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神圣的羽冠 南美印第安部落的原始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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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对美洲人而言一直具有神圣的魅力， 因为鸟是灵魂的象征， 在天地间起中介作用。通过接近它们的羽毛，人们试图与神灵对话。

鸟：上天的使者

南美洲的人对鸟类有一种深厚的文化信仰，这其实有究可考：南美洲鸟的种类占据全球的1/3，而其中大部分又属于候鸟（候鸟的冬去春来等习性易让原始人联想到与太阳的关系，诱发其对鸟类的敬畏和崇拜）。虽然在16 世纪时，经受了西班牙和葡萄牙天主教徒对亚马孙流域的大规模传道，但他们对鸟羽顶礼膜拜的传统信仰却躲过了西方文化的冲击，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的确如此，这些约在几万年前从西伯利亚跨过白令海峡来到美洲定居的印第安人，对自然有着天然的领悟能力——原始的心灵沉湎于对鸟类的幻想，向太阳献祭鲜血的方位寻找肉身之腐转为精神飞升的依托。他们是有潜力的艺术家，哥伦布到达美洲前的文化是印第安人创造的。他们对鸟类有着特殊的情感。
这并不奇怪，鸟类会飞，注定用来象征天地之间的联系。在希腊文里，鸟这个词兼有“预言”与“天之信息”的意思。从世界文化的角度来探究，中国道教里的鸟也有同样的含义：仙人以鸟的模样出现，表示轻盈与脱离地上的重力。从同样的角度来看，鸟象征脱离身体的灵魂，或者代表智慧——《梨俱吠陀》里曾说“智慧即是飞得最快的鸟”。某些史前的鸟人图案，也可以从类似的意义去解释：灵魂飞升或者萨满心驰神荡的飞行。
从更普遍的意义来看，鸟类象征精神状态、天使和生物的高级状态。青鸟在中国文学中是仙女和不朽的天使的象征。同样，鸟在伊斯兰教里亦用来象征天使，《古兰经》里谈到“鸟语”即是“天使的语言”，代表精神上的觉悟：鸟类在我们中间保留着创造之歌的某些东西。
北美印第安人霍普部族，也认为鸟类具有与神灵沟通的魔力。我们看到的鸟头顶环绕祥云的原始艺术画像，往往象征着神灵恩赐滋润人类大地的雨水，其鸟顶部的光轮，则表示创造、生命与精神的通道。

鸟羽：穿越神圣的象征

因崇拜飞鸟藏空能力而衍生的象征意义，也使人们赋予羽毛以特殊含义。在萨满教里，羽毛象征升天的仪式，也就是同预测和占卜等仪式联系在一起的。
此外，在许多文化传统中，羽毛跟月亮的象征意义相结合，表现植物的生长。比如，对中美洲地区的印第安人（阿兹特克人和玛雅人）来说，羽毛和头发、青草、雨水是对等的。北美洲印第安人的一支易洛魁人（今天的易洛魁人已失去了他们的家园，被迫散居在从加拿大的魁北克到美国的俄克拉何马的，约2000 千米长的地带上）也有类似信仰，在盛大的羽毛舞里，他们无数次重复表示感恩的舞蹈动作，以感谢所有为造福人类而生长的善良的孪生兄弟姐妹们：果实和水、动物和树木、阳光和葡萄藤、黑暗和月亮、星星和发放生命的神（玉米、豆角和南瓜被称为女神三姐妹）。
升天的力量和植物的生长，羽毛的这—双重象征意义也表现在美洲印第安部落的祖尼人庆祝冬夏二至的活动中。在这两个节日里，他们使用一种上端扎着大簇羽毛的拜神杖，把这些棍子插在玉米地、河底的泥沙或靠近山峰和泉源的圣地里，当做献给祖先、太阳和月亮的祭品。人类学家缪勒指出：“棍子上的羽毛随风飘动，能把人们的期求带给神”，也就是带到天上去。
羽毛还象征不受人间重负束缚的神奇力量。王公贵族头戴的羽冠使人想到光芒四射的太阳、灵魂预定得到解救者头上的光环。与被确定为太阳神或授予天国权力的加冕仪式相似，国君和教皇的华盖四角及拄顶上插的羽毛，象征来自上天的最高权威——同时也包含主持正义的责任。如果说羽毛是正义的象征（特别是埃及人这祥认为），这也许是因为在天平的两个托盘上，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重量也会打破平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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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故。
可以这样来理解印第安人对羽毛的挚爱：羽毛为鸟所特有，是它的皮肤，它的身体——身披羽毛或口里衔一根羽毛，甚至往肚子里吞下一根羽毛，就等于得到鸟的一份本事，如果加上必要的法术，掌握变成鸟的本领，那么……基于同样的理由，羽毛具有特殊的神奇力量，人们将它装在箭镞上或用它做装饰品。
最先用羽毛做头饰的人想必十分得意，因为相当于他把羽毛的神奇力量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萨满巫师的灵媒

南美洲的印第安人和北美洲的一样（除了少数例外），捕捉鸟类、佩戴羽饰和举行羽毛仪式等活动都只专属于男人。在10 世纪末，阿兹特克人的首领常以赠送羽毛装饰物作为对社会精英的奖赏。羽毛饰品行业的手艺人在社会上受到极大的尊重和爱戴。这理所当然，因为阿兹特克人把鸟类看做是上天的使者。墨西哥的羽蛇之神奎兹特克（Quetzalcoatl）是代表明哲睿智和生活艺术的天神，赐神力于克搽勒鸟（即危地马拉的国鸟爱沙尔克鸟，学名为凤尾绿咬鹃，是咬鹃目37 种鸟类中羽毛最艳丽、最美的一种），它有着长长的绿色尾羽，栖息在契亚帕斯、犹加敦和危地马拉等湿润地区。在西班牙传教士到来的时候，阿兹特克人们为其向神灵祈福，蒙地苏玛二世（Moctezuma ll）甚至向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赠送了纯金王冠和克
搽勒鸟羽！
在阿兹特克人的祭神典礼当中，仪式主持者用白色的绒毛覆盖在充当祭品的人身上。之所以用这种方式，是因为人们通常认为这样能使祭品汲取羽毛的全部能量，并奉献给太阳神。羽毛在很多宗教仪式中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门多萨药典》（Le codex Mendoza）一份根据查理五世要求所编撰的典书中，描述了阿兹特克国王统治下的南方地区人们进贡的贡品：黄金，宝玉，也有蜂鸟羽毛……羽毛和其它物品一起，奢华绝伦，光亮照人，由军事权贵们在朝圣典礼中呈送给国王。
值得一提的是，蜂鸟羽毛之所以显得尊贵，是因为阿兹特克人认为一个战士死后，他的灵魂将变成蜂鸟或蝴蝶，重新回到人间。人们还认为是蜂鸟产生太阳的热量。基于对蜂鸟同样的积极评价，哥伦比亚的图加诺印第安人认为，蜂鸟和花朵交尾，代表阴茎和旺盛的生殖力。此外，巴西人还把蜂鸟叫做吻花鸟。

鹰羽为尊

鸟的灵魂与天意相通，所以鸟羽会辅助巫师升到天界与神相会，并赐予萨满不可见的神奇力量。因此在一些仪式中，只有被授予实权的萨满教巫师才可以佩戴鸟羽。
在大部分美洲的传统地区，至今萨满教巫师仍会在斋戒与禁欲结束后爬上树尖掏取巢中的鸟儿，以获取羽毛。他们用羽毛装饰带有佩铃的棍棒，以示蕴含超自然的能量。我们也在北美洲的赤脚医生所进行的治疗过程中，发现了当地人对羽毛的另一种崇拜——萨满教巫师有时会使用一把状似鹰翼的折扇，蒙彼利埃大学人种学家、印第安地区研究专家丹尼尔· 瓦采尔（Daniele Vazeilles）说：“他们让病人把头伸在外面，用折扇扇其病体，驱赶病魔和晦气。”
迄今，拥有鸟羽并用其装饰依旧象征着美貌与财富。“在月光祭祀典礼中，人们会根据鸟羽形状和颜色的差异而赋予其不同的意义。”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巴黎混合研究协会（CNRS）人种学家菲利浦·艾里克森（Philippe Erikson） 如此阐述。在巴西与秘鲁的边境区域，卡希纳华人在卡萨那瓦（Kacha-Nawa） 宗教仪式中，根据人们持有的神鹰羽毛的数量来选举首领。由于在寻求鹰羽过程中充满险阻，取之不易，他们也就成为了勇敢忠诚的不二象征。获得最多数量鹰羽的人便被推选为首领。
此外，根据颜色及佩戴方式，鸟羽也象征不同的社会地位和情感状态。譬如说，在卡希纳华部落，男子会在他所钟情的妇女面前佩戴鸟羽装饰品以表达热切的情感，有效地防止了对方的敌意。

羽色显尊贵

位于巴西的马托格罗索平原是南美洲最大的鸟类圣地之一。在这里，不同的羽毛颜色被相应赋予不同的含义。美国民俗艺术历史学家伊丽莎白· 耐托· 加利· 扎鲁（Elizabeth Netto Calil Zarur）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研究这门羽毛的语法学。

神鹰的黑羽使人联想到权贵和死亡，而南美大鹦鹉的红羽则表达了善意、能力和富饶。如果当地居民都有资格佩戴红羽，那么黑羽将凸显其尊贵，也就是说，在一个阶层当中，越多的人佩戴的是红羽，则表明这个阶层社会等级越低。

残酷的消失

但如今，寻取鸟羽已越来越难。人类对亚马逊流域原始丛林的破坏，严重威胁到对羽毛有着虔诚信仰的传统人民。每年亚马孙原始森林都有20000 平方千米的丛林会消失，数量庞大的鸟类面临绝迹。即使目前人们开始意识到环境保护的重要性，但是更多的物种，譬如有着极美的深色翎毛的大凤冠喙雉，还是遗憾地在野生环境中消失了。
为此，亚马孙流域的人们找到了一些解决办法，他们开始养殖鸟类，用有规律的定期拔毛来代替捕野生鸟类，或者是选择普通的家禽的羽毛来代替需求。
所幸的是，因为有了新颖的染色工艺技术，那些部落的人们能根据需要获取多种色彩的羽毛。“我们可以改变鸟羽的颜色，”菲利浦· 艾里克森说，“人们拔下雏鸟的羽毛，在皮肤上涂上一层经过特殊处理的染色剂。重新生长出来的羽毛就变成了我们想要的颜色！”另外，他还补充道，“通过改变鹦鹉的饮食习性，我们也能变换羽毛的颜色。”
得益于此，在世界上亘延数千年的人类对鸟羽——上天与人类间的联系使者——的神圣信仰，仍将生生不息地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