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遗忘的世界

我从来不信笔仙。
??当时人疯狂地玩转笔仙之时，我尝抱着肩在边上冷笑。看着他们笔尖的颤抖，和满面惊诧的模样，我通常选择哈哈一笑，或者不屑地拂袖而去。
??当我离开热闹的人群，独自在郊外租下单独的房子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潇洒和自由。似乎我从不知寂寞为什么。就算人家说的鬼找上门，那我也认了。或许那还会十分有趣。
??房东为了自己的生意，于是，这套空荡荡的大房子渐渐又搬了人进来，男男女女，全都有。可是，搬来的人都是住不久的，房东说，我是第一户搬到这里的人，因为这里偏僻，而且，就算后来再有人搬进来，也是住不久的。我成了老房客。这套房子，似乎任由我一个人挥洒了。
??过了暑假，隔壁突然搬来了一个女孩。
??从此，我的平静生活被打碎了。因为这个女孩的朋友实在多。而且，全都是女孩子。看来，该是一群学生，而且是没有男朋友的那种……因为只有没有经过爱情的女孩子，才会笑得如此无邪，如此纯真。现代的大学生，也开始越来越纯洁化了。只因为他们从小就是养在温室的花，圈在笼中的鸟。从来没有经受过社会的艰苦磨练。但是，或许只有这样，才会造就了这满屋无邪的笑声。
??所以，基本上我原谅了她们的吵闹。
??进进出出了几回，多少也认识了几个女孩。果然是一群大学生，而且是一群能歌善舞，对古典事物非常崇尚的大学生。所以，在她们那里看到穿着汉服，吹箫弹琴跳舞演戏是很正常的事。久而久之，我也被熏陶了。我发现出现最频繁的是三个女孩，连同主人，共四个女孩是经常在一起的。她们说自己是波波，菜菜，妖妖，晶晶。菜菜是主人。菠菜妖精？我刚开始十分郁闷。可据说这确实是从她们的真名演化出来的。
??我们平时不怎么见面。她们忙着演出和活动，我忙着工作和生活。更何况，就算空闲了，我也是情愿一个人在阳台的阴暗处喝点酒，沉思一番，任无端的思绪随风飞扬，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然后，闭上眼欣赏隔壁传来的戏曲声，笛声，琴声……甚至，是菜菜做衣服时哒哒哒的缝纫机声。这些都是有节奏的音乐。当楼道里传来嘻嘻哈哈的说话声和轻快的脚步声时，说明那群女孩又集体过来狂欢了。然后我知道，这又将是个不宁静的夜晚。不到凌晨，基本上她们是不会睡的。
??今夜的月似乎不太对劲，或许是因为阴天吧，再加上本就是月初，因此屋外的世界一片漆黑。何况，我这里四面是田野。显得空旷，沉寂和压抑。
??隔壁的女孩在谈笑着，不时有兴奋的尖叫，然后是一阵沉寂，过一会又是尖叫，大声喧嚣。我不知道她们是否又找到了新的玩法，搞得这么神秘。
??我打开电脑，打算开始浏览网页，我都是喜欢半夜上网的，却突然发现，今天的网页死也打不开，网络连接连连失败。我感到无奈，该死的电信，看来又出故障了。由于和隔壁是连同一个帐号的，于是我去敲门，想问问她那边连不连得上。
??我刚敲了下门，她们在里面突然惊叫一声：“啊！谁啊！”
??我在想，这里除了我之外似乎没有别人会去敲她们的门了吧？正纳闷打算说一句“隔壁的”，门却打开了，菜菜一脸惊慌地看看我，嘘了口气说：“吓死人了，嘻嘻……”
??“吓死人？”我更是惊讶，见里面三个女孩也是满脸惊惶失措的，她们正围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支笔，一本空白的本子。
??“我们在玩笔仙。”波波怯怯地说，“玩到一半你敲了门，我们把笔吓掉了。”
??“哦，这样……”我恍然大悟，玩家们都说过，玩笔仙是不能中途掉笔的，必须把请来的“鬼”送回去，才能罢手，否则，据说那鬼会永远呆在你身边。我不屑地笑道：“没事的，大学生也相信这些么？骗人的。”
??“鬼神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嘛。”菜菜满脸不服气，“还没问你半夜敲门干嘛呢……”
??“我那边上不了网，你这边接得上吗？”
??“我还没开电脑呢……你们打开看看。”她转头对着晶晶。
??“那算了，打搅了。”我见她既然没开电脑，打算回去。
??“嘻嘻，你要不要玩玩呀？”里面几个女孩却嬉笑着问。
??“我？”我无可奈何的耸耸肩，只好进去，“玩就玩吧……你们小孩子的玩意……”
??“切切……你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女孩子们一阵不服气，然后拿起笔，塞到妖妖手里，“你跟他玩吧，吓死他！”
??我和妖妖握着笔，笔尖对着纸，我无可奈何地跟着她们念念有词：“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请你出来，与我一见……”
??一遍一遍地念着，那笔始终没有动，笔尖还是停在原来的那个点上。我们念了足有十几分钟，笔居然一直没动。我都开始感到手酸了，房间里的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我瞟了一眼，十二点。
??窗户被风吹得得得得地抖动，看来，确实是深秋的天气了。身上都有了点寒意了。
??我已经停止了念叨，眼神四处游离，可女孩子们还饶有兴趣地盯着我和妖妖手中的笔，还在拼命地念叨。我在心里苦笑。就算有鬼，看来也是怕了我，而不敢出来了吧。
??外面的阳台上黑得让人闭气，我想努力看出点什么，可是，实在是比这些孩子玩笔仙还无奈。
??倏地一下，我不由得瞪大了眼，我明明看到阳台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那黑影居然是往屋子里闯的，我扭头四处一看，没有！
??“有贼？”我呼地站起来，丢掉了笔，四个女孩子又吓了一大跳。
??“哇……又差点被你吓死，哪里有贼啊？”
??“我明明看到……”算了，我说了一半就打住，怕吓到她们，为缓解紧张的气氛，我拾起笔笑道，“继续吧！”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请你出来，与我一见……”刚念了一遍，妖妖大喊一声：“动了！”
??“哇！如果来了，请笔仙画个圈！”女孩子们又兴奋又紧张地提议。于是妖妖重复了一遍，那支笔在我的注视之下，颤悠悠地画了个圈。我坚信我没有控制它，妖妖当然也没有控制。可它确实画了个圈。
??我开始有些迷惑。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我只能说，夜越来越深了。
??妖妖她们在一个劲地问一些有些好笑的问题，比如，问笔仙是男是女，是什么时代的人，甚至问到了婚姻。我苦笑着，一个字也没说，任由她们发挥。
??不知怎么回事，我始终觉得阴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我。但，那似乎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夜越冷，越使人有躲到床上睡觉的冲动。我感到胃有点不舒服……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又忘了吃晚饭了。这么一想，胃里更加翻江倒海地痛起来。手一抖，笔已经被我松开，滚到了地上。
??几个女孩子瞪着我。而妖妖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你们继续玩吧，早点休息啊。”我匆匆起身，在几个小女生面前老胃病发作，实在是不雅的事。
??“哦对了，借你的缝衣针用用，我衬衫扣子掉了……”我临出门想起一事，于是向菜菜借针。
??“哈？你还会缝扣子吗？”晶晶那小孩瞪大眼睛满脸好笑地望着我。
??“难道你帮我缝啊？”我也好笑地接过针，关门走人。
??
??缝上扣子，顺手把针插在鼠标垫上，然后开了电脑，放了点佛经。顺手点上了一炉檀香——在朗朗颂经声幽幽檀香里去沐浴。
??洗到一半，突然觉得音响开得太大声了，半夜三更的有些不雅，于是浴巾一裹，出去关轻了音响，然后继续洗澡。再入洗手间，总觉得不对，抬眼随处一看，猛发现被水蒸气蒙住的窗玻璃上，赫然印着两个清晰的手掌印。
??我脑中一麻，仔细地思索着自己刚才有碰过窗子么？没有，绝对没有！
??冲在身上的热水似乎都有些冷了起来。
??静了片刻，隔着门缝看外面，电脑怎么屏保了？蓝幽幽的光投在瓷砖的地板上，一直从电脑桌前拖到洗手间门口。这是笔直的一道光，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突然眼前一亮，那蓝幽幽的光变白了，我连忙将目光投向电脑，依稀看到，一个黑影坐在电脑前那我每天在坐的凳子上，似乎，晃动了鼠标，解除了电脑的屏保。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凝滞了。
??合紧门，匆匆洗完澡，出去开了灯，一看，什么也没有。电脑依旧是原样，凳子上一片冰冷，根本没有人坐过。我瞧着电脑，发了一会呆，摇头苦笑一下，看来一切是幻觉。还是关机睡觉吧。
然而在床上辗转了半天睡不着，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突然想起，前几天买的一盒日本艺术片《春琴抄》还有一半没看完，于是干脆再开电脑，还是看光碟吧。
??《春琴抄》据说可称为日本版的梁祝，讲的是自小双目失明的富家女阿琴，性格孤僻，只有年轻仆人佐助的伺候才合心意，佐助亦不知不觉中暗恋阿琴，在一次以外中阿琴被毁容，佐助刺瞎双目，以将阿琴的美丽容颜永存心中。此后两人相依为命。
??故事是感人的，为了体味一下这细腻的东瀛文化，特地买了这盒片子。
??看到将近结局，佐助将闪着银光的缝衣针对准自己的眼睛，我只感到全身发冷，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手，手心已汗湿。一个活生生的人要有多大的决心才可以做出这一幕，且不论那针刺入瞳人的疼痛，光想想日后那一辈子的生活，是多么的痛苦！而这部片子偏偏是细节刻画十分详细，佐助并没有用两根针同时刺入双目，而是一针一针从右换到左，也就是说，他得忍受两次剧烈的疼痛。而演员的演技自然是十分到位的，所以，我看得全身冰凉。
??掌心却一阵刺痛，我吓了一跳，才发现我向菜菜借的那根被我顺手插在鼠标垫上的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手中。我看着那根针，心里更是一阵发凉。电脑上的画面却不知为何，定格在了佐助握着针对准右眼的那一画面。我只觉得那根针和我手上的一样，在闪闪发着寒光。我将针甩掉，可针上的线居然已穿入我的衣袖，那根针在我衣袖下晃荡来晃荡去。
??我心中升起一种不详之感，离开坐位，站起来，去找剪刀，我要剪断这根线！
??此刻窗玻璃在咄咄地响着，外面的风真的好大。房间里的灯在跟着那根针一样，晃荡来晃荡去，可我明明关紧了门窗。我看了那盏灯一眼，灯光蓦地一闪，雪亮的光刺激着双目，刹那间眼前只有白光，而没了任何事物。
??——剪刀呢？剪刀呢？
??我闭了一会儿眼，才缓和过来，发现灯光还是正常的。
??剪刀就在电脑桌不远处的小方桌上，我冲过去，一把拿起了剪刀。咯嚓一下剪断了线，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等我放下剪刀，才惊讶地发现，那根已断了线的针居然悬浮在我的袖子下。之间并没有任何东西连接。而且，那针尖不再向着地板，而是向着我！
??我不敢碰它，它却被人托住了一般，缓缓地移动。
??我紧紧盯着它，不知道该做什么。
??电脑的画面仍旧停滞着，一片安静，房间里静得出奇，只有那根针，在诡异地移动着，一直移到我面颊前，停住。
??我似乎听到了躲在阴暗处的一声诡笑。
??然后，又是一片安静。
??突然“啊”地一声惨叫，刺破了宁静。电脑的画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动了，那针，已狠狠刺入佐助的瞳人。那一声惨痛的呻吟，正是电脑里发出的。可我清楚地记得，我并没有将音响开那么响。
??因为，佐助那一声痛呼响起的时候，我似乎觉得自己也喊了一声……眼前的那一根针，与画面一致，狠狠刺入我的右眼，而我居然没有半点反抗能力。
??房间里的灯突然全灭了。只有电脑的光在闪，那光，又变成了屏保般的蓝幽幽。
??——痛，我只感到痛。那痛深入脑髓，刺激着每一根神经，痛得另人想发狂。我伏在床上，捂紧右眼，咬牙忍受了好一会，才睁开未失视力的左眼，看着蓝幽幽的电脑里，佐助慢慢将针对准了左眼……
??阴暗处的狞笑再一次轻轻地响起。
??“你是谁！”
??我坚信自己没听错，确实有人在笑。
??“我是你。”一种空洞的语言，似乎来自遥远的山洞，可“他”明明是在我房间里说的。
??电脑前一黑，一个黑影站在了电脑前，可我一点也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觉得那是个人形。电脑的光可以穿透“他”的身体，依旧洒在地板上。我甚至可以透过“他”的身子，积习看到电脑上的画面。那一根针，在他手里发着光。
??我意识到我该离开这里。不然我会被“他”害死的！
??我只有忍着痛站起，一手捂着右眼，一手去抓门锁，然而那门锁根本拧不动。
??我的心有些冷了。
??“没用的，你觉得这里还是你的房间么？”黑影戏谑地笑着，慢慢贴近了我，可我还是看不清他的容颜。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他。
??“因为你的眼睛，能看到凡人不能看到的东西，所以，我要毁掉它！”黑影冷笑着。
??是吗？我仔细地想着，猛然想起，在菜菜的房间，我确实看到了阳台上的黑影闪到了房子里，可四个女孩子居然全没有看到。
??我贴着门，接近绝望。
??身后的门突然被咚咚咚地敲响。
??眼前突然又一片雪亮，灯光又亮了。我如逢大赦，一把好住了门把，可不及我打开，敲门声消失了，门还是打不开，灯光继续暗了下去。
??是幻觉吗？难道那敲门声是幻觉？我突然在想我要不要大声呼喊，惊动隔壁的女孩子来砸门……但如果她们来了，会不会间接地被害？
??我不敢打这个赌。
??佐助的痛呼声再次响起……我捂住双眼，坐在地上。又一次疼痛……
??冰冷的地板刺激着我，使我明白我还活着。可是那痛楚……
??“我不要，我不要……”我在心里念了千万遍的我不要，可我试图睁开眼时，眼前的确是一片黑暗。然后，那痛楚又迫使我马上闭上眼。
??不行，我得离开这里，我站起来，去摸身后的门，可我居然发现那已经不是门，而是墙壁。
??耳边是是那黑影的冷笑，眼前是黑暗。
??黑暗的世界，似乎空间都变大了，一切变得开阔无比，但又似乎，一脚跨出去就会是万丈深渊。
??我四处寻找，四处摸索，可依旧找不到门。指尖滑过桌子，电脑，床，衣柜，洗手间，椅子……更多的是墙壁。乓地一声，什么东西被我碰掉在地上，碎了。估计是已喝完的啤酒瓶子。因为我踩到了一地的碎片。
??我还是找不到门。
??冷笑已经淡去了，他的目的该达到了吧？他不就是不想让我看见这个世界么？那么，他不让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到底是为什么？莫非他还要做什么事情？……我马上想到隔壁的四个女孩。
??我心一凛，咬着牙继续寻找门……我应该出去，我至少得让她们赶快走！
??终于摸到木质的门板了，可这门明明在这里，刚才为何竟找不到？我摸到门锁，用力拧开，刚跨了一步，却一脚踏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已经掉了下去……
??
??窗外的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阳光已经忍不住要闯进房来。
??我感到身上暖洋洋的，于是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看了看。——刺目的光线射入眼中，一切依然。
??那么，昨晚我是在做噩梦么？
??我突然发现我居然躺在地板上，地上都是酒瓶的碎片，碎片里有小小的一滩血迹。我这才发现右眼的上下皮肤有些疼痛，摸了一下，是血。我找来镜子看了一下，才发现被玻璃割破了个口子。位置不偏不倚，刚好在眼皮和眼袋上，连成了直线。
??我哭笑不得地去洗了把脸。然后用两个创口贴先贴着伤口。
??看来我喝醉了。
??电脑居然还开着，不过早就黑屏了。我晃动了下鼠标，屏幕上显示的是那部片子的最后一幕，也就是说，它自己放完了全碟就停在那里了。我关了电脑，取出碟。然后坐在床上抽着烟发呆。
??我不信昨晚的是梦，那种真真切切的疼痛，我明明感受到了。可我现在照样看得到这个世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分不清昨天在哪个阶段前的是真相。我甚至怀疑我到底有没有去玩笔仙？
??我想痛了头，胃里一阵抽搐，这才想起肚子好饿。
??我披上外衣出了门，看了隔壁的门一眼，很安静，她们估计还在睡觉。我得去吃饭，然后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不然怕有感染。
??医生将那伤口缝了四针，然后用纱布将整只眼包住……没办法，伤得实在不是地方，自己郁闷的同时，还被医生数落：“年轻人啊，不学好，喝酒闹事了吧？不然怎么会伤到这个地方？还好，没伤到眼睛里去，不然自己痛苦不说，还难看！看你这样子，也不像会闹事的人呀……”
??我低着头苦笑。可他哪里知道，我昨天晚上，的的确确经历了一回双目失明的痛楚了，而且，是在极其绝望的环境下。
??“记得每天来换药。不要抓伤口，不然会留疤的。再给你开点消炎药。”
??……我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我家里世世代代的遗传，右眼视力好得出奇，而左眼视力基本上都是四百度以上的近视。而向我这么会开电脑而且工作又和电脑分不开的人，左眼视力早已降到不知哪里去。只有右眼一直没变。所以，平时借了右眼的视力，我们家的人根本不用戴眼镜。可今天……该死的，右眼全被包住了，难怪眼前的一切白茫茫的，根本看不清。街上走动的人只是一个个模糊的身影在晃来晃去，商店的招牌是一个字也看不清，连飞驰而过的车辆都只是一道白影而已。
??我傻眼了。站在门口好一会，在想要不要为了这几天的恢复期去配一副单眼的眼镜，那似乎太可笑了。于是念头打消，算了，反正今天是礼拜六，那干脆多请几天假，等好了再去上班吧。
??迷迷茫茫地走在人行道上，感觉还是跟一个盲人没什么两样。近距离的事物还好，稍微远一点，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人流一挤，基本上就听见我在道歉的声音了，我确实不是故意的，可人家不管你，骂骂咧咧而去。我终于明白深度近视是怎样一种情况了。记得那次一女同事跟我说她陪男朋友去配眼镜，结果要过一天才可拿，在街上过人行横道，她走快了几步，她男朋友就站在路中间打转，大声问：“你在哪里？”我那时候觉得好笑，现在想想，自己也差不多就那情况了。
??走了一会，发现自己站在图书馆门口，于是灵机一动，便干脆走进去查阅灵异学方面的书籍。
??在书馆查了老半天，才查到一段稍微有点价值的话：“……鬼魂一般不会直接动手做任何事情的，它只会控制人的意识，指使这个人去做一些他意识中有过，在他（她）眼前出现过，而又刚好符合鬼魂本意的事。但往往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因为，这多的是幻觉。除非，这个鬼魂十分凶猛，使人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那样的话，或许会有很悲惨的结局……”
??我合上书想了一会。昨晚难道就是这样一种情况？明明已发生了，可最终我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意识。
??然后我又查有关人体的方面的灵异学说。发现确实存在有些人的眼睛能看到一些不正常的现象这一说，也就是说，阴阳眼。甚至，有些人的阴阳分配也就存在着一些灵异的因素。居然可分为六种人：阴到极点的，比较阴的，有一点阴的，阳到极点的，比较阳的，和有一点阳的。这个阴阳似乎不是根据男阳女阴来分的，而是对于一个人能否招惹灵异事物的程度来确定。相反，阴到极点的人反而是连鬼都惧怕的，因为鬼魂所做的一切基本上瞒不了他（她）。阳到极点的更不必说，灵异事件基本上和他（她）无缘。反倒是比较阴和有一点阳的人容易接触到灵异事件，只要他（她）具备阴阳眼，就能看到灵异事件，也就是所谓的鬼魂了。而且，鬼魂要上身，基本上也会选择比较阴和只有一点阳的人，只有一点阴的人，鬼魂基本上只会耍弄，却不会上身，至于比较阳的，那就是远远窥视的份了。但是，鬼魂可以控制除阴到极点和阳到极点外的四类人。
??再看笔仙。果然，在玩了笔仙之后是必须把笔仙送回去的。但有些凶猛的鬼魂一旦产生了对人世的留恋，甚至是想到了对自己前世遭遇的报复，它会继续留下，而使你送都送不走。有些怨灵就是到处寻找转世投胎之后的自己的仇人，它一旦找到，就会借机出现，作祟人间。

遗忘的世界

我想起昨晚，推门进去的时候，四个女孩说她们被吓，笔已掉在地上，而之后，我和妖妖玩时，掉了两次。都没有送走笔仙。而我看到的黑影是第二次掉之前出现的，也就是说，在我和妖妖玩的时候，笔仙已被请到，而被我当成贼之后，笔一掉，没有送走。再拿起来玩时，我胃疼，又松了一次笔，那笔仙就一直没有送走。而且，说不定这个笔仙是在我推门进去之前就存在也有可能，毕竟那时候也掉了一次笔。只不过，她们四人一直没发现而已。不基本上我取消这种想法，我确定是我和妖妖请来的。要不然，我该一走进房间就会发现有所不对的。
??我叹了口气。
??看来，我死也不相信的东西居然降临到我身边了。但不知道会不会对那几个女孩造成什么威胁。
??我放好了书，走出书馆，才发现外面天色已暗，看了下手机，已经六点多了。黑夜在我眼前更是迷糊，我是个喜欢黑夜的人，很会在黑暗中适应过来，可我实在不适应这迷糊的世界。算了，我打的回去还不行吗？公交车的车号我估计是看不清了，连商店上那七彩霓虹灯显示的字牌都弄不灵清，不过，还好，没把私家车看成出租车还是件幸运的事，不然我估计又会遭来不少白眼。
??回到家已将近八点。我走在漆黑的楼梯上，我从来没有开楼道灯的习惯。
??掏出钥匙，刚打算开门，隔壁的门却开了，四颗脑袋一起挤了出来，近距离，我可以看清她们脸上惊讶的表情：“咦？嘻嘻……你怎么成这样了？晚上偷鸡摸狗去啦？”
??“打破了个瓶子，玻璃划伤的。”我苦笑着回答。
??“唔……”几个人又缩了回去，看来她们一切正常，我心里坦然了些。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忙问道：“对了，你们昨天晚上有人敲过我的门吗？”
??“没有啊，你走之后不久，我们也睡了。”
??“哦……”我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菜菜她们不知道还在唧咕些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把门合上，又被她们推了开来。
??“还有事？”
??“今天我生日哦……就你一个邻居，一起吃蛋糕吧？”菜菜站在三个女孩的后头张扬着双手。
??“这样啊，你昨天晚上不说，不然也好准备个礼物。要不这样好了，你们把蛋糕带上，去找家店吃晚饭，饭钱我包了。”我想想反正没事，索性再和小女孩闹一回。一个男的，四个女的，好像也蛮惊艳的。
??“真的哦？”晶晶小孩已抱着蛋糕出来了，菜菜和波波急得大叫“小孩你要注意形象！”
??一路走去，看得出来波波的家教十分好。温柔细心地提醒众人黑夜要小心，虽然这段路每个人都走得很熟。
??“你们点菜吧，我不想看得那么辛苦……”说实话菜单上的字确实小了点，除非我和它鼻子对单子，否则哪里看得清？
??“那……今天你不能吃鸡，不能喝酒，不能吃辣的，不能……这些都不要了。”妖妖和菜菜趴在那份菜单上，似乎妖妖对医理还是颇有研究的。
??“那不用了，你们想吃就点，大不了我不吃。如果都这么讲究，那蛋糕也不好吃了，是吧？”我哪里好意思看着她们一项项地划掉？
??“那好吧，等下会提醒你的哦。”波波也趴在菜单上。晶晶那小孩已摆好准备吃的姿态。
??……好久没有和比我年轻的人聊过天了，尤其是女孩。我总觉得现在的年轻女孩都缺乏教养，可眼前人还不错。看来，我的观念该改变了。我在想，我的心思是不是已经太老了？否则，怎么会有这种观念呢？难怪很多人都说，现在是三年一代沟，而我，至少比她们大五六岁。她们这么大的时候，我都大学毕业了，没考研，所以直接走上了社会……难道这就是形成所谓“代沟”的原因？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闲聊着，一点也不见外，我在想，要不要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诉她们？可是我没有一点证据证明昨天晚上的事发生过。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这个“鬼”对她们是不是有危害性。我最怕就是一说出来，吓到了她们。
??“你的蛋糕！”波波把蛋糕传过来，摆在我面前。
??“哦，谢谢。”说实话我最这一类腻人的食物没半点兴趣，可也只好象征性地吃几口。
??“林杨，你的女朋友呢？”
??“啊？”我奇怪她们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差点将蛋糕喷出来，四个人一脸嬉笑。
??“不会没有吧？”
??“有啊。”
??“那，漂亮吗？”四个人马上雀跃起来，原来女孩子对女孩子也会有好奇心的，“带来瞧瞧嘛。”
??“你们自己看吧。”我把手机给她们，里面有茜雪的照片。
??“好漂亮……”四颗脑袋又挤在了一处。
??“当然漂亮，茜雪参加过选美的。”我淡笑道，这是实话。
??“咦？”波波突然指着画面，“我有点印象，就是那个……两年前得了九艺选美亚军的罗茜雪吗？报纸上看到过的，可是，她刚得了奖没几天就……”波波看看我，不敢说。
??“是的，车祸死了是吧？”我依旧淡笑道，对于这一层悲痛往事，我早已没了感觉。可我一辈子也不会将她忘记。她仅仅是美丽吗？她更多的是温柔和体贴，就因为她的温柔体贴，所以，那个大雨倾盆的晚上，我第一次胃炎发作的时候，她非逼着我出去买药，本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我居然答应了，然后，街道的拐角，我们都倒在车轮底下，问题是，我还活着，她却已经不在了，所以，安顿了一切后事，我离开了那个地方，来到了这座城市。相隔虽不远，但至少可以微疗心伤了。
??“不好意思哦……”手机推回了我面前，我笑笑，没说什么。原来她们也会心细。
??一看时间，11点多了，该回去了。
??波波突然面色一变，紧张道：“快走！12点前一定要赶回屋子里，如果刚好12点到，会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回去的！”
??几个女孩子顿时狂奔，我哭笑不得地跟在后面。
??到楼下一看，突然一个个停住，慌张地往楼上看——房子里的灯，全亮着。
??出门的时候，我们明明关了所有的灯的。可是现在似乎连楼道灯都亮着。
??我们这幢楼才四楼，一楼二楼不出租，房东家另有用，三楼四楼出租，但现在就我和菜菜租了四楼。而我们上楼的话，是从外面的楼梯直接去三楼，然后到四楼。
??“我去看看。你们等着。”我跨上楼梯，楼道灯确实全亮着，上楼去看了一下，没有任何异像，只是灯全亮着而已。没有小偷。
??然后再下楼去接她们四个，四个人已抱成一团。
??“没事，上去吧，估计是电闸坏了。”
??陪着她们跨上楼梯，刚关上门，呼地一道冷风吹过，所有人一颤。但看着亮堂堂的，四个人又不怕了些。于是跨上了四楼……
??噗一下，灯突然全灭了，眼前一片漆黑。四个人一声整齐的尖叫，然后我就发现自己被N只手抓住了。
??然后，一只冷冰冰的手，也悄悄地塞入我的手心。我不知道是哪个冒失鬼的手，于是也任由她了。那只手冰冷无温，几乎僵硬。寒气一阵阵地传到我手上，沿着手臂直往上游走。
??人的手怎么可能会这样？
??我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
??“你们把手机拿出来吧！有照明的东西都掏出来！”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开始有些失去信心。我不知道照明之后，看到的会是什么？
??黑暗中突然出现两点绿莹莹的亮点，我感觉那是两只眼睛，在死死地瞪着我们这边。
??“那是什么？”我听到波波已尖叫起来。
??“别怕……”我只能这么说了，然后，拼命地找打火机，然而好不容易找到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却夺过了打火机。然后，楼道尽头，就亮起了那一点火光。
??——火光悬浮在半空中，火光的后面，是一颗披头散发的头，只看见血红和惨碧的液体，在那颗头上流动着。它突然一抬头，露出了青惨惨的脸面，而且，流动的液体后面，居然依稀可见五官。我明明知道，自己的视线该是十分模糊的，可看着这颗头，我居然看得一清二楚。但我居然一点也不怕它，我反而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里怎么有火光？”我估计小孩在指着那点火光，万幸，她们看不到那颗头，只看到了火光。
??“站着别动！”我怕她们走过去。
??忽地一声，刚才那两点绿莹莹的光突然往那颗头扑过去！
??我听到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火光消失了，打火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别动啊！”我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过去，我必须找到那只打火机，因为唯一的光明之源就全靠它了！
??在尽头处摸了半天，没有摸到，却摸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我一缩手，然而那团东西居然喵地叫了一声。原来是只黑猫！
??我想起今天在图书馆翻阅的资料，黑猫位南而居，是辟邪的！
??那么，这只猫应该是来帮我们的，刚才是它赶走了那颗“头”。
??我在它肚子下摸到了那只打火机。它把打火机压在下面了。
??我马上打开了打火机，开到最大，火苗窜出来，照亮了一小部分地方，四个女孩抱成一团。
??“没事了。”我过去敲敲她们的肩，我突然发现，其实惊恐的只有三个人，而妖妖，实际上她只是在将她们三个抱着而已，她脸上居然是静为平静。
??引她们进屋，点燃了蜡烛，她们才渐渐静下来。
??妖妖跟着我走到门外，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你是不是也看见了？”我居然也问她。
??“是的。我们都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你怎么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妖妖突然诡异地一笑，“从小就这么过来的，我为什么要怕？”
??“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
??“没什么意思。”妖妖转头看了看别处，“其实这回的笔仙本就不该玩的。我们没有送笔仙！而那天晚上你说小偷的时候，我已经看见黑影了。”
??“我也怀疑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你那边出了什么事？能告诉我么？”
??我想了想，于是告诉了她昨完发生的一切。
??妖妖听了更沉默。
??“难道，是冲着你来的吗？可是不对呀，笔仙是大家一起请过来的。而且，刚才……它，没有单独找你。”
??“你也能看到，那它们会不会对你……”我欲言又止，妖妖却显然明白我的意思。
??“放心，我想不会的，至少目前为止它没有来害我。”
??“如果我们知道了这笔仙的来历，也许就好对付了。”我想了想，下了决心似的道，“我们再玩一次笔仙！”
??“问笔仙的某些来历，是忌讳的！尤其问它怎么死。”
??“可是我们没有其他办法，要么，请来它之后，送走它！”
??“这样倒是可以试试。但我怕送不走，反而再招来一个怎么办？”妖妖担心地问。
??“我们就赌这一局吧。”
??“好吧，我赌。”
??我决定在自己房子里请笔仙。实在不想让另外三个不知情的女孩受惊吓。我和妖妖约定，绝不轻易泄露这些事。
??我们点燃蜡烛，铺开了纸，然后各伸出一只手，交错着，握住了笔。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请你出来，与我相见！笔仙笔仙……”我们念着，外面是漆黑的夜，风击打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尖叫。
??我们才念了三遍，那支笔已经自己控制不住，飞快地抖动起来！
??“笔仙，你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同意的话，请你画个圆！”我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突然，那支笔停止了抖动。
??房间里一切静得出奇，我几乎能听到妖妖的心跳声。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我们就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紧了一般，不由自主地握着那支笔，在纸上用力划着，发出尖锐的嘶嘶声，然而，刮来刮去，却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根本没有圆。
??我不甘心，于是又问了一遍，我豁出去了！
??妖妖紧张地盯着我，张开了嘴巴，“啊”了一声。
??“你怎么了？”
??“你……你千万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原来她是盯着我身后，而不是盯着我。
??我知道她肯定看见了什么，而且肯定是对我不利的。
??“告诉我，笔仙，请你告诉我！”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逼问。
??那支笔划动着，突然，在纸上划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我不是你的前世！
??我和妖妖满面惊讶。
??“那你来了是想做什么？”我继续追问。
??“因为茜雪在你这里！”
??这是一句令我震惊的话。我的手自己抖了起来。
“茜雪？你说茜雪？她在哪里？”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松开了手，抛掉了笔，转过头去！
??我迎面对上了一张惨碧的脸，我断定他就是那天晚上整我的那个黑影，但给我的感觉是，“他”绝对不是今天楼道里见到的那个！
??“我不会让你见到她！”“他”根本没有说话，可是冷森森的说话声确实从他身上传出来。“他”突然暴躁地冲撞过来，我被“他”一撞，后退了一步，撞到了桌子。
??妖妖突然站起来，拦在了我前面，她用力扯了一下脖子处，闪闪的一道金光，刺得我眼睛生疼，等看清事物，那只鬼已经不见了。
??“冤灵不会走了。”妖妖居然还是满脸平静，“你不该面对着它的。”
??我依旧十分迷茫。只是感到右眼很痛，热热的，轻轻一摸，伤口又出血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肯定无时不刻在想着茜雪，梦里都经常看到她，是不是？”妖妖生硬地问我。
??“……你怎么知道？”我迷茫地问她。
??“茜雪是冤死的，她也是爱你的，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但鬼魂都是要去投胎的，但她不愿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迷茫地摇头。
??“因为你舍不了她！怨灵不愿意投胎，很多原因是它自己的亲人，亲戚，或者朋友造成的。你们不肯舍弃它的灵魂，它也会永远牵挂着你们，而不愿意过奈何桥，更不会在奈何桥前喝孟婆汤！她要时时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但没有类似于笔仙这样的通道，你是看不见她的。”
??“真的是这样？”我茫然地问她。似乎，我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她知道得太多！
??“所以，我们经常劝人，人死不能复生，死了以后，就不必要再去想！让鬼魂无牵无挂地去投胎，世人或许愿意杀人放火做各种恶事，可就是放不下这样的事！所以。冤灵一直存在着，如果世上充斥了冤灵，与人一起存在着，那这个世界迟早会乱的！”
??灯突然亮了。
??隔壁顿时一阵欢呼。然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你们在干嘛？”
??妖妖去开了门。
??我对着镜子，擦渗出纱布的血，我知道妖妖会编个理由混过去的。
??“他伤口出血了，你们知道我知道点医学诊断的，所以……”妖妖果然在编圆满的理由。
??“哦。撞了？”三个人齐声问。
??“恩。”我在里面答应一声。
??“小心点哦，妖妖早点回开来……”三个女孩子一起来一起走。
??妖妖扯下脖子上的东西，放在桌上，那是一个黄色的小纸包。
??“这个给你吧。”
??“那你呢？”
??“我和你不同。”妖妖出门前还诡异地笑笑。
??“对了，你比她们三个都大吧？”
??“我都活了2000岁了，当然比她们大。”妖妖哈哈一笑，合门而去。
??我不知道她是开玩笑，还是有特指。
??我终于明白，笔仙是我和妖妖第一次掉笔的时候请来的，但那个是茜雪，她是没有恶意的，她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出现在我面前而已。但不料我们还以为没请到，再请了一次，而再次掉笔的时候，请到的是那个男鬼。在楼道尽头站的也是茜雪，她没有恶意，她其实是来提醒我的，但黑猫是不分好坏的，它只要看到鬼魂，就赶走了它！
??
??其实我很想劝这几个女孩搬走。但又怕她们在追问原因的时候，我说不出理由来。因为闹鬼这种理由，说出来她们也不信，而且，几乎可以说很荒唐。更重要的是，我怕吓到她们。这，可是一辈子的阴影啊！何况，目前看来，事情确实因我而起。
??这几日她们一直在排练节目，所以三三两两的，每晚必到。
??安静了两个晚上，我开始有点放松了。莫非，那鬼魂惧怕妖妖留给我的那一道符？我把那一道符藏在口袋里，每天进出都带着。这两天我除了出门换药，然后就是吃饭睡觉。实在无聊了，就近距离地翻阅杂志了。
??我不敢去想茜雪。
??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想一个人，也有错啊。
??一入夜，就听到隔壁的女孩笙歌燕舞的声音。今天是波波和菜菜两个人。
??闹至半夜，隔壁安静了下来。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几天都这么早上床睡觉，没有早睡习惯的我，如何睡得着？
??隔壁也是静悄悄的，漆黑的夜，死一般静。
??隔壁突然传来波波的惊叫声！
??这一声惊叫不响，却刺破了夜空。
??然后听到她在那边大喊菜菜。紧接着，我就听到了开门声，我连忙起来，刚要去开门，外面又听到波波一声惊叫，然后没了声音。
??我拉开了门。灯光射出去，射到了波波身上——她穿着睡衣，赤着脚，抱成一团蹲在地上呜呜地哭泣。我一开门，她马上大惊失色地站起来往楼下跑。
??“你怎么了？波波！”我开了楼道灯，“半夜三更的你去哪儿？”
??“你不要过来！”波波站在一排楼梯下，紧紧贴着墙壁，满面恐惧。我奇怪她见了我为何这么惊惧，我这几天几乎没和她们见过面呀。
??“菜菜呢？”波波和菜菜从来形影不离，今天她在门外这么大喊大叫，菜居然没出现。
??“她……”波波急得呜呜地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你真的是林杨？”
??“好笑了，我还有假的？”我有些哭笑不得。
??“刚才在门外的，不是你？”
??“什么时候？”
??“就刚才，我来敲门的时候！”
??我一愣，我一直躺在床上，根本没出门过，她怎么可能看到我？
??“你先上来吧，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不敢马上回答她。波波是个胆小柔弱的女孩子，在这四个女孩子里是最经不得吓的一个。
??她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走了上来。
??“我刚才在上网，菜今天累了，她说早点睡。于是就在电脑边上的床上睡着了，我看着她盖好被子睡的，可是我一回头，发现她不见了！她根本不在床上！我找遍了整个房间找不到她！”波波发抖着，将事情一点点说出来。
??“怎么可能？”一个大活人会不见？我刚刚也是听见她们在隔壁唱戏的，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或许她走出去你没注意。”
??“不！不可能的！床就在我边上！而且……而且……”波波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找了她一会儿，床上的被子里还是有温度的！我去摸了一把后，一抬头，发现她站在玻璃门外的阳台上！”
??“……”
??“然后我去叫她，可她居然居然直接穿过玻璃门进来了！”
??“这……”我无语，这实在太离奇了，“或许你眼花了。”
??“我看得清清楚楚啊！离我那么近，我怎么可能看走眼？”波波急得涨红了脸。
??“那你刚才见到我，有什么事么？”我冷静下来，其实我知道她不会看走眼的，我甚至知道，制造这些事的罪魁祸首是谁……
??波波闻言抖了一下，更是紧张：“我来敲你的门，背后马上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发现你就站在我身后……”
??“什么？！”
??“然后我吓得捂住脸蹲了下来，你就打开门出来了……那个肯定不是你！”波波颤抖着拉紧了睡衣。
??“……算了，没事就好，你进去吧，半夜三更的，冷吧？”
??“我不敢进去……我不要进去……”波波死也不肯再进门，我只好走在她前面，去推菜菜的门。
??不料我的手还没贴上门，门就自己先开了。
??我一惊，却见菜菜蓬松着头发，睡眼惺忪地贴门站着，打着哈欠道：“你们大半夜吵什么嘛……波波你怎么在外面？”
??我和波波都愣着。波波更是咬着唇不敢说话。
??“波波看恐怖片，看害怕就跑出来了……”我提醒波波进去，波波居然躲到了我身后，一只手已经揪住了我的衣服。
??“波波……我房间里有鬼啊？”菜菜继续打着哈欠，把门开大了些，里面还是温馨的女子房间，根本看不出什么恐怖的事物。
??“波波，你们以后多住学校里吧，这地方太偏僻了。”我拖她出来，菜菜拉她进门，却问道：“为什么？我都租了这里的房子了……”
??“为了你们的安全啊。要么，你们要来的时候，多叫上妖妖，她和我们不同！”
??“什么啊？”菜菜不明白。
??我把妖妖留下的那道黄色的符纸递给波波：“这个你随身带吧。不是我的，是妖妖的。你们留着，有好处。”
??看她们一脸迷茫，我不由笑道：“别想太多，睡吧！明天你们要上课呢。”然后回自己的房间。
??关了灯，躺在床上，却依旧睡不着……黑暗中一双绿绿的眼，始终看着我。
??我猜是那只黑猫，它什么时候又进来了。现在估计有1点钟了吧，我似乎已麻木了什么所谓的鬼怪，其实我现在很想知道，人做了鬼后，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每个鬼魂，都是那么吓人的么？如果那站在楼道角落的是茜雪，那么，如此美好的青春容颜，化做鬼魂就变得那么恐怖么？还是，那只不过是故意给我看的一种假像？
??我在迷迷糊糊之中渐渐入眠。在真正进入睡眠状态之时，我似乎听到一声女人低低的叹息，几乎是呻吟一般的叹息。
??然后，我做了奇怪的梦。梦见茜雪来了，而那只黑猫奋勇地一个劲扑向茜雪，茜雪可怜的眼神定格在我脸上，于是，我奋不顾身地杀了那只猫……我掐住了那只猫的脖子，看着它在我的手中拼命地挣扎，四肢抽搐着，嘴角，眼眶，耳朵，鼻子，渐渐涌出鲜红的血，流过我的手，沿着我的手，直浸透我的衣袖……它那对绿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它那扭曲的嘴角似乎在冷笑，冷笑我：你会遭到报应的！你会后悔的，会后悔的！然后，角落里站着的茜雪，嘴角勾起了一丝消魂的笑……她依旧那么美丽，那么动人。可她的笑容，为什么我竟觉得诡异了呢？
??……我从梦中惊醒，天已大亮。
??隔壁的女孩去上学了吧？已经没了声息。
??窗外小鸟在窗台上不停地跳跃着，生命多么美好！
??可我为什么对生命是如此麻木？父母早已出乎意外地离我而去，而之后我在尘世唯一留恋的人，茜雪又眼睁睁地离去。我行尸走肉一般活在人世，似乎就是在等待消亡。
??腹中空空的，我想我该我吃早饭。吃完早饭又好去医院换药了。我几乎不想去。我问医生能不能拿回来自己换，可他列出的一大堆防备事理最终使我打消了念头。想想，反正也过不了几天好拆线了，再不拆线，我不知道单靠视力极差的左眼继续生活会怎么样子，这几日看书看报的，令我感觉左眼更累了，几乎觉得视力更弱了些。但不看书之类，我的日子更没法过。去上班吧，除非配眼镜去。老总与同事打电话过来询问，我只是说没什么，叫他们不必过来——说实话我实在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荒诞无度的生活。临近天黑的时候，我正无聊地坐在阳台上发呆，远处飞跑着一团身影。近了，才发现是妖妖。我奇怪她怎么一个人过来。
??妖妖在楼下发现了我，于是抬头喊道：“林杨！你有见过菜菜和波波么？”
??“她们不是上课去了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们今天根本没来上课！”妖妖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我一打开门，她就皱紧了眉头，“不对！你们这里好重的阴气！还有什么味道……”
??我惊讶了。
??“她们真的没去学校？昨天晚上我还和她们在一起的呢，会不会出去玩？”
??“不可能，打她们手机也不通，而且我们说好，今天要一起来排戏的，她们就算要出去玩，也会事先通知我和晶晶的！问题是她们自从昨天晚上起什么消息也没有！”
??妖妖在兜里掏来掏去，掏出个小铁片，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见她拿着那个小铁片，去隔壁门上锁孔里一插，居然开了门。
??我正在奇怪她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然后，还来不及询问，屋子里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已使我惊呆，然后，屋子里血淋淋的一幕更使我咋舌。
??——那血点点滴滴从床上拖到门边，和厕所边。墙上也沾着一团团一滴滴的血，被单和被子上更不用说。被子里似乎有东西，但那绝对不是人！
??那么她们两人呢？床边还堆着她们昨天穿的衣服，睡衣不见了，说明她们还穿着睡衣，但她们失踪了，就在这屋子里凭空失踪了！被子里是什么？我想着，揭开了被子，看了一眼，却手一抖，被子又落下——猫，那只黑猫，已经死在床上。绿绿的眼睛往外突着，扭曲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诡异的笑，那对已失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似乎在嘲笑我。我想起了昨晚的梦……
??“咦？”妖妖突然捡起了地上的一些黄色碎纸片，我仔细一看，是那道妖妖给我的符纸。
??“怎么会这样？”妖妖喃喃自语，“符纸都镇不住它们了！看来我小看了它们……”
??“猫怎么会有这么多血？”我想问，可是没有问出口。我走到厕所边，小心地打开门，我怕里面会跳出很么东西……然而，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血。水槽里，抽水马桶里，脸盆里……都浮着鲜血。我感到胃里一阵抽搐，几乎想吐。
??外面妖妖掏出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朱红的粉末，她把粉末倒在小瓷碟里，滴入几滴清水，拿一支毛笔调匀了那些红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我问。
??“朱砂。”妖妖又变得一脸的冷静，似乎变了个人一般，甚至觉得她的年纪都大了许多，“附近有卖冥纸的么？”
??“我出去找找。”
??“好的，11点之前赶回来啊！否则，我夜半之前弄不好这些，就什么也别想弄好了！”妖妖关照一句，我相信她回给我个解释。于是我匆匆地下楼，不料附近类似的东西偏没得卖。我找了不知道多久，才买到黄色冥纸。这是个阴天，此刻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打开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是9点半。我赶回去至少得一个小时，于是我加快脚步，我现在后悔为什么不去配眼镜了。
??总算赶到了家，快10点半了，我连楼道灯都来不及开，就摸黑冲上楼，估计快到菜菜门前了，然而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一路淋漓的猫血，脚下一滑，“唔……”我滑倒了，一直顺着楼梯飞跌下去，刹那间，浑身散架一般，剧烈的疼痛似乎要刺激我失去知觉。四肢几乎麻木，根本无法动弹……怎么办？怎么办？我脑中尚且有一丝清醒，就是想着那符纸，怎么给妖妖？
??符纸呢？我突然发现符纸似乎不在我手上。掉到哪了？四面一片漆黑，四肢还是麻木着，身上依旧散架一般，勉强动了动指头，往边上摸了摸，没有纸。
??体温似乎被这地板吸尽，意识也随着逐渐消失……
??眼前突然有了一点灯光，在我面前飘曳。我似乎身上一轻，连忙站了起来，跟着那点灯光走去。
??我居然不知道这楼道原来可以通往这么幽深的一个地方。那点灯光始终在前面飘曳着，引着我前去。
??我突然听到了波波和菜菜的声音！
??“林杨！你快来呀！快来救我们呀！快点呀……”声声呼唤诱惑得我更加快了脚步。等我好不容易看到两个人的身影时，眼前突然一片雪亮，然后就看到妖妖横眉怒目地站在面前，大喊一声：“回去！”
??“什么？”我不明白，“我见到菜菜和波波了！为什么不让我救她们？”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神变这么好，居然可以看到妖妖脸上一丝惊讶一闪而过。
??“叫你回去，你听见没有！”妖妖疯了一般冲我大喊，我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一交绊倒，顿时，身体又重起来，视线依旧模糊。妖妖这才冲过来拉起我，她的力气很大，可我依旧半点力气都没有……这是什么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身体很重。符纸明明就在我手里，我刚才怎么觉得没有？地上有血。我已经不觉得疼痛，更不知道血从何处来。
??只知道恍恍惚惚地随着妖妖上楼去，任她摆布。她让我坐下，我就坐下，眼皮很重，我想睡觉，那时候，我真的只想睡觉……
??可妖妖不准我睡。
??“你要清楚，现在只有你能够救波波和菜菜了！”
??“为什么？”我趴在床上问她。
??“你可以进入另一个世界，而且居然可以回来！”
??“我很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得这么脆弱。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我知道你很累……因为你的心早已经死了！所以你才会累，你明白么？如果你真的要解脱，那你不该让别人陪你陪葬的！你至少得把她们找回来！”妖妖不依不饶地将我摇晃着，我几乎被她摇得散了架。
??“陪葬？”我如被针扎一般醒悟过来，“那你告诉我，怎么找她们？”
??妖妖摊开符纸，在纸上画上一些我看不懂的图案，然后，将纸贴满了房间的任何一个出口，包括窗户。除了正门。然后，在外面楼道里贴满只剩下刚才我摔交的地方。我不明白她在做什么，默默地看她摆弄，她却对着那只死猫喃喃自语：“可惜了，可惜了……”然后她用手指蘸着猫血，在床上使劲地描画着，描出两个人形。我很迷茫……
??接下去，她居然拔下了头上的一根簪子——我到现在才注意到她原来盘着头发，而且用的是一根很奇特的木簪。这木簪一拔下来，才发现是一柄小小的剑。
??——她披着一头长发，身上的衣裙居然是鲜红的，然后，她点燃了蜡烛，在蜡烛前，挥舞着那一柄小小的剑，如同跳一支优美的舞蹈，而那衣裙，似乎更长更飘逸了，那剑，也似乎更宽，更有力了。她的形象似乎变了，她不止20来岁，而是……不，根本说不出年龄。
??我有些惊呆。
??午夜。12点。
??窗户明明关紧，可那烛火居然抖动起来。贴满房间的纸，梭梭地发响。整个房间似乎地震了一般，在不停地抖动，抖动中，伴随着凄厉的叫声。
??我看着妖妖的脸，在泛着奇异的红光。那是一种神圣的光泽。
??没有贴纸的那道门啪地打开，我愕然地发现，门外的楼道居然变得幽深，黑漆漆的，长长的一道不知通向何方。妖妖拿起一道符纸，挑在剑尖，点燃，轻喝道：“去吧！”符纸飘飘悠悠地直扑门外，往那幽深的通道飘去。
??“你去吧！找到菜菜和波波，拉住她们就回来！无论见到了什么，都不要搭理，要在符纸和我这里的蜡烛熄灭之前回来！否则，一切前功尽弃，而你也就回不来了！实在不行，把符纸丢向鬼魂……但是……”但是什么，她没有说。
??我相信她的话，她在我身后推了一把，我身子一轻，已往那通道扑去。跟随着那一团符纸的火光，我居然也在往前飘着。
??“林杨……救我们啊！”声音越来越近，我看到她们两人在黑暗处挣扎。她们身边，站的居然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婀娜的身资，甜美的笑——茜雪！怎么是她？怎么是她！她依旧如此美丽，依旧如此动人，我禁不住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她。这个我梦里都在想的女人，此刻居然活生生地站我面前。
??“你终于来了？你来陪我么？”茜雪对着我伸出双手，十指柔滑，闪动着亮丽的光泽，她微笑的脸使我完全放松了戒备，然而，脑中反复思索着，我该过去么？我该过去么？
??“你为什么不理我？”茜雪似乎失望了，“你不要我了？”
??“不，我得先让她们走！”我木讷地回了一句，双目依旧忘着茜雪。
??“你放走她们？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车祸死的，我的魂魄是不齐全的，我缺少的部分，要她们来补！”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茜雪狡猾地笑着，我似乎觉得她变了，她以前——不是这么狡黠无情的。
??“林杨！救我们啊！”波波一声大叫，我一个激灵，那道符纸快要熄灭了！
??我一把拉住波波和菜菜，往相反的方向跑！
??“你真的不要我了？你真的……”身后的茜雪大声哭叫，声音越来越尖利，终于变成了男人的狂笑，“你跑！你跑！你以为你跑得了么？”我惊恐地回头，茜雪居然变成了男人，我似乎知道，来我房间的那个鬼魂，就是他！
??“快跑！”我拖着波波和菜菜，拼命往前奔波，我知道跑不块的后果，一看到他的真面目，我已经完全清醒了。
??原来是他，一直在用茜雪的假像来迷惑我，我虽然不知道他的灵魂为什么会不完整，但我知道，这对波波和菜菜是没有好处的！
??我几乎已经看到了门内的妖妖，她在控制着烛火，不让它熄灭。身后冰冷的魔爪似乎已经触到了我的背，波波一声惊叫，被拉了回去。
??“菜菜你先跑！”我丢开菜，返回去抢波波，那个男人狂笑着，拉着波波飞快地后退，我握住了波波的一只手，波波已忘记了哭泣，只有那双泪意朦胧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等我去救她。
??我想起妖妖的话，把燃烧得只剩一点的符纸抓起来，丢向那个男人，一道金色的火光之后，一股黑烟冒起，男人一声凄厉的惨叫，波波已被我拉了回来，然后，我往外飞跑！我什么也不顾，只知道往外飞跑！然后，用力把波波推出去。
??符纸灭了。
??我到了么？我似乎到了……
??因为我看到了门……
??可我真的累了。我突然看到，妖妖用猫血画在床上的两个人形，已成了波波和菜菜甜睡的身资，她们穿着睡衣，脸蛋红扑扑的，屋子里居然依旧温馨，什么符纸，什么血腥，似乎全不见了。她们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恬静地睡着，如同女神。
??我似乎看到了生命的可爱，原来，活着是这么美好。那，回去后，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必须忘了茜雪，去寻找人世的另一方乐土。
??然后，我又惊讶地发现，另一边，我出去时坐的位子上，坐的是另一个“我”。“我”似乎也入睡了，闭着眼，身上却是刚才摔下楼梯时的伤痕，那些伤痕，令我看了毛骨悚然，我方才迷迷糊糊的一点也不知道，如今面对着自己，仔仔细细地观察，才发现，这，应该是没有生命的一具肉体。
??刹那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离开了我的肉体。
??我的心寸寸跌落，直坠谷底。
??我感觉浑身一片冰凉，几乎有点站不住脚，于是靠紧了门边的墙壁。墙壁更冷。
??“你……还要进来么？”妖妖轻轻地问。带着泪，带着笑，也带着汗。脸上有倦色。她也累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笑了笑。然后，我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那冰凉的泪明明落在身前的尘埃上，可没有半点痕迹。我多久没有落泪过了？记不清了，只知道父母意外身亡的时候，茜雪车祸而死的时候，我都平静地面对。——就这样，我已经离开了人世么？我曾经憎恨人世，为什么不把我和茜雪一起带走，但正当我觉得生命美好，准备好好地活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人世。
??我还有必要进去么？进去，我怕我也会演化为那个恶魔一样的男鬼，我还不如就这么走了，就当我永远没有来过人世。
??我劝自己，永远不要留恋人世。因为我现在明白了，鬼魂对人世的留恋，都会对人类，你的亲人，朋友……带来无穷无尽的恐慌。
??“恶鬼已经灰飞烟灭，再也没有谁去缠你的茜雪……”妖妖轻轻地对我说，她的泪已经落满两腮了。她身后床上的波波和菜菜恬静地睡着，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是的，情愿不要她们知道这一切，就让她们觉得这世上是没有恐怖的事物吧，我不想让她们那曾经纯净的笑声添上恐惧和不安。我不想给她们日后的生活制造阴影。
??“妖妖，你想办法，瞒住她们，把我的……”我指指那肉身，意思叫她想办法解释。她是聪明的，我知道她会想出好办法解决。
??妖妖点着头，不停地哽咽着：“我知道……我知道……”
??我转过身走下楼梯，我知道，我这一去，就再也和人世无牵挂。前面敞开了一条平坦宽阔的道路，形形色色的“人”在来往，在生活，“人”群中，可有我的茜雪么？
??我听到妖妖在身后捂着嘴压抑地哭叫，我没有回头，我不想回头啊，我不敢……我知道我只要一回头，就会万劫不复。
??我只希望好好去找我的茜雪，人世，红尘，我走了，再见。或者，永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