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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 19: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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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新的搅动
余子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但她知道自己必须留下来。
一切都是那只被夺走爱子的老狐狸的诅咒么?杜恒当年真的射杀了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狐狸?我又能做什么?我又要怎么做呢?余子婷自问。
天已经大亮,阳光充满红楼每个角落,余子婷在方清和鲁儿的陪伴下,疲惫的回到白楼。一沾床就昏睡过去。
“子婷、子婷。”一声声呼唤潮水般的袭来,“子婷,子婷,子婷……”
余子婷睁开惺忪的眼,看到的是方清湿润白皙的脸,“方清?你哭了?”
“没有,”方清擦擦眼睛,“你一个劲的叫,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我想不起来了。”余子婷略停了停,说道,“好像是个很混乱的梦,不断的刺耳尖叫,昏黄的闪烁的光线……白色、红色……缠绕、不停地缠绕,好乱、好乱,好绝望、好绝望!!”
“子婷、子婷,”方清摇着余子婷,“镇静下来,不要想了!”
“哦,方清,把鲁儿叫进来,我们三个睡在一起好不好?”
“好,你太紧张了。”
余子婷没有告诉方清,在那个混乱的梦里,一直缠绕不去、慢慢逼近、怎么也躲不开的,是一曲似人非人的哭诉,那尾音很像狐狸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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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方清和鲁儿都不在近旁,看起来已经离开屋子好久了。余子婷独自坐在床上整理纷乱的思绪,呆呆的,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突然,好想去看看杜威啊,想到这儿,余子婷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激动。
傍晚虚弱的光线投射在花园高高矮矮、参差不齐的树上,留下晃动的班驳的影,张牙舞爪的偷笑的影。余子婷一路走向红色主楼,心情有些急噪、有些兴奋,昨晚的恐惧消失殆尽了。
余子婷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二楼杜威的卧室外面,昨晚除了恐惧就是震惊,还没来的及问问他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工作和生活上都发生过什么趣事呢?还有上中学时的一些往事也好想听他说说,余子婷想到,笑意不自觉的浮上她的脸。她轻轻的扣着房门,没有人回应,偶然的,房门被风吹开一道缝,余子婷悄悄的立在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瞧。
杜威躺在几乎要淹没他的被褥里,仍然酣睡着,一抹夕阳的余辉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他浅浅的笑容。昨晚折腾的不轻啊,余子婷想到,不过他现在应该是比较安心了,因为我的留下而安心吧,虽然我和他都不知道我留下能做什么。不过,她想,他安心就好。
一点绿光在窗下的暗影里忽的亮起,又一下子殒灭。
“谁!?”余子婷惊呼。
一条长长的黑影从窗下跳出来,即刻窜入杜威的床下。
“啊!”余子婷吓的哆嗦起来,“杜威,杜威!”
“怎么?”杜威睁开疲乏的眼,“子婷?”
“你不能再呆在这个房间里了,太可怕了!”余子婷走上前去拉杜威的手,想把他拉起来,“啊!”
那是怎样的感觉啊!这是余子婷第一次拉杜威的手,却吓得立刻松开了。那手简直就是一段被火烧焦的老树皮,粗糙、干裂、脆弱。当余子婷松开手的时候,真的有几块皮脱落下来。
“呵,子婷,你看到了,我现在是根本无法离开的……”
“我……”余子婷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说道,“找人抬也要把你抬出这鬼屋,咳,实在是太可怕了~怎么能住下去……”
“可怕?子婷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害怕,昨晚听你说了那么多~”想到就算找人来,杜威也要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余子婷觉得还是不要把刚才看到的告诉他为好。
“这……有时候真的想早点结束算了……死~了就一了白了~”
“你胡说什么,你死了我还怎么活下去!!”余子婷冲口而出。
“什么??”
“我说……你死了你父母怎么办,方清怎么办……”余子婷低下头,艰难的吐出每一个字。
“父母在国外有弟弟陪着,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方清……”杜威平静的说道,“所以请你守在清儿身边,我怎么样不要紧,请你照顾好清儿,拜托了。”
余子婷定定的看着杜威,翩然转身,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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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杜威的房门,余子婷心里酸疼的厉害,各种落寞悲惨的感觉一拥而上,堵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怎么头也晕晕的,她感到眼前忽然冒出大片大片的黑影,夹杂着颗颗金星不停地撞击着自己的脑浆……脚软软的,意识已经飘到天边去了……恍惚中,一个声音喃喃自语——我的孩子~你死的好惨啊~~~~~~~~
“余小姐!”“子婷!”分站在二楼走廊两边的方清和鲁儿同时高声叫起来,只见余子婷像被催眠一样直直向前迈去,根本不知道脚下就是通往一楼大厅的台阶!
咣当一声,余子婷翻下楼梯,跌跌撞撞地直滚下去,额头一下子磕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鲁儿和方清急急地追下来,子婷,子婷的高声叫着她的名字。可是,现在余子婷已经无法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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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死的好惨啊~~~~~~~~~~~~~余子婷站在黑暗里,四周只有缠绕不休的凄厉哭呵。附近冷的像冰窖,什么也没有,一点光亮也没有,余子婷甚至看不见自己的手指。不,她甚至摸不到自己的手指,空空的,摸不到自己的脸!!一瞬间的惊恐掠过心底,既而是深深的孤独,噬骨茹心的孤独,余子婷最害怕的孤独~~~~~
孩子~你在哪里?呻吟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凄惨——
谁也不在身边,只有她自己,只感到自己虚无的存在……余子婷被孤独包围的透不过气来,只想死,只想死……只剩下她自己……
孩子……是你吗?
好冷!
五、重生的火
余子婷猛然惊醒,发现方清坐在自己床边,关切的望着自己。
“方清?唉呦~”
“子婷你小心点,你刚才从楼梯上摔下来,扭伤了好几处,都青了——幸亏那里铺着厚地毯,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的就……”
“医生来给你看过了,还好,在床上养几天吧。”
“嗯。”
“天,那是什么!?”方清突然指着角落里的阴影大喊,脸刷的白了。
“什么!唉呦~”余子婷想坐起来看,但是背和手臂火辣辣的疼起来。
“没事儿,子婷,也许是落日的反光,我看错了……”方清安慰子婷。
“落日,又是傍晚了?”
“是啊,你从昨天傍晚昏迷到现在。”
“呼——”
“鲁儿给你做鸡蛋汤呢,马上就好了,你吃完以后再休息一会。”
“多谢你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应该是我们麻烦你才对。”方清微笑着回答,一脸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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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晚,余子婷照旧和方清、鲁儿睡在了一起。
阵阵的酸痛让余子婷睡不安稳,但随着夜的加深,她终是敌不过阵阵来袭的睡意,渐入梦乡……
朦胧中,似有一股寒气悄悄伏上来、伏上来……
这是怎么了,被子到哪里去了?背好冷,脚好冷,手好冷,她不满意的想着……
“有……谁在背着我?”余子婷在心里大叫。她忽然觉出自己正伏在什么东西的背上,四肢在冰凉空气里摇着,身体随着那个东西的每个动作上下晃动……但是,她睁不开眼睛,她挣扎在睡与醒的边缘,就是无法彻底清醒过来!
心跳,余子婷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真的是个梦吗?
一分钟,两分钟……似乎过了沧海桑田那么久……余子婷终于被轻轻放了下来,她觉出那是人的手臂!余子婷的上半身似乎是靠在台阶上一样……这是红楼大厅的台阶?
冰凉冰凉的,几根冷冷的手指抚摩着她的脸!“啊~~~”余子婷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她的确是仰靠在红楼大厅的台阶底部,但是黑漆漆的空旷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影~
定了定神,余子婷打算先扶着台阶站起来,一股冰凉的寒意突然从心底流过,瞬间,她明白一切才刚刚开始:
黑漆漆大厅里再次响起了蚊呐一样的窃窃私语声,声调忽高忽低,渐渐增强,像潮水一样不断的涌上来,余子婷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四肢身躯仿佛已经不属于她了。
一个飘忽的黑影从大厅的角落里走出来,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越来越多,空中灰尘一样没有方向的四处徘徊着,距离却离余子婷越来越近——此时的余子婷被冰冻在地上一般,根本无法逃跑,连眼睛都闭合不上,只能睁睁地等待恐惧降临——大厅内的温度降到极点。
黑影逐渐靠近,慢慢清晰起来:身着戎装的枯槁的军人、满身锦缎的妇人老爷、走路不太利索的,满身焦黑肉一块快往下掉的,又蹦又跳身上不断淌着血的——所有‘人’的共同点是脸上都蒙着一块白巾,在夜色中惨白的耀眼的白巾!!
余子婷甚至喊不出声来。
当啷、当啷,什么声音?余子婷发现每个靠近她的影子的左脚都被铁索锁着,用铁链连在了一起,铁链的尽头伸向大厅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那里似乎有簇白色的光在闪动。
终于有个影子来到近旁,冷不防地用鬼魅般沙哑的声音说道:“帮我摘下来!”干枯焦黄的手指僵硬地指着脸上的白巾。
余子婷在那瞬间发现自己能动了,然而四周的影子越聚越多,每一个都指着脸上的白巾叫嚷着:“帮我摘下来~~~~~~~~”
余子婷的血液几乎凝固了。她很想马上跳起来跑到楼上去,可她只能做到战抖着向上挪两个台阶而已。楼上?这个念头猛地提醒了她,是的,杜威在楼上。不能让杜威受到伤害!!
余子婷深吸一口气,虽然没有完全镇定下来,却看清了早就在一张张白巾上闪烁的血字——罪人!
…………
这是什么意思?余子婷下意识的抬了抬手,一个声音忽地怒喝:“休想逃走!还我的孩子!!”
“摘下来我就自由了!”一个影子挣扎着晃到余子婷脸前。
“妄想!”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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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婷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一片阳光灿烂了,方清微笑着坐在她的身旁。
“你醒了,好点没有。”
“你……”余子婷看着方清,若有所思,“我又做了一个噩梦。”
“子婷,”方清看着她,似乎在聚集着勇气,“我想过了,这毕竟是我们自己的事,不应该让你为了我们受这么大的苦……”
“什么?”
“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好,又受了伤,只因为一张照片就让您留下来受苦,是我们太自私了。”
“方清,可是杜威?”
“自己的事我们要自己面对,不应该牵连不相干的人。我们深爱着对方,即使一起去死也无所谓。”
不相干……深爱……一起去死……余子婷没有回答什么,脑子里只留下这几个词,还有杜威那句——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方清……
“所以,”方清继续说道,“几天下来,我也了解你的感受,你对杜威的感情我也看的出来……”
“你?看出来?”余子婷心道,是啊,我表现的太明显了。
“你不要多心,”方清微笑着,“我只是觉得子婷你不用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只是怕你受苦而已。”
“可是……”
“你走吧……”
“好吧,”余子婷看着方清说道,“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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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婷决定向方清摊牌了,她知道自己很爱杜威,虽然这种飘渺的爱恋从未被回应过,但是一见到当事人就立刻变得异常强烈,而她则在这种强烈的感觉里变得勇敢起来,不再惧怕任何事……所以,当余子婷收拾东西离开杜宅的时候,故意藏起了方清的一枚戒指。
她在旅馆里给方清打电话——
“方清?我是子婷。”
“子婷?伤好点没?有什么事?我最近很忙。”
“对不起,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没看清,把你的戒指也带走了。”
“这样。那……”方清在考虑戒指的重要性。
“那是杜威向你求婚用的戒指吧。你来上回见面的紫月咖啡馆吧,我9:30 在这里等你。”
“好吧。”
当方清来到紫月咖啡馆的时候,余子婷并没有到,于是方清只好坐下来慢慢等。而此时的余子婷则带着雇来的20多个人来到了杜宅。是的,她就是要把方清引出去,她要把杜威抬才出那个房间。如果这种事情有逻辑的话,如果她分析的没错的话,那么一切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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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宅在上午的阳光里呈现出尊贵壮丽的气势来,就像余子婷第一次进杜宅时一样。
“余小姐?”鲁儿看到余子婷带着一大帮人冲进杜宅,一脸的差异。
“鲁儿,我们上楼。这些人是给杜威治病的。”余子婷笑着拉上鲁儿走进红楼,后面跟着20多个健壮魁梧的小伙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医生。
杜威在房里昏迷着,这两天他的病痛更加严重了,他根本睡不着,也无法完全的保持清醒,更多的时候,他就这样昏迷着,凭自己的意志挣扎在死亡线上。
“子婷?”杜威终于勉强睁开眼睛,20多个人的脚步声把他从混沌中拉了回来。
“杜威。”余子婷微笑着,眼眶里转着泪,“终于来的及。”
“来吧,按我原先告诉你们的,你们八个连床带人把这张大床抬到外面喷泉那里,稳一些,小心病人。”
“抬不出去,门太小了。”一个人喊道。
“那就把墙拆掉!”余子婷命令道,床上的杜威早已昏迷过去,“快,大家快!”
“余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早就该这么干了,鲁儿,呆会儿有好戏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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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在咖啡馆里坐不住了,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余子婷怎么还不来?突然一种强烈的不安揪住了她的心,她把钱扔在桌上,快速跑到咖啡馆门前——外面车流人流挤成一团——现在是早上的大塞车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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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八个人嘿呦的叫喊声,杜威的床被稳稳地抬了起来,高些,再高些,移动,移动……
“天!那是什么?”鲁儿指着床下露出的大洞说道。
“那就是我让你们看的东西啊!”余子婷慢慢的说,“果然就藏在床下,所以才阻止我把杜威抬出去……”
“你们六个跟着他们把床抬到外面去。其余的人和我一起下洞!”
余子婷带着鲁儿和剩下的十几个人打着手电、踩着台阶走进洞中,开始的时候还是一个四周砌着青石的大洞,看来是杜家为了防备战乱自造的防空洞、藏宝室一类,但是后来在大洞的一个隐蔽的拐角内,他们发现了一个小洞,四面都是裸露的泥土,不过土层表面早已发黑变硬,看来是很久以前就挖出来了。
“这个就简陋多了。”一个人说道。
“怎么早没想到,”余子婷看着土层说道,“狐狸是挖洞的高手啊!”
洞口狭小,一次只能进入一个人 ,余子婷和鲁儿跟在另外三个人后面猫着腰蹭进去,有一段路简直窄的要爬过去……等到前面的人突然大叫一声停下来的时候,余子婷的手上和膝盖上已经多了几道血痕。
“啊!”似乎是走在最前面的人喊了一声,后面的人惊的停了下来。
“好多的……这是什么啊?你们快出来吧。”前面的人说道。
于是,后面的人紧跟着一一跳出了狭小的洞口,掉入一个更大的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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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忽然一阵心痛,她猛地拉开车门,冲出被车流堵在正当中的出租车——
“喂、喂,车钱!”出租车司机嚷着向外看去。
可是周围除了车还是车,根本没有刚才那个女孩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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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二十来米长宽的大洞,五六道手电光交叉着亮起来,照亮了多年不见阳光的幽暗地带,一时间,余子婷仿佛又听到了那阵窃窃私语声。洞壁上贴满了白色的方巾,余子婷并没有看到那晚方巾上的红字,大家走近才发现,所有的方巾都是被削尖的树枝插在洞壁上的,同时被插在一起的是一块块白色的皮毛,湿淋淋的,地下的漫长岁月至今没能使它变干。
“是眼泪吗?”余子婷轻声说。
“好黑啊,要是有壁灯就好了。”有个人说。
“那就亮起来吧。”一个声音狠狠说道。
洞里立刻亮如白昼。
众人惊讶的四处看,人群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蓝衣少女——是方清。
“你终于还是赶回来了。”余子婷看着她说道,“这个还给你。”余子婷从怀里掏出那枚戒指,用全力甩在地上,戒指在落地的刹那化作一阵青烟。
“要不是怕被你识破戒指是假的,我也不会去找你要的。”方清说道,不带任何语气。
“你化成方清,模拟她的情感、样貌,只是为了方便最近距离的观赏杜威的惨况吧。把我请来,也是因为杜威的坚持,而依照方清的个性是会同意的。可是,你没想到我在落日余辉里看到钻入杜威床下的黑影,就决定把杜威移出那个屋子,这样就会暴露你的老巢。所以你就先让我摔下楼,又用噩梦困扰我,后来还把我背到红楼看被你囚禁的亡灵,想把我吓走。我说的对吧?”
方清看看余子婷,张嘴说道:“是的,可是你怎么开始怀疑我的呢?”
“每次在噩梦里感到那个东西接近而惊醒,然后就看到你在我身边……一切只是怀疑,可是我要救杜威,顾不了那么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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