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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6 23:3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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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从船头跳下,听从容虎建议奋力向东而游。不过片刻,眼前却渐渐模糊,浑身都觉得不对劲。他四肢无力,泛起昏昏欲睡的感觉,蓦然发现自己正浮在江面之上,心内大惊,知道中了敌人的奸计。
两边岸上传来喧哗,显然已经发现他这条浮出江面的“鱼儿”。半昏半醒中,绳网近身,被身不由己拖往岸边。
不行,我要回西雷。我不可以落到若言手中。
凤鸣心中狂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穿离国服饰的士兵向自己走来。耳边的喧闹越来越远,四周景物开始发黑。他头一侧,终于昏迷过去。
安定心神的焚香一丝一丝在空中飘动。
离国王宫内,最辉煌的大王寝宫中,丝幔低垂。七八个容貌俏丽的侍女,垂手站在大床两旁。两排侍卫整整齐齐站在门外,身材高大,手执利斧,肃穆威严。
床上深深陷在柔软锦被中的人,却仍未醒。安安静静仰躺在床上,长长睫毛覆盖在眼上,直挺的鼻子和俊美轮廓在焚香的笼罩下有点朦胧,显出醒着时极难看见的乖巧。
右手从锦被中伸出,宽大的长袖被掠到手上臂处,露出白皙的肌肤,苍白滑腻中,有几道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伤痕,看得人暗暗心疼。
一名老者,正坐在床前,将手指轻轻按在昏睡者的手腕上。
妙光身着一袭华丽贵重的彩衣,脸上却忧心忡忡,轻声问道:“异人师父,怎么样?”
“公主莫急,待我再探。”
这位老者,正是教导离王若言药术的奇人,他自称异人,平日隐居在离国偏僻之地,这次,却被若言王令紧急召到都城。
妙光知他医术厉害,不敢打搅,只好忍住不作声,频频把视线投到床上人的脸上。
异人探了半天脉息,皱眉沉吟,忽然伸手掀开锦被,将病人的衣襟解开。一片暗红的伤痕,出现在漂亮的胸膛上。
“唉……”他轻轻叹气。
妙光脸色急变:“师父为何叹气?难道鸣王他……他……”她年少老成,极少失了分寸,不料遇到凤鸣,十次倒有九次不知所措。
凤鸣被俘送回都城已经七天,仍沉睡不起,再这样下去,只怕活不了多久,怎不心焦?
“鸣王胸有撞击痕迹,内伤未愈之时连遭大变,心神耗损,后悲切交加,偏偏没有发泄出来,导致郁闷在心。本来忌水,他反而跳江逃生,跳江后已元气大伤,又在这个时候中了迷药。”异人摇头:“其中种种分开来,每一种我都可以随手解救。可混到一起,病中加病,要救他何止难上千倍?”
“难上千倍也要救,”身后忽然有人沉声说话。
妙光回头,连忙行礼:“王兄。”
异人也站起,对若言微微一躬:“大王。”
若言缓缓踱前,锐利的目光扫在凤鸣脸上,低沉地道:“鸣王身份微妙,于我离国大业极为重要,你一定要救他。”
异人摸着花白胡子,沉吟半晌:“我试一试吧。”
妙光大喜:“谢谢师父。”
“救治需安静,请大王和公主暂离,留我静心施展。”
屏退众人,异人从木箱中取出一个长形布包,布包展开,露出一排一排闪着寒光的银针。
灵活地拈起一根,熟练地往凤鸣身上扎下。
沉睡多日的凤鸣,第二天终于在异人的银针下醒来。看见颤动的睫毛,一直站在旁边的妙光不由低声惊叫起来:“鸣王?鸣王醒了?异人师父果然厉害。”
异人摸着胡子微笑,又提醒道:“醒虽醒了,但鸣王受伤过重,随后的调理才是最重要的。”
乌黑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在睁开的瞬间,流露出小鹿般的胆怯。
若言一直坐在床边,此刻猛一倾前,挑起凤鸣下巴,沙哑笑道:“鸣王别来无恙?让本王好等。”
男人的力道让凤鸣皱眉,他困惑地转头,似乎弄不清自己的处境。
“容恬……”
“容恬?”若言轻笑:“不用耗费心神找容恬,他被我乱箭射死,尸身大概已腐烂在激流之中。”
凤鸣霍然震动,仿佛此刻才认清面前何人,宝石一样的眼睛瞪着若言,许久才轻轻摇头:“我不信。”
若言目光锐利如针,直视凤鸣,冷冷道:“等我将他发臭的尸身找到,你自然就信了。”
凤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怔怔看着若言。容恬处境危险他早就知道,如今听若言亲口证实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他咬着下唇,直勾勾盯着若言,仿佛要在若言脸上盯出一个洞来,身躯停止了颤抖,僵硬如石。
空气凝重起来。
凤鸣一声不吭,连一点哭闹的痕迹都没有。
妙光和异人相视一眼,都深觉不妥。
若言也察觉有异,将凤鸣从床内侧拉到身边,抓住他的手腕居高临下道:“哑了?”
凤鸣手腕被他抓着,也不反抗,仍是怔怔发呆,隔了片刻,眨眨眼睛,似要开口说话,发紫的嘴唇一张,竟“哇”一声,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若言吃了一惊,连忙放手。妙光掩住小嘴惊呼出声。异人眼睛猛然一睁,大叫一声:“不好!”扑到床边,忙取出银针施救。
凤鸣却已昏了过去。
银光连闪,不断扎在凤鸣手上身上,异人不敢有丝毫大意,汗珠密集地覆盖额上。
妙光探头看看他们,回头看环手在旁的若言一眼,愁道:“王兄何必气他,异人师父说了,鸣王体弱,就如已经快散架的小船,禁不住一点风波。”
若言也盯着床上的凤鸣,冷冷道:“要不是你无用让他跑了,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妙光滞言,低下头去。
异人在凤鸣身上忙了半晌,方停顿下来,深深吸气。
“如何?”若言在身后沉声问。
异人转身,举手用袖子轻轻拭去额头的汗,叹道:“急怒攻心,差点无力回天。大王若想保住鸣王性命,万万不可再如此。”
若言黑着脸:“我不许他死,他就死不成。”稍稍皱眉,走前坐在床边,大手抚过凤鸣安静的侧脸,问道:“他什么时候醒?”
“很快会醒,”异人答道:“但他身体虚弱,兼之受激过甚,醒来后会如何,不敢随意猜测。”
“嗯,我知道了。”若言点头,冷然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大王。”
“王兄……”妙光走到门前,还是放心不下,转身低低唤了一声,瞅一眼若言直挺的背影,又把话咽下,幽幽叹气,走了出去。
两旁侍女,静静退下,将宫门掩起。
焚香还在静静燃着,为寝宫带来一阵悠远缥缈的幽香。若言坐在床头,盯在凤鸣脸上的目光充满王者的掠夺和凌厉。
很难解释自己的感觉。
仇视和利用、欺骗和强迫、诡计和阴谋,这些复杂但对于王室成员来说如家常便饭的东西,很难直接套在鸣王身上。
“容恬对你真不错。”渐渐地,阴沉的脸上曲线变得柔和。若言有着男性粗犷英俊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你对容恬也不错。”
他叹了两声,修长手指灵巧地解开凤鸣的衣裳。
带着伤痕的身体袒露出来,若言赞赏地凝视着,目光有如实物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这具身躯。
他脱下王袍,在凤鸣身边躺下,长臂一伸,不勉强地将凤鸣慢慢搂到怀里。
“侧有美人,君王之福。”若言斜眼看看凤鸣乖乖的睡相,笑着喃喃:“容恬深情,难道我就不及?他已死了,你除了我,还能选谁?”
闭目,在离国独有的焚香中入睡。
清晨时,怀中人微微动了动。
若言有着和容恬不相上下的警戒,猛然睁眼,对上睡得正香的凤鸣。凤鸣似正在美梦之中,唇边含笑,身躯不时微微动弹,偶尔皱眉,仿佛梦中被人打搅好事。
若言不作声,静静凝视。发现凤鸣皱眉之时,会无意识地将头往自己怀里挤,就如刚刚出生的小猫一般,可爱到了极点,柔软的发丝拂到若言下巴,痒痒的。
“咳咳……”
刚要伸手抚摸柔美的脸蛋,凤鸣却又在怀里咳嗽起来。他犹在梦中,眼睛一直闭着,咳了几下,唇边的笑意收敛,眉头开始拧起,象从美梦跳入恶梦。咳嗽还不曾停止,一声一声渐渐急促,额头开始渗汗。
“鸣王?鸣王?”若言轻轻叫了两声,心里忽然泛起不可思议的温柔,伸手在凤鸣背上轻拍。
凤鸣越咳越急,睫毛颤动片刻猛然睁眼,乌黑的眸子对上若言。
若言暗自警惕,立即收起刚刚浮现的一丝温柔,冷冷看他。
凤鸣却似乎还没有清醒,迷朦的眼睛眨着,痴痴凝视若言片刻,忽然露出炫目的笑容,轻道:“你回来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声音就如仍在梦中一样朦胧。
若言一愣。
凤鸣呢喃着,把头靠在他怀中,眼睛闭起,仿佛到了世上最温暖的地方。若言让他自动靠近,贴在自己胸前,只觉四周出奇安静,心跳异常大声。
他沉吟不语,待伸手去探凤鸣的鼻息时,发觉他又睡着了。
凤鸣靠着的姿势让若言极不舒服,他却没有挪动,反而尽量就着凤鸣的位置。寝宫寂静无声,屋角处长燃的焚香闪着星红数点。若言就着窗外隐隐透过的月光,无声看着凤鸣熟睡的面容,不知不觉,竟过了几个时辰。
天,已亮了。
若言在天亮时起床,他把凤鸣的头移回枕上,手一遍一遍掠过凤鸣的发尾,当发现自己不舍时吃了一惊。
“好好看着,一有动静立即来报。”吩咐了侍女,才离开寝宫处理国事。
容恬虽然死了,但他为离国带来的麻烦,还远远没有解决。这些年来隐隐压制的叛党,借由这次动乱活跃起来,想到这点,若言就恨不得容恬没死,那样就可以把他抓来好好折磨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可惜,容恬是他亲手射杀的。他记得容恬在马上飞奔,箭一支一支射在容恬背上,地上流下一道血红轨迹,到激流尽头,骏马人立嘶叫着停下,容恬已无路可去。
“西雷完了。”他轻笑着,弯弓达箭,对准容恬。
容恬勒马回头,他身后,是轰鸣激流,面对的,是若言的弓箭。容恬不愧是和若言齐名的人,不愧是西雷王。他眼中没有丝毫惧怕,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淹没在轰鸣流水声中。但若言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要伤害我的凤鸣。”容恬最后说的是这句:“你要得到他,就不要伤害他。”
若言在瞬间震了一下,弓箭飞出,本应射在容恬胸口却偏到肩下。容恬从马上悲壮地跌落激流,鲜血飞溅,黄土地上,留下那片美丽盛放的血花。
土月族附近的那道激流不但急,而且多与地下河流相通,若言下令士兵连绵十五里搜查,始终无法找到容恬尸体。
但,他必定死了。无人可以受这样重的伤跌下激流而不死。
回到寝宫,异人已经来了,在与寝宫相通的侧屋中亲自熬药。
凤鸣还没醒,沉沉躺在锦被中。
“醒了没有?”
侍女忙回道:“鸣王一直在睡,不曾醒来。”
沉睡的凤鸣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若言无声坐在床边,又开始不由自主地伸手碰他。
俊美的脸,直挺的鼻,和苍白的唇,都让指尖眷念。
终于,凤鸣醒了,低低呻吟一声,仿佛从梦中醒来是一件困难的事。寝宫中的人都屏息等待。于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开,无论何时,里面的光芒总叫人惊叹。
“鸣王醒了?”
凤鸣的表情比昨日更困惑,若言耐心等着他反应过来。乌黑的眼眸中盛满迷惘,凤鸣转头,看见刚刚进了寝宫的妙光,眼中亮了亮:“秋篮,怎么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他向妙光伸手,口里却喊着秋篮的名字。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妙光停下脚步,疑惑地瞪着凤鸣。
她小心喊了一声:“鸣王?”
凤鸣皱眉道:“你站这般远干什么?容恬呢?”
“我……”妙光惊讶之余反应过来,眼珠一转,试探着走近,露出笑脸:“我没有站远啊,鸣王,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凤鸣左右看看,笑起来:“秋篮你真是胡涂了,居然连太子寝宫都不认得,亏你还在这里呆了这么些年。难道是昨天烤鸭子,炉火把你烤胡涂了?”
妙光与异人交换目光,异人微微摇头,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意思说凤鸣可能神智不清了。
“准备好了没有?”凤鸣又问。
妙光脸色古怪:“准备什么?”
“今天出宫审视梯田啊,你怎么搞的,一大早什么都糊里糊涂的。”
“哦哦,是,是。”妙光连忙顺着改口:“可是大王有令,今天不可以出宫。”
“为什么?”
“因为……因为……”妙光一时想不出理由,脑里念头直转。
凤鸣脸色一变,拔高声调道:“我知道了,那个天下第一美人要来对不对?容恬一定陪她去了,还不让我知道。”
他激动起来,连连咳嗽几声,吓得妙光连忙帮他拍背,摇头道:“不是不是,大王才不理会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尴尬又担心,频频望向异人求救。
异人取了纸笔,写下几个大字展给她看―――极险之时,能哄就哄。重回现境,恐生不测。
凤鸣茫然抬头:“容恬在哪?”他眼中波光闪闪,似乎已经湿润,忽然皱眉,怔怔地喃喃道:“容恬不在了,有个男人说容恬已经不在了。是谁?是谁说的?”
众人大惊,生怕他立即想起容恬已死。
妙光忙道:“大王立即就来,他处理了国事立即过来。”
“你骗我,他一定是去见那女人。”凤鸣却低吼一声,目光四处怯怯张望,仿如失去倚靠的孤儿般,竟哭了起来:“容恬,你在哪里?”
若言一直默默在旁观察,忽然心中一动,沉声道:“我在这里。”一把将凤鸣从妙光手中接过,轻轻搂着,拍着凤鸣的背,对妙光使个眼色,笑道:“我好端端的,谁说我不在了?那个天下第一美人也没有你好看,我不会去见的。”
妙光道:“鸣王你看,大王已经来了。你再哭,他就要笑话你了。”
凤鸣果然上当,收了哭声,伏在若言怀里揉揉眼睛,不好意思道:“谁哭了,一定不是我。”
“好好,不是你。”若言笑。
异人熬好汤药,送上来。若言接过:“凤鸣,来,喝药。”
凤鸣瞪大眼睛:“我为什么要喝药?我病了吗?那个毒还没有解吗?不不,我不要中毒!”他露出害怕神色,又缩在若言怀里。
若言与妙光对看一眼,都不约而同想起浮岩之毒。
若言哄凤鸣:“你乖乖把药喝了,毒就可以解了。”
凤鸣愁眉苦脸看着若言,似乎真的分不清若言和容恬的模样,撒娇道:“只喝一半行不行?”
“不行。”
一轮哄劝威逼,总算让凤鸣将汤药喝下,又沉沉入睡。
若言看着凤鸣安睡,皱眉不语。
异人小声道:“看来鸣王刺激过甚,已经神智不清。”
妙光问:“可有根治的方法?”
“神智混淆,是最难治的毛病。”异人一脸无可奈何。
若言为凤鸣盖好被子,站起来,沉吟片刻,沉声问道:“我只想知道,可有办法验证他是否真的神智不清?他向来诡计多端,我们不得不小心。”
妙光诧道:“他病得如此重,还能假装?”
异人摸摸花白胡子,摇头道:“神智方面的病极难入手,鸣王是否真的神智不清,实在没有可以肯定的方法。但有一事,请大王注意,如果鸣王是真疯,那检验只会让鸣王受到刺激;如果鸣王是假疯而被大王立即拆穿,鸣王恐怕会生起其他顽抗念头,如此一来,可能会使鸣王的伤势恶化。”
“这就是说,无论如何,当前都是保持这种模样最好?”妙光担心地看看凤鸣,抿唇道:“王兄,就让鸣王把你当成容恬,那不挺好?”
若言不知想起什么,哼了一声,低头审视凤鸣的睡颜片刻,舒出一口长气,点头道:“我明白了,暂且就这样吧。真疯也好假疯也好,他反正逃不出我的手掌。”
“西雷失去大王,太后勉强支撑。只要等王兄做好准备,就可以挟鸣王讨伐西雷。离国兵强马壮,鸣王又在我们手上,西雷一定会人心溃散,尽早投降。”
“不错,只要鸣王在手,西雷已是我囊中之物。他这个模样,说什么也比清醒时要死要活的模样好多了。”若言微笑。
于是,离国中多了一个身份贵重的囚犯,大王寝宫中多了一个住客。
凤鸣时好时坏,好的时候静静坐在寝宫角落,可以认出妙光不是秋篮,若言不是容恬,俊美的脸上一派小动物般的警戒,恶狠狠瞪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只要他是清醒的,就别指望可以不用武力使他吃饭喝药。
所以,若言更喜欢坏的时候。
坏的时候,妙光成了秋篮,若言成了容恬,凤鸣会笑眯眯地在院前晒太阳,和若言说点毫无意义的胡话,苦死人的药,只要哄一哄,凤鸣还是会喝的。
“秋月秋星呢?”凤鸣在若言怀里焦躁地问:“你说她们干活去了,怎么这么久还不曾回来?”
若言亲他仰起的脸蛋一下,笑道:“她们要干很多活。”
“我不信,一定是你生气了。她们上次顽皮,将你送给我的玛瑙船打烂了。容恬,你不可以罚她们。”凤鸣嚷了一会,又小声道:“我帮她们赔罪好了,你不要生气。让秋月秋星回来吧。”
若言眯起眼睛:“不要我生气也可以,你今晚不要拦着我就行。”
凤鸣的眸子立即流露出异常的畏惧,挣开若言的手,躲到角落:“你不要迫我,你从来不迫我的,为什么现在天天迫我?”
又不肯?
若言疑心,难道容恬对着凤鸣就能忍得住一直不碰他?
“凤鸣,过来。”他伸手。
凤鸣在角落里摇头:“不不,我不要。”自从错认若言后,若言只要一提及性爱之事,凤鸣就惊惶失措,会有好一段时间不肯让若言靠近。若不是因为异人一直提醒说凤鸣经受不住刺激,强来可能会让伤势无法控制,若言早就霸王硬上弓了,又怎会憋得如此辛苦?
若言叹气,脸部曲线柔和少许,轻声道:“凤鸣,我是容恬啊,你不要躲开,我不迫你。”
“好奇怪,我有的时候,觉得你的脸总是一时一个样。”凤鸣皱眉道:“有时候是你,有时候又是另一个男人。”
“别胡说。”
脚步声传来,若言笑道:“秋篮来了,你快过来。”
妙光在门外出现,对若言行礼,转头看着凤鸣:“鸣王,你怎么又躲到角落去了?今天好大的太阳,你为何不出去晒晒?”
凤鸣冷冷看了妙光一眼,嗤笑道:“她才不是秋篮,秋篮不是这个模样的。容恬真笨,怎么连秋篮都不认识了?”
若言和妙光苦笑。凤鸣时好时坏,有时更半好半坏,直将身边的人也搅得神智不清。
妙光走到若言身边,低语道:“启禀王兄,我已在战俘营里查过,确实有一对孪生姐妹叫秋月秋星,是在土月族一战中被抓的,目前正在城外做苦役。和她们一起被抓的还有个叫烈儿的男子,此人狡猾无比,上月居然被他使计跑掉了。”
若言颌首:“容恬在鸣王身边安排的五个亲信,是一对姐妹一对兄弟再加一个秋篮。这个烈儿和哥哥一起从小跟随容恬,听说曾为容恬立下不少大功,是个厉害角色。不过他的大哥还在我们手里……”沉吟片刻,吩咐道:“公告全国,三天后处死西雷国的奸细容虎,烈儿一定会出现,把他抓回来。”
“是。”
“秋月秋星那两个小丫头呢?”
“已经梳洗干净,在外面等着。”
若言瞥了凤鸣一眼,转身和妙光一起出门,转过拐角,果然见到一对孪生姐妹被侍卫押在走廊边。
两人都瘦了许多,由于当了好一阵苦役,白皙的皮肤有点发黑,但眼睛还是乌溜溜的灵活转动着。一见若言,眼中流露恨意,被若言冷冷一瞄,又觉寒气袭身,同时打个寒战。
若言道:“把你们两从苦役营里调回来,是因为你们从小在西雷王宫长大,知道怎么侍侯人。而且现在,有一个人天天吵着要你们侍侯。”
“暴君,你杀我大王族人,一定不得好死。” 秋星瞪着若言咬牙。
秋月握着秋星的手,昂首冷冷道:“秋月秋星只侍侯西雷大王和鸣王,其他的人,没资格使唤我们。”
妙光掩嘴笑道:“好倔强的两个小丫头,恐怕是被鸣王娇纵出来的脾气。就是要你们来侍侯鸣王。”
“鸣王?”秋月秋星同时惊叫一声,不敢相信地对视一眼。
妙光大致把凤鸣目前病况说了一通,叹道:“他天天吵个不停,有时闹得厉害还会吐血,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你们叫来。”
“鸣王……”秋月早听得眼圈发红,哽咽道:“怎么鸣王这般命苦,竟被坏人害到如此田地。”
“你们可肯照顾他?”
“肯!当然肯!”秋星急切地说:“只要让我们留在鸣王身边,什么事我们都答应。”
若言冷冷道:“不要多嘴多事,否则……”他顿了顿,唇边浮出一丝叫人心寒的阴笑:“我就将鸣王在寝宫横梁上吊三天三夜,不给水食。”
“不要不要!”秋月大喊起来,连声道:“我们一定不生异心,你可千万不要伤了鸣王。”
若言抿唇一笑,转身朝寝宫大门走去。秋月秋星听从妙光指示,跟在后面。
转过拐角,到了门前,一眼就看见躲在角落的熟悉身影。
再三提醒自己不要冲动,两人还是忍不住悲呼一声,双双扑了过去。
“鸣王!”
“天啊!真是鸣王!”
凤鸣也大叫起来:“秋月!秋星!”他惊喜交加,一手搂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侍女。“你们都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我真是太高兴了!”一连说了几个太高兴,也许是激动太过,居然咳嗽起来。
秋月两人吃了一惊,忙止住哭声,抬头问道:“鸣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身后一双大手伸来,拨开两人,将凤鸣搂在怀里。
“说了不要激动。你再这样,罚你每天喝更多更多的苦药。”
“我不激动。”凤鸣摇头:“不喝苦药。”
两个小丫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凤鸣乖巧地靠在若言怀中。虽然已经听过妙光解释,但亲眼看见这个诡异的镜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若言脸上的温柔显而易见:“我让她们回来了,你应该放心了吧。”
“那烈儿呢?”
“烈儿也会回来的。等他帮我办完事,就会来见你。”
“那容虎呢?也会回来?”凤鸣对若言微笑。
“嗯,容虎也会回来。”
妙光本已离开,又匆匆回来,脸色有点难看。若言扫了欲言又止的妙光一眼,将凤鸣抱回床上,吩咐秋月两人:“你们将侧屋熬好的药端过来,喂鸣王喝下。”转身对妙光使个眼色,两人走出门外。
“出了什么事?”
“容虎跑了……”
若言脸色一沉:“是烈儿?”
妙光点点头,有点害怕地瞅若言一眼。
若言沉吟片刻,不在意笑道:“跑了又如何?容恬已死,区区两个小贼成不了大气。只是鸣王那里要费点工夫哄哄。”
“王兄……”妙光抿唇,半晌才轻声问:“王兄觉得鸣王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若言一怔,叹道:“我如今盼他是真疯,也当他真疯。”凤鸣贴在他怀里撒娇皱眉的模样,哪怕有一刻是真的也好。
他,竟已渐渐沉溺。
幻象也好,欺骗也好,只要保持现状,就已不错。
不能将凤鸣真正占有,又无法从凤鸣口中再得到一点关于兵法或者其他的妙策良计,若言其实已经暗中生疑。但他却隐隐希望永远不用拆穿这个看似幼稚的把戏。凤鸣还能如何?最多骗回他身边的侍女侍卫陪伴在旁,难道还能飞天遁地。容恬已逝,他纵使逃了,也无可去的地方。
也许凤鸣真的已经胡涂了,这当然最好。
寝宫内,凤鸣早已被秋月秋星哄着喝下药汁沉沉睡去。
两个侍女看着凤鸣瘦削的脸庞,想起外面西雷王已死的传言,情不自禁又开始落泪。
“鸣王是不是真的疯了?”秋星看着秋月。
秋月哽咽着抹眼泪:“还是疯了的好,不然,鸣王太可怜了。”
“嗯,鸣王若知道大王死了,一定也会死的。”
她们却不知,凤鸣曾在那阴暗的船舱下发誓。
虽然我对你一厢情愿的牺牲深恶痛绝,但为了你的微笑,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若我的生命不能为你付出,那么,我的生命将属于西雷―――那片你深爱并且拥有的大地。
身后传来若言的声音:“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哭哭啼啼,否则……”
秋月秋星一同转头,生怕他又说要将凤鸣吊三天三夜,忙手忙脚乱抹了眼泪,敢恨不敢言地行礼。
“鸣王已经睡了?”
“是,刚睡。”
若言凝视凤鸣片刻,微笑起来,目光不离凤鸣,随口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秋月看着若言盯着凤鸣的眼神,心里暗惊,失声道:“不行!”
“嗯?”若言转头,瞅着秋月。
秋星紧张地扯扯秋月的袖子,在若言森冷的迫视下,结结巴巴道:“我们服侍鸣王,向来都是不离身的,晚上也是一样。”
“鸣王和容恬在一起时,你们也在旁边看着?”若言淡淡笑道:“小丫头,你们的鸣王夜夜在我怀里睡,早就失了贞洁。”
他当着两人的面,脱去身上衣物,只余一条紧身小裤,再轻笑着褪去凤鸣身上衣物,搂着他躺在床上。
秋月两人面面相觑,无以形容内心的震惊,紧握的拳头都在微微战抖。愣了片刻,两人才无精打采地退下,掩上寝宫大门。
门外,早有负责监视她们行踪的六名侍女守在外面。
“那就是你们两以后住的地方。你们在寝宫内侍侯,出了门,事情都换我们接手。不得私下传递物件,不得跨出寝宫前院这条白线半步,都听清楚了?”
秋月眼睛一瞪,被秋星拉拉衣袖,差点冲口而出的话吞回肚子。
“秋月,你不要惹事啦。万一不许我们侍侯鸣王,那可怎么办?”
“嗯,我知道。”
两姐妹偎依着看天上明月,心中叹息着这尘世残忍的一切,又不由想起,远方失去大王的西雷。
清晨,以在西雷养成的习惯一早起床,准备梳洗的东西。幸亏侍女的职责在每个国家都大致相同,除了偶尔要忍受的白眼和其他侍女的嚣张外,也没有其他事情难以适应。
悄悄推开寝宫的门,秋月探头进去。热腾腾的水盆端在手里,秋星在身后拿着毛巾及其他。
若言已经起床,正在其他侍女侍侯下穿衣。
两人不看若言,直接走到床前。凤鸣仍好梦未醒,沉沉睡着。
若言不想她们吵醒凤鸣:“他还没醒。”
秋月翻个白眼,她们当然知道凤鸣没醒。这些人从来没侍侯过凤鸣,怎知道要怎么叫凤鸣起床?一定是粗鲁地叫醒他。
“鸣王,我是秋月喔。”秋月小声喃喃,温柔地摸摸凤鸣的脸。
秋星探手入被,将凤鸣藏在被下的手臂拉出来。毛巾在热水里洗净搓干,冒着一丝一丝让人喜欢的热气。秋星慢慢地,用毛巾在凤鸣的手上轻抚,从指尖到手臂,缓缓而不惊醒凤鸣地擦拭。
凤鸣似乎感觉到热气,低低呻吟一声,习惯性地动动指尖,唇边露出懒洋洋的笑容。黑眸,却还隐藏在长长的睫毛下。
若言也觉得有趣。
只见两人细心地用热毛巾帮未醒的凤鸣擦净手臂。秋月又倒来一盆热水,换了一条毛巾,为凤鸣抹脸。
细致周到的侍侯让凤鸣高兴地呻吟,开始微微在床上扭动。
秋月和秋星也眼角带笑。鸣王果然还是老样子,整天赖床,不慢慢用热水敷得他渐渐清醒,别指望他自己醒过来。
凤鸣果然慢慢睁眼:“嗯,好舒服……”慵懒地揉揉眼睛。
若言暗暗称奇,他也知道凤鸣赖床,往往要到吃饭时候才不得不将他叫醒,虽然醒了,脸色却苍白,还要闹好一会脾气,闹了脾气后往往发楞不说话,让若言头疼不已。不料这两个小丫头倒真有点办法。
“鸣王醒了?”秋月秋星两张笑脸同时出现在眼前。
凤鸣左看看右看看,笑道:“早啊。”
“鸣王早!”清脆的两把声音异口同声。
秋星道:“该穿衣了。”
秋月早把准备的衣裳抱过来,和秋星七手八脚帮凤鸣穿起衣来。
有了秋月秋星的寝宫中,凤鸣脸上终于多了一丝难得的血色。
若言亲吻数下,办事去了。
寝宫中只剩凤鸣和秋月秋星三人。秋月秋星勉强笑着和凤鸣说话,但若言一离开,凤鸣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他闷闷坐在床上,竖起双腿,双手牢牢抱着膝盖,仿佛郁闷不安。
秋月担心他的病,不敢开口发问,只是静静在旁探他的脸色。
秋星从侧屋处端来药汁:“鸣王,该喝药了。”
凤鸣盯着药汁半天,在秋月忐忑的目光下,乖乖接了过去。
“这就对了,鸣王快喝。”秋月轻笑。
“不要看着我。”凤鸣开口:“我不想你们看着。”
秋星摇头:“鸣王又顽皮了。”只好和秋月配合着凤鸣的任性,一起把头转到一边,闭起眼睛:“好了,我们不看,鸣王快喝。”
猛然,听见秋星惊呼:“鸣王,你往碗里放什么?”她劈手抢下凤鸣要仰头喝下的药。秋月忙抓住凤鸣的手。
药碗从没有多大力气的凤鸣手中抢下,打开凤鸣另一只手掌,掌中却沾着黑色的灰。
秋月低头嗅了嗅,疑道:“这是什么?”
“是焚香的灰。”秋星着急:“鸣王,你胡涂了?好端端吃焚香干什么?万一吃出毛病怎么办?”
她担心地晃着凤鸣的肩膀,忽然之间呆住了。
因为她看见凤鸣的眼睛。那双乌黑的眼睛,不是开始所见到的朦胧茫然,而是静静地睁大,透着让人心惊的坚韧内敛。
“鸣王……”
“这个,可以拖延我身上的伤,让我病久点。”凤鸣一脸平静,目光停留在秋月两人脸上:“如此一来,若言就不能对我用强。”
豁然间,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秋月忍不住掩嘴哭了出来。秋星跪倒在床前,说不出话。
“鸣王,你这是何苦?”秋月哭道:“都伤成这样了……这……这不是要自己的小命吗?”
凤鸣摸摸秋星的头,淡淡笑道:“我才不想死。若言过了这个冬天,来年会对西雷用兵。他远征西雷,必然带我在身旁。只要我半死不活,偶尔大大吐一场血,为了不让我死在路上,他一定要给时间让我调养。希望太后可以趁这一点时间找出保护西雷的法子。”
“要拖延时间,让我们想办法好了。鸣王不可以这样伤害自己。”
“傻姑娘,你们有什么力量可以阻碍离王的行动?”凤鸣仰头看窗外蓝天,谁能知道,他是用怎样的心情,对着若言露出纯真甜美的微笑,放软身体靠在若言身上。假如以前有人曾对他预言会有这么一天,他定然一万个不信。
现在,他却信了。
因为人,当必须去做一件事时,是什么都可以承受的。他竟从不知自己这样坚强。
凤鸣脸上多了几分坚毅和沉着,沉声道:“我要你们帮我,将这病半重不重的拖着。还有,万一若言忍不住,对我……你们不许插手。”
“鸣王……”两人哭得更加厉害。
宫外侍卫听见声响,将门推开:“里面出了什么事?鸣王是否身体不适?”
“不要吵!”凤鸣皱眉,大喝道:“她们正哭得高兴,我也正听得高兴,你来吵什么?你再吵,我要容恬杀了你!”
侍卫吓了一跳,若言为了博凤鸣一笑,杀了他又值什么?当即把头缩回来,关了大门。
时间在凤鸣对着若言的轻笑中掠过。
转眼,已是来年春天。
“春天到了。”
“嗯。”
“你的病,却还是时好时坏。”
“嗯。”凤鸣钻入若言怀中,撒娇道:“你嫌弃我吗?”
若言苦笑:“不是。但我想带你出去玩。”
“玩?”凤鸣好奇地瞪大眼睛:“去哪?”
“西雷。”
“这里不就是西雷?”
“这里是,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也是西雷。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什么话?”
“说过的话?”凤鸣有点发怔,转头看看窗外一日比一日更清朗的天空,仿佛回到极遥远的过去,整个人都沉浸在回忆里,喃喃道:“你说过,等春天到了,要带我去看碧绿的草原。你说,若是春天,会有草地连天,点缀不少红黄小花,美丽迷人。我那时笑草地光秃,你说,只有冬天的冷清,才会令人感叹春天的繁荣。人间万物,应该循环衰盛。”他怔怔看着若言,缓缓把头埋进若言怀里。
修长的手指将凤鸣下巴挑起,乌黑瞳下,有两颗晶莹泪珠。
“你到底还是哭了。”若言静静看着凤鸣,叹气:“你既然装不下去,我也不能继续假扮胡涂。” 语气蓦然转冷。
如两道寒流忽然从脚底涌起,凤鸣全身一滞,恍然大悟,顿时挣扎起来。若言含笑,两臂一紧,将他锢在怀内。
“放开我!”
若言冷笑:“你在我怀里靠了千百回,如今又矜持什么?”
“你早就知道。”凤鸣咬牙。
“你已装了半年,我自有离国国务处理,又有美人投怀送抱,懒得拆穿。但现在万事俱备,以你的个性,要哄你上路千难万难,还不如揭破这层纸。”
“卑鄙无耻!”
“妄想欺瞒堂堂离王,你咎由自取。”若言神色冷冽,将凤鸣摔在床上,压了下去。
凤鸣大叫:“若言,你敢碰我,我立即咬舌自尽,你休想用我取得西雷。”
若言睥睨,猛然低头狠吻,假面目一旦撕去,狂暴得让人颤栗,嘿嘿笑道:“你敢自尽,我立即将那两个小丫头凌迟处死。”
两人强弱立辨,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丝毫不减。两方凛然视线相碰,火花四溅。
“你硬要强来,我也没有办法。”凤鸣冷冷道:“你敢来,就动手。”他直直盯着若言双目,毫不胆怯。
若言深邃的目光扫视凤鸣,唇边笑意含着三分嘲弄。下身霸道地压得凤鸣无法动弹,大手缓缓在光滑细腻的大腿上抚摸,到最后却忽然停下,直起上身,居高临下道:“你想伤上加伤,阻我进军西雷?哼,只怕没那么容易。拿到西雷后,你还不是我的?”他轻佻摸摸凤鸣脸蛋,下床。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明日大军起程,你陪我一道。”
凤鸣咬住下唇,紧紧攥拳。
没想到费尽苦心,百般委屈,竟无一点作用,白白让若言享了许多艳福,自己竟如此愚蠢下贱,不自量力。泪在眼眶中打转,他不想在若言面前哭出来,咬住下唇,将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当夜,连秋月秋星也一起被隔绝。
凤鸣手脚都被软带绑上,防他自尽。若言亲手灌他一大碗黑色的药汁,轻笑道:“这药强身健体之余,保你手脚无力,连咬舌自尽也做不到。要用此药囚禁你半年太麻烦,但远征西雷途中,却可以帮上大忙。”
他低头亲亲凤鸣,看见凤鸣倔强的眼神,恶意地微笑着,将凤鸣搂在怀里,如往日一般睡去。
第二天,离国大军出发。
远方西雷,容恬的国家,将蒙受可怕的劫难。
离国此次尽起全国之兵远征西雷,规模浩大。
马匹无数将士万千。离王留下爱将禄卫守护都城,携王妹妙光及鸣王亲自远征,秋月秋星那两个小丫头,还是跟了去。
凤鸣被安置在一个巨大的移动帐篷中。这帐篷也是若言休息的地方,由六十四匹马一起拉动,各色家具齐全,摆设精致,辉煌尊贵,显示一国之君的威严。
“几天不见你的笑脸,居然有点想念起来。”若言咬住凤鸣耳廓,嘿嘿笑道:“笑一个给我看看,我告诉你现在大军进程。”
凤鸣被他幽闭在帐内,连同秋月秋星都不许离帐篷半步,连朝外面看一眼都不允许,加上若言布置军事另有地方,所以凤鸣根本无法知道大军现在到了哪里,更不知道何时会正式与西雷军队交锋。
凤鸣咬住下唇,脸庞虽然消瘦,乌黑的眼睛却闪着炯炯精光,被若言嘲弄几句,恨恨转头,把目光定在地毯上。
他越倔强,若言越心痒。
见凤鸣扭头,修长脖子弯出一个极美的形状,不由按捺不住,一把扯得凤鸣朝自己跌来,低头咬上总是苍白而优美的唇。
“凤鸣,你真让人心动。”若言沉声说着,在凤鸣唇边留下无数印记。
凤鸣无力闪躲,只能直直瞪着他,大眼睛一眨不眨,黑得颤人心魂。
每当看见这种眼神,若言心里就泛起恨不得将凤鸣硬占的念头。受伤也罢,西雷也罢,国家大业也罢,什么都不顾,狠狠地压住面前的人,分开他的腿,贯穿他,让那张俊美的脸扭曲,让那苍白的唇浮出血色,发出惨淡又娇媚的呻吟,让那双倔强的眼睛滚下热热的眼泪。让凤鸣知道若言的强壮不亚于容恬,若言的男子气概不亚于容恬,若言的权势不亚于容恬,若言比容恬更有资格得到他。
但每到紧要关头,若言又不甘心。
他深深明白,只要一旦强来,他和凤鸣和容恬间的一种微妙平衡就会被打破。他得到凤鸣的同时,势必失去凤鸣。那样,容恬就赢了,永远赢了。
你想得到他,就不要伤害他。
容恬最后的话总回荡在耳膜内,一下接着一下敲打着若言的神经,制止若言每一次的暴力,又让若言在每一次的自制后懊恼沮丧。
他知道,他已经中了某个恶毒的埋伏,设下陷阱的是容恬和凤鸣。这陷阱让他焦虑愤怒渴望,却又不得不为其中一些轻微的甜蜜而自制。
若言用牙齿狠狠噬咬着凤鸣的唇,齿印从唇移到下巴,颈侧,转到耳后。他借助着气息的攻击让凤鸣急喘,但依然无法听到凤鸣投降的呻吟。
“哭吧,凤鸣,我想听你的哭声。”
凤鸣在他的压制下静静仰躺,轮廓优美的脸有着不可思议的高贵和坚毅,这一切都和容恬最后的那句话一样,阻止着若言最后一步的侵犯。
若言没有撕开他的衣裳,而是抓住他纤细的手腕,五指一收。
被钢钳夹住的痛楚从手腕传递到脑部,让凤鸣皱眉。
“今天不逼你。”若言看着他由于痛苦而紧咬的唇,仿佛在狂暴后恢复理智,缓缓松开钢钳一样的五指,凛然道:“我要在西雷的王宫中,你和容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要你。”他将用尽一切办法抹去容恬的印记。
这飞翔于九天的凤凰,若言势要到手。
大军还在征途中,凤鸣安坐在庞大的帐篷内,只能凭借笨重的车轮滚动知道自己正在移动。
眼看危险一步步逼近西雷,他竟束手无策。明明是来自有着高度文明的现代,为何竟无法对抗一个古老王国的若言?
他想用炸药,但制造炸药的工具去哪找?自从妙光提供了一件衣裳被他利用当降落伞逃跑后,若言已经拒绝提供任何他要求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想用计,但对上若言这种心计深沉的帝王,任何一种诡计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要是手上有一架机关枪该多好。凤鸣深切地领会到科学结晶的重要性。
若言冷眼看着凤鸣不动声色,暗自看他能忍多久。
又过几天,凤鸣仍没有焦躁,病情却开始反复,秋月喂他的药几次喝下又吐出,晚上不断咳嗽,愁得两个侍女不知如何是好。
俊美的轮廓,在消瘦后露出奇异的坚毅感觉,若言轻轻抚摸着凤鸣的颈侧,享受他默默的倔强目光。
“你越来越沉默了。”若言不知从何时开始喜欢抚摸凤鸣的颈侧,强健有力的手指压在大动脉上,可以感觉凤鸣的鲜血潺潺流过,安静中藏着蠢蠢欲动的睿智。他知道凤鸣正在暗中想办法。
凤鸣的不甘和一筹莫展,都让若言觉得高兴。
若言的目光从凤鸣的手臂滑到凤鸣的黑眸,漫不经心道:“大军已经快到永殷边境。”
怀中的身躯蓦然微震,让若言浅笑着扬唇。
“永殷?”凤鸣低声重复。
若言眼中跳动王者的精光,沉声道:“过了永殷,就是西雷。鸣王通天智慧,可有解救西雷的办法?”
掌中的手柔华细腻,软中带骨,握着轻轻揉搓,触感舒服无比。凤鸣思考着西雷的事,此刻竟没有挣扎。
“离军跨国侵犯西雷,路上居然没有受到他国阻拦?”凤鸣皱眉,瞅若言一眼:“还是前方有战事,大王帐篷里的人却不知道?”
若言呵呵笑了两声,冷然道:“这些小国,自保尚且不及,怎会为了区区西雷阻碍本王军队?离军经处,当然是让路方便本王,以求个平安。”
“那永殷……”
“永殷小国,当然也不敢作声。永殷王已经送来国书,自动答应开放边境,让我离军直接穿越永殷进入西雷。”
凤鸣英眉骤竖,恼怒地击掌:“永殷王该死,他难道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西雷若失,永殷不保。此刻应该和西雷合力对抗离国才有一线生机,唉,鼠目寸光,真是昏君!”
“唇亡齿寒?”若言眼睛一亮,倾前将凤鸣禁锢在怀里,低沉笑道:“鸣王形容得真好。永殷王这次开境借路,确实帮了大忙,等本王收拾了西雷再随便攻下永殷都城时,说不定会饶他一条性命。”
凤鸣狠狠瞪他一眼,别过脸去。
心里却在盘算:永殷王借路,恐怕说明外面各国对太后统治的西雷毫无信心,许多西雷原本的盟国可能也会背弃西雷,如此一来大事不好,西雷连苦战的最后一丝希望都失去了。西雷与离国是当今两大强国,西雷一灭,离国兵力无人可及,那个时候,就是秦国统一六国的另一个翻版。说来说去,都是弱小国家胆小怕事,不肯团结在一起,这样下去,终究难免逐一被消灭。
那样说,若言岂不是这个时代的嬴政?
凤鸣偷偷瞅若言一眼,见他额方眼正,堂堂帝王之相,若论威严,比起容恬来确实不差多少,但眼中阴冷光芒四射,八成日后是个暴君。凤鸣一咬牙,暗道:无论如何不能他毁灭西雷。
但具体该怎么办,又想不出对策。
焦急,象毒火一样焚烧着他的心。
凭借容恬的教导和天生的直觉,凤鸣知道西雷最后抗战的希望在哪。
他曾在出使繁佳时路经永殷,在永殷境内,有一条足以与长江比拟的大江,名为阿曼江。要抵挡离军的进犯,最好的办法就是与永殷王联手,西雷永殷两国联军在江对岸严阵以待,占据地利。那样,离军势必要在过江的时候消耗大量兵力。
“永殷的太子,你们见过吗?”趁着若言不在,凤鸣疲倦地靠在坐垫上。
秋星眨眨眼睛:“大王登基时永殷太子曾经亲自到贺,我远远看了,是个鼻子很挺的年轻人。”
“性格如何?”
“这个……我当时只看了看热闹,谁知道他性格如何?”
凤鸣回想:“容恬当时曾和我说,永殷太子是个有远见的人。唉,可惜我当时贪玩不务正业,要早知道有今天,就该出去多长点见识。”
秋月疑道:“鸣王怎么忽然问起永殷太子?”
“因为永殷的阿曼江,是最好的防守离军的关卡,正所谓一夫当关的地方。”
“我知道了,鸣王是希望永殷太子和西雷合作,助西雷一同在阿曼江对抗若言。”
凤鸣盯着帐顶,微微逸出一个笑容,叹道:“希望永殷太子比他的父王更有远见吧。”
“唉,鸣王现在越来越喜欢叹气了。”
“哎呀秋星,你不也越来越喜欢叹气了吗?都是你带坏的。”
凤鸣看着两个古灵精怪的侍女,不由笑了起来。沉思片刻,忽然皱眉,有一个隐隐之中的疑团藏在脑里。
好像有不对劲的地方。凤鸣凝神细想,一定是某个地方疏忽了。心扑通扑通跳动,仿佛知道有一个极难解开的难题将被解开。
“鸣王?”
凤鸣摆手,要她们不要打搅自己的思绪,生怕刚刚浮现的灵感会一掠而过。他苦思冥想,呆呆坐了半晌,眼睛一亮。
“我想到了!”凤鸣猛一拍掌。
秋月秋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想到什么?”
凤鸣哈哈笑道:“原来我一直在庸人自扰,哈哈,真可笑。”他昂首笑了片刻,眼里发出许多天都不曾见过的光芒,奇异的生机仿佛骤然注入他的体内。凤鸣扶着桌子站起来,伸展筋骨,微翘着嘴角:“我怎么竟忘了烈儿?”
“烈儿?”
“烈儿,已经和容虎逃出去了啊。”凤鸣脸上荡漾着智慧和傲气结合的光华:“有烈儿在,岂能说不动永殷王对抗离国?呵呵,好烈儿,居然想了一条诱敌之计来。要永殷王假装借路,让若言领兵直达阿曼江。若言只以为可以缩短大军路程,没想到却会碰上一道难攻的天险,况且战场在永殷国内,到时候对岸奇兵忽出,后方被永殷军队隔断退路,离国必然大败。若言啊若言,你也有骄傲自大自尝苦果的一天。”
秋月眨着眼睛听了半天,不解道:“鸣王是说永殷假装卖若言面子,实际上是要把若言引到阿曼江边做生死之战?”
“可是……要过阿曼江真的这么难吗?”秋星也皱眉沉思。
凤鸣微笑如清风一般:“如果我猜得不错,当离军到达阿曼江边时,平日可以摆渡的众多大小船只已经全部消失,滔滔江水,阻隔去路。”
秋月摇头:“离军人多,要伐木造船,也不难。”
“若我是永殷王,会下令沿岸村庄在大军到来将全部迁徙,还会下令将附近所有林木砍伐一空,让离军从遥远的地方运来木材造船以消耗众多人力物力。这叫坚壁清野,历史上用这法子的人极多。”凤鸣抿唇点头:“等离军好不容易造好船,对岸的西雷联军现身。新力军对远来疲师,胜负可定。”
“这难道能瞒得过离王?”
凤鸣沉吟,不确定地回答:“夏管死的时候,应该还未曾把烈儿与永殷王的关系告诉若言。如果是这样,那若言就不会从烈儿身上猜想到永殷王的算计。”
秋月双掌合在一起,喃喃道:“老天爷啊,求你千万不要让若言知道,不然我们西雷就没救了。”
秋星也忙跪下来祷告上天。
“啊!”
“刺客……”
骤然间,帐外喧哗忽起,传入重重王帐,似乎发生动乱。士兵纷纷大喊:“刺客!有刺客!”金属撞击之声不断,显然正在兵刃相交。
“刺客?”凤鸣眉毛一竖,想冲到帐篷大门,脚一抬,忽然膝盖发软。
“鸣王!”秋月两人连忙过来扶他。
凤鸣抬头,眼睛睁得老大:“是哪里的刺客?秋月,快去查探一下。”
“帐篷好几重帘子都从外面绑死了,层层牛皮裹着,刀子都划不开,我到哪里查探?”这顶专门用于囚禁凤鸣的帐篷,除了预留几个小小的气孔外,连窗口都没有,纵使是白天,也要点燃蜡烛照亮。只有若言进来的时候,帘子会打开一会,透出一点外面的泥土气息来。
不一会,喧哗声渐渐低下去。凤鸣等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都屏住呼吸,希望可以再听到蛛丝马迹。
但渐渐地,连最后一点声音都消失了。
帘子却被人掀开,若言走了进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凤鸣直问。
若言靠近,扯过凤鸣亲了两下,冷笑道:“还不是几个小毛贼想偷偷摸摸救他们的鸣王,哼,这次居然被他们潜到王帐附近,还杀了我许多亲兵。”
“这次?”
若言笑道:“从都城出发,要救你的人就没有停过,不过大多数被截在大军外围,根本无法靠近。”
“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若言在凤鸣面前摊开手掌,缓缓握起,讥道:“你难道还能从我掌中逃去?”
“来救我的人现在如何?”
“逃了一两个身手不错的,其他的都死了。”若言咬上凤鸣耳廓,小声道:“今天有问必答,鸣王也该慰劳慰劳本王吧。”
凤鸣无声横他一眼,心下猜测:来救他的人中,必有烈儿的人。
“救我的人,最近是不是很多?”
若言皱眉道:“我也奇怪,他们最近为何好像赶着送死似的不断过来?”
凤鸣和秋月两人小心地交换眼神,都有点明白,明日就到阿曼江,若凤鸣猜测不错,若言明日就会知道自己中计,烈儿当然要想办法在这之前将凤鸣营救出去。
可惜,离国军中,王帐所在,并不容易靠近。
车轮还在沉重而缓慢地滚动。
再有一天,就会到达阿曼江。凤鸣今夜仍被若言顽固地搂在怀里,他一直睁着眼睛,清理着乱成一堆的思绪。
永殷王的态度和烈儿的去向总算想清楚,但内心深处,却知道还有东西隐隐潜藏着。把最后一个谜团解开,才能真正了解全局。
“一晚没闭眼,在想什么?”摇曳烛光中,若言忽然睁开眼睛。
“我有何东西可想,不是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凤鸣咬牙:“你搂得我难受,睡不着。”
若言凝视凤鸣,笑了,刚要说话,帐外忽然传来声音:“大王,探子回报,阿曼江边大小船只都不见了。”
果然如此,凤鸣暗笑。
若言从床上坐起来,沉声问:“问问附近的人家,船都到哪里去了。”
“回禀大王,附近没有一户人家,所有村子都是空的,一个人也找不到。”
若言眉毛一皱,脸色已经不妥:“传令,伐木造船。”
“回禀大王……”跪在帐外的士兵恐怕已是冷汗满额,战战兢兢道:“附近的山林,全部遭焚……”
哐当!巨大的响声中断探子的话。
若言脸色发黑,旁边一人高的玉雕像已经被推在地上。他不愧是离国大王,深深吸一口气,人已经平静下来,沉思片刻,目光危险地移向凤鸣:“请问鸣王,其中有何蹊跷?”虽然斯文有礼,却透着风暴到来前的味道。
凤鸣有趣地看着若言的怒容,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悠然斜躺在床边:“你这么厉害,难道到现在还猜不出?”
“永殷王早有阴谋?”若言疑道:“区区一个小国,居然敢与我离国大军作对?”
“我说过了,唇亡齿寒。再小的国家,越需要团结抵制强敌。何况,西雷一直是永殷的保护国。”凤鸣轻轻叹气。
若言双拳骤握,一步一步向凤鸣走来,眼中闪烁着可怕的光芒。
“你一清二楚……”他拽起凤鸣的衣领。
凤鸣明知道自己无力抵抗,只好苦笑。清澈的眼眸看着若言,散发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啪!狠狠一个耳光,将凤鸣打得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凤鸣脑袋嗡嗡作响,抬头,唇角已经逸出鲜血。
“你想逼我杀你?”若言喃喃道:“你为何要逼我杀你?对了,他们不断派人救你,一定是因为你在离军中会对他们大大不利。你的存在,会影响战况。”他盯着凤鸣,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杀你。从今日起,秋月两人不许再入王帐,我另指派人侍侯你。一定将鸣王侍侯得妥妥帖帖。”
他压迫性的目光在凤鸣脸上停留片刻,转身离开。
不出凤鸣所料,离军到达阿曼江边,无船无木,只能驻军安顿,从远处运木材制船,幸亏离军势大,纵使驻扎在江边,也无人大举来犯,只遭受了零星骚扰。若言一心早日吞并西雷,把对永殷王的仇恨暂且放在一边。
妙光负责督促船只制造,她能力卓越,短短半个月内,已将所需船只全部造好。
凤鸣一直被囚禁在帐篷中,半个月来,连秋月秋星都没有影子,身边多了几个剽悍侍女,防他有所动作。
一日,若言进来,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得意洋洋道:“船只已经全部建好,鸣王可还有其他阻碍大军的方法?”
凤鸣心内一惊,不料他动作如此神速。
若言转转眼睛,又笑:“鸣王一定知道阿曼江对面藏着西雷联军,哼,本王怎会不知?明日一早,本王带鸣王去见见那些极盼望鸣王的西雷人。”
第二天,若言果然命人喂凤鸣喝下药汁,将凤鸣带上大船。
离国王旗高高飞扬,两排新建造的大船护卫王船,过了江面,在离对岸数百米处停下。顿时,对岸千万面旗帜立竖,果然是西雷与永殷王旗。
“西雷鸣王在此,大家出来相见吧。”若言一声大笑,挟持凤鸣站在船头。
对岸人影耸动,显然听见鸣王二字,人心浮动。凤鸣皱眉,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鸣王的衔头被若言利用来煽动西雷军心。
熟悉的西雷旗帜在对岸飘扬,看见那面西雷王旗,不禁想起容恬,凤鸣心中一痛,忍不住放声喊道:“我不是鸣王,你们快放箭!”
叫声悲伧激烈,离国船上人人心头一震。若言却早已料到,捂住凤鸣的嘴,凑过来笑道:“好戏未开场,鸣王等下再当英雄不迟。”
凤鸣一凛,难道还有其他变故?
正思疑中,对岸号角齐鸣,两面王旗,都稍稍移动。众兵士整齐地让开一条大路,让两骑两马在众人簇拥下出现。
永殷王旗下,当然是永祺王。
目光转到西雷王旗下,凤鸣浑身一震,当场说不出话来。那威风凛凛,顾盼生辉的马上英雄,竟然是容恬。
活生生的,凤鸣此生不会认错的容恬。
若这是梦,凤鸣愿从此不再醒来。
“大王万岁!大王万岁!”对岸中传来西雷士兵满是斗志的高吼,震耳欲聋。千万件闪着寒光的剑刀指向天空,连连挥动,远远看去,对岸就象长满了锋利钢铁的险阵。
容恬从容挥手,尊贵无双,引得众人又一阵狂呼。
离国军船上的将士眼见西雷王忽然出现,都悚然震动,惊惶起来。
容恬隔着江面,盯着若言,沉声道:“若言,你为何领兵越过繁佳永殷,直逼我西雷边境?”他一开口,西雷兵完全安静下来,格外衬托王者令人心折的威严。
隔着江面,沉稳充满自信的男声清晰传到船上,凤鸣耳膜如受雷击,整个身躯微微一颤。
若言昨日探知容恬未死,已收敛了当时的惊讶,徐徐道:“开拓疆土,乃是大王职责。你立即投降,将西雷双手奉上,本王留你一条性命。”
“笑话,本王为何要投降。”
“你不投降,我便杀了他。”
容恬的目光,这才转到凤鸣身上。他看着凤鸣的眼神,竟是凤鸣前所未见的陌生。预想中的深情、激动、心疼、挣扎,竟没有出现一分。
容恬奇道:“他是谁?”
被若言强搂在怀里的身躯,蓦然僵硬。凤鸣怔怔看着容恬,说不出话来,他自看见容恬陌生的眼光,就象被传说中的魔光射中,完全石化了。
苍白的脸上连波澜也不复存在,只呈现一触即会裂成无数片的脆弱。
若言刚刚得到容恬失去记忆的事,本也不肯相信,如今亲眼看见,顿时心中称妙,侧头看看凤鸣伤心欲绝的模样,故意扬声道:“他是你今生最爱之人,是你西雷鸣王。”
“他是西雷鸣王?他不是已经战死沙场了吗?”容恬看着凤鸣,不复当日温柔神情,仿佛只是看着一个极为普通的臣子,嗤笑道:“此人又怎会是我今生最爱之人?我最爱之人,是将我从激流中救起,与我同甘共苦,共过无数患难,对我西雷有无双功劳的天下第一美人――媚姬!”容恬一声大喝,手往后一招。
马蹄声忽起,夹杂着骏马嘶叫和士兵的骚动。
一道红影掠出。
马上美人丰姿动人,驰到容恬身边,与容恬相视一笑,并肩而站。她骑的骏马高大不凡,正是凤鸣熟悉的白云。
那曾是容恬送给凤鸣的礼物。
耳边仿佛听到琴弦崩断前最悲伧的声音。凤鸣默然不语,睁着眼睛看面前一切。
红衣丽人,就在对岸,与容恬相偎相眷,不用言语,已知恩爱正浓。
“王后!王后!”众人簇拥容恬和媚姬,举刀欢呼。
呼声震耳,看来媚姬不但救了重伤中失去记忆的容恬,并且陪容恬秘密回到西雷,已经被容恬立为王后。
她果然美丽非凡,肤色白皙细腻,隔着这么远,也可以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的温柔气质。
若言手臂收紧,搂住凤鸣发冷的身躯。
“容恬,最后一次机会。弃械投降,我免鸣王一死。”
容恬哈哈笑道:“我堂堂西雷王,怎会为一个臣子投降?”他举手投足风度不凡,更胜当日。
凤鸣听他爽朗笑声,眼睛定定看他,已经痴了,双膝似乎无法支撑身体,缓缓向后一侧,全部重量压在若言搀扶他的手臂上。
若言唇边逸出笑容,喝令:“靠岸。”
众船从令,缓缓逼近对岸。
“放箭!”容恬无丝毫犹豫一声令下,西雷永殷万箭齐发,射向敌船。
其中几支,箭头竟直指凤鸣若言。凤鸣看着来箭,眼睛眨也不眨,不也躲避。江风夹着箭矢破空声迎面而来,拂动他额前细发,衣袖微扬,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对尘世的利器毫不畏惧。
噌噌!
若言挥剑,拨开射向凤鸣的剑,昂天大笑数声。
“回营!”离王令旗挥动。
离国大船纷纷掉头回营,对岸西雷的弓箭在后一轮一轮射来,但距离太远,大多数都掉入水中。
初次交战,只是稍稍碰面,并没有大的攻击防守。
若言回到岸边营地,将情况告诉妙光和身边大将。他用凤鸣为饵诱容恬投降不成功,却笑得十分欢畅。
卓然奇道:“鸣王用处全失,目前大军面对天险,永殷又与西雷连成一气,对我军大大不利,大王为何毫不在意?”
妙光水银般的眼珠轻轻一转,笑道:“王兄何必生气,只要鸣王对容恬死心,那岂不比一个西雷更值钱?”
“不愧是王妹,深识我心。”若言含笑道:“容恬负心,鸣王终于绝望。等他想清楚,自然会乖乖留在我身边。哈哈,我离国有此臂膀,何愁不能统一各国?”
“恭喜王兄。鸣王不但可助王兄统一大业,也是难得的风流人物,伴在王兄身边,胜过后宫千妃万妾。”
卓然明白过来,也露出笑意,沉吟片刻,又道:“但目前形势依然严峻,大军隔岸对持,大王准备如何攻敌?”
“目前……不宜攻。”若言收敛笑容,叹道:“永殷联合西雷,天险在前,又有容恬重新出现,西雷有大王在,不会顾忌鸣王,原本属于离国的优势已经无存。这样的情势,我决定……”
若言深明兵理。他虽然自傲,却不愚蠢,度量形势下,知道久战无益。再说,此次出征能使凤鸣不再对容恬抱有希望,比一次胜仗更有用,也不算吃亏。刚要开口说出“退兵”两字,门外忽然有人来报。
“启禀大王,鸣王传话,要见大王。”
卓然一愣:“这么快就想通了?”
若言皱眉沉思,吩咐道:“从现在开始,鸣王不用再困在王帐中。你们请鸣王过来见我。记住,好生陪伴鸣王过来,不能大意。”
下属应了一声,立即照办。
妙光坐在营帐中,抿唇不语,似乎在想东西。
营外士兵正在操练,一部分人在原地休息。此刻已到中午,炊烟四起,菜香飘在空中,但大家都有点无精打采,原本的兴奋和必胜心情,被西雷王如天神一样的出现震消了。
尤其是曾经亲眼看着容恬被若言射下激流的亲兵,没有天神保佑,西雷王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活回来?
这一场仗,恐怕没有胜算。
帐内三人都在沉思,脚步声响起,帘子被人掀开,凤鸣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步履不是很稳,走得也很慢。若言知道,他的手恐怕还是象刚才一样冰冷。
受了容恬的刺激,凤鸣一定会大病一场。妙光已经吩咐军医研磨安神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若言,你准备何时进攻?”凤鸣一入营帐,开口就问。
他声音低沉,隐隐藏着金石之声,显然已经下了决心。若言和妙光对望一眼,答道:“形势不利,恐怕久战不下。”
凤鸣眯起眼睛,冷冷道:“你想退兵?”
“除非有速战的奇策,否则只能退兵。”
卓然在一旁解释道:“鸣王对打仗行军不熟。我离国陆多水少,根本没有阿曼江这样的大江,士兵们不善水战。如今西雷永殷联军驻守对岸,在江面上交锋,对我方大大不利,何况……”
“谁说要在江面上交锋?”凤鸣毫不客气截断卓然的解释,睨视道:“转移阵地,过了岸再战,不就行了?”
“大江浩瀚,如果可以快速过江开战,又怎会称这里为天险?”
铃铛似的清脆笑声忽然响起,妙光朝卓然摇头:“卓将军不要多言了,瞧鸣王这个模样,想必已经有过江的妙计。”回头,带笑的眸子看着凤鸣,心中暗暗叫好:鸣王心碎之余,爱极生恨,要对西雷下手。容恬啊容恬,你猜不到负心忘情,竟会招到如此大祸吧?
若言也静静凝视凤鸣。
凤鸣哼了一声,眼光穿过帐上小窗,投射到波光粼粼的大江远处,不知是否想起容恬拥抱媚姬的镜头,俊美的脸在片刻间有点扭曲,咬着牙沉声道:“你们一直想学我的兵法,今日就让你们瞧瞧我的本事。江上交战,一方善水战一方不善水战,这种情况曾经出现在一个很有名的战役里。拥有强大兵力而士兵不善水战,要过大江,可以用铁索连接所有大船……”
妙光惊讶地叫起来:“铁索连接大船?”她天生聪明,片刻间已经领悟过来,眼睛一亮,望向凤鸣的目光中盛满佩服和惊叹。
“铁索连接?”卓然诧道:“如此一来,船就变成一道临时搭建的桥梁。”
若言猛拍一下桌面,赞道:“妙极!船船相连,左右派兵防备弓箭,中间让士兵鱼贯而过,天险立破。”他走前两步,抓住凤鸣肩膀。“天佑我离国,竟让若言得鸣王相助。容恬背信弃义,对鸣王弓箭相向,毫无半点旧情,鸣王归顺离国,实在是明智之举。”
前方毫无胜算,本已打算退兵回国,但此时在面前忽然出现一条光明大道,三人的兴奋可想而知。连若言这般城府的阴谋家,也不禁激动起来。
卓然霍然站起,大步走到凤鸣面前,对凤鸣深深一躬,凝视着凤鸣双眼,衷心道:“鸣王智谋,卓然今日亲眼见识,佩服至深。”一字一顿,诚恳之至。
凤鸣眼神却一直冰冷,缓缓把头转向若言:“这是我为你出的第一个计谋,名字叫连环船,你记住了。”
“连环船,好名字。”若言点头,肃容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离国鸣王。容恬可以给你的一切,本王都会加倍给你。鸣王想要的东西,本王都会给你。”
“谢了。”凤鸣站在帐中,他脸色苍白,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下,但那明亮的眼中,却隐隐流露自信和微笑,绽放让人惊艳的光芒,淡淡的弧度在唇边弯起:“我要的正是这句话。”
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连环船,被凤鸣在交错的时空中,再度应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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