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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31 20:3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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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月摇了摇头,“听老辈人说,她是我们镇子里的姑娘,出去了,疯了后又回来,前几年死了。”
李祥福一阵叹息,忽然想起了城市里杂货店的那块招牌,“秀临镇最早叫什么?”
隋月摇摇头,想了想,大声招呼楼下街面上的一个老大爷,用当地的土语交流着些什么,然后回过头对李祥福笑了笑,“这个镇子最早叫做梅林镇,文革的时候改成向阳公社,前些年又改成了现在的秀临镇。”
半年的时间里,李祥福终于从无所适从进入了状态,冥冥之中有一些东西在引诱着他,他丧失了选择的能力,从卤水猪蹄到红福酒楼,从乌囿梅到梅林镇,所有的事情,决不是简单孤立地存在着,而是细细密密地一张网,牢牢地捕捉着他,似乎有人带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小镇上的老人记得很清楚,三十年前的那个秋天,树叶开始变黄,天色昏昏暗暗的,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听到当街传来一阵苍老的哭声和凄厉的喊叫声,等大家推开房门,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坐在镇子中心青石桥边的石墩上,穿着一件藏青色大襟上衣,自顾自地说着,谁也听不懂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众人慢慢地围过去,女人呆滞的目光,一动不动,直勾勾地望着围观的人,似乎承载了过多的痛苦和曲折,整个身躯处于透支的状态,轻轻一触便会倒地,人群里轻轻哄笑起来,“疯子,是个疯婆子。”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女人猛然间破口大骂“王八蛋,狗娘养的,小兔崽子……”渐渐地,词汇污浊不堪、匪夷所思,声音猛地停了一下,似乎准备冲向人群拼命,众人一哄而散,有几个还拉着自己的孩子离得远远的。疯婆子猛然间坐了下去,大哭起来,擦了擦眼泪,对着桥的另一端轻声呼唤,“苏苏,苏苏,你怎么还不回来?”
闹到半夜,人群散得差不多了,镇上有个老人悄悄地绕到疯婆子面前,仔细打量着,过了好大一会儿,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招呼几个老头老太太围过去,终于有人点点头,“像,像是李家的二丫头。”李家的二丫头名叫李香香,三四十年前是镇子里最丰腴泼辣的姑娘。
小镇交通不便,原本像世外桃源,民国二十五年,乱七八糟的时局竟也波及这个偏僻的小镇,镇后面的山上成了一群土匪的落脚之处,镇子上不再安静,稍有势力的人家便把姑娘送出山外,李家在当地也算富庶户,只有两个女儿。大丫头早已出嫁,二丫头香香年方二八,视若掌上明珠,匆匆忙忙便把姑娘送到远房亲戚家,小姑娘一直人小鬼大,走的时候没有惊慌忐忑之色,到似比父母还要镇定。
香香这一走就是三四十年,李家老两口去世的时候,回来过两三次,当时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象当姑娘时一样水灵,穿着大方体面,日子过得想必不错。镇上的老人私下议论,李家这闺女遇事有主心骨,手脚利索,一个女流之辈把父母的丧事安排得妥妥当当,风风光光比,那些男爷们还有本事。
谁也不知道李香香为什么会在这么多年后突然回到镇上,原本精明强量的女人竟然变成了一个疯婆子,老人们忍不住摇头叹息,招呼镇上的青壮男人,把李家二老留下的空闲祖屋稍加整理,媳妇们从自家抱来被褥、枕头、锅碗瓢勺,算是把李香香安置下来。
大多数的时间,李香香只是坐在写着“誓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临街墙下晒太阳,眼神直愣愣的,镇上的小孩有时候去石块草棍逗她,她也不发脾气,只是冷冰冰地瞪着对方,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就会提着棍子,嘴里骂骂咧咧在街道正中间穿行,大人们就会责骂自家孩子,而孩子们则一哄而散。
隋月从会走路的时候开始,就喜欢跟在疯婆婆后面跑,父母吆喝过很多次也总不见效,后来见她对女儿并无恶意,便也罢了。疯婆子虽然言行举止上有些莫名其妙,却总是衣着光洁,纤尘不染,跟这个小镇上人的生活习惯有很大不同,也许是出于小女孩爱美的天性,阿月心理上便有些亲近,时不时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去疯婆婆院子里捉玩耍。
隋月记得很清楚,那一次捉迷藏,她躲到了疯婆婆家堂屋的椅子后面,始终没有人来,正在暗自得意,疯婆婆推门进来,一下便把她拖了出来,隋月心里一阵紧张,正要准备逃跑,疯婆婆为她理理刘海,疼爱地看了好一会儿,把她拉到饭桌边,乘上了满满一大碗米饭,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
少年人的恐惧被肚子的咕噜声赶跑了,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向嘴里送去,疯婆婆笑眯眯地望着她,一脸慈爱。这只是简单的罗卜白菜,却是她小小年纪里吃过得最有滋味的一顿饭,过了很多天,一想起来,她的嘴里就会情不自禁地流下哈拉子。
缘份始终是最难说清的,她们之间似乎有一种天然的默契。疯婆婆的头发渐渐花白,脸上的沟壑纵横交错,眼神越发僵直,爆发式的喊叫哭闹近乎绝迹,但是仍然时不时自言自语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一见到隋月,脸色马上温柔起来,眼巴巴地跟在她的身后。
隋月十岁那年,疯婆婆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断断续续睡了两天多,镇上的人说准备后事吧,隋月心里却不觉得害怕,一放学就会过去看望疯婆婆,看到她的眼睛睁开,心里高兴,一个劲儿地喊“婆婆,婆婆”。
疯婆婆虚弱地笑了起来,“苏苏……”
镇子里的人给疯婆婆端来了饭菜,隋月一口一口地喂着她。
疯婆婆斜卧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她,“小姑娘,你是谁?”
隋月撒娇着,“婆婆,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阿月。”
疯婆婆摇摇头,困惑地想着什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忽然间坐了起来,抚摸着脸上的皱纹,吃惊地张大了嘴,一种无法言表的悲伤迷茫地涌了上来,“到底怎么了?”
病情渐渐好转的时候,疯婆婆推开送来的饭菜,自己下了床,她把一些常见的菜啊放在锅里随便翻炒一下,仿佛如有神助,味道总是出奇地鲜美。过了两天,疯婆婆招呼隋月,“现在能买到什么?”随后又启发她,“猪蹄、鸭子或者别的东西?”
隋月摇摇头,“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有,现在买不到。”
她皱着眉头,忽然想起家里养的几只鸭子,眼睛一亮,跑回去掂过来一只,疯婆婆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她手脚麻利地把鸭子杀掉,光鸭洗净,去脚去肺去尾,氽水,水煮沸后放入光鸭及柠檬、乌囿梅,约两小时后鸭肉烂透,然后放进一些新嫩菜心。
那天的鸭汤香飘满镇,不少女人带着孩子过来尝鲜,嘴里啧啧称赞,隋月喝了足有三大碗,鸭肉塞得牙缝里都是。回家的时候才觉出麻烦,屁股被父亲打得青一块儿紫一块儿,肿得老高,疯婆婆半是惭愧半是心疼地把抽抽噎噎的隋月抱在怀里。
小镇早已改作秀临镇了,痊愈后的疯婆婆坐在石凳上,看着静悄悄的小河水发呆。隋月的脸蛋渐渐红润了,小胸脯也逐渐丰满挺拔起来,疯婆婆的眼睛几乎从未离开过她,时不时呆呆看着她 ,“苏苏,苏苏”。
隋月每一次都会奇怪地追问,“婆婆,苏苏是谁?”
“苏苏是谁?苏苏是谁?”疯婆婆嘴里不停地重复,心痛了很久的表情,却终于茫然地摇着头,“我不知道。”
那年的冬天,连续下了几场雪,气温一天比一天冷,八点多的时候,镇上已没有什么行人。疯婆婆的屋子黑乎乎的,隋月突感不妙,灯亮的时候,她看到疯婆婆的手搭在床沿上,大喘着粗气,连忙扑到床前,疯婆婆看到她,用手指了指枕头。
隋月莫名其妙,翻来覆去看着枕头,把手伸进枕套里面,疯婆婆鼓励地眨了下眼睛,她的手指尖忽然触到一个信封,于是停了下来,拿出来的时候闻到了一种纸张的霉味。两张土黄色的,粗糙而单薄的纸,上面写着繁体字,竖排版,她看到一张上面写着“檸梅鴨湯”,还有一张上面写着“素炒什錦”。
这是两张菜谱,这两样菜她都尝过,甚至在这一时刻,她的口水还不知好歹地分泌着。她握着菜谱,“婆婆……”
疯婆婆眼神渐渐暗淡,声音愈发混浊不清,“红福酒楼,万福厅……”
隋月晃动着她的身体,把耳朵贴在他的嘴边,“婆婆……”
“红福酒楼,万福厅……”疯婆婆的脑袋终于无力地靠在床上不动了,嘴里吐出了最后的几个字,“苏苏,苏苏……”
“红福酒楼?万福厅?苏苏?……”她不解地重复着,甚至忘记了痛哭。
“拿到这两张菜谱,我试着做了几次,味道真是不错。后来盘了间屋子开饭店,日子渐渐好起来,盖了这栋楼。”隋月趴在窗台,看着楼下的小街道,“疯婆婆的名字,叫做香香,我们的饭店也就叫 ‘香香饭店’”。
李祥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声音嘶哑着,“我能看看你的菜谱吗?”
隋月扫了他一眼,像是没听见,“疯婆婆去世的时候,是过年的前几天,”她把窗户关上,面部被风吹得冰冷僵硬,“那是我记忆中的最冷的一个冬天,积雪一个月都没有化。”
李祥福拉开棉袄拉链,从胸前贴身的皮夹子里拿出一张纸,小心地打开,递了过去。隋月瞟了一下,立即抓过纸张,贴近眼前,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因为急切,李祥福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血红,方方的国子脸上,厚厚的嘴唇翕动着,她不想也没有办法拒绝。于是利落地从小包里拿出那两张土黄色的纸,摊开,三张纸并排地放在桌上,一样的纸张、一样的图案,一样的格式,一样的笔迹,甚至连纸张上面零星的杂点都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有菜谱的内容,分别写着“鹵水豬蹄”、“檸梅鴨湯”和“素炒什錦”。
两个人对望着,都在心里默默思考着什么,终于,李祥福开了口,“这三张菜谱是一个人写的,字体一样。”
隋月点点头,“红福酒楼把店里的菜谱或者是特色菜谱进行了整理,”她想起了舒来的“醋椒桂鱼”,慢慢地联系在一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菜谱还不止这几张。”
李祥福吃惊地望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是的,不止这么多,应该还有。”
干冷的空气里,似乎有一种亲切在流动,室内渐渐温暖,他们同时笑起来,伸出手握在了一起。
即使正午的阳光晒着,他们的鼻尖依然冷得发木,嘴唇几乎不知所措,上山的小路是镇上的人踩出来的,窄窄的、凸凹不平,路边的岩石上光秃秃的,他们小心地向上攀登,不时趔趄着,两个人相互拉扯一把。离得还有很远,便看到了深深的一片,清郁的香味顺着冷风飘过来。
到了半山腰一块相对平坦宽大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李祥福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普通梅树的花蒂都为绛紫色,而这一片梅林却与众不同,一大片梅树,花瓣为蓝紫色,满树尚未绽开的花蕾更是乌黑一片,充满着神奇与不可思议。
隋月说,“这就是乌囿梅树。”
李祥福走过去,摘下一朵,乌囿梅的花瓣为复瓣,两层重叠着,他把花瓣贴近鼻端,有一种冷冷的清香,而整个山谷似乎都被熏染得馥郁芬芳。
这个镇子处在几个省的交界处,而这座山也处于几种气候的分界带,只有这么小小的一片山坡生长着这种乌囿梅,似乎其他城市、其他地域再也没有过此类记载,这是一块奇妙之地,梅林镇也许是对这个依梅而立的镇子最形象的称呼了。
乌囿梅没有青色的诱惑,梅花脱落后,像核桃一样结成一层薄薄的清皮,苦涩难忍,成熟后剥落,薄薄的硬壳内有一层浅浅的肉,黑褐色,大概由于花和果肉均呈乌色的缘故,被当地人称为乌囿梅。
穿这片梅林,到山的另一侧,是高高低低依山势修建的墓地,坟墓多用山石砌垒,前面立着大大小小的石碑,隋月在前面带路,他们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小小的墓碑上面刻着几个大字:李香香之墓。
李祥福想起了那块黑底金字的招牌,“香香杂货店”,这个老人竟然会在辞世后出现在那座城市里?应该是魂灵的游弋吧?眼前浮现的,除了那件清灰色大襟上衣,更有那声恨铁不成钢的怒喝。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一丝想象中的恐惧,只是不停地在心里自语:乌囿梅,乌囿梅……
蹲下来,点燃了手中的香和纸钱,忽然之间,两个人面面相觑,墓碑前的土地上,竟然有一块儿焚烧过的灰黑色痕迹,脸盆大小,星星点点还有几片已经化为灰烬的纸灰。
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燃烧后的纸灰轻轻飘飘地飞起来,有一种浓浓地烟火味,落在眼前、头发上。他们静立不语,除了隋月,这个疯颠的老人在孤零零地生前和死后,与人少有来往,而现在,应该说是这两天,竟然有人为她烧了纸、上了坟,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时间确实不多,该动手了!他握着那个小小的发卡,淡蓝色半透明的卡子,边缘雕着两瓣梅花,工艺粗糙而笨拙,打着那个年代久远的烙印。他亲吻着塑料花瓣,硬硬的柔软,象触到那头黑黑的发丝,模糊而毛茸茸的双眼,手心里情不自禁地潮湿,“苏苏,苏苏……”
几乎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冗长的回忆,十三岁那个秋天的早晨,走出酒楼,温顺的阳光里他面色惨白。他用力甩开苏苏的小手,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在地上,膝盖上蹭起了皮渗出了血迹,苏苏哇哇大哭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走着,甚至很邪恶地嘎嘎笑着,身边的父亲恼怒地看了他一眼。
某个黑夜里突然而至的熟悉味道,使他的周身微微颤抖,意志几乎不堪一击,令他既幸福又苦不堪言,本以为少年不省事的记忆会淡淡远去,谁知道放置得愈久味道愈浓烈,他无力地游荡着,当他无法拒绝地想象女性,无法避免地陷入情感的罪恶里,而最终的结局总是那张幼稚而毛茸茸的眼睛。
一直在迁移中生活,屋里简陋的设施出乎意料地近似,半新不旧的桌子、床、椅子,他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瓶子,倒出些白色的粉状物在手心,然后翻来覆去地看,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渴望,苏苏,谁都不能伤害你,我发誓,谁都不能。
酒楼还是那座酒楼,菜谱却已不是那张菜谱了。李祥福和隋月一踏进红福,撂下两大口袋乌囿梅,便不约而同地拿起新换的菜谱翻了起来,印刷更为精美,第一页仍然是红福酒楼的特色菜,仍然是并列,但是内容却有了变化。“卤水猪蹄”仍然排在第一,新添了隋月的拿手菜:“柠梅鸭汤”和“素炒什锦”,“醋椒桂鱼”改为“梅椒桂鱼”本在意料之中,因“豆豉花蟹”而改成的“梅豉花蟹”,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他们相互望了望,李祥福点了点头,想到花蟹的味道,添上乌囿梅,不禁舌底生津,“又多了一样。”
隋月呵呵笑了起来,“好漂亮的菜谱,谁换的?”
大毛抢过来讨好地说,“王经理吩咐的,我前两天才去定制的。”
陈凯、舒来,添上李祥福、隋月呼啦啦站了一群,原本宽敞的操作间刹时拥挤狭小了。陈凯瞥了一眼,得意之中有掩饰不住的轻视,于是摔盆打碗,屋子里面叮叮当当嘈杂不安,李祥福的呼吸似乎都不够顺畅,压抑至极,他拐进小操作间,把猪蹄洗净下锅,强迫自己不去听外面的动静。
晚餐的时候,李祥福便看到那盘“梅豉花蟹”,斩开的蟹件,红辣椒、乌囿梅,豆豉,葱段,红绿黑白相间,颜色倒还罢了,但飘过来的阵阵热气几乎无法抵挡,说不出有多香,但总觉得是自己心里向往了很久的那一口。红福酒楼的又一样特色菜,他的喉节不自觉滚动了一下,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唾液,他相信这张菜谱也一样是写在那种纸上的,但是,陈凯的菜谱从哪里来的呢?
王森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父亲还没有到,他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嗓子里面火辣辣地烫,直冲头顶,现在掌勺的大厨多到了三个,小小的红福酒楼用得了这么多人吗?但父亲一直很固执,就像他总喜欢喝的这种酒,多少年都不肯更换,要说服他实在是不容易。
气候似乎有回暖的举动,城市里到处都在挖沟破路,十字路口的路面挖了填,填了挖,地面被整理得乱糟糟,隆起一道道疤痕,不停地做着剖腹产手术,王森嘴里恶毒地咒骂着,道路正在无休止地拓宽,充斥着虚假的繁荣,而陈旧的铁路立交仍然是早先的那个,汽车飞快地越过宽阔带,堆积在长长的昏暗过道里,经历着没完没了的肠阻塞。
黄黄地灯光不知什么时候亮得刺眼,他的思绪一阵恍惚,不知什么时候,前方的路竟然是长长的一段空白,他很奇怪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意识,他听不到刹车的声音,大脑木沉沉的,或许真的该休息几天了,想到新结识的女人,妖娆的身段,妩媚的嘴唇,有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顺着腹下攀沿而上,他加大了油门,汽车飞也似地冲了出去,经过的地带响起阵阵尖叫声,但是他根本听不到,血红着眼兴奋地盯着前方。
交警推开围观的行人,看到了一幅凄惨的景象,和那辆装着集装箱的大卡车相比,追尾的小轿车简直像一个小甲虫,车头脆弱地瘪进去变了形,车窗的玻璃破碎了,驾驶室上的人卡在座位上,满脸的鲜血,早已回天乏术了。
透过浓郁的血腥,似乎仍能闻到尚未来得及飘散的酒味,几乎不必勘查取证,处理事故的交警便判定个八九不离十,这是一起典型的因酒后违章驾驶,而酿成的交通死亡事故。从座位旁的皮包里找到了死者的身份证、驾驶证,死者名叫王森,男性,30岁,然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就查明了死者的身份,在这座城市里,王家父子有相当的知名度。
王立恒撂下电话,缓缓地坐在沙发上,眼睛里不知是愤怒还是悔恨,来了,报应真的来了,他把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作响,一阵咆哮,“苏苏,你真的不肯原谅我?你冲着这儿来吧!!” 他全身的悲愤无处发泄,在屋里走来走去,象一头困兽,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颓然地坐下,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混合着呜咽,“苏苏,你,竟然……不肯放过我的儿子。”
似乎从遥远的地域,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谁?”他惶恐地大喊,“……苏苏?”
酒楼里弥漫着一种沉闷而悲伤的郁闷,每个人都低垂着双目,小心地行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经过初步勘查取证,王森血液里的酒精含量大大超出正常值,系醉酒驾车。被撞的大货车正停在路边维修,王森开车直撞上卡车的尾部,为事故的主要责任方,卡车停放没有维修灯提示,负事故的次要责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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