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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9 19:5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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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丹怎会看不出军亭眼中恨意,他也知道林荫的事情,担心军亭情绪无法自制,将目前好不容易有所控制的局势搅乱,沉吟道:“十三军佐的顾虑也有道理。不如这样,我们请西雷王一人前往病人所在地,余下众人暂且留在这里。若鸣王没有说谎,西雷王也该不惧天花才对。”
凤鸣长身而起,朗声笑道:“国师打的好算盘。让我把话说明白,若容恬一刻不在我眼前,我便自己抹脖子,东凡王也好,东凡上万的兵将也好,都要随我陪葬。”手腕一转,无双剑横在颈间。
容恬悠闲地伸个懒腰,站了起来。
大王一站,自然西雷方众人都站起来。
东凡众侍卫蓦然警觉,也霍然站起,盯着对方。白盔一方站在外围,无声无息肃然起立。
只有一言不合,就是血流成河。
天色阴沉下来。
凤鸣静静站在高台上,迎风持剑,从容道:“国师以为如何?”
鹿丹见他如此,知道不可强来,毫不犹豫当即回道:“鹿丹当然相信鸣王。”
凤鸣点点头,看向东方军方,颇有风度地问:“五军佐能代表东凡军方表态吗?”
五军佐表情犹豫。他父母妻儿共六十三口人都在东凡,如果无法抑制天花的传染,不但旗下将士无法保住,说不定还要家破人亡。
就算为了东凡,也不能失去这个可以解救的机会。
五军佐正待开口,军亭的冷笑插进来:“除了我父亲,谁也不能代表东凡军方。”
凤鸣正有疑问:“怎么不见军令司大人?”
此问一出,军方众人顿时脸色沉重。军亭脸色发白,哼了一声,转头避开凤鸣目光。
鹿丹叹了口气:“军令司大人也染病了。”
凤鸣默然。这么说,恐怕一直没有露面的苍颜也没有逃过此劫。这位将军是东方军方对凤鸣最友善的,凤鸣难免有些伤感。
军亭懊恼道:“若不是邪光将军一时鲁莽,将抓来的北旗俘虏各军送去一个,东凡军营现在怎会乱成这样?”
烈儿心里却在暗喜,向容虎打个眼色。安排大量受感染的北旗人被俘原本是为了保证传染的效果,不料邪光分送俘虏,将传染源分散开来,更难截制瘟疫蔓延,不知不觉中倒是帮了西雷一个大忙。
而且审问俘虏时将领多数在场,染病的将领无法及时采取措施,情势更一发不可收拾,这场天花真是重创了整个军方系统。
凤鸣恰在这时,想起曾经横行欧洲的黑死病。他从没想到现代防疫天花技术的传授,会惹来这样一场浩劫。
那是多少人命啊。
他却无法责怪容恬。这确实是在目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唯一可以轻易取得胜利的方法,最妙的是,即使东凡军方大量死伤,也没有证据显示是凤鸣这方的过错,东凡人不会把仇恨发泄在暂时被关押在东凡王宫内的凤鸣身上。
如果容恬强行攻城,凤鸣说不定立即被人“喀嚓”一声,手起刀落,身首分家。
鹿丹打破宁静:“鸣王到底有何打算?”
“当然是向大家证明我没有说谎。”凤鸣潇洒笑道:“请国师和五军佐让开一条道来,让我们离开王宫,到染病的军营去转一圈,然后大家再坐下好好谈谈。”
军亭反对道:“我已经说过,除非你能在我面前证明你可解东凡此劫,否则休想活着离开王宫。”
烈儿怪笑道:“那就叫你们抬个病人过来,我们证明给你看。”
“不可!”鹿丹道:“大王就在宫内,怎能冒险将病人带进王宫?”
五军佐道:“可否请西雷王几名手下随我们同去军营看看生病的士兵?”
“一个也不可以放出王宫。”军亭命悬容恬之手,却毫不胆怯,扫西雷众人一眼,道:“这些人都是敌国西雷的精锐,个个身手高强,捍不怕死。在王宫中都能与我们斗个僵持局面,若让他们到了郊外,恐怕我们无法制住。要让他们逃走了,将来定成我东凡祸患。”
“我不会让手下分开。”容恬冷冷道:“要走就一起走。”毫无商量余地。
烈儿嚷道:“你们快商量好,要送病人过来也行,让我们一起去军营也行,反正我们鸣王是诚心向你们证明他有解救天花的能力的。”
“如果要再打一场,我们也不怕。”容虎在旁边沉声加上一句。
“军昭,”军亭朝人群中一名侍卫命道:“传我将令,立即带几名染病的士兵来这。”
那军昭是军家亲卫,自然以军亭命令为先,应了一声,转身欲走,眼前两道白光闪过,已被鹿丹两名心腹高手一左一右将剑架到他脖子上。
军亭看在眼里,怒道:“鹿丹,你不顾我军营中上万将士死活吗?”
鹿丹目光毫不退让,昂首道:“十三军佐难道就不顾大王的死活?”
“废话!大王不过是东凡王族中挑选出来统治国家的一个人,只要东凡王族一人尚存,不愁王位无人继承。东凡将士正在大量死伤,没有了保护王族的将士,东凡怎么抵挡敌人?”
鹿丹身边一名心腹高手似乎也同时兼任鹿丹的智囊,闻言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嘿嘿笑道:“十三军佐这就不对了。国师并没有说不救治东凡将士,只是说让西雷王众人到军营证明给我们看,不要让瘟疫传进王宫。十三军佐身为军令司之女,却在如此紧要关头因为情人的死而对鸣王心怀怨恨,一味阻挠鸣王出宫,实在不明智。”
他语气调侃,内里暧昧之意尽露,身边白盔士兵都嘿嘿轻笑起来。气得军亭浑身发抖,凌厉目光看向五军佐:“你身为军方将领,军务议厅被毁之辱未报,难道竟要轻放敌人出宫?”
五军佐心里也觉得军亭钻了牛角尖,碍于军青,不好当面反驳,只好恳切道:“十三军佐,瘟疫再继续蔓延,我东凡就要被毁了。比起这个来,军务议厅又算得了什么?为了我东凡将士和百姓的性命着想,不如让他们到军营一趟,如果鸣王没有说谎,那就真是神灵显灵,怜悯我东凡了。”
不少人暗暗点头。
军亭不为所动,沉声道:“父亲病倒时,令我暂代军令司之职,你不听我号令,是打算背叛吗?”
这是最严重的罪名,五军佐这方的人不禁气弱。
鹿丹却未将军亭看在眼里,唇角逸出冷笑,对己方人马淡淡下令:“谁敢乱来,立杀无赦。”
“谨遵国师之命!”白盔众人齐声应是。
无形的弦,在空气中越绷越紧。
北风凛冽。
浓烟渐渐散去,太阳露出笑脸看着大地,积雪上流淌的鲜血已经凝固,每一处触目惊心,让人不禁怀疑杀戮是否人类最大的天性。
亮闪闪的刀刃枪尖,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伤口犹在淌血,大战随时再度爆发。
容恬神情自若,与凤鸣并肩而站。身后,是目光炯炯有神的烈儿和散发强大杀气的容虎,再后一点,就是那批劫后余生,浑身沾满鲜血的西雷高手。
军方死伤惨重,为了躲避瘟疫,大批精锐人马已经移到都城郊外,以致王宫突然出事,无法抽调足够人手,否则容恬这区区上千兵马早就全军覆没。不过就算移出城外隔离,在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城里城外仍每天都有新的染病消息传出。
鹿丹却是三方中最早掌握形势的人,也只有他猜到容恬极有可能未死,使计诱杀容恬。可惜凤鸣识破地网,害他功亏一篑,现在还要不遗余力保护佩了无双剑的凤鸣。
一片死寂中,马蹄声忽起,蹄声急促慌乱,在默然的对峙中分外引人注意。
一骑远远驰来,马上青年身穿军家家卫服侍,骤见面前极诡异又极紧张的局势,来不及表示惊讶,嘶哑着喉咙问道:“十三军佐何在?”
“在前面。”
“在高台上。”
那人当即翻身下马,在一触即发的阵列中疾步穿行,经过白盔人马,再走入军方前沿,一路撞倒好几个侍卫,喘着粗气排开众人,一眼看见军亭被容恬的手下挟制,脚步猛然煞住。
军亭一见自家家卫赶来,已知不妙,色变道:“发生什么事?”
家卫悲容满面,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哽咽道:“军令司大人……大人他……去了……”勉强从齿间挤出这断断续续的话,手和双手都抵在染红的积雪上,浑身颤抖,痛苦得几乎蜷缩起来。
片刻,死一般的沉默笼罩每一个人。
“父亲!”军亭的尖利叫声,骤然划破万里晴空。
“大人……”五军佐目光呆滞,双膝跪倒,仰头看向无穷的天际,悲呼道:“军令司大人!”
身后一众将领侍卫,苍白着脸,全体默默跪倒。
军青去了。在东凡军方遭受有史以来最沉重打击的时候,军方最强的精神支柱,去了。
这是自己的错吗?凤鸣看着满地鲜血和跪倒痛哭的众人,无法抑制心底涌起的凄苍。一阵温暖从手上传来,原来是容恬默默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搓。
鹿丹和他的白盔亲兵站在外围,也一脸沉重。
军青去世,东凡大部分将领生死未卜,大量士兵死去。可以说,东凡的军力系统已经被毁灭了大半,即使成功解决西雷众人,也将无法面对一定会趁机侵略的北旗。
当初将凤鸣诱捕到东凡时,谁能想到这样的结果?
他这个国师,难道竟是害东凡覆灭的祸首?
东凡覆灭后,没有能力自保的大王又将经历怎样的凄凉?
他再坚强,也无法忍受猜测这种可能性时刀绞般的心痛。
坚定的视线,透过重重刃尖,落在凤鸣俊美的脸上。
“鸣王……”鹿丹迈步,孤身跨过西雷与东凡两阵间约一丈的空白地带,对上西雷众人的兵刃:“让我们单独谈谈。”脸色异常凝重。
凤鸣看向容恬。容恬思索片刻,点头道:“好。国师请过来。”
防守圈上出现一个小裂口,让鹿丹进去后,立即重新封闭起来。
容恬、凤鸣、鹿丹,三人走到石柱一边人少的角落。
容恬开门见山道:“现在的情势国师都看见了。东凡已经乱成一团,失去一个国家应有的防卫兵力,现在就算你活抓了凤鸣,或者杀了我,也无法保全你家大王。”
“一定有办法。”鹿丹轻道:“如果没有办法,西雷王怎会让我进来商谈?”
容恬深深打量鹿丹片刻,由衷叹道:“国师真乃有惊天智慧之人,深有胆略,叫容恬怎能不佩服?”
两人似乎已经达成某种初步的默契,眼中逸出尊敬与笑意。
凤鸣睁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们。
“西雷王过奖了,鹿丹虽有满腹心计,却徒为东凡惹来弥天大祸。可见冥冥中自有神灵安排,鸣王确实是福泽深厚的贵人。”鹿丹露出肃容,沉声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东凡在军事方面受西雷的保护,我家大王依然享有从前的一切权利,所有敢在东凡境内不遵我家大王号令者,西雷王需想办法除掉。”
凤鸣蹙眉道:“国师到底在说什么?可否明白一点?”
容恬柔声解释:“国师的意思,是东凡即将成为我西雷的属国。”
“什么?”凤鸣失声惊叫。
他们不是被困王宫,就快被人乱剑砍死了吗?怎么鹿丹竟在这个时候提出东凡归顺的事?
难道他被军青的死刺激得失去理智?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容恬笑道:“国师最高的目标,就是要保护东凡王。现在除了国师本人外,只有你我最能保护东凡王的安全。国师不将东凡交给我们,难道交给即将由军亭掌握的军方系统?军亭那么恨你,恐怕等局势稍稳,会立即废掉和你配了同一对无双剑的东凡王。军方早与国师敌对,就算军方系统将来不由军亭掌握,恐怕别的将领因为国师的关系,也不会对大王忠心耿耿。”
鹿丹脸不改色,凝视凤鸣,温言道:“我信任的其实是鸣王,鹿丹在世上除了大王已别无牵挂,鸣王一定会好好保护我家大王。”
凤鸣暗道:你相信的其实是那把无双剑吧。为了我,容恬怎么样也不敢伤害你家大王的小命。
不过鹿丹之深情,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之际,又不禁感动。
“国师不会后悔吗?”凤鸣轻道:“以一个国家的命运换取一人的安危,卖国的骂名即使千百年也会紧随国师。”
容恬宠溺地瞅他一眼,笑道:“你想得不够国师深远。东凡军方体系已经元气大伤,没有我西雷庞大的军力插手,北旗国的兵马随时出动,万一东凡被北旗侵占,东凡王的下场就更加凄惨了。以东凡现在的形势,灭亡已是必然,国师不过是减少了屠杀而已。”
“这就是多国纷争的残酷之处了吧?可见再有本事,也无法一人力挽狂澜。”凤鸣细细咀嚼容恬的话,轻声感叹。
鹿丹默然,良久方无力地叹息:“鸣王总算明白鹿丹曾言及的大势了。东凡已经陷进急流,敌人纷纷杀上船来,我能做的,只是选择一个值得信任的舵手,将船交予他,希望大船能不覆灭,船上的人能保留一条性命。至于此船今后属于谁,非我所能决定。”眼中隐隐闪动泪光,勉强收敛悲态,沉声问:“时间不多,军方那边尚要解决。西雷王请给我一个答复。”
容恬当机立断道:“我保证将在东凡归顺后努力阻止瘟疫的蔓延,好好对待东凡百姓,给予东凡王安逸的生活,保护他的生命。但王权必须收回,否则怎算归顺?”
鹿丹摇头道:“不行。大王多年来一直是东凡最尊贵的人,现在骤然让他成为一个普通的富人,简直就是一种羞辱。其他王族我可以不管,但在大王有生之年,绝对要居于高位,权势在手,不受他人一丝委屈。”
凤鸣听得目瞪口呆。
难道鹿丹千里迢迢诱骗他到东凡,铲除祭师院,对付军方,耗尽种种心力以致命不久矣,竟只是为了让东凡王不受他人一丝委屈?
容恬抿起薄唇,显出强大的王者意志:“财富可商量,但王权绝不可留。除了我,无人可保护失去国师的东凡王,国师考虑清楚。”
“不,不能让大王受任何委屈。”鹿丹闭目冥思,脸上掠过一丝决断,睁眼盯着容恬,:“西雷王若不答应,你们将无一人生离此地。”
凤鸣不认同他的威胁:“国师不要忘记,我们还掌握着天花的秘密,现在就算国师下令杀死我们,军方为了他们的将士着想,未必会动手。”
“至于军亭,她年纪太轻,在这个关头,不一定能指挥得动所有军方的人。”容恬淡淡指出。
“鸣王是这样认为吗?”鹿丹神情笃定,淡然反问:“现在军方悲痛哀绝,如果这个时候让他们知道天花实际上是西雷的毒计,鸣王认为那些染病将士的死活能否压得住众人失去军令司的怒火呢?”
如果当真如此,西雷众人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斩成肉泥。
凤鸣和容恬暗暗吃惊,迅速交换一个眼神。
“你没有证据。”
“就象鹿丹凭空推测出西雷王未死一样,这样的事何需证据?只要戳出一个疑点,就能洞悉全局。西雷王决定该怎么做没有?”
“国师竟不顾惜东凡王?”容恬问。
鹿丹凄然,淡淡道:“若不能保证他不受人欺辱,还不如让他随我一道死去。”
凤鸣心下恻然,捏得容恬的手死紧。
容恬沉默。
时间不多,假如要平安解决此事,就要给鹿丹充裕的时间解决东凡军方。
“好,我答应你。”容恬咬牙,眼里透出坚毅:“只要东凡王一日在世,便一日享有他现在拥有的所有特权。但在他死后,王族其他人不得继承王权,东凡将正式成为西雷的一份子。”
鹿丹看向容恬,探究片刻后,才欣然道:“西雷王必不会毁弃这份在鸣王面前许下的诺言。”伸出瘦削的手掌。
空中连击三掌,盟约已成。
“国师且慢走,”凤鸣叫住鹿丹,前行一步,低声问:“国师上次说我身体虚弱,要以国师剩余性命来挽救的事……”
“大王已经佩上无双剑,鸣王还在怀疑鹿丹的诚意吗?”鹿丹道:“昏睡七日后,鸣王难道不觉得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如此血战,若在从前,鸣王恐怕早倒下了。”复杂地看凤鸣一眼,退出西雷的防卫圈,回到自己的阵营去了。
凤鸣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揣摩鹿丹话中用意。
容恬站到他身边,欣慰笑道:“此人真是奇才,东凡王不知多大福气,才能碰上这么一个人。
“先不要笑得太早。”凤鸣略怀愁虑:“东凡并不是鹿丹一个人说了算的。他未必能说服军方。”
“何必说服军方?”容恬给他一个“你真傻得可爱”的眼神,笃定道:“以鹿丹的本事,对付一个失去军青又受到重创的军方一点也不难。”
交谈见,鹿丹已经回到东方阵营内,对脸上挂着泪痕的五军佐沉声道:“现在是东凡的生死关头,瘟疫横行,唯一知道如何解救天花病毒的鸣王就在眼前,军令司之位空悬,而十三军佐对鸣王素有成见。国家存亡之际,五军佐是以东凡上万将士和无数百姓的性命为先,还是以军家一个家族的利益为先?”
五军佐沉默片刻,扫被缚在西雷阵营中悲泣万分的军亭一样,压低声音道:“你要阻止十三军佐登上军令司之位?”
军令司之位世代由军家嫡系继承,这个传统已经有上百年历史。
“不错。”鹿丹深深看入五军佐眼眸深处,一字一顿道:“无数生灵的命运,就在五军佐一念之间。是做东凡的救星,还是做军家的走狗,就看五军佐如何选择。”
五军佐复杂的目光,看向刚刚承受丧父之痛的军亭。
将领们对军家的忠诚根深蒂固,但看着自己亲自修炼出来的优秀将士一批一批地倒下,哪个将军能不心疼?
“你要我怎样做?”带着寒气的字从齿间一个一个挤出来。
鹿丹的声音柔和得象奏给神灵倾听的神曲:“带走军亭,暂时囚禁。从鸣王身上套问出天花的秘密后,再将军亭放出。至于军令司之位,她并非合适人选,五军佐领兵多年,资格深厚,何去代替军青大人完成遗愿?”
五军佐方正的脸毫无表情,沉声道:“我会暂时囚禁军亭,但军令司的位置不能轻易决定,东凡尚有几名军佐级将领正在养病,也许日后可以康复。军令司由谁担当,日后再论。”
“如此更好。”鹿丹退开,静静站回自己人马一方。
容恬的声音适时响起:“到底是战是和,各位商量好了没有?”
军亭正哭得伤心,闻言猛然抬头,咬牙道:“战!”
林荫当日因为怨恨凤鸣和太后指出北旗伏兵,曾对她说过凤鸣是不祥之人,一出现就毁了圣湖,一定还会为东凡带来更大灾难。她现在失去林荫又失去父亲,旗下将士成千人死去,怒火滔天中,这些帐一股脑算到凤鸣头上。
“慢!”五军佐终于开腔:“徒然厮杀无益。解决天花的肆虐才是最重要的。请鸣王先将十三军佐放了,表示一下诚意。”
凤鸣知道鹿丹已经做了功夫,当然也懂顺应时势,点头道:“我们对十三军佐本无恶意,容恬也只是为了救我而闯入东凡王宫。如果五军佐也有诚意,我们不但可以立即释放十三军佐,还愿意派出十名精锐,随你们到染上天花的军营中与染病的士兵接触,向你们证明我们确实知道如何使人不感染天花的方法。”
东凡阵营轻哗。
这样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鹿丹趁机道:“这样吧,先请鸣王释放十三军佐和派出证明的人,至于鸣王和西雷王等,请暂时移动到鸣王暂住的宫殿里等候消息。”
“也好。”
烈儿掏出匕首,割断军亭背后的绳索。军亭双手一得自由,立即反手竖掌朝烈儿腕间斩去,欲夺烈儿手中匕首。
烈儿虽模样娇柔,却是容恬身边两大侍卫之一,怎轮到军亭乱来,手腕一翻,匕首铁柄已在军亭虎口狠狠敲了一记。
军亭吃疼,闷哼一声,转身飞扑,指尖直向五步外的凤鸣眼睛戳去。
众人惊叫。
“鸣王小心!”
“十三军佐……”
一股大力从身侧涌来,军亭去势顿时中断,身不由己被推下高台。是容虎赶来了。
“十三军佐!”
“十三军佐请莫冲动!”
军方数人冲前将她扶住。
凤鸣被军亭疯子般的行为吓了一跳,挨得容恬更紧。烈儿拍拍容虎肩膀,低声笑道:“女人你也敢打,小心我回去告诉秋篮。”
容虎淡淡道:“你敢离间我和秋篮,我就找你的永逸算帐。”
烈儿哼哼两声,闭嘴乖乖回到凤鸣身边站好了。
军亭挣扎着站起来,喝道:“不要管我,我要这些辱我东凡的人偿命。”她一腹怨气无可发泄,居然硬把矛头对准凤鸣。
凤鸣眼神无辜地看着她。
容恬不作声,心道:女人的直觉都很厉害。这军亭已经不知不觉嗅到里面阴谋的味道,隐约明白我们就是祸首,只是头脑尚未清醒,不能将事情连成一串加以分析。稍予时间,她将象鹿丹一样猜到里面的玄虚,必须要在此之前除掉她才行。
移动目光,找到对面人群中的鹿丹。
鹿丹竟似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颌首。
容恬发出一声长叹。
“怎么了?”凤鸣在一旁问。
“没什么,只是叹息西雷之大,竟找不到一个鹿丹这般的人才。”
那边已有两三人接到五军佐示意,向前阻拦军亭。不过军青余威仍在,众人都畏手畏脚,不敢将军亭怎样。
“请十三军佐以大局为重。”五军佐道:“十三军佐悲伤过度,情绪激动,这里的事情,不如交给我们处理。”
军亭被己方人马围住,心生警惕,瞪视五军佐道:“你想对我无理?”
五军佐看看左右,咬牙道:“不敢。只是十三军佐太过激动,请十三军佐先下去休息一会。”
使个眼色,第五军的几位低级将领,将军亭缓缓围住。
军亭看清形势,反而镇定下来,冷笑道:“你要背叛军家?”看向一片银晃晃的盔甲,目光从每个将领和侍卫的脸上划过,“你们要眼看着叛徒行凶吗?父亲尸骨未寒,军家的威严就消逝了吗?”喊到后面,力竭声嘶,泪痕满面。
脚步声踏着令人心脏停顿的缓慢节奏响起。
肃静的面容下,所有忠于军家的军方人马朝五军佐逼近。
五军佐看看众人和身边数名心腹,惨笑道:“如果你们觉得十三军佐的作为是对的,如果你们觉得截止天花的传染,拯救我们的将士并不重要,那就拔出你们的剑,杀了我吧。”
缓缓逼近的人圈,停止了动作。
甚至连领头的几名属于军家的侍卫,都无法直视五军佐的眼睛。
鹿丹的声音在这时传了过来:“天花正在继续传染,我们不要再拖延。请将十三军佐暂时软禁,待她冷静下来再说。鸣王和西雷王请动身,暂歇于鸣王的宫殿。我代大王发布王令,军方一切暂由五军佐掌管,至于军令司之位由谁继承,我们会很快召集所有将领开会推举。”
军令司这样重要的职位并不能由大王独自决定,这也是东凡这个有着“民主”习惯的国家的一大特色。
容恬有天花的秘密在手,又于鹿丹达成约定,不怕军方搞鬼,点了十名亲信,让他们随东凡侍卫去军营证明。
五军佐吩咐身边的副将道:“你领一半人马,看守鸣王和西雷王,将他们进驻的宫殿团团围守。”自领另一半人马,押送容恬的十名亲信入军营。
这边,容恬率领的人马围成一个圆形,剑刃一致向外,中间护着容恬凤鸣等,缓缓从高台上移动下来。
鹿丹和军方的两派人马,小心翼翼将他们包围成一圈,跟随他们移动,以免他们趁机突围逃去。
日光下,人群组成三个漂亮的同心圆。中间是容恬和凤鸣,外面一圈是黑服的西雷众人,再外面一圈是军方的银色盔甲,最外面一圈是鹿丹的白色盔甲。若在远处的山头从高望下来,真是好看煞人,谁又知道里面的凶险。
同心圆慢慢移动,终于到达凤鸣居住的宫殿。容恬打个眼色,容虎守住大门,烈儿领数十人进去绕了一圈,出来道:“里面是空的,一个伏兵也没有。”
西雷众人依次进去,大半人留守在门边和围墙上,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殿外自然也是守卫重重,严防他们逃跑。
进了宫殿,凤鸣总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端起桌上一杯冷茶就往嘴里灌。
烈儿一把夺了过去,捣鼓半天,才将茶水递回给凤鸣,禀道:“没有下毒,可以喝。”
容恬走过来,在凤鸣鼻子上捏了一把,显然怪他没有防备之心。
“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古怪?”凤鸣闷声低头。
容虎匆匆从里面走出来:“我已经巡查了两遍,奸细所说的这宫中的两条小型地道都是空的,没有被人用过的迹象,不过保险起见,我已经命人将入口都封了,还留了两个人在那里看守。”
凤鸣打个哈欠,看看天色:“原来还是上午,嘿,好惊险的一个上午。”忽想起一事,变了脸色,指着容恬的鼻子狠狠道:“下次你再玩什么牺牲自己的把戏,我一定不原谅你!这次要不是我阴差阳错地跑回来,你就成了一块大王肉饼了。”说到这里,更加后怕起来,心有余悸地揉着心房,眼中泪光涟涟。
容恬早料到会挨骂,只是没想到凤鸣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骂人,默默挨着他坐下。
烈儿最为机灵,挥手叫众人退下,和容虎一同出了厅门,道:“你守着这里,我领人看看防守有没有破绽。”斗志昂扬地去了。
客厅中,凤鸣血战中的诸般情绪终于得到发泄的渠道。
“为什么明知有可能是计也要闯宫?”
“为什么明知无全身而退的把握还要冒险?”
“为什么要用天花病毒害人?”
“为什么扔下我,自己逞英雄突袭军务议厅?”
“……”
容恬将他搂在怀中,轻声道:“你竟不知道原因吗?”
“你太傻了。”凤鸣咬住下唇:“你是大王,怎么可以这样胡来?”
“我是大王,当然可以胡来。”
“你……你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目光远大的容恬吗?”
“如果你在身边,我当然是运筹帷幄,目光远大的容恬。”容恬叹道:“要看不见你在眼前,我就只是凤鸣的容恬而已。”
只要有一丝不辜负你的可能,即使傻瓜才会做的自杀行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做。
生生死死,不过如此。
凤鸣心窝象被暖水浸过一样温暖,哀叹一声,挨进容恬怀中,久久没有言语。
“太后……她知道你进宫来自杀吗?”
容恬溺爱地笑道:“太后只知道,鸣王要是死了,她的儿子八成也不要活了。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一拼。母亲总是扭不过固执的儿子的。”
凤鸣心下感动,不仅责怪道:“她老人家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你怎么可以让她冒险潜伏进来,万一被发现那可怎么办?”
容恬喊屈道:“你说我会让太后这样冒险吗?是太后提出若用天花对付东凡,一定要东凡的士兵越集中越好,这样震慑效果才最好,才真的可以兵不刃血取得我统一大计中的第一个战利品。她坚持潜伏入宫,说只有她才有足够本事使东凡军方发疯似的调令大部分人马立即在都城集中。你说一个孝顺的儿子遇上一个固执的娘时有什么办法?不过也确实象她老人家所说的一样,在我们里外配合下,东凡军方被使唤得团团转。”
凤鸣目瞪口呆。
能生出容恬这种儿子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容恬伸手帮凤鸣揉眉心道:“不要再皱着眉心。有我在你身边,一切危机都会被化解。就象今天,明明已到绝境,居然变成这个样子。看来我们回到西雷后一定要好好酬谢天神。举办一个九天九夜的酬神仪式,你看好不好?”
“真奇怪,好像你一定也不担心西雷的事。”凤鸣狐疑地看着容恬:“西雷王似乎忘记了,你的王位现在已经丢掉了。”
“鸣王对我的信心居然还不如鹿丹。”容恬啧啧道:“鹿丹一见我活着,就知道瞳儿大势已去。如果他不对我夺回王位深具信心,怎肯和我达成盟约?”
“不对,一定有什么瞒着我。”凤鸣瞪着容恬,似一只发现猎物的小虎般锲而不舍。
容恬和他对视片刻,哑然失笑,摩娑他的脸蛋,发出充满磁性的低沉笑声:“不让瞳儿表现一下他的本事,那些暗地里对我有不忠之心的大臣们怎么会露出马脚呢?要征讨天下,必须先稳定内部,我正好借这次机会,扫除身边的所有隐患。”
凤鸣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在打小算盘,不过你真有把握轻易收复王位?”
容恬看向凤鸣,似笑非笑道:“鸣王对我的信心居然还比不上我的敌人对我的信心,是不是该接受一下惩罚。”
凤鸣看见他眼中暧昧神色,浑身一阵发热,心跳加速,带着点惊惶道:“东凡的刀口还架在脖子上,你竟想这些东西。”
“何惧之有?我相信鹿丹这次的诚意。”
“先等鹿丹对付了那些军方将领再说吧。”
容恬晒到:“现在人心惶惶,军方全部乱了,只要将残存的将领一并解决,要控制剩下的士兵一点也不难。”
凤鸣认真想了想,还是摇头:“军方势力根深蒂固,烂船还有三分钉。鹿丹手上的实力要仓促间暗杀所有高级将领,就算他们个个都病倒了躺在床上,也并不容易。”
容恬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鸣王似乎忘了,我的母亲大人现在正统率着四千真真正正绝不怕死的,万中选一的西雷高手,藏在王宫之外呢。”
凤鸣愕然:“若到这个时候还不见我们出宫,太后岂不以为我们已经全部被杀,正伤心欲绝。”
“以母后的性格,伤心欲绝之前,她会利用手上一切资本为我们报仇。”
“报仇?”
容恬朝凤鸣挤挤眼睛:“刺杀平昔内所有的高级将领。”
凤鸣猛跳起来道:“糟糕,万一太后丧子心疼,不顾自身地乱闯军方重地报仇,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母后才不会如此。她一定会好好杀戮一番,然后保全自身,回到西雷,动用我们多年暗藏的力量,为她亲生儿子的光荣,杀死瞳儿,重夺西雷王位。”容恬凝视远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敬佩和仰慕:“这才是我西雷王容恬的母后,西雷最尊贵的女人。”
凤鸣心脏遭受连番刺激,砰砰作响,愣愣看着容恬,呻吟道:“我快晕倒了,我身边的都是战争狂人。”
容恬见他娇痴之态,忍不住低头狠狠吻在他唇上。
珠帘掀动的声音响起,烈儿疾步走进来,正巧看见凤鸣象被人踩到尾巴的兔子一样猛然挣脱容恬的怀抱,脸红红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请大王和鸣王恕罪,我不是故意来打搅的,只是报告一下,殿外东凡军尚无异动。”
凤鸣脸皮还是不够容恬厚,在烈儿玩味的目光下手足无措,找个话题问道:“你的永殷太子呢?怎么肯放你来送死?”
烈儿笑道:“永逸为了我的事惹恼了永殷王,加上二王子和三王子的挑唆,现在已经当不成太子了,不过还是王子身份,吃喝玩乐不会缺钱花。他根本不知道我进了王宫,要让他知道,那还不闹翻天?太子位嘛……应该已经落到永殷的二王子身上了吧。”
凤鸣没想到烈儿的手段如此厉害,略微愕然。
容恬解释:“永殷的二王子与瞳儿私交较好,瞳儿登基,他第一个送了贺礼过去。”
烈儿露出贼笑:“日后西雷起兵讨伐他国,象同国这种多年的敌国也就算了,但永殷一直和西雷关系友好,又是盟国,没有借口还真难以下手。偏偏永殷就在西雷隔壁,将来若不攻占永殷,西雷无法扩展。呵呵,这下瞳家小贼可帮大王解决了大问题了――他们永殷的太子送贺礼给西雷的篡位反贼,大王日后夺回王位,出兵攻打他们也是应该的。”
凤鸣这才明白,容恬这个王位丢得大有文章。
容恬的心思却在别的上面。他才亲到凤鸣的嘴边就被烈儿进来捣了局,正寻思着怎样再抓住凤鸣亲热一番,对碍眼的烈儿咳嗽一声。
烈儿最知他心意,顿时领会,挤眉弄眼道:“大王若没有指示,属下继续巡查去了。”一溜烟跑开,遇到守在厅门的容虎,大声道:“大哥你猜错了,他们衣服都还在身上,根本没完事。打赌的银子记得回去给我。”笑着走了。
凤鸣隔帘把烈儿的话听个清楚,羞得几乎想钻到桌底去,被容恬一把拉住。
容恬痛心道:“我们的动作竟比属下估计的要迟钝,这是何等耻辱?不行,要加快速度才行。”
凤鸣翻个老大的白眼,见他身上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还依稀渗着血,实在舍不得给他两拳,只好软语道:“你浑身都是伤,好好休息一会吧。”主动送上两个亲吻,又道:“天气好冷,你就这样抱着我。”
容恬想他想得极苦,怎忍心违背他的心意,遵命而行,将凤鸣抱得紧紧。
凤鸣腾出手,细细抚摸容恬俊脸,短短数十日,竟消瘦不少。
这些日子总在暗中气恼容恬,怪他将自己留在鹿丹手上不闻不问,还诈死惹人担心。现在想想,容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瞳儿打了一仗不说,回西雷救出太后,再日夜兼程赶赴东凡,千里迢迢弄来天花病毒,又要派人刺探北旗军情,又要做好诸般假冒北旗伏兵的布置,又要顾及其他小国例如永殷的形势,最后在快成功的时候,又被鹿丹一计使出,被迫在条件尚未成熟的情况下硬闯王宫 ,浴血奋战一场,如此操劳,恐怕连铁人也熬不住,真是难为这位西雷王。
容恬熟悉的气息近在鼻尖,凤鸣静静凝视梦中见过百回的轮廓,依稀象活在最美的梦里似的,露出恍惚的笑容。
容恬温柔地看着他道:“傻笑什么?你眼中迷迷糊糊的,是不是想睡觉?”
凤鸣摇头,深深望着容恬,轻声道:“我怎么舍得闭上眼睛?”
两人都觉得象被冬天的阳光融化似的,丝毫不觉寒冷,搂得更紧,希望一辈子也不用分开,就这样静静呆着就好。
时间无声流逝,殿外剑拔弩张的危势已被抛之脑后。
太阳在他们彼此的凝视中匆匆奔跑,从天空正中跑到西边,不小心嗅到空气中远远传来的甜味,羞红了整张圆脸。
平静终于被打破。
容虎疾步走了进来,道:“外面的守兵忽然退开,鹿丹国师来了。”
容恬默然片刻,虎目中逸出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敬畏:“好快的手脚,他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付了军方。”
鹿丹匆匆入内,脸色带着不寻常的红晕,一见凤鸣便道:“天花的传染忽然厉害起来,军方将领竟全部染病,更可怕的是,北旗国的数千高手居然趁乱潜入各将军府,刺杀了大量将领,现在军方已经全部乱套了。大王下了王令,命我全权接管东凡各军,事情大致上已经妥当,只需鸣王登高一呼。”
容恬琢磨,所谓军方将领全部染病当然是谎话,大概一小半被太后收拾了,另外一大半被鹿丹用召开紧急军务会议的名目一网打尽了。鹿丹下手,料想不会再有活口。
凤鸣惊道:“那十三军佐和苍颜将军呢?”
“苍颜将军两天前就已经病死了。”鹿丹淡淡道:“十三军佐也早已染病,刚刚发作身亡。”
凤鸣一听,便明白军亭也已遭了毒手,虽知她若执掌军权定不会放过自己,但想起自己刚刚参与军务时两人初打交道的情景,不禁黯然,沉默片刻,勉强振作道:“国师要我登高一呼?”
“对,只要鸣王出面,便可赢取东凡人心。”
日落,夜幕降临,近日被死神笼罩的东凡都城平昔,忽然多了一点诡异的生气。
大量绚丽的烟花在城头点燃,五彩光芒照亮星空,平日只在贵族身边当差的王宫侍者穿越大街小巷,传达东凡王的王令――所有东凡百姓,都聚集到城头下。
因为给东凡带来无数死亡的瘟疫,终于有了遏制的方法。
“神的使者到了!”
“对付瘟疫的方法有了!”
被瘟疫震慑得心惊胆战的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带着怀疑、紧张的期待和兴奋,他们战战兢兢走出多日不敢迈出的家门,聚集到城头。
数百个大灯笼照耀下,出现在城头上衣着光鲜的人,有他们的大王,国师鹿丹,几位忽然被提拔上来参与军务的低级将领,还有两个他们不认识,但都听过其威名的人――西雷王容恬,鸣王凤鸣。
凤鸣对着脚下黑沉沉的人群,对着那些带着求生渴望的眼神,公布了一个对这个世界将发生重大影响的秘密――对付天花的牛痘。
“天花是一个恶性病毒,这种病毒很容易扩展传染,死亡率很高,尤其对于很少发生瘟疫的国家,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被十一国传颂的鸣王在城头上迎风而立,侃侃而谈:“在西雷也曾经发生过天花,大量的无辜百姓死去,我西雷王容恬祈求神灵垂怜,终于感动神灵,赐予预防天花的方法。今天,在神灵的昭示下,我们赶到东凡,为东凡驱逐可怕的天花。”容恬站在他身旁,看他顾盼生辉,光彩照人,欣慰而笑。
“方法其实很简单,养牛的牧民身上常会长一种叫牛痘的东西,那是从牛的身上被传染的。这种牛痘的病毒,与天花的病毒同源,但对人体造成的危害却相当小,不会致命。只要人感染了牛痘,就会生成对牛痘这类病毒的免疫力,碰上天花也不会再被感染。”
凤鸣看看身边众人露出迷茫表情,知道他们对病毒免疫力这些新名词不能接受,索性直接说具体实施方法:“把患上牛痘的病人身上的痘脓取出,在你们的胳膊上划一道浅浅的刀口,将脓挤进去,然后包扎,几天后,你们的胳膊上就会长出一颗牛痘,从此以后,就再不用畏惧天花了。”
东凡百姓一阵骚动。
他们见识多天花的可怕,对痘充满了恐惧,现在要在自己好好的胳膊上挤入这种东西,那不是送死吗?
鹿丹扬声道:“不相信的人,尽可以到城郊外专门隔离病患的军营去看。鸣王从西雷带来的众人使用了这个方法,个个都不再畏惧天花,他们正在军营里照顾病患。”
“去看看!亲眼去看看神迹吧!”
“选几个人,去看看鸣王有没有说谎!”
几名年轻力壮,胆子比较大的百姓被众人推选出来去军营查看情况,王宫侍卫立即送上几匹骏马,打开城门,让他们骑马出城。
接下来,是冗长的,饱含着期待的沉默。
凤鸣压低声音问身边的容恬:“如果他们日后知道这只是预防的方法,已经感染上的病患未必可以救回来,是否会造反?”
容恬失笑道:“能预防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至少不用担心健康的家人染上。他们知道牛痘的功效是真的,只会从此把你当成真的神灵来崇拜。”
马蹄声想起,所有人的视线投射到远处黑暗中那模糊的身影上。
影子越来越大,赶去军营的几个百姓代表满头大汗地疯狂策马而回,一下马就跪倒在地上,带头的一个年轻男子发狂似的大呼道:“他们真的不怕瘟疫,他们扶着生病的病人,为他们抹身,喂他们吃饭,我远远在军营边缘上仔细看了,天啊!他们真的不怕染上瘟疫!神灵啊,你终于显灵了!我终于可以将我逃出平昔的家人叫回来了!”
“神灵啊!”
“您终于怜悯我东凡了。”
“我们可以上街出门了,孩子们可以回家了!”
上万哭喊着的东凡百姓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感激神灵的慈悲。
自从瘟疫出现后一直被鹿丹严密保护的东凡王终于开腔:“我东凡的子民们,这是神灵的旨意,神灵派来西雷王和鸣王来救我们,是为了让我们学会感激。从今天开始,东凡就是西雷的属国!西雷鸣王受到神灵的宠爱,是神灵给我们的指引,有他的照料,这片大地将更加富强,我们每个人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再忍受饥饿和痛苦!”
这番演讲是凤鸣从宗教频道抄袭下来的,不过这个时代也没什么版权,只要能激励人心就好。
东凡王只听鹿丹一人的话,这篇东西当然是鹿丹叫他背的。
“这是神灵的指引。”
“鸣王受到神灵的宠爱。”
“那些祭师们就是因为企图伤害鸣王,才被神灵惩罚,害我们失去美丽的圣湖的。”
“可是东凡难道就成了西雷的……”微弱的理智的声音,被刚刚获得重生般欣喜的疯狂淹没。
鹿丹早安排好的数百个安插在百姓中的心腹不失时机地高喊起来:“我们听大王的!西雷万岁!鸣王万岁!神灵会保佑我们!”
“神灵会保佑我们的!”
“跟随鸣王,我们就能受到神灵的垂爱!”
“万岁!鸣王万岁!西雷万岁!”
脚下的民众,被挑唆得爆发出一阵阵疯狂的吼叫。
“鸣王万岁!跟随鸣王!”
“西雷万岁!”
凤鸣咋舌,低声道:“到底东凡现在归谁了?你才是大王呀。”
“当然归你。”容恬发出低沉的笑声:“东凡是你的,而你是我的。”
东凡离西雷毕竟太远,用武力更换统治者毫无疑问困难巨大,用精神崇拜的方式来统治,是最实惠的方法。
十一国中,有谁比鸣王更适合当神灵的代言人呢?
连容恬也差点相信自己的心上人是天上下来的,否则怎会如此完美。
“鸣王万岁!西雷王万岁!”
容恬与鹿丹交换一个眼神,迈出一步,让城下所有人看清楚他的身形相貌,用震住全场的豪迈语气大声道:“我就是西雷王容恬,从今天开始,东凡将成为西雷的属国。我保证,在我的眼中,东凡子民与西雷子民同等宝贵,我会给你们公平、安定和富足的生活,假如谁敢侵犯东凡,那他就是我的敌人。我也保证,东凡王在东凡的地位依然尊贵,他享有原本的一切王权,在这片土地上,无人能凌驾于东凡王之上,即使我与鸣王,也不能对东凡王无力。但此任东凡王死后,其他东凡王族的人不能再继承王位,东凡王位从此消失,那个时候,东凡将正式成为我西雷的一份子。”
凤鸣抓紧机会发挥他的魅力,也跨前一步,站得与容恬并肩,朗声道:“西雷王要给你们公平、安定和富足的生活,东凡的百姓们,你们愿意吗?”
城下气氛已趋爆发的火山般灼热,无数人放声高喊:“愿意!愿意!”
“愿意!愿意!”
其中少不了鹿丹的心腹在推波助澜。
鹿丹得到容恬在众人前许下的承诺,露出满意表情。转过头去,柔美的目光一点不漏,全部倾泻在东凡王一人身上,轻声问:“我让大王失去了东凡,大王恨我吗?”
东凡王看看脚下的百姓,凝视鹿丹道:“国师何出此言,没有了国师,我就没有了一切。即使没有西雷容恬,东凡又能在我手上保住多久?这江山与百姓,在我眼里,比不上你一个笑容。国师,你再对我笑一次好吗?”
鹿丹心中悲凉,露出灿若艳阳般的笑容。他正握着东凡王的手,察觉心上人的手冷冰冰,颤个不停。
当夜平昔不曾平静过片刻。
太后得知消息赶来城下,远远看见儿子和凤鸣在城头上威风凛凛,猜到事情过程的八九分,又是激动又是好气,亏她一怒之下完全丧失堂堂太后仪态,淌着眼泪下令刺杀所有可以刺杀的东凡将领。
现在大势已定,她不想和鹿丹尴尬地碰面,暗中派人通知容虎她到了城下。
容恬下面的人,一秒钟也不耽搁,立即开始取牛痘脓浆,为东凡人种牛痘的工作。
凤鸣暗问:“你从哪里弄来牛痘浓浆?”
烈儿多嘴答道:“大王从西雷过来时已经想好用什么计策对付东凡,怎会不准备好牛痘浓浆?我们抓到北旗兵,一半放了天花,一半种了牛痘,那种了牛痘的一半现在身上正长着牛痘,一个个捆成粽子放在秘密的地方呢。取他们身上的脓浆就行了。”
凤鸣始终不习惯这么残忍的手段,摇头皱眉。
容恬冷哼道:“烈儿,凤鸣和我的私语,你好像句句听得清楚。”
“烈儿不敢。”烈儿缩缩脖子,后退两步。
子时过后,众人筋疲力尽回到王宫,容虎已经得知太后及四千高手的下落。刺杀众将领的行动大获成功,不过伤亡惨重,几乎死了八百多人。这些都是容恬花最多心血暗中培植的死士,死一个都让人心疼。
太后扮成一个低级将领藏在军中,容虎领了这三千多人马随同进宫护卫。容恬已俨然成为东凡未来的主宰,没人能反对他的人马随身护卫。
这里毕竟不是西雷王宫,说什么也要小心一点。
凤鸣累得浑身骨头发疼,正打算和容恬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鹿丹却派人来告,半个时辰后东凡王将亲自过来,递交正式的归顺文书。
凤鸣不解道:“难道不能等到明天?”
容恬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答允了。
两人沐浴后换了正式的服饰,坐在客厅里等待东凡王和鹿丹。鹿丹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对容恬并未再作防范,到了门外,将所有心腹侍卫留在外面,和东凡王两人一起入内。
凤鸣从未见过正式的政治场合,紧张道:“就在这个小宫殿里面,会不会很不正式?有什么程序吗?有什么特定的规矩吗?”
容恬安抚道:“鹿丹就是为了不让东凡王难受,才特意选择在这个小宫殿里,快快把事情做完。军方势力已经拔除,鹿丹已经和我们达成盟约,东凡王又当众宣布归顺,现在不过是门面功夫,在纸条上签个名就行了。”
凤鸣这才点点头。
只听容虎庄严通报道:“启禀大王,东凡大王到。”
珠帘晃动,东凡王穿着隆重的东凡大王服饰,头顶象征东凡王权的坠珠王冠,出现在他们面前。方正的脸上没有表情,眸中似空荡荡无一物,又似所有精髓隐藏在最深最深的地方。他双手持一份明黄色的文书,踏入客厅一步,忽然停住,缓缓回头。
鹿丹隔帘叹道:“我在外面等待大王就是。从此以后,大王有很多事情都要一个人做了。” 任由心上人独自面对容恬和凤鸣,狠着心肠,在厅外一张观景椅上端坐下来。
凤鸣看着东凡王空洞的眼神,反觉不忍,站起来柔声道:“大王请坐。”
三人坐下,凤鸣恳切地道:“容恬已经答应过国师,东凡虽归顺,但大王的地位不变,仍是东凡最尊贵的人。大王放心,我们会好好对待大王和大王的族人。”
东凡王似稍有意动,感激地看了凤鸣一眼,低声道:“多谢鸣王。国师不会看错人的。”
容恬注意看他腰间,果然悬挂着无双剑。
就是这把挂得不合时宜的无双剑,迫使爱东凡王如命的鹿丹不惜让容恬拥有东凡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沉默的气流在客厅中回旋,明黄色的丝帛在长桌上慢慢展开。
凤鸣屏住呼吸。不管这个仪式多么简单,这一刻将永远记载在历史上,标识着一个国家的强盛,一个国家的湮没。
容恬在东凡王的名字和东凡国印之下,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注定会在历史上大放光彩的名字。
烈儿少有的满脸凝重,双手小心翼翼捧起这份归顺文书,朗读起来。
“东凡因神旨而存,因神旨而兴。今鸣王拯救东凡子民于瘟疫大祸,亦神灵之旨意也。东凡不敢违逆神灵,愿举国归顺西雷。此后东凡之江山,即西雷之江山;东凡之子民,即西雷之子民。
即我逝后,西雷之王,即我东凡之王。
谨立此誓,世世不悔。”
鹿丹静坐于帘后,默默倾听烈儿清晰地将文书一字一字读来,至最后,听见里面有人松了一口气,凤鸣轻叹道:“盟约终于定下了。”
凤鸣的轻轻一叹传入鹿丹耳中,就如一记韵味深远的钟声。惊世的绝美容貌上逸出一丝凄凉微笑,,鹿丹头枕在观景椅的靠背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滴晶莹泪珠,从眼角溢出,无声无息,滑落在被他拱手送于容恬的东凡大地上。
屋外北风渐强,卷得厚重的门帘也禁不住摇晃。
冰冷的黑暗中,洁白雪花从天而降,舞姿翩翩,转着美妙的圈儿,亲吻这片神灵曾经温柔注视的美丽大地。
没有多少东凡人知道,就在这场冬雪中,他们失去了一位东凡有史以来,最具有雄才大略的国师。
没有多少人能从历史的长河中寻找到这颗被掩藏的宝石,从卖国者的骂名中洞悉其中的深远睿智和深沉爱意
但,就是因为他,这片大地受到强国西雷的照顾,而在动荡的十一国时代免受战火侵袭;也因为他,历史上有名的西雷鸣王终其一生对这片土地难以忘怀,施加在这片土地上的恩典远比日后归顺西雷的其他国家为多。
这片大地上的百姓无法得知,他们日后的幸福安逸,得自于这个短暂而光彩夺目的生命。
知悉鹿丹死讯,凤鸣哀伤地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偎依进容恬的怀抱,久久睁大眼睛无法入睡。
他终于想起,鹿丹曾说,为他施法恢复元气后,鹿丹的生命将只剩下七天。此夜,正好是凤鸣无端昏迷后的第七个夜晚。
容恬无言地陪他彻夜未眠。
凌晨时,容虎来报:“东凡王派人送来这个。”
凤鸣掀开方盒上的绸布,竟是昨夜挂在东凡王腰间的无双剑,视线触及那熟悉的剑鞘纹理,人已整个痴了。
容虎在一旁道:“东凡王说,国师一生中给他的每件东西都对他有莫大益处,唯独此物,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不如还给西雷王。”
烈儿这时从外面飞跑回来,喘息道:“去东凡王的寝宫看过了,东凡王不在那里,连暂时安放国师尸身的灵柩也是空的,大家都到处去找他们了。”
凤鸣不发一言,忽然夺门而出。
容恬在他身后,竟来不及阻拦,惊道:“凤鸣,你去哪里?”匆忙追出。
容虎和烈儿也拼死追上。
大雪下了一夜,到现在仍未停止,宫内积雪愈寸。凤鸣不顾身后众人追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路狂奔,及至天地宫外的大广场前,猛然刹住脚步,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去,待再直起身时,眼中已盈满泪光。
视野中一片洁白,天地宫门前的大台阶上,依稀两道身影偎依着坐于其上,已被簌簌雪花盖了厚厚一层。
那已被积雪掩盖了面容的人,拥抱着逝去的鹿丹,将自己的生命结束在让人刻骨铭心的初会之地。
他一生中,恐怕只做过这么一件违逆鹿丹意思的事。
鹿丹日日夜夜的殚精竭虑,鹿丹临死前花费的万千心血,都随他这唯一的一次任性而付之东流。
一种被冥冥众神主宰而无法自制的悲凉,朝凤鸣扑卷而来。
林荫去了,苍颜去了,军青去了,军亭去了,鹿丹去了,东凡王去了……
无数苍生,去了。
生与死是如此实在,滔滔大势之前,个人的力量和爱情的力量竟如此渺茫。
凤鸣无法自制,面对这苍茫大地,嘶声痛哭。
后腰被人缓缓搂住,靠入一个坚实的胸膛,容恬已经赶到。
“容恬,”凤鸣含着眼泪,哽咽道:“不要离开我,生离或死别,我都无法忍受。”
容恬可以安抚人心的熟悉嗓音传来:“我们不会的,生离或死别,都不会。”
“会的。”凤鸣虚弱地道:“就如今日清晨,假如东凡王没有心存善念,将无双剑送回解除毒咒,也许现在我已经死了。”
“傻凤鸣,”容恬溺爱地叹气:“就算他不送还无双剑,你绝对还是活生生的。”
凤鸣睁着红肿的眼睛,诧道:“难道毒咒是假的?”
“无双剑乃我西雷三大奇器之一,毒咒当然不会是假的。”容恬若无其事道:“只是我能将太后从王宫中接出来,又怎会留下三大奇器让瞳儿胡乱送人?”
怀里的人僵硬片刻。
“假的无双剑竟能瞒过鹿丹?”
容恬轻描淡写道:“剑鞘当然是真的,剑被换掉罢了。奇怪,无双剑你当年佩过,剑刃很钝,比你这次这把差多了,你昨日用它杀敌的时候没有察觉它太过锋利吗?”
凤鸣没被容恬转移注意力,发现破绽道:“你事先就在王宫内留下了假的无双剑?不惜留下真剑鞘,一定是知道它能帮你大忙,不过你又怎知道瞳儿会将它送给鹿丹?”
容恬狠狠在他耳朵上咬一口道:“我亲爱的鸣王,你什么时候才能全心全意信任一下我这个西雷王的能力呢?和你说了很多遍,西雷到处都是我的亲信,找几个潜伏在瞳儿身边,给他提一些送礼物的建议又有何难?”
凤鸣紧紧反抱住他,大声道:“我不管,我要和你佩戴真正的无双剑。从此以后,你生我就生,你死我就死。无论生死,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后记:
两个月后,牛痘的效果显现出来,天花疫症渐渐得到控制,没有再向其他城市蔓延。已经成功以神灵的威力争取到民心的容恬基本上已在朝中安插了大量心腹。但为了缓解东凡王之死所带给来的冲击,容恬还是在王族中选出了一名年幼的男孩,暂居东凡王之位。至于真正的王权,当然牢牢把握在容恬手中。
带来的五千高手差不多损失了一千多。容恬将他们分别安插在各处,以控制这个新收服的国家。在圣湖毁灭和天花瘟疫这两个历史上有名的神迹出现后,又有东凡王亲口在众人前的宣誓和足以证明王族心意的文书,相信东凡在短时期内不会出现反对凤鸣身后的西雷统治的大动乱。
现在最刻不容缓的,是回去收复容恬丢掉的宝座。瞳儿终不成气候,容恬并不担心这个。但北旗在东凡一旁虎视眈眈,只有容恬尽快重登西雷大王宝座,才能远远震慑住北旗的野心,让他们不敢侵犯属于容恬的地盘。
春芽从泥土里悄悄冒出的一个清晨,容恬率领留在身边的容虎等数十人,携太后和凤鸣离开东凡,一行人无声无息地向西雷边境驰去。
西雷,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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