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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1 00: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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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人?没事快点走开,别在这里碍事。”即使这个凶悍的护士不赶我走,我也早逃命似的奔向A楼,飞快挤进电梯,完全不理会他人的眼光与暗骂,喘着粗气,猛按下十三层的按钮。
与B楼的繁忙氛围相比,A楼显得沉闷死寂,这里原是A大学附属医院使用了近五十年的大楼,设备完善的B楼落成后,医院的医护人员已经搬离,A楼目前只供科研使用,不再对外开放。
我走在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的回廊,每走一步,空洞的四壁就传来“嗒——”一声回音,老化的白炽灯不时“兹兹兹”地闪烁着,光滑的地板映出自己形影不离的黑影。在这种氛围之下,即使那墙壁发黄的器官解剖图都能激起我一阵寒颤,而我只能保持冷静径直地朝前方走去。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无论是谁在经过刚才那个疯狂的女病人一番折腾后,再独自漫步在这阴森恐怖的旧医院,神经都将变得过分敏锐,脑中许多离奇恐怖的想法总会在阴暗的角度爬出来,制造若隐若现的幻觉来欺骗你的视网膜,迷惑你的开始怀疑自我的心智。
“请问,Z博士在吗?”我立在科研室门口问道,透过门上的玻璃小心地往里面瞧,不料身子轻轻一碰,门就被推开一条缝。我立在门口踌躇,忽然回廊有股寒气从裤管钻了上来,我腿脚向前一踏,无知觉间已发现自己进了科研室。大概是由于百叶窗紧闭的关系,即使是大白天室内极为昏暗,但我仍能看见中央放着一个实验台,台上是大大小小的试管、烧瓶、烧杯及蒸馏器,还有一台自动运转发出“嘀咕嘀咕”的仪式,两边墙壁的壁柜里是贴着标签的药剂瓶与泡在福尔马林的人体器官标本,我正对那面的墙是用各种颜色笔写满乱七八糟公式的手写板,板子旁边还有一张电脑桌,桌上的放置着屏幕闪烁着的电脑,键盘边还有几份被翻开的病历。
“好像是我要找那几人。”我走到桌旁拿起病历随意翻了翻,对着上面的姓名自言自语,忽然一转身有阵锋利的气息向脖子袭来,紧接着一股蛮力将我压到椅子上,眼见出现一大簇又长又白的“杂草”,慢慢地“杂草”下面露出一双充满血丝凶恶的大眼睛,我吓得不知所措地从椅子上摔下来,才发现自己被一个头发纷乱的身穿白大衣的老头拿着手术刀架在脖子上。
“是哪里派你来的?想窃取我的科研成果吗?”沙哑的声音显得咄咄逼人。
“不,不,我是……”我想拿出大衣里的工作证,忽然锋利的刀子更紧密地贴到我脖子上的动脉,说道:
“别想乱动,老实招来。”
“你是Z博士吗?我是保险公司的理赔调查员,是刚才档案室叫我来你这里拿病历的,我的工作证在衣服里,我没有恶意,没有恶意。”我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上面这段话朗诵一般快速地说完。
“哼!保险公司调查员?”Z博士一边将刀架我脖子上,一边毫不客气伸手在我大衣兜里乱摸一通,拿出工作证将我与上面的照片对照,放下了架在我脖子上的手术刀。
“档案室说她给你打过电话的。”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Z博士眼睛眯成一条缝,将刀子放到桌子说道:“看来我们都被档案室的家伙戏弄了,要档案她们自己会来拿,故意制造事端。”
“档案我拿去复制后,再还给你吧!”
“混账东西,现在就笑个够,过几天就想笑都笑不出来了!”Z博士当我不存在地一直自言自语,可当我踏出科研室大门时,他又冲上来拦住我,用一种像要穿透我头盖骨的眼光盯着我问道,“年轻人,你能想象没有欢乐、没有笑声的世界吗?”
“什么?”从刚才我就一直觉得眼见这个头像杂草的老头不是正常人,而现在的话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我征征地望着他,半晌才回答道,“我不懂笑。”
“是吗?那你要走运了。”我相信Z博士确实这么说过,但他又迅速回到科研室,在里面说道,“病历退还给档案室,不用还给我了。”
“你怎么搞的?叫你去找几份档案都这么久,究竟死到哪里去了?气死我了,蠢得像猪一样!你知道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居然去了将近一个小时,你这臭小子是不是跑外面溜达了?”就算C先生再对我谩骂半个小时,我也觉得不足为奇,因为我早预见到这种结果,而且我也不想解释,如果告诉他刚才我那段离奇的经历,他不是将我看成神经病,就认为我在胡说八道搪塞理由。
“我们还要继续到其他医院吗?”
“把病历给我,你到外面叫个出租车。”我按C先生的指示走到医院大门叫车,而就在那一刻我却被前所未见的景象惊呆了,像尊石膏像一动不动地睁大恐慌的眼睛立在路面。
“喂,喂,你看了病历没有?这几个都写着死因不明,你……”C先生边对着病历唠唠叨叨,边从我身后走过来,而当他见到眼见的景象时,却只能像个得了失语症的患者,从喉咙发出“噢——噢——噢”的叫声。
就在医院约十米宽的大门口挤满了蜂拥而至的救护车,“哔布,哔布,哔布”的响声通过弥漫着焦虑与不安的空气将恐慌传递到在场每个人的神经,疲惫的医护人员不断从车内匆忙地抬出一个又一个需要急救的病人,青年、老人、小孩、身怀六甲的孕妇,包括早上还与我们聊过天的同事,现在都成为那些全身抽搐、口吐血沫、生命危在旦夕病。而此时此刻,比这灾难性场面更令人震颤的是,从每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病人口中发出那些“嘻嘻哈哈”充满无比欢乐与愉悦的笑声。当这笑声与流血、痛苦、死亡相互交融时,人们的眼见呈现出了一部由魔鬼亲自导演的最为精彩又最为可怕的舞台剧。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喃喃自语,但没有人给我回答,C先生从刚才就顾着接手机,忽然他发红的眼眶涌出热泪,跪倒在地痛苦地叫道:“不,不,不,别告诉我那是真的,别说,别说,我的女儿,噢,我的女儿!”
三天后,整个城市已笼罩在死亡与瘟疫的阴影中,公司放假、工厂停工、学校停课,除了那些奋战在前线的医护人员与大无畏的记者,其他人都胆战心惊地躲在自己的家里,时刻盯着电视上不断播放最新疫情。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推移,死亡的人数仍在不断增加,甚至权威的医疗机构也没能找出这究竟是什么疾病,更不用提什么预防与治疗办法,而更糟糕的是疫情不仅没得到控制,还不断漫延。
“这是一种通过‘笑’传播的致命病毒,在十年前,我就证实了这种病毒的存在,但当时医术界没人相信,大家只是一笑了之,没有引起重视,以致这种病毒在短短十年内大面积的传染。
简单来说,当你与感染人群通过‘笑’接触时,这种病毒就会寄生在你体内,但此刻你并没有发现身体任何异常,而直到你再次‘笑’的时就会引起病变,最初的症状是心跳加快、全身发热,紧接着头昏耳鸣、恶心呕吐,下来就是全身抽搐、吐血不止,最终导致心脏衰竭死亡。从病发到死亡只需要两个小时,期间一直会伴随大笑。”这是一周后,我在电视上看到Z博士的采访。
“可以说说这病毒从哪里来的吗?”主持人问。
“虽然我不能准确地说出病毒的来源,但我相信这很可能来自外星球,因为人类的文明从未记载过这种病毒。”
“怎样才能检测自己被感染了呢?”
“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检测办法,这意味着我或者你,都有可能已被感染。”
“这,这,那有什么办法能有效治疗吗?”
“确切地说,没有。但可以抑制病发。”
“怎么抑制?”
“不要‘笑’,就是永远不要出现‘笑’这个表情与声音,不管你是否已被感染,只要你不笑就不会病发,同时人与人之间杜绝微笑也能预防传染。”
Z博士发表的言论简直像天方夜谭,虽然人们相信周围有一种致命的病毒在传染,但通过“笑”传播与引发的疾病这种奇怪的观念可能只存在精神病患者的大脑。而当电视机前的观众在耻笑Z博士的狂妄与无知时,残酷与可怕的事实验证了他的理论,就在节目播出的当晚,有八成观众在“笑”后引发急剧的病变,不同程度出现心跳加速、昏厥、出血等症状,送医院后抢救后,都在第二天不治身亡。
短短五年间,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动摇了人类文明的根基,“S”病毒(来源于英文“SMILE”)的影响之大超越任何人的想象,“S”改变了世界更改变了全人类。今天,你不会再看到“搞笑”、“嬉笑”、“玩笑”、“乐呵呵”、“幽默”这样一类敏感词语,因为它们已经从字典删除了;“喜剧”等各类令人发笑的娱乐节目也成了上个世纪的产物;游乐场、电影院、游戏厅等娱乐场虽然仍对公众开放,但已少却了昔日的“笑”声,留下的只有压抑与沉闷。改变最大应属人们的社交活动,对比上个世纪代表快乐、亲切、礼貌、友好的“笑”,今天的“笑”却意味着死亡、疾病、邪恶、憎恨,父母与子女、恋人与恋人、朋友与朋友不再“微笑”,类似“惹人发笑”、“咯吱他人笑”、“当人家开玩笑”这一类行为都已被严格禁止,甚至列为犯罪。不管你走在街上,还是回到家里,永远不会听到或者看到“笑”的存在,就连经典的“ ”标志 现在也进了博物馆。
“时间过得真快。”我与C先生下班后坐在酒吧聊天,也许五年前他做梦也无法相信,今天我居然会成为他的上司。
“世界变得更快啊!”C先生一边喝着酒,一边感慨万分地说,“那场瘟疫改变了整个世界,也改变了你我。”
“我没有变,只是适应了,你也没有变,只是适应得慢了。”这是我的心里话。
“我都考虑去参加‘疫后人士心理辅导互助会’,这种世道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C先生的独生女在瘟疫中去世,一年后也与妻子离了婚,现在过着单身的生活,总是借酒消愁,而他的遭遇也是大部分家庭在所面临的问题。
“至今我仍然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小夏,不知道她在天堂可以高兴地……”C先生想说“微笑”这个词,但他清楚在公众场合已经禁止“笑”相关的字眼出现,胸口的无奈与悲伤只能化成眼角的泪花,在酒精的麻醉下黯然啜泣。
“会过去,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拍了拍C先生颤抖在肩膀,想尽可能地安慰他,可惜我却发现他浑身抖得厉害,开始我想他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所致,可没想他忽然“砰”地一声掉到地板上开始剧烈的抽搐与吐血,我惊慌失措地叫嚷:“天啊!天啊!这怎么回事?”
这时,酒吧的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对Z博士的采访,他一脸认真严肃地说道:“我很不幸地告诉大家一个消息,经过五年来的不断研究,我发现上个世纪掀起大瘟疫的‘S’病毒已发生进化,不仅能通过‘笑’传
播,还可以通过‘哭’传播。”(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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