点,他亦不会明白。是了,他明白的,只他不愿去明白罢了。这与我无关,甚至连他的天命也与此没有瓜葛,这单只是他的心的问题,或者是天劫让他乱了心,但终是他的放任才让自己入了魔道。
长长地叹息,我明白我的话说出口便是天翻地覆,或是让他对我死了心,或是真正的万劫不复,然我却不得不讲,即便我已不知该赌的究竟是天命还是劫数。
“罢手吧,金禅童子……”话到嘴边未出口,却被他生生打断:“不!决不!况我已破了身,再不是金禅童子了!七宝叫我金禅可好?!”
实在不忍见一贯意气奋发的他有如下界那被弃的娃儿般乞怜的样子,我撇过头,却未闭眼。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逃避,“金禅大人,七宝是伞,是死物,无心更无情,你又何苦将己身之罪牵扯到七宝身上?……况你如今已入了魔道,早与七宝不同道,人说‘道不同不与为谋’,即便你如今真的魂飞魄散了,七宝亦不会有丝毫不舍……对於七宝,你还是放弃吧,恢复正气,进入轮回,或者还有再次为仙的可能。”
这是天劫是命数,虽是他的业,却非他的罪,只要正气不灭,便有机会再次成仙,这便是“佛由心生”,已有八仙之首吕洞宾佐证,只愿他天运仍在,天命不绝。
我的这番话让他愣住,继而笑了起来,狂笑。
狂笑,虽亦是笑,却总不会是欢愉的,但我知道他已明白过来了,只因他的笑声虽狂乱万分,却不带魔性,虽无限悲凉,似痛心疾首,却不见丝毫怨气。
笑罢,他又一次凝上我,目光深重,我转过来去看他,对上的,是意料中凝泪的眼,满是伤痛的金褐色眸子。
“都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却不知我金禅偏就只羡鸳鸯不羡仙,只可怜我枉顾一生修行,抛却仙家排位,却是一片真心给了个无情无义的东西!……罢,罢,罢,这本是我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他说著,边又向我走来,直走到我的小金莲座下。没有人阻止他,包括那无限威严,无上至尊的佛祖。
手抚上我的脸,眼望进我的眸,继而,是轻如羽翼的碎吻,哀愁四有如美丽而梦幻的皂泡的细碎的吻,额头,面颊,鼻尖,终至唇瓣,一路延伸著那美丽的哀愁。
“七宝啊,七宝,只愿我下世与你一般,做个无心之人。”
他忽地移至我身边低语,又忽地将唇移回,再次压上我的,用那我一度认为刁钻油滑的舌掠过我口腔的每一处,继而死死纠缠住我的舌。
一心为此时的无人阻挡而疑惑的我忽觉心头一热,强烈的排斥感让我一把推开欺在身上的人,之後,是一阵干呕。
一个灵巧的身形忽地闪至我身边,扶住我无力的身子,让我倚在他身上。淡淡的莲香晕开来,是哪吒啊!
哪吒轻缓地托过我的脸,轻轻地叼住我的唇。随著他的动作,一股香甜的竹香漫过我的唇舌,正是观世音菩萨的紫竹玉露!
舒适感顿时在我体内四散开来,舒了一口气,我终於陷入了黑暗,令人无比安心的黑暗。
醒来时,只哪吒一人在我身边。
金禅子,怕是已入轮回了吧。
身体里突然生出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我伸手抚上左胸,胸口那沈稳的跳动让我愣住。
“那是金禅子的。”
是麽,所以他才会说下世做个无心之人?
所以我才会觉得心头一热排斥感顿生?
所以……
所以菩萨与佛祖才任他与我纠缠……
呵,果真是天命麽?!
也好,是天命的话,他下世必脱胎换骨而後再次上得这大雷音宝刹吧!忘却七宝的金禅子方是佛祖宠爱的首席大弟子。
再次见到他时,他已不叫金禅,成了玄奘的三藏法师。
呵!果是天命啊!他终於再次列入仙班。
他天劫已过,身为同门,更是参与了他的劫,我於情於理於心,都为他倍感庆幸。然,不想在他转身离去时,我的左胸一阵骚动,麻痒感伴著阵阵的抽痛,继而是透明的液体从我眼中无声滑落。
毫无预警,故,我不知所措。我只知道这虽是我的体液却并非我的情感。
“七宝……”佛祖那威严而神圣的声音传入脑中,这便是所谓的“传音入密”。
“七宝明白。”拭去脸上的液体,我合上双眼,“只是这泪并非七宝所流,这情亦非七宝之情,故此状实非七宝所能控制。”
从此,我便有了心,有了情。
然这心,并非我之心,这情,并非我之情。只因,我非人,非神,亦非妖。
即便是千年万年之後,即便是安上了一颗心,填进了一份情,我,仍不过是件东西。
九天华盖——七宝罗伞。
我本无心,我本无情。
我,不过是件东西。
[本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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