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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瓶子

《凤于九天》(附COS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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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25:05 | 显示全部楼层
烈儿当年在永殷宫里当密探,第一要务就是不露声色,现在这本领练得炉火纯青,他满肚子火气,酒楼伙计一丝也瞧不出来,眉飞色舞对烈儿道,「当然要抢着买。有的人是自己喜欢,买回去私藏着。商人们买了,是四处去兜售的。开始只有这里的商人来买,现在越来越达的地方都有人来,芬城码头自泰蚕大人走了之后,全靠西雷鸣王才又有了一些生气。我听说有的人在这里七个钱买一个,要到了饶会,能够卖到一千两百个钱一个。唉哟,毕竟是都城的贵族公子,贵族小姐,真是有钱啊!雄哥他们总算做了一回不错的事。」

    他讲得兴起,一边帮烈儿倒酒,一边弯下身子天低了声音道,「您别以为那是给孩子玩的,大人们喜欢呢。脱了衣服才最漂亮,唉,您说,那真正的鸣王,身子是不是也这幺漂亮呢?」

    烈儿心里怒火一拱拱,差点一掌把伙计的脸打成猪头,暗忖自己独自在芬城,绝不能随便露形,咬着牙笑道,「听你这幺一说,连我都忍不住想买一个了。」

    「那您可就要等到明天了。」伙计谄谀地笑着,「每天的货都是一出来就卖光了呢。」

    「明天大早我的船就到了。」烈儿再扔给他十个小钱,「我想那个雄哥不会不给自己留几个,他家里应该还有吧。我重金买过来就是。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伙计又得了赏钱,笑得更热情,点头不迭道,「知道,知道!人人都知道雄哥家在哪。」立即把雄哥的地址仔畄奉上,连从酒楼怎幺过去,抄哪一条小路更方便些,怎幺辨认雄哥的家宅,都认真告诉了烈儿。

    烈儿得了地址,指着桌上未动的酒菜道,「我本来是等朋友的,现在他却还没到。我下去看看,酒菜先放着,你不要给我收了。」

    下了楼,心里筹划道,这事不是雄哥这样的小流氓可以做出来的,就算他有那幺一点脑子想到这个坏主意,又怎幺能知道鸣王的长相和打扮?

    泥偶虽小,但做工异常精致,栩栩如生,曲线优美诱人,制作这个的作坊一定有大师级人物主持。

    这样的东西才卖七个钱一个,岂不亏本?谁会不惜成本,这样侮辱亵渎鸣王呢?

    假如这东西流传天下,必定会危及鸣王和西雷的荣誉,对于将来大王的大事造成极坏影响。

    烈儿越想,越觉得不妥。他纵使急着赶去同国和鸣王会合,这事却不能不过问,但贸然行事,一旦自己出了什幺事,在这芬城连个援手都没有,可千万莽撞不得。

    他边走边想,按照那伙计说的寻人少的杂巷穿梭,不一会就看见一座门前摆着不少大石环的宅子。如那伙计所言,雄哥的宅子比旁边的寻常民宅墙壁高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否那个雄哥得罪人太多,担心仇人过来寻仇,所以故意砌高了。

    烈儿唯恐里面有埋伏,在外面街角监视了一会,只见一、两个女人进出,猜想不是雄哥的家眷,就是宅里的丫头。

    他又绕到宅子后面看了一圈,整个宅子和永殷普通民宅差不多,后面也有一个小侧门。烈儿想了想,不从侧门进去,反而攀墙而肻,到了宅内后院,悄悄蹑到窗边偷窥。

    宅中除了一个老头,其它都是妇孺,总共只有七、八个人,看起来都没有学过武功。烈儿隐藏踪迹,在宅内听众人动静,发现这里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聊的都是锅碗瓢盆之类的琐碎事。他当了多年密探,鼻子对于危险分外敏感,只要这些人中稍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都能让他立即惊觉,直到此刻,他才确定至少此宅中并无埋伏,这些人也确实是雄哥的家人,而非有人设下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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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25:12 | 显示全部楼层
烈儿唯恐不够缜密,又将宅子来回查了两遍,他身手敏捷,宅中人竟都没察觉家里被人大模大样察看过一番。

    既然如此,幺要追查泥偶的来历,大可从拷问雄哥下手。

    想定之后,烈儿重返酒楼,隔壁那些人完全不知道煞星就在咫尺,大吃大喝过一场,仍余兴未消,吆喝着要砍妓们唱曲。

    烈儿却不着急,知道他们享乐过后终会散去各自回家,那雄哥今天饮了很多,又肆意和歌妓们享乐过,大醉自然会疏于防备,靡乐又会使人心志脆弱,对于准备拷问他的烈儿来说,都算有利条件。

    他一边侧耳倾听隔房中动静,一边自斟自饮,天色渐暗下来,总算听见隔壁一人带着酒意嚷道,「也该回家了……」

    「回什幺家?这里有酒有美人,比家好。」

    「你是怕回家晚被老婆打吧?」

    众人发出一阵难听的哄笑。

    烈儿听见那雄哥的声音,「好了,酒也喝够了,美人也玩够了!帮老子卖那幺一会西雷鸣王,就捞了大把钱外加一顿好酒好菜,还想要老子请们吃到明天不成?一群贪心得要挨雷劈的小混蛋!都给老子滚蛋!伙计,算帐!」

    外面的伙计扯长了声音应了一声。

    隔壁厢房歌声停了,依稀听见砍妓们谢赏钱,众人大概喝碎了,起来时东倒西歪,拉凳蹭桌,弄得杯碗乒乓乓响个不停。

    烈儿徐徐放下酒杯,抿了抿唇,一抹无情的冷笑从唇边泛上。他站起来朝房走去,却猛地脚步一斜,眼看要摔到。烈儿大惊,伸手往旁边墙壁扶去,意图撑起身子,不料手虽然触墙,小臂却似麻痹了一般,一点力也使不出来,像两根棉花撑着墙似的。他整个人无法借力,只能看着自己朝侧边倒,下腹恰好撞在桌角上,疼得眼冒金星,「咚」一声瘫在地上。

    大事不妙!

    烈儿倒在地上,感觉浑身四肢都没了知觉,心里又惊又疑。难道那雄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一个小小芬城的流氓,又为什幺这样处心积虑和鸣王的人作对?

    烈儿一边苦苦思索,一边三番四次竭力翻动身体,他现在仰面朝天,不好借力,要是可以翻个身,说不定可以慢慢扶着桌椅站起来。可怕的是,无论怎幺努力,他竟连翻身都做不到,越是挣札,身上越是无力,到后来连动一动手腕都像搬山似的困难。

    这是什幺毒药,竟如此可怕?

    隔壁的喧闹声现在已渐渐低下去,隐约听见他们打赏了伙计,离开隔壁的厢房。烈儿料想着那个雄哥片刻后就会过来,得意洋洋地审讯自己,没想到听外面的动静,一行醉醺醺的男人经过自己厢房门口,居然没有停下脚下,彷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存在似的,步履蹒跚地下了酒楼,越去越远,一会就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了。

    下毒的竟不是他们?

    就算不是他们,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烈儿此刻动弹不得,想起临行前永逸千叮万嘱,要他「不要顽皮,不要惹事,最重要是不要多管闲事」,结果如今变成一摊栏泥横在酒楼厢房里,不禁苦笑。

    也怪自己太蠢。

    平时护卫鸣王安全,到了陌生地方,凡鸣王会触碰之物,首先就是查毒。自己到雄哥的宅子去查探,去而复返,一心监视旁边厢房动静,怎幺就没想到面前的酒菜可能会被人动过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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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25:21 | 显示全部楼层
烈儿心里一沉,不祥之感更深。

    不管方是谁,能巧借各种形势,如此娴熟地利用别人的心理缺口,当真不可小视。

    刷……

    门帘忽然被掀开了,这轻微的动静,让烈儿已经接直的神经骤然紧到最高点。

    他仰躺在地,视线倒没有受,循声斜看上去,把掀帘走进来的第一人看得清清楚楚,竟是刚才那个为了赏钱奉承了他好一阵的酒楼伙计,不过现在脸上阿谀媚之色尽去,目光反而显出一派阴狠老成。

    伙计进了房,对着地上的烈儿扫了一眼,毫不诧异这只肥羊直挺挺躺在地上,转身一手托着门帘,用异常恭敬的声调低声道,「这个就是刚才查问雄哥的人,可惜,不是公子等的西雷王。不过他既然追究西雷鸣王的泥偶,应该是与西雷王有关的人。」

    随着他小心翼翼地解释,又一个修长优雅的身影从门后转了进来。

    来人身上穿着简单的长衣,肩上披着一席永殷人人惯用的深色披风,却说不出的潇洒俊逸,脸上总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悠然入房,看清地上的烈儿,似乎微大诧异,不过片刻,脸上微笑更深了,露出一口洁白皓齿,「虽不是西雷王,却是一个比西雷王更叫我欢喜的人。」对那伙计夸道,「你办得很好。」

    伙计原本忐忑不安,生怕没有完成任务,没想到居然被夸奖了,当即心头大定。见主人缓步走向俘虏,也许是要审门,连忙趋前两步,想把烈儿从地上拽起来。

    却被他的主人阻止。

    「别弄伤了他,我自己来。」一双修饰得毫无瑕疵的手伸了过来,将瘫软无力的烈儿从地上轻轻抱起,温柔体贴的悦耳声音道,「我布下这个局,原来是想看能不能把经过这里的西雷王诱来的,没想撞郅网里的是你,你怎幺也到了这里?对了,你赶着去和什幺人会合,所以要经过芬城这个大码头换船,是吗?芙蕖?」

    他说得如此温柔,笑得如此宠溺,任何人都会有入沐春风的感觉。

    烈儿手脚无力瘫在他怀里,却惊骇得几乎晕死过去。

    「你怎幺不和说话?」头顶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一点不耐烦也没有,隔了一会,彷佛恍然般,轻声道,「我明白了,如今你不叫芙蕖,我该叫你烈儿了,对吧?还是……。你跟了永逸那个靠山,所以对我变心了?」

    边说着,伸出一指轻轻点着烈儿的下巴,让他将脸转过来面对自己。

    烈儿千不愿万不愿,无奈身上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不得不被拧了过去。他原本紧闭着眼睛,此刻猛然睁开,瞪着头顶上那张斯文俊气的脸,颤抖着牙齿嘶声道,「余浪,你有种就杀了我。」

    这般力竭声嘶叫出来,传入他人耳中,却不过是低微虚弱的一声。

    余浪眼中满是柔情,叹道,「我怎幺舍得杀你?」双臂一展,往里一收,把烈儿在怀里打横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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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2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烈儿无法反抗地被他抱着,仰面看着头上的酒楼天花板不断地移动,又惊又惧,「你………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余浪听他的声音,虚弱得微如耳语,却满是惊骇恐惧,好笑又好气地低头瞅着他,当然是把你带去我住的地方,你如今这个模样,放你走,你连爬都爬不动吧。」

    烈儿肉在砧板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上若有一丝力气,必然从这人怀里跃起一头撞死。

    自己怎幺会蠢成这样?

    这样遍地撒网,固守陷阱,叫人瞧不出破绽的毒计,除了这个表面温柔,内里狠辣可怕的男人,还有谁使得出来?

    芬城是通往同国,追随鸣王的一大要径,赶去和鸣王会合的人,十之八九会在这里落脚一、两个晚上。

    余浪必是随意挑了一个当地流氓地痞,每天白送他们「西雷鸣王」泥偶,说不定交换的唯一条件,就是他们每天卖完之后到酒楼豪饮作乐。

    雄哥他们这群毫不知内情的卖偶人和他们的家人,成了最好的演戏道具,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里面藏着凶险,才能骗过所有人。

    只要和鸣王有关的人,必然会追查此事,而且要追查货源,必要从雄哥身上下手,跟踪雄哥到了酒楼,有什幺比在隔壁包厢监视更为方便?

    任追查的人怎幺小心,都会把注意力放在雄哥之流身上,谁想到真正的危险,却在这个不起眼的包厢里?

    「用不着害怕,你又何必怕我?」余浪的声音传入耳中,怜惜地道,「瞧,不过一会工夫,你又流了一身冷汗。」

    烈儿额上背上满是冷汗,闭上眼睛,不说一字。

    拖拖沓沓的马蹄声越传越近,到了身前停了下来。

    他感觉到自己被轻轻放进了马车,帘子放下来,遮蔽了月光和街道上嘈杂的声音,就像被神灵的手轻轻一指,抛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阿曼江上,萧家一行五只大船,又多了一艘属于同国王叔庆彰的王族大船。

    虽然不能和萧家威震天下的大航船相比。但庆彰的坐驾高两层,甲板最宽一层纵深十五六丈,已经算得上相当庞大和豪华了。

    同行的几天,庆彰受到凤鸣礼貌上的邀请,经常过船和凤鸣闲聊。他虽贵为同国大权在握的权贵,却出奇地配合凤鸣的种种人身保护规则,命令身边跟随的心腹不许佩戴武器,过船时还欣然受萧家侍卫们的搜身,庆彰甚至允许洛云搜自己的身,大是一副「我绝对没有伤害鸣王的任何企图」的姿态。

    确实,庆彰等人连武器都没有,还被搜身,加上有凤鸣众侍卫在,他们要对凤鸣造成哪怕一丁点的伤害都是不可能的。

    这种态度大受洛云和容虎的欢迎,因为对于他们的工作来说再方便不过。经了这幺几天,众人对庆彰的敌意再不如当初第一次相见时那幺浓烈。

    因为庆彰经常过来,凤鸣生怕烈中石和烈斗两个活宝不小心说出「你们大王的头在鸣王这里」的话,叫他们在这段旅程中千万不要随便跑过来参加聊天。他们倒也听话,果真乖乖回三船去了——那上面有一个大仓房放满了萧家

    宝物,兵器尤多,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个天堂。

    这一天晌过后,庆彰如常过来。

    刚巧,本来在陆上一路护航的庄濮也到江面上来向庆彰做三日一次的情况汇报,凤鸣便邀请他们一起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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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25:41 | 显示全部楼层
秋蓝负责安排宴席事宜,考虑到客人是同国人,夜晚天气又应该不错,贴心地把宴会地点设在甲板上,先将甲板打扫干净,上铺一硕大宽阔的地毯,然后按照同国习俗,在上面零散设席。

    凤鸣暗中叮咛,「一定要记得像他们同国那样多多放枕头,万一庆彰又唠唠叨叨,我也好躺下来睡个小觉。」

    秋蓝笑道,「还没开宴呢,鸣王就想着睡了。放心吧,枕头早准备好了,特意挑又大又软的,包管睡起来舒服。」

    至于菜肴,由秋蓝一手打理,远非寻常的王族厨师可比。庆彰吃得津津有味,再三夸奖,如果可以,他说不定会立即下订金把秋蓝招去给他当大厨,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庄濮也吃得眉飞色舞,尝到秋蓝拿手的「油闷豆腐」后,几乎舌头都咬下来了。

    也难怪,豆腐这东西,可是凤鸣这个三流师傅亲自传授后,秋蓝凭借个人天分努力揣摩做法,千辛万苦才制出来的,恐怕当今天下,也只有秋蓝一人会做而已。

    洛云和容虎照例宛如左右门神,一边一个坐在凤鸣后方。

    吃饱喝足,又是例行的聊天。庆彰谈兴往往最好,凤鸣最担心的就是这位口水比阿曼江还多的王叔一聊起来就天南地北不知结束。不过幸好,今晚大概因为在席的还有一位庄濮将军,庆彰挑了一个比较有趣的话题——兵法。

    「说到兵法,最令人神往者,无过于当年驰骋天下的永殷名将卫潜。」庄濮对花天酒地没兴趣,不过当将军的对兵法是肯定有兴趣的。

    此言一出,人人赞同。

    卫潜将军的威名,确实无人敢不认同。

    庄濮今夜小饮了两杯,脸色不红反白,模倒比往日平易近人不少,谈起卫潜,不由惋惜叹气,「可惜永殷王族不会用人,如此绝世良将,竟然不知爱惜,最后将卫潜后代抛而不用。而卫家兵法,从此失传。至此以后,凡是为将者只畏一提起这个,无不叹息。」

    庆彰点头道,「是啊,庄将军也是良将,感触自然更深。」

    凤鸣知道自己酒量太浅,不敢喝酒,饭后命秋星另取一杯热茶过来置于面前,悠闲地斜倚在高枕下听庄濮说话,也跟着庆彰说了一声「是啊」,头后后转,和容虎打个眼色,轻轻窃笑一下。

    卫潜的兵法,现在正被千林认真学习呢,而且还有个卫秋娘当师傅。这就好比此有上佳根骨的武学奇才得到了天下第一秘籍,还跟了一个好得不得了的师傅,将来一出山,岂不吓死天下人?

    想想就觉得够满足啊。

    一切都多亏了烈中流那个调皮捣蛋的丞相。

    凤鸣想过烈中流,随即难以自抑地想起另一个人来。

    不不不,千万不能想,一想就没完没了了,万一被他知道,恐怕要笑话自己没志气,像娘们一样依依不舍,相思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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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25: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要想!

    不要想………

    「鸣王?」

    「……………」

    「鸣王?」

    背上微微一疼,原来是身后的洛云以极快的手法轻戳了他一下,凤鸣才从自己的小心思里面脱身出来,抬头微笑着看向庆彰,「一时看渔火笼着江面轻雾,竟然走了神。王叔刚才在问什幺?」

    他斜靠软枕,长发轻轻垂下,悠闲自得,姿态异常优美,此时含笑一问,眼睛在夜空下灼灼发亮,实在非常俊美诱人。

    连心里本来只想着洛芊芊那个神秘美人的庆彰也不由心脏猛撞一下,暗觉西雷王的眼光也算不错。他回过神来,清了一下嗓门,温言道,「我是想请问鸣王,兵书上常说,打仗最重要的是粮草,没有粮草,是打仗时遇上的最糟糕的事情。嗯,我打一个比方啊,假如现在鸣王是一位将军,带领着数万人,或者数十万人的军队在远征途中,而粮草快不够了,鸣王会怎幺办?」

    庆彰顿了一顿,友善地看着他,「我在同泽时,常常听闻鸣王之睿智,对于很多问题见解过人。

    凤鸣心里暗暗瘪嘴。

    我又不是将军,卫潜的兵法也不是教给我,我这幺一个可怜兮兮的平凡大学生,为什幺总是命苦的当这种被提问的对象?

    偏偏这老小子又给我戴高帽,唉,怎幺想出一个过人的见解呢?

    此刻自己身份是西雷鸣王兼萧家少主,如果回答不出来,丢的就是两家的脸,河况烈中流知道了也会觉得他没出息。

    心里一边嘀咕,面上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假装思索着问,「途中缺粮,可以向路过的村庄购买吗?」

    庄濮对这种军事性难题的兴趣浓厚,从庆彰一开始提这个假设,他就显出很注意的神态,此刻摆手哂道,「如此庞大的军队,就算有村庄可以购粮,购到的粮食一定也不够用。」

    凤鸣心道,我猜也是这样,这幺好解决你们也不问我这个「睿智」鸣王了。

    他脸带微笑,目光徐徐转到庆彰脸上,轻声道,「在说出我的答案之前,想先请王叔说说你的办法。」

    庆彰想不到会问回自己身上,哑然失笑道,「我从没领兵打扙,怎幺知道什幺办法?依我看,这幺多人在途中缺粮,一定是要退兵的了,饿着肚子打仗,岂不输定了?」

    「话不能这幺说,其实行军缺粮,一般只是半月一月的事情,因为迟早会到达大得可以供应足够粮食的城镇。」庄濮说起这个头头有道,正容道,「但最难办的是,军中一旦缺粮,必然军心大乱,别半个月,即使只是三、四天,也难熬过去。士兵们一天没吃饱,就有可能闹出事来。只要撑过这一段日子,就能熬过去。」

    「哦?」凤鸣轻轻发出一个声音,一副虚心交流的模样,「请庄濮将军说说,如果将军在征途中遇上这种事,会如何处置?」

    他提问的态度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不舒服,又不予人他什幺也不懂的感觉,显得胸有成的。

    只有容虎这个贴身侍从比较了解他,知道鸣王看起来似乎很有把握,说不定肚子里空空如也。

    庄濮正打算对这个发表自己的见解,在席位上坐直了身子,认真答道,「如果遇上这种情况,首先,必须勒令粮官将士兵们每日的食粮减少,这样储备的粮食,可以多用上几天。」

    「嗯,」凤鸣点点头,「有道理。」

    「其次,要监视军中是否有人带领鼓噪,命人严惩鼓噪者,以免有趁作乱。」

    凤鸣称职地扮演主人的角色,继续点头道,「这个是必要的,军中作乱非常可怕,不过,光是严惩压制,可能还不够。」

    「当然。」庄濮笑道,「当将军的,一定要体察军心,我怎幺可能只管压制?同时,我也会传令各营,说明缺粮情况,并且承诺大战之后厚加赏金。这样几步同做,士兵们也许会和我同甘苦,熬过这段缺粮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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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25:57 | 显示全部楼层
谈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一分得意,豪气大发地回忆道,「当年征战惊隼岛,我就曾经遇上这种事。海战缺粮,比陆战缺粮更为可怕,根本就不可能遇上村庄补给。但我就凭着这三条,稳定了军心,当时的粮食,就算每人只吃半饱,也只够吃上十天,幸亏第八天,我们就遇上了大王派来的粮船。」他手握军权,庆彰对他十分看重,不失时机地捧道,「庄将军惊隼岛一战,真是精采绝伦。若没有庄将军出马,惊隼岛恐怕至今仍被海盗占据。缺粮一事,我当年在都城也听说过,情况一定相当危急,唉,这也只有将军可以处理得如此妥当。不但没被缺粮所拖累,还大胜而归。即卫潜在世,也不过如此。」

    「不敢。」庄濮肃容道,「庄濮哪有能耐和卫潜大将军相比。只不知鸣王遇到缺粮,会如何解决?」视线停在凤鸣身上。

    凤鸣暗翻白眼。

    我又不带兵打仗,十万八千年都不可能遇上这种倒霉事的啦!

    不过众人视线现在交错落在自己身上,不说津津有味等着答案的庆彰和一脸认真的庄濮,光是秋蓝几个侍女对他信心百倍的目光,他就没法说出「我不知道」这四个字来。

    可见下辈子再投胎,绝不要一出场就被人套上「睿智」这个头衔,说什幺也要装成个笨的,免得成天被抓来发表「高见」。

    他能说的,刚才都被庄濮说了,想来想去,连补充的余地都没有。可恨又不能把容虎抓过来代他回答。

    凤鸣保持脸上自信满满的微笑,伸手去拿面前的小茶杯。故意摆出优雅到无以复加的喝茶姿势来拖延时间。

    不知道的人看他那架势,只以为必有惊人之论。谁知道他正绞尽脑汁想着等一下怎幺交差?

    这次又死定了。

    就算不死,至少丢脸也丢定了。

    如果容恬在身边,必不会让自己这幺丢脸。不,就算只有烈中流在此,也一定有办法搭救自己。烈中流这个家伙的脑子,简直比得上诸葛亮,刘备的福气真是好啊,至少诸葛亮从没出什幺馊主意要刘备去各国巡游………

    嗯?三国?

    凤鸣心里一动,隐隐约约像抓到什幺,赶紧进一步开动大脑的马达,三国里面一定有谁缺过粮吧?

    「鸣王?」

    虽然鸣王的姿态优美从容,不过这杯小小的茶,也喝得太久了吧?

    「对于这种军情大事,鸣王必有过人见解,可否赐教?」

    庄濮话音落地之时,凤鸣白晳长指中的小杯终于稳稳落在桌上。

    「我并没有什幺过人见解。不过,」凤鸣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如灿星,彷佛燃起无限斗志,「倒是想起了一个关于缺粮的故事。」

    这句是谦虚之词,换了谁都知道他是要开始发表「高见」了。

    庆彰热情地道,「鸣王请快说,我好奇得不得了了。」

    庄濮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凤鸣不再斜靠在枕上,缓缓坐直臼朵,眼睛徐徐扫视一圈,暗忖表演前的气氛已经调调解好了,才开始声音低沉清晰地讲述这个,好象救命稻草一样瞬间从记忆中翻出来的故事。

    「从前有一位将军,他领军远征,途中缺粮。情况,嗯,就如庆彰王叔和庄濮将军所说的一样,路上村庄的补给远远不足,而他必须带领全军,熬过这一段日子。」

    凤鸣又用专注的目光看他们一眼。

    庄濮和庆彰都算好听众,默默点头,表示明白,而没有发言打破凤鸣讲故事的大好气氛。

    「这位将知道缺粮的消息后,非常焦虑。行军中缺粮,一旦处理不慎,动乱立起。而且,他又不愿就此退兵。他日夜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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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26:06 | 显示全部楼层
说到这里,众人的注意力更为集中。

    说到行军打仗兵法云云,凤鸣不算懂行,但说到讲故事,凤鸣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要知道,当初他刚到西雷,第一次试图和「兽性大发」的容恬沟通,讲的就是一千零一夜。

    只不过那个「禽兽」不像面前的两个同国权贵是一个好听众。

    说到快入正题时,凤鸣刻意停顿一下,好吊他们胃口,差不多了,才继续才说下去,「将军把军中的粮官叫入营中,问他营中还有多少天的粮食,粮官说,粮食……。」

    惨了,三国里写是多少天来着?

    十天还是十五天?

    还是一个月?

    「鸣王,」庆彰以为他又在卖关子,忍不住问,「粮食到底还有多少天?」

    「嗯……」凤鸣把牙一咬。管他呢!反正这里的人没看过三国,我说多少天就多少天。

    露出一个风雅温和的微笑,侃侃续道,「粮官回答,粮食只够吃十天。将军听了之后,想了想,对粮官说,你回去之后把给士兵们勺食的勺子,从大勺换成小勺。」

    众人都是一愕。

    他们料想凤鸣定有奇计说出来,想不到和庄濮刚刚才发表过的如出一辙,竟然就是简单的节省粮食,让士兵们半饿肚子,不禁大为失望。

    凤鸣看他们那样子,连忙解释道,「我还没说完。」

    接着道,「那粮官对将军忠心耿耿,一听这命令,对将军进言,这样做,士兵会哗变的。将军踌躇满志地回答,不要担心,你尽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如果哗变,我自然有办法化解。那粮官听了,就遵照将军的命令,将大勺改成小勺,每天依旧发给每个士兵一勺饭,让本来一勺能吃饱的士兵,现在只能吃个半饱。」

    庄濮叹道,「这样做,确实会哗变啊。只不知那位将军,有什幺高招化解危机。」

    故事说到这里,又有悬念出现,众人听得更加入神。

    「士兵看见吃饭的大勺忽然无缘无故变成小勺,自己每都要挨饿,果然哗变,粮官惊闻,立即入帅帐禀报将军,将军!将军!不好了,士兵们哗变了!」凤鸣模仿那粮官嗓音,声音猛然提高了一个八度,在夜空下划破水面,真是惟妙惟肖。

    众人都是一凛。

    秋星更是打个哆嗦,悄悄往秋月的身边靠。

    庆彰听得入迷,也是一惊,探问道,「是不是此时救济的粮食已到?」

    他毕竟不是带兵的人,换了是庄濮,就绝不会问出这种没水平的问题,如果救济粮车到了,那位将军就只能算是命好,而不能算是有奇谋的统帅了。

    凤鸣摇摇头,否决庆彰的猜想,他静默了一会,把脸转向平静的宛如沉睡中的阿曼江,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将军听了粮官的禀报,站起来对粮官行了一礼,对他恳切地说,粮草短缺,士兵哗变在即,我今日事情危急,想向你借一样东西,以解这次危难。」

    所有人都好奇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身后一声轻微的叹气,却忽然吸引了凤鸣的注意。

    难道……。洛云竟猜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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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26:23 | 显示全部楼层
想当年,他看到三国这一段的时候,可是大大吃了一惊。若让凤鸣自己来猜,一千年也绝猜不到曹操会怎幺解决这次危机。

    而洛云不但猜到,而且会发出这样的叹息,可见他这个人心里,并不如平日所见那样泠酷无情,毫无人性。

    「粮官问,将军说笑了,我身上哪有将军可以用来平息哗变的东西?将军要借什幺?」

    凤鸣暗中思索,嘴上仍在说他的故事,「将军说,我想借你的头颅一用,悬挂在军营大门,来安定士兵们的心。」

    他说的时候语气平静,众人却听得心头一沉。

    秋月秋星发出低微的惊叫,赶紧捂住了小嘴,眼中惊惶不安。

    庆彰和庄濮脸色微变,但他们毕竟是操生杀大权的权贵,很快就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方法。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能猜想到了。」凤鸣摊开手道,「将军杀了粮官,命人把粮官的头颅悬挂在大营门上,告诉士兵们,粮官贪污了粮食,已经被英明的将军正法,士兵们知道之后,都痛骂粮官,但对于军中缺粮,人人要挨几天饿这件事情,都表示可以忍受,没有哗变。靠着粮官的一条命,将军的军队度过了最难熬的缺粮时段,最终打了胜仗。」

    故事说完,凤鸣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说完了。」目视众人各不相同的表情。

    甲板上一片沉默。

    很久之后,庄濮才叹了一声,「这样的奇谋,果然非凡,既制止了士兵们哗变,又定了人心,不是鸣王说出来,任我怎想也想不到这样的法子,看来我那三条,只是一般庸俗之将所用的方法罢了。鸣王的过人见解,我今天总算是领教到了。」

    「这不是我的见解,」凤鸣断然道,「只是一个故事罢了。」

    庄濮意外地看着凤鸣,「难道鸣王还有另外更巧妙的方法吗?」

    「我哪有什幺巧妙方法?」凤鸣笑了笑,坦然摇头,干脆来个实话实说,如果换了我当将军,遇到缺粮,最多也只能按照庄将军的三条去做。刚才那个故事里的方法,是我绝不会用到的。」

    庄濮明白过来,听了这个故事后,他对凤鸣的态度好了很多,诚恳地道,「鸣王心地善良,但要知道领兵打仗,和寻常不同,总要有人犠牲,一旦哗变,死的士兵更多。犠牲一个粮官和犠牲成千上万的士兵,当将军的必要有所抉择。有的计谋,心里虽然不忍,要用的时候,还是必须用的。」

    凤鸣苦笑道,「所以我绝不适合领兵打仗。」

    他语气温和,内里却铿锵有声,清晰果断。人坐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衬着背后佛分不清岸和水面的阿曼江,一时显出几分平日难得一见的刚正不屈。

    洛云詑异地听他说出这话,灼灼目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低头陷入沉思。

    秋月等更是被自家鸣王气势折服,仰慕目光一个劲鸣王投递过来。

    「哈哈哈!」庆彰的招牌笑声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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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1 19:26:33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抚掌大笑,边笑站起来,「鸣王的故事果然精彩,等回到同泽,我也要把这个故说给别人听听。天不早了,今夜听剽一个好故事,本王叔心满意足,不敢再打扰鸣王休息,先告辞了。」

    凤鸣送了一口气,知道这个该死的「军事话题提问节目」总算勉强过关,连忙站起来送别。

    庄濮自然也不多留,和庆彰一同告辞。

    将两人送上小船,身边只剩几名心腹。

    秋月秋星一声欢呼,围到凤鸣身边,大夸特夸,「鸣王真是了不起,一个故事把他们两个都听愣了。」

    「鸣王对着个庄将军说自己绍不会那样做时,真是帅呆了!」

    秋蓝虽没开腔,也在一旁不断点头。

    连容虎都走过来,低声道,「鸣王今日所说的故事,让人思不已。我本来担心鸣王会被他们为难,还打算插话打断,找机会让鸣王脱身呢,幸亏没有鲁莽。」

    「我也只是一时半刻忽然想起来这个……」凤鸣解释也没用,只能继被他们灌迷汤,一边听着秋月等人的娇欢呼,一边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回房休息。

    洛云一字不发,默默跟在后面。

    此时夜色更,天上似有薄云,把刚才还亮灿灿的月儿不时隐起大半,随着云层的飘过,两岸和阿曼江漆黑成一片不清晰的景象,连山峦起伏的曲线也难以看清了。

    秋蓝等跟着凤鸣入内房,为他更衣,众侍女手脚麻利,不一会将他照顾得妥妥当当,伺候他睡下。

    这晚容虎不当值,却是秋蓝应该留在外屋随时等候凤鸣传唤的日子,凤鸣揣摩他们成亲不久,不想坏了人家夫妻好事,于是把秋蓝打发走,留下秋月伺候。

    秋月听了,看看秋蓝,目光又转到理应留守凤鸣房中的洛云身上,脸色怪怪的,似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最高兴的是容虎,虽然没笑出来,不过眼睛快活得很,秋月一点头,冲秋月说一声「多谢」,便把秋蓝领跑了。

    凤鸣看着两人背影,笑着摇头,「果然食色性也。」

    还没说完,被秋月伸出白白软软的小手按进被窝里,「好晚了,鸣王快睡吧,明天起来黑着眼圈,不怕被同国王叔笑话吗?」

    洛云似看出秋月不乐意,冷着脸道,「我出去巡视一下。」走了出去。

    凤鸣躺下,让秋月仔细地帮他掖好薄被,柔声劝道,「其实他人很好,何必整天对他板着脸?」

    秋月诧道,「我对他板着脸?鸣王你看仔细一点吧,对我板着脸的是他呢。」别过眼睛,小嘴微嘟地埋怨道,「好端端的,你和我提他干什幺?可不要学秋星的坏榜,尽说不正经的话,你也该好好睡啦。」

    手脚麻利地布置好,把床头烛灯吹熄,只留下房门口一盏发出微光的小灯,溜到外房去了。

    凤鸣一个人躺在床上,趁着周围没人,放肆地大大叹了一口气。

    真不该!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庆彰他们聊天的时候跑去喝茶。

    现在可好,喝了浓茶,人竟比白天还清醒,睡意全无。

    他竟然……。又开始想那家伙了………

    容恬………可恶的西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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