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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鬼鬼丫

周德东恐怖小说集——【黑段子】 一堆短篇恐怖故事 (全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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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3 02:23:01 | 显示全部楼层

瘦 子

 
  炎黄县,一个偏僻的村庄。

  安分的村民都熄灯睡了。

  其中有一个窗子,它也黑,不过那是窗帘的黑。

  黑色的窗帘里,亮着一盏暗淡的灯,灯下,四个人在赌钱。

  三个胖子,一个瘦子。

  这是一个秘密的赌窝。户主叫黄三,是个光棍。

  三个胖子经常来这里。

  他们分别是附近三个镇的大赌徒,而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瘦子来自什么地方,反正他不是本地人。

  这个瘦子来到炎黄县,放出话来,要大赌。

  三个胖子闻讯和他见了面。

  最初,三个胖子不信任他,让他亮亮底。结果,他们都被镇住了:瘦子的衣服和裤子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口袋,装满一捆捆钞票。

  于是,三个胖子把他领到了这里。

  其实,他们早密谋好了,要合伙坑这个瘦子。

  他们来的时候,黄三不在家。不过没关系,他们都有钥匙。

  传统赌法,麻将。

  那个桌子是专门为赌博做的,每一面都有一个木箱,用来装钱。

  瘦子出奇地瘦,像个竹竿。

  他的脸色苍白,坐在那里毫无表情。

  可能是赌徒们抽的烟太多了,房子里有一股纸灰的味道。

  瘦子的钱像流水一样流进三个胖子的口袋。

  他一直垂着眼帘打牌,没有任何表情。

  四个人屁股下都是旧椅子。

  三个胖子太重了,他们的椅子不停地“吱呀吱呀”叫,只有那个瘦子的椅子没有一点声响。

  夜越来越深,纸灰的味道越来越浓。

  终于,瘦子的钱全部输光了。

  他被掏空之后,变得更瘦了。

  一个胖子直了直腰,揶揄地对瘦子说:“还赌吗?”

  “不赌了。”瘦子说。

  三个胖子都有点疑惑。

  他们以为这个家伙是个高手,没想到,他就这样乖乖地输光了,而且输光了就不再赌了,一点意外都没有。

  另一个胖子说:“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你还有一次机会,不知道你想不想要?”

  瘦子似乎并不重视,他毫无表情地说:“什么机会?”

  “你还可以拿命赌一次。”

  瘦子叹口气,说:“去年夏天我跟人家赌钱,最后就用命做了赌注,已经输掉了……”

  三个胖子几乎同时抖了一下。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三个胖子像惊弓之鸟一样都飞快地转过头去看———是黄三。

  黄三笑嘻嘻地说:“你们三个人赌什么哪?”

  话音刚落,房子一下就陷入了黑暗中。

  一个胖子颤巍巍地说:“我们是四个人啊!”

  “明明是三个人嘛。”黄三一边说一边摸黑找着什么。

  过了好半天,一个胖子说:“你干什么呢?”

  “我找蜡烛。”

  “你他妈快点啊。”

  “我就放在这个抽屉里了,怎么不见了呢?”

  又过了一会儿,黄三终于把蜡烛找到了,他“哧啦”一声划着一根火柴,把蜡烛点着———瘦子坐的那个椅子已经空了。

  三个胖子顿时面如纸灰。

  借着蜡烛的光,他们都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他们的钱都不见了,包括刚刚赢来的钱,还有他们自己带来的赌资,都变成了纸灰!

  他们惊恐地四下巡视,根本不见那个没有表情的瘦子。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落在了黄三的脸上———他坐在了那个空椅子上,端端正正,毫无表情。

  他好像已经不是黄三了。

  坐在他两侧的胖子都朝后闪了闪。

  他似乎受到了一种神秘力量支配,木木地伸出双手,一边“哗啦哗啦”洗牌,一边木木地说:“现在,我借黄三的命,继续跟你们赌———赌你们三条命!”

  三个胖子起身就逃,两个椅子被撞翻,“噼里啪啦”倒在地上……

  一个高级扒手,把三个赌徒洗劫了。

  他分给了黄三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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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4 03:38:24 | 显示全部楼层

长 夜

 
  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过去是柴小堡的家,在十四楼。

  柴小堡从窗子望出去,是浩瀚的夜空,下面是高高低低的楼顶。

  母亲把他送来之后,锁了门,下楼走了。那厚厚的防盗门,估计大炮都轰不开。

  柴小堡的心似乎踏实了些。

  昨晚上,柴小堡杀了人。

  他没想到,人的肚子那么软,硬实的程度竟然比不上一个西瓜。

  那个人叫胡青,是市田径队的标枪运动员。这个家伙很奇怪,平时不爱说话,一双厚厚的眼皮总是耷拉着,好像永远都是那样无精打采。可是,一到了赛场上,他就变成了遭遇红色的公牛。

  这套房子曾经是柴小堡和老婆的新房,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一年半的幸福时光,然后,老婆就被胡青夺走了。

  从此,柴小堡就回到父母家住了。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昨晚上,柴小堡得知胡青一个人在家,就带着三角刮刀去了。

  胡青刚刚打开门,柴小堡就扑上去,把三角刮刀扎进了他的肚子。那一刻,他愣愣地看着柴小堡,眼皮越来越沉重,眼神越来越困倦,终于趔趄一下,摔倒在门口。

  柴小堡转身就跑回了父母家。

  他脸色苍白,全身颤抖,一夜没睡,时时刻刻怕警察破门而入。早晨,他终于对母亲说了这件事。

  母亲差点当场昏倒。

  天黑之后,母亲就偷偷把他锁进了这个房子。他嘱咐母亲:“如果有人问我,你就说我离家出走了,下落不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柴小堡不敢开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由于柴小堡长时间不在这里居住,电停了,水停了,气停了,家具也乱七八糟地堆放着,更像一个仓库,没有一丝人气。

  母亲走的时候对柴小堡说,明天一早会给他送食物来。

  柴小堡坐在黑暗中,想起母亲,想起老婆,忽然想哭。

  月亮默默升起来。

  这个陌生的房子里安静极了。

  柴小堡轻轻走进卧室,合衣躺在床上,脑子里总是浮现胡青临死前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纯黑运动服,裤脚和袖口是紧口的,有两圈白色条纹。他那双苶苶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柴小堡,越来越暗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听见防盗门轻轻响了一声。

  是母亲不放心又返回来了?

  柴小堡爬起来,走出卧室,朝门口看了看,没有人。

  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刚才是什么在响?

  他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警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

  他回到卧室,想继续睡觉。可是,他刚刚坐在床上,又站了起来,他忽然感到不对头。

  他蹑手蹑脚走出去,眯眼朝门口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气———门口躺着一个人,他脸朝下趴在地上。

  这个房子里怎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人?

  柴小堡颤颤地喊了一声:“……谁!”

  趴在地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柴小堡的脑袋“轰隆”一声就炸了———那直撅撅的姿势,分明是一具死尸啊。

  他借着月光紧紧盯着这具死尸,渐渐看清,他穿的是一身纯黑运动服,裤腿和袖口是紧口的,有两圈白色条纹……

  他是死在门口的胡青!

  柴小堡好像一下被人抽掉了骨头。

  他惊惶地四下看了看。十四楼,他不可能跳出去,他惟一的出路就是这扇防盗门。可是,死尸横躺在那儿,他绝没有胆量跨越他。

  不过,他总不能跟一具恐怖的尸体在这个房子里度过漫漫长夜,他必须冲出去。

  想到这里,柴小堡慢慢朝前迈步了。

  他离那个死尸越来越近。

  死尸的脑袋朝着门,姿势有点像个“大”字。现在,黑糊糊的死尸纹丝不动,但是,笨蛋也能想象出来,那种安静是一个阴谋。

  柴小堡知道,他的腿刚刚跨过那个僵直的身子时,他一定会猛地抱住自己。

  他走到死尸前,哆哆嗦嗦地抬起脚,迈过了他的胳膊。

  死尸竟然没有动!

  现在,他的另一条腿也成功地迈过了死尸的胳膊,站在了门前,快速地伸出手,要拉开防盗门的大锁。

  可是,锁没有开,柴小堡蓦地意识到:外面反锁着!

  他一步跳过死尸,踉踉跄跄退到卧室门口,死死盯着那具死尸。

  完了。

  今晚上,他必须要跟这具死尸在一起了。而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现在,惟一的办法是给家里打电话求助,可是,这个房子的电话早就停机了,而他又没有带手机。

  他靠在了墙上,雪白的墙上铺着朦胧的月光。而月亮照不到那具死尸,他躺在黑糊糊的阴影中。柴小堡不错眼珠地盯着他。

  时间似乎也变成了死尸,停滞不前了。

  假如,现在他呆在医院的停尸房里,那还好一些,毕竟那些死尸都有来头。可是,这具诡异的死尸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这最令他恐惧。

  他是怎么来的?

  柴小堡开始紧张地思索。

  他能不能是父亲呢?

  父亲也有这个房子的钥匙,他的身材跟胡青有点相似。而且,他是个酒鬼,经常烂醉如泥。也许,今晚他又喝醉了……

  要证实这一点,柴小堡只有把他的身子翻过来。这次,柴小堡死活不敢了,他怕看到他肚子上插着一把三角刮刀。

  另外,父亲从来就没有这身运动服。

  他退回到卧室,把门紧紧关上,聆听动静。

  他知道,这具死尸既然出现,那么,这一夜绝不可能平安过去。

  他熬了一阵子,终于又打开门,探头看了那具死尸一眼。

  他的胃又抽搐了一下———那具死尸依然在那里躺着,但是,柴小堡却看出,他的姿势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他摆出了一个奇特的姿势。

  他动了!

  柴小堡抖抖地朝前走了几步,弯下腰仔细看,死尸呈现的是一个掷标枪的造型!

  柴小堡的魂儿都飞了,他跑回卧室,把门紧紧关上。

  现在他已经肯定,这具死尸就是胡青!

  房子里没有一点动静,只有柴小堡病态的心跳声。整个世界都睡了,只有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隔着门板在对峙。

  柴小堡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也许已经过了午夜。

  他想打开卧室的门,再看那具死尸一眼,却不敢。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等待天明。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听见外面又有声音了,很轻微,就像一双袜子在地板上行走。

  他打了个冷战,轻轻站起身,走到卧室的门前,无声地拉开门,伸出头,朝死尸看了看,怵然一惊———死尸已经转过来,脑袋朝着卧室的方向了。他依然脸朝下趴在地上。

  柴小堡猛地关上卧室的门,惊惶地四下张望,希望找到一个硬实的家伙拿在手里。

  卧室里除了一张床,空空荡荡。最后,他看见了窗台上的一只白色花瓶,走过去抓在了手中。实际上,这只花瓶连老鼠都打不死。

  外面又没有动静了。

  他静静地等待了很长时间,悄悄拉开门,那具死尸已经爬到了客厅中间的位置!尽管他依然脸朝下趴着,但是柴小堡分明感觉到,他的前进势不可挡。

  柴小堡猛地把手中花瓶朝他摔过去,遗憾的是,花瓶并没有打中他,而是在他的脑袋旁边摔碎了,声音惊天动地:“啪!”

  接着,他再一次把卧室的门关上,躲在房间的一角,瑟瑟地抖。现在他连花瓶都没有了。

  房子里还是那样静。

  柴小堡紧紧攥着双拳,感到手心里空空的,肠胃里空空的,整个世界空空的。

  又有声音!

  好像有一双手在抚摸卧室的门板。

  柴小堡不能再等了,他孤注一掷地走过去,停在门前,猛地把它拉开。

  死尸直直地站在他面前,正是高大的胡青,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的苍白,那绝不是一张活人的脸。他的一双厚眼皮依然沉沉地耷拉着,无比困倦地看着柴小堡。

  柴小堡下意识地朝他的下腹部看了看,运动服上有一个很小的口子,一点不明显,呈“十”字,口子周围隐约有血迹。

  接着,柴小堡就看到了他手里的那把三角刮刀。

  那是柴小堡的三角刮刀,他把它拔出来了!

  胡青困倦地盯着柴小堡,一步步走进来。

  “我…来…还…你…刀…子…”胡青怪声怪调地说。

  柴小堡连连后退:“不,不,不!”

  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刀子还是还给他了,就插在他的下腹部。

  ……昨天,柴小堡那一刀扎得并不深,这个体格健壮的标枪运动员跌跌撞撞跑下楼,拦住一辆出租车,去了医院。

  他在医院只躺了一天。

  晚上,胡青来到了柴小堡家,发现他不在。出来时,他看到了柴小堡的父亲,醉卧在楼道口。

  他从这个醉鬼身上翻到了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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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4 03:40:32 | 显示全部楼层

对面的楼房

 
  这一天夜里,秋贴睡不着,走到家里的阳台上吸烟。他是某公司的董事长。

  11楼。

  这时候都半夜了,家家户户的窗子都黑着,只有对面11楼的一个窗户亮着灯。透过纱帘,秋贴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不一会儿,秋贴看到,一个漂亮女人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他可以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听不到一点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男人悄悄从门后闪出来!他提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女人显然没察觉这个不速之客,依然在擦着头发。

  那个男人轻轻走到女人身后,猛地举起刀,朝女人的脖子割去,女人一下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凶杀!

  秋贴猛地转过身来,急忙回到卧室,打电话报警。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他们撞开了对面出事的那个房间,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任何凶杀痕迹。他们认为秋贴是在做梦。

  秋贴傻了,次日一整天都精神恍惚。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天晚上,他又失眠了。他走到阳台上,朝对面楼房望过去,不由抖了一下:那个没人住的房间里的灯又亮了!

  他死死盯住房间内,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漂亮女人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她就是昨天被杀的那个女人!

  秋贴感到身上发冷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凶残的男人又从门口闪出来,轻轻走到女人身后,猛地举起刀,朝女人的脖子割去,女人一下软绵绵地倒下去……和昨夜一模一样!就像一个电影片段,又重放了一回。

  秋贴回到房间里,心“怦怦怦”地狂跳。这次,他不再轻易报案了。他已经意识到,对面房间里的恐怖场面,已经跟刑事案件无关!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

  半夜里,秋贴又来到阳台上朝对面看———又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女人,她刚刚洗完澡,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这一切都是错觉吗?

  秋贴忽然很愤怒,他下了楼,来到对面的楼房,坐电梯来到11楼,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前,发现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里面亮着灯。他试探着刚刚跨进去,一把锋利的刀子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起费尽心机的绑架就这样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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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6 06:37:21 | 显示全部楼层

热爱生命

 
  暴当村北面的山上,有一眼已经关闭的绿松石矿井。

  绿松石是稀有的宝玉石。三个人偷偷钻进去开采,不幸塌方了,他们都被困在了里面,大约几百米深处,生死不知。

  当地驻军立即奔赴现场营救。

  他们爬进矿洞中,清运塌方挡住的矿渣。

  洞顶的石块和泥渣还不时掉下来。为了防止再塌方,他们运来粗大结实的木料,搭架支撑……

  矿井内坑道复杂,坍塌得一塌糊涂,他们一直寻不到那三条生命的迹象。

  雷锋家乡来的战士许友,一直奋战在最前面。

  第十天晚上,营救人员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他们不能撤,上头的命令是:活见人死见尸。

  他们只有继续敲打坑道,并不停地大声呼喊:“有人吗?———”

  终于,坑道一侧隐隐传出沉闷的敲击声。

  筋疲力尽的许友一阵狂喜,陡然来了精神,朝后面的人喊道:“有人!”

  大家用铁钎子一齐朝那个声音猛戳,里面的敲击声越来越明显。

  大约三个小时后,终于露出了一个窟窿,里面漆黑无比。

  “几个人?”许友探头大声喊道。

  里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一个……”

  许友把身上的救生包递到同伴手上,说:“我进去把他抱出来。”

  那个窟窿只能通过一个人。

  他刚刚钻进去,土石泥渣就在身后“轰隆轰隆”地塌落下来,就像天塌地陷一样,一转眼,坑道就被严严实实地堵死了。

  许友不知道那几个同伴是否被活埋,反正他被隔绝了。这是几百米深的地下。

  他坐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这个空间好像很狭窄,有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他感到了缺氧导致的闷。

  “完了……”

  那个虚弱的声音说。听得出,他在躺着。

  许友惊怔了一下。

  他是被困者,而许友的身份是营救人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许友对这个人有些恐惧。

  “那两个人呢?”许友问。

  “我不知道他们……你带吃的了吗?”

  “没有。”许友说这句话时,心中无比绝望。

  他的救生包里装着牛奶,葡萄糖,还有手电筒,却不在他手里……

  那个人一下就没有声息了。

  过了很久,他还是死寂无声,许友怀疑他已经完蛋了,就试探着说:“你知道……你被困多少天了吗?”

  “不知道……”

  “已经十天了。”突然,许友警觉起来:“———你当初下来时,是不是带了吃的东西?”

  那个人弱弱地说:“没有,我只带了烟和火柴……噢,还有一把小刀。”

  许友马上就敏感地想到:他说带了烟和火柴有可能,但是他说有一把小刀就可能是假的。那是一种自卫。

  “你还有火柴吗?”许友问。他想看看这个人的长相。

  “已经用完了……”

  停了停,许友说:“也许,外面的人很快就会挖过来

  了……”

  对方吭都没吭一声,他似乎对这种毫无可能性的安慰很反感。

  “你不吃不喝,竟然活到现在,这真是个奇迹……”许友没话找话。

  “我并不是一直在等死。我有我的办法。”那个人突然阴森森地说。

  许友的头皮猛地炸了一下。

  他怀疑另外两个人就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他们在第七天或者更早就死掉了,他们的肌肉供养眼前这个人活着!

  “什么办法?”他紧张地问。

  “这是一个脑筋急转弯。你想一想。”

  “……我想不出来。”

  “那我告诉你。”那个人的口气突然暗淡下来:“我一直在吃我自己……”

  许友差点疯了!

  他感到,在这没有出路的绝境中,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在这充满了死亡气味的地下,面前这个在生死边缘挣扎十天十夜的人,人格已裂变,容貌已裂变……

  而且,他忽然想通了,为什么那些抢夺钱财、残杀同类的案件层出不穷———人都可以自己吃自己,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我用小刀割大腿上的肉,再用烟头烧焦伤口———我已经吃了三块了。”

  许友的肠胃翻江倒海,全身不停地哆嗦。

  他换了一个思路。

  有些弱小的动物,被强大的动物咬住了尾巴或者大腿,为了保全生命,会把那部分身体舍弃。

  假如,被困的人注定第十天可以获救,而他只能活到第七天,另外三天怎么办?

  放弃生命?

  以缺保全?

  ……可是,这个人接下来怎么办?

  他继续在黑暗中吃他的肉?

  他不怕许友争抢?

  他会一直吃下去,直到两条腿只剩下白惨惨的骨头?

  吃完了两条腿吃什么?

  许友怀疑他的腿已经露出骨头了。

  现在,突然进来了另一个被困者,这个人有血有肉……

  许友忽然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危险。

  而黑暗中的对方似乎也感到了危险。

  他们都不说话了,气味古怪的空气渐渐凝固……

  此时此刻,两个人对血肉味都比蚊子还敏感。他们静默着,那似乎是一种进攻前的静默。

  许友一直没看见对方的长相,对方也一直没看见他的长相……

  这个人手里有小刀。

  许友有体力……

  许友身下有一块坚硬的石头,一直硌着他,他实在忍不住,轻轻动了动。

  他马上感到,对方也警觉地动了动。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和地点,一个大一点的动作,就可能引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这里是个不正常的世界,气氛不正常,心态不正常,举动不正常……

  时间还早着呢。

  终于有一天,两个人会熬不住,变得狂乱,失控,歇斯底里,互相啃咬……

  为了消除对方的警觉,友好一下气氛,许友想跟他聊聊天。他对着黑暗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在黑暗中答:“孟建立。”

  “我叫许友,湖南人,在这里当兵。你是暴当村的人?”

  “不,我在县里。”

  “你在什么单位?”

  “原来在亚麻原料厂,半年前下岗了。”

  “我们部队就在你们厂旁边啊。”

  “炮兵团?”

  “是。我们经常去你们厂搞联谊活动,说不准我们还见过面呢。”

  “有可能。我记得有个兵弹吉他唱歌,特别棒。”

  “那就是我呵。”许友有些激动了。

  “他瘦瘦的。”

  “我就是瘦瘦的,没错儿!”

  “唉,没想到,我们在这儿遇到了……”

  “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出去!”

  “不,没有希望了……”

  天纳西·威廉斯说:两地之间最长的间隔是时间。

  黑暗的时间,更加漫长。它可以扭曲一切。

  整个绿松石矿井多处塌方,几乎都堵死了。

  地面上的营救人员红了眼一样朝里挖,用十三天的时间才清通了几百米的坑道,找到了许友。

  许友还活着!

  ……而那个孟建立已经死了,他身上的肉所剩无几,多处的骨头都裸露着。

  许友一见到阳光,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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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6 06:38:54 | 显示全部楼层

河对岸

 
  柴火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寻寻觅觅”。

  据柴火的经验,这个女孩年纪肯定不大,很纯情,很浪漫,只要男人在陷阱上写下“永远”两个字,她就会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跑过来……

  他觉得应该截获她,免得落在坏人手。于是,他像捕捉一只蝴蝶一样轻轻靠近了她……

  两个人很快就认识了,常常彻夜私聊。

  不久,柴火提出要看她的照片,她爽快地从网上发来了一张。

  柴火兴奋地打开,照片上却不见她的人,只有一条河,黑夜里的一条河。河对岸,一片黑糊糊的树木,深不可测。

  柴火感到这张照片有点恐怖,以为她发错了。

  “照片上没有你呀!”他E-mail问。

  “你再仔细看。”她E-mail答。

  柴火就凑近电脑,仔细看。

  果然,他发现黑糊糊的对岸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形,在远远地朝他看。

  “你别逗了,发一张清晰的。”

  很快,她又发来了一张。

  这次,照片上还是一条河,黑夜里的一条河。河对岸,一片黑糊糊的树木……

  “你怎么又把这张发过来了?”

  “不,这是另一张。”

  柴火仔细观察,河对岸那模糊的人形果然和前一张有一点变化,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个女的。

  “不要再玩了,发一张近照来!”

  “我的照片都是这样的。”

  柴火终于明白,她根本不想给自己看照片。于是,他暂时不再纠缠这件事。

  一天,女孩突然在网上问柴火:“你知道蝴蝶为什么终日在花草上飞吗?”

  “传播花粉。”

  “不,它们在寻找生前的样子。”

  “毛毛虫?”

  “你知道我在寻觅什么吗?”

  “我。”

  “很多年了,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死的方式。”

  夜已深,四周静极了,电脑屏幕一闪一闪地白,主机“吱吱啦啦”地响。

  “我父母都死了,我一个人生活。他们给我留下了一大笔钱,如果不是太奢侈的话,够我花到老了。我只想用这些钱,雇佣一个人,帮助我结束生命。你考虑一下,好吗?”

  大约过了一分钟,柴火重重地敲上几个字:“我同意。”

  柴火第一眼见到寻寻觅觅,发现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她的一双眼睛很深邃,让柴火想起那张照片。

  他朝她笑了笑:“我比你想象的更英俊,是吗?”

  寻寻觅觅没搭这个话茬,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存折,递给了柴火。

  柴火看了看,吃惊地张了张嘴,还给寻寻觅觅。

  “我死了后,这个就归你。”

  柴火端正了一下姿势,很敬业地说:“现在就开始吧。”

  将近一周的时间,柴火一直都在为寻寻觅觅设计自杀方案。

  他把她领到一栋18层楼房的顶端。朝下望去,人如蚁,车如豆。两个人静静地站着,几乎听不到都市的喧嚣。这里是天堂的郊区。

  柴火说:“你跳下去的时候,就当是在蹦极。在你死之前,将体验到飞翔的感觉。”

  寻寻觅觅没有朝下看,她眺望着蓝天。

  “你将以每秒钟12米的速度坠落。然后,你摔在马路上,鲜血溅出十几米。你的脑袋四分五裂,一只眼珠滚到下水道里,一只眼球弹到人行道上,射出惊惶的光,过了很长时间才泯灭……”

  寻寻觅觅皱了皱眉。

  “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你在失重的那一瞬间,会突然感到后悔,但是,那时候,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

  寻寻觅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柴火又把寻寻觅觅领到大海边。

  无边无际的大海让人绝望。天地间,只有重复了亿万斯年的海浪声。

  “对于女孩来说,跳海更浪漫些。”

  寻寻觅觅静静地看着大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有些事我还是得提醒你———你刚刚跳下去的时候,四周是暗蓝色。很快,就是一片黑,是地狱的那种黑。你疯狂地渴望呼吸,但是你的嘴被贴上了封条。你想叫救命,但是你发不出声。你拼命地想抓住一点坚实的东西,但是,四周都是软绵绵的水。”

  停了停,柴火又说:“你死后,你的肉将被鱼吃得精光———那些鱼有一天又将被人吃掉,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我。”

  寻寻觅觅呕了一下。

  后来,柴火又提供了其他一些自杀方式。

  自焚:变成一堆烤肉的过程。

  服毒:一千把尖刀剜你的内脏。

  上吊:让舌头舔到前胸的魔术。

  枪杀:让我从你脑袋的这一端看到你脑袋的那一端。

  割腕:让死亡和出生变得同样艰难和漫长……

  每次,寻寻觅觅都因为他的描述而放弃了。

  最后,柴火终于为她想出了一个最好的自杀方式:“这是一个没有痛苦的方法。你登上一艘摇摇摆摆的船,驶向彼岸,一去不返……”

  寻寻觅觅急切地说:“好了,我就选择这种方法了。”

  柴火搞来了一百片安眠药。

  然后,他把她领到野外,来到一片辽阔的原野上———绿草繁茂,鲜花盛开。

  寻寻觅觅把佣金交给柴火,然后吞掉了那一百片安眠药,安安静静地躺在了花草间,轻轻地说:“谢谢你,在这么美丽的地方送我上路。”

  柴火坐在她身边,望着她,什么也没说。

  一些蝴蝶飞过去,又飞回来。

  寻寻觅觅倦倦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钟头之后,寻寻觅觅突然睁开了眼睛。

  柴火说:“你醒了?”

  寻寻觅觅坐起来,四下看了看,她的四周围满了鲜花。

  她不解地看着柴火,问:“安眠药是假的?”

  柴火笑了笑:“你说呢?”

  寻寻觅觅叹口气,转头看远方,过了半天才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又把我带回了这么美丽的地方。”

  之后,柴火再也没有见到寻寻觅觅。

  他打她电话,已经停机。

  他十分牵挂,却毫无办法。他找她的惟一办法就是打电话。

  他以为她永远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天晚上,他一个人吃了包方便面就上了网。没想到,他看到了这样一个名字———觅觅寻寻。

  “是你吗?”火柴问。

  “不是。”觅觅寻寻说。

  “我一直在寻寻觅觅地找你呵。”

  “我其实叫觅觅寻寻。你的安眠药是真是假都没有用,因为十年前我就到河对岸去了。寻寻觅觅只是我重返人世借用的一个尸身,我其实一直在寻找一种复活的方式。”

  柴火不知真假,当时就傻住了。

  觅觅寻寻问:“你还能帮助我实现我的愿望吗?”

  柴火呆呆地看屏幕,不知该说什么。

  觅觅寻寻说:“我在那边见到了我的父母,他们给了我一大笔冥钱。我希望你自愿替换我,这些钱都归你……”

  柴火发抖了。

  觅觅寻寻继续说:“我给你一些方案,你可以选择,然后我帮助你完成———跳楼?溺水?自焚?上吊?枪杀?割腕?服毒?你其实一直是在寻找杀死你自己的方式,恭喜你,你找到了。吃了安眠药,感觉就像坐上了一艘船,摇摇摆摆就到我这里来了,不骗你,只隔一条河,很近的。”

  柴火想起了那张照片:一条河,黑夜里的一条河。对岸的树木黑糊糊,深不可测。有个模糊的人形,朝他望着……

  她又说:“到了河对岸之后,别忘了发一张照片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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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6 06:42:15 | 显示全部楼层

1×3

 
  为了不侵权,本文中所有人的姓都是假的。

  有个男人姓不,是个心理医生。

  现在,物质生活提高了,人们的心理似乎一夜间都出了毛病,心理诊所也就成了热门行当。

  有一个女患者,叫汤蕊,是一个售楼小姐。

  他和不医生接触不久,两个人就上床了。

  不医生是有妇之夫。

  不医生问汤蕊:“你爱我吗?”

  汤蕊迷醉地点点头:“我一直崇拜心理医生,觉得特高尚。”

  说到这里,汤蕊笑了笑:“你要是心脏医生,我可能就不爱你了。”

  这话说出不久,还热乎呢,汤蕊就爱上了别人。

  一天,不医生从诊所回家,在胡同里,看见一个男人搂着汤蕊的肩,亲亲热热地走过来。他急忙躲起来……

  那个人姓要,是个作家,也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汤蕊不再来找不医生了。

  不医生给她电话,她不耐烦地说,她忙,她忙,她很忙。

  这时候,不医生的太太刚刚对老公的不贞有点察觉。

  她开始监控老公。

  不过,她没有发现老公和哪个女人鬼混,倒是发现老公有一个恐怖的怪癖。

  这天,不医生打电话说他有个应酬,要晚一点回家。

  太太悄悄去了诊所。

  她掏出刚刚配制的诊所的钥匙,打开,轻轻走进去。

  好像有鸡叫的声音。

  她趴在不医生办公室的门外,听了一阵,声音不在里面,好像在地下室。

  她又顺着窄仄的楼梯,蹑手蹑脚走到地下室,趴在门缝上,朝里面看去……

  里面没开灯。

  在幽暗的光线中,她看见不医生正在杀一只活母鸡。

  一般说,杀鸡都是剁头。

  他却不。他一只手抓住鸡的双翅,另一只手握着尖刀,直接刺向母鸡的胸膛,嘴里还叨咕着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蹑手蹑脚退了出来。

  几天后,不医生又说在外面有事,要晚一点回家。

  太太又去了诊所。

  这一次,她又看见不医生在地下室里杀鸡,嘴里叨叨咕咕……

  一股血腥气从门缝传出来。

  她朝地上看,已经有很多死鸡了。

  她蹑手蹑脚地退出来,心里画了个阴森的问号。

  他为什么要杀鸡?

  他杀了那么多鸡为什么不拿回家?

  夜里,她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等不医生回来。

  快午夜的时候,不医生才回到家。

  他显得有些疲惫。

  “怎么才回来?”太太问。

  “忙呗。”他敷衍说。

  然后,他脱了衣服,关了灯,躺在了床上。

  家里很寂静。

  太太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不知道他睡没睡,他睡觉从来没有一点声息。

  过了好长时间,太太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杀鸡了?”

  不医生在黑暗中哆嗦了一下。

  “我问你是不是杀鸡了?”

  “……是。”

  “你杀鸡干什么?”

  “训练心理素质,这是一个秘方———你怎么知道?”

  “刚才,你回来时,我看见你袖子上有一根鸡毛。”

  接着,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互相猜疑着。

  过了一些日子,不医生听说汤蕊又换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姓脸,是个商人,快五十了。

  这天晚上,不医生给汤蕊打了个电话,说他一个朋友要买楼,约她来一趟。

  汤蕊已经几个月没来诊所和不医生幽会了。

  她进了门就问:“你那个朋友呢?”

  不医生说:“他在地下室坐着。”

  然后,他领着她就走向了地下室。

  汤蕊知道,地下室是做催眠术的工作间。

  可是,她走进地下室之后,却闻到了一股腥臭的血气。接着,她就看见了地上那横七竖八的死鸡,有上百只!

  “这是什么?”她惊讶地问。

  不医生反锁了门,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他的手里像变戏法一样多了一把尖刀。

  他的眼睛直瞪瞪地盯着汤蕊的心窝,慢腾腾地走过来。

  汤蕊感到事情不妙,大叫起来:“你有病!!!”一边叫一边惊恐地后退。

  不医生一言不发,一步步逼近她。

  汤蕊终于双腿发软,瘫在屋角。

  不医生蹲下来,尖刀对准了她的胸膛。

  随着汤蕊惨厉的一声“不!———”鲜血喷洒了不医生满脸。

  汤蕊抽搐了一下,头慢慢垂下去。接着,那颗头又慢慢地抬起来,一双眼珠子死死瞪着他,吃力地把手伸进胸膛,掏了一阵子,竟然掏出了一颗心,放在地上。接着,又把手伸进胸膛,掏出了第二颗心,又放在了地上……

  不医生像女人一样惊叫起来,连滚带爬朝上逃。

  汤蕊掏出第三颗心之后,声嘶力竭地叫道:“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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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04:05:44 | 显示全部楼层

碟 仙

 
  我有个朋友叫金宝,他是个生意人。

  2004年4月14日这一天,他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出了车祸。“富康”车撞得一塌糊涂,他竟然没什么事。

  第二天,他就找到我,对我说,他要请一次碟仙。

  “我有个预感,我好像死到临头了。”他沮丧地说。

  “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我觉得……身后总有一双眼睛,要害死我。”

  “你是昨天受刺激了。”

  “不是。这双眼睛跟我很久了!”

  我玩过碟仙,碟子确实移动了。

  后来,我一直都在琢磨那个诡异的碟子,觉得很有意思。

  如果几个参与者的手指都不接触它,它就自己走了,那我无话可说。可那是不可能的,必须是几个人同时用手指轻轻按着它,它才会慢慢地滑动……

  从物理角度看,从心理角度看,这里都有很多奥妙。越想越有意思。

  老话说,戏法灵不灵,全靠毯子蒙。那三个手指就是毯子。甚至我自己也参与了欺骗自己。

  请碟仙至少要有三个人。所以,他让我凑个人数。

  我问他:“你想问碟仙什么?”

  “我只想问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除了我,金宝还带了一个女人,那是他的情人。据说,如果都是男的,碟仙请不来,阳气重。

  我们三个人专门来到山里的一个度假村住了一夜。金宝这次开的是一辆半旧的“桑塔纳”。

  天黑透了,金宝把电灯关掉,点上了蜡烛。

  接着,他又把窗子打开———据说,那是碟仙的通道。

  外面是郁郁葱葱的山坡,各种叶子哗啦哗啦作响。假如说那里面藏着什么,绝不是千军万马,而是一个诡怪的东西。

  凉凉的风吹进来,烛光飘动,这个世界显得别有深意。

  中国有句老话,闪烁着哲理的光芒:信则有,不信则无。

  金宝说:“我们每个人都要心诚,否则,碟仙就不会来。”

  接着,他开始像念经一样叨咕起来。

  三个手指都轻轻指在了那个光滑的碟子上。碟子不动。

  他继续嘀嘀咕咕。

  那个碟子还是不动。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他丝毫不急躁,仍然嘀嘀咕咕。

  那声音有点恐怖。

  ……突然,那个碟子颤动了一下,似乎一下就具有了灵异之气,似乎真有什么东西依附在上面。接着,它开始滑动了!

  它像一个调皮的小动物一样,在写满答案的纸上乱窜起来。

  “好了,我开始问了。”

  金宝说完,双手合十,无声地问了一个问题。

  接着,那个碟子驮着我们三个人的手指缓缓地移动了,它无声地滑向了“活”字……

  我们都没有抬头,都屏着呼吸,都紧紧盯着那个碟子……

  它在“活”字上没有停留,而是滑了过去,最后慢慢逼近了“死”字。

  终于,它在“死”字上停住,再也不动了。

  金宝抬头看了看那个女的,又看了看我,恐惧地问:“你们的手指都没动吧?”

  我摇摇头,然后看了看那个女的,她也摇了摇头。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这个女人的脸很白,很阴森。金宝肯定没留意这一点。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察觉了什么,眼睛立即朝我射过来。

  我有些慌乱,低下头去,假装看碟子。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恐怖的念头———这个碟仙其实就在我们三个人当中!

  金宝不甘心,又问了两次,都是不出声的。

  可是,那个碟子仍然一次次滑向那个死字。

  金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张白白的女人脸,一直悬挂在我对面,她后面是黑糊糊的窗子,外面荒草丛生。我没敢再正视她。

  她对金宝说话了:“你应该问问它……时间。”

  金宝听了,立即闭上眼,又嘀咕了些什么。

  三个手指轻轻点着那个碟子,碟子又滑动了。终于,它停在了一个日期上。

  我们都看得真真切切。

  我猛抬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她直直地盯着那个碟子。我又把目光射向金宝的脸。

  碟仙指向的日期是:2002年4月14日。

  金宝脸上所有的表情蓦然消失了,他极不自然地说:“———你们别害怕,这个碟仙在胡说。”

  是碟仙在撒谎,还是金宝在撒谎?

  我再一次强烈地感到,这三个人中,肯定有人有问题!

  金宝突然露出歹毒的表情,他低头问那个碟子:“哎,你是怎么死的?”

  玩这个游戏的人都知道,这句话犯忌。

  碟子似乎愣了愣,“啪”一下就碎了,碎成了无数块。

  三个人都把手缩了回来。

  金宝愣愣地看我。

  我愣愣地看他。

  房子里的鬼气一下变得更加浓郁了。

  那个女人抬起头,怪怪地笑起来:“金宝,别上火,刚才是我让碟子动的。”

  金宝的眼眸一下就燃起了希望:“真的吗?”

  那个女人说:“真的。”

  金宝又警惕起来:“……你为什么这样做?”

  那个女人慢慢地收了笑容,突然说:“因为我就是碟仙……”

  我哆嗦了一下。

  金宝朝后闪了闪,惊恐地说:“你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那个女人低下头,看那些碟子的碎片,慢悠悠地说:“就是你老婆打我的那天。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跟她一起打我……第二天,你打电话来哄我的时候,其实我的尸体都硬了。”

  “你是……怎么死的?”金宝好像还是不相信。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我也回答过了———我用碟子的碎片割断了静脉。”

  她说完,把眼睛转向了我,语重心长地说:“所以,我知道他死于车祸。而你不知道,你是人,这个房间里只有你一个是人……”

  “你别听她的!”金宝对我大叫。

  我脸肌颤颤地说:“你们到底玩的是什么游戏?我可不想参与……”

  我一边说一边退到门口,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狭长的过道里,有一个保安在走动。

  我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有出去的车吗?”

  他说:“路口有公共汽车。”

  我直接就冲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我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有一辆“桑塔纳”轿车掉进了山崖中。

  一男一女,都死了。

  女的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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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0 08:26:28 | 显示全部楼层

轮 回

 
  衣小天的女朋友长得十分漂亮。

  两个人本来很恩爱,可是,有一天他女朋友遇到了一个有钱人,突然就变了心,并且她和那个有钱人很快就举行了婚礼。

  衣小天很悲伤,得了相思病。

  这一天,衣小天迷迷糊糊看见一个游方的和尚走进了他的家门。那和尚拿出一面圆形的镜子,默默举到衣小天的面前。

  镜子里竟然像演电影一样呈现出一片茫茫大海。海滩上,躺着一个赤裸裸的女子,她无疑是被人杀害了。

  衣小天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和尚说:“这就是你女朋友的前世。”

  衣小天继续朝镜子里看。

  有个男人走过来,他走上前,色迷迷地看了女尸一阵子,然后鬼头鬼脑地走开了。

  不久,又走过来一个男人,他无奈地摇摇头,将长衫脱下,给女尸盖上,走开了。

  第三个路过的男人,用双手在海滩上挖了个坑,把女尸掩埋了……

  衣小天正疑惑着,画面切换,他看到女朋友正挽着那个有钱人的胳膊,亲亲密密地走在一条林荫小道上……

  和尚解释道:“你就是第二个路过她的人,曾经给过他一件长衫。今生,她和你相恋,就是还这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第三个男人,他掩埋了她。这个男人就是她现在的老公。”

  衣小天恍然大悟。

  突然,空间响起了一个恶狠狠的女人声音:“你们知道第一个男人是谁吗?”

  和尚和衣小天都愣住了,同时看那面圆形的镜子———衣小天的女朋友已经转过身来,她在镜子里直直地盯着和尚,双眼射出恶毒的光,颤巍巍地说:“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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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0 08:28:03 | 显示全部楼层

杀 气

 
  报纸上登出了一则房屋出租小广告,房主姓周。

  这天,天快黑的时候,一个叫尚帝的人给姓周的房主打来电话,说他要租房子。

  于是,两个人相约见面了。

  房主长相很憨厚,不像个坏人。可是,尚帝一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

  两个人看了房子,尚帝表示基本满意: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些旧家具,还有一部电话———惟一遗憾的是,电话坏了。

  房主说:“这样的格式最适合单身汉了。”

  尚帝说:“就是每月一千元贵了点。”

  房东就问:“那你想给多少?”

  “八百。”

  “八百就八百。”房主爽快地说。

  就这样,谈妥了。

  尚帝只有一个手提电脑。

  姓周的走后,尚帝四下看了看。

  窗帘挡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很暗,还有点潮,好像上个租户一直没有打开过窗帘。

  墙壁有些脏了,房顶一角还有一片不容易发现的蜘蛛网。没看见蜘蛛。

  墙角扔着半个烟头,那是4元一包的“中南海”牌香烟,白嘴的。垃圾桶里扔着一张废弃的光碟。

  尚帝走到写字台前,打开抽屉,看见了一张破纸片,上面写着这样一些字:

  请王川吃饭(5号)

  看货(6号上午10点)

  光度计(购买)

  碟子50只(破损3只)

  还有一张过期的月票,上面有一张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人和尚帝的年龄差不多,二十岁出头,瘦瘦的,戴着一副眼镜,很文气……

  这些都是前一个租户的蛛丝马迹。

  尚帝躺在了床上,似乎在想什么。

  突然,他站了起来,又打开了那个写字台的抽屉,重新看了看那纸片上的字。

  这四行字好像随便写下的备忘录。

  可是,细心的尚帝发现了问题:每一行字的第一个字组在一起,是一句话———请看光碟。

  请看光碟!

  难道是巧合?

  难道垃圾桶里的那张光碟有秘密?

  他迅速走到垃圾桶前,捡起那张光碟,回在写字台前,打开电脑,把它放进去……

  这是一张特意录制的光碟,打开后,出现了这样几行字:

  我曾经租过这个房子。请相信我:这个房东是假的。他要杀你……

  画面上出现了这个房子里的场景。从位置上判断,好像是在阳台拍的。

  月票上的那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在看电视。沙发旁立着一只高高的花瓶。

  突然,有人用钥匙“哗啦啦”地打开了门。

  进来的人正是那个姓周的房主!他开了门,憨憨地说:“小何,我睡不着,来和你聊聊天,好吗?”

  小何好像因为他私自闯进来很不满意,他淡淡地说:“坐吧。”

  房东就坐在了租户身旁。

  他坐得太近了,小何好像感到有点别扭,就朝旁边移了移。

  房东点着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你住进来之后,有没有发现这房子有什么问题?”

  小何一边看电视一边说:“没什么问题。”

  房东想了想,突然又问:“那你有没有觉得我有问题?”

  小何看了看他,愣了:“你有什么问题呢?”

  “我精神不正常呵!”房东说完,突然站起来,从怀里抽出一把刀,猛地朝怔怔的小何扑过来……

  这时候,有人用钥匙开门———不是光碟里的门,是现实里的门。

  尚帝慌了,急忙点了“停止”命令,瞪大眼看门口。

  那个姓周的房主走了进来———现在,已经不是礼不礼貌的问题,而是要不要命的问题了。

  他朝尚帝憨憨地笑了笑,说:“小尚,我睡不着,来和你聊聊天,好吗?”

  尚帝的脸都白了。

  这一切跟光碟里播放的一模一样!

  房主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坐在了沙发上。

  他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说:“你住进来之后,有没有发现这房子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

  房东笑了笑,又问:“那你有没有觉得我有问题?”

  尚帝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说:“你先等一下,我去解个手。”

  说完,他匆匆朝卫生间走去。其实,他是去了厨房———厨房和卫生间对门。

  约莫半分钟之后,尚帝背着手走出来,他盯着房东,抢先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这儿有没有住过一个喜欢捣鼓录像机的房客?”

  房主愣了一下:“有一个,他一个月前搬走了。你怎么知道?”

  “那小何呢?”

  “小何”这个名字好像一下刺中了房东哪一根神经,他哑了。

  过了一会儿,他憨憨地笑了笑,站起来,慢慢走近尚帝,说:“———原来,你知道我是精神病呵!”

  尚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抽出刀来,发疯地扎进了房主的心脏……

  房东闷闷地叫了一声,但是他没有倒,他死死盯着尚帝,眼珠好像都要鼓出来了。终于,他的身子一点点弯下去,弯下去,终于,摔倒在地,那双牛一样的眼珠死死盯着衣柜的腿。

  他抽搐着……

  刀没有拔下,血顺着刀锋汩汩流出来……

  当他一动不动的时候,怔忡的尚帝才回过神来。

  寂静的深夜里,突然又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

  尚帝猛地把目光射过去。

  一个背着旅行包的中年男人打开了门。他好像从很远的地方回来。

  他看见了尚帝,一下就愣在了门口。接着,他又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那个房东,差点叫出声来。

  他惊问:“你是谁!”

  尚帝反问:“你是谁?”

  他说:“我是这房子的主人啊!”

  尚帝想了想说:“我是这房子的租户。”然后,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他说他是这房子的主人。”

  “骗子!胡说!”中年男人骂道。

  “你多久没回来了?”

  “有一年了。我在外地工作。”

  “……你先进来。”

  中年男子没有进来,只是放下了包。那个包挡在他和尚帝之间,他依然站在门口,惊恐地问:“你为什么杀他?”

  “因为他要杀我。”

  “你别动!我现在就报案,警察会搞清楚的。”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别报案!”尚帝急切地说。

  “这人死在我家里,我怎么能不报案?”

  “你要多少钱?”尚帝突然问。

  中年男人想了想,说:“你出多少钱?”

  “你别想敲竹杠,我没那么多钱。如果你漫天要价,我只有认罪伏法。另外,我想问清一件事———那光碟是不是你录制的?”

  “什么光碟?”

  “你别装糊涂了。你根本就不是房东。”

  “我为什么不是房东?”

  “因为我是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我出国三年,这房子一直空着,没想到养出了你们这一窝老鼠!”

  中年男子呆住了。

  “我下了飞机,偶尔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租房广告,很纳闷———谁在出租我的房子呢?今天下午,我就以租房的身份来查看,没想到,差点被这个精神病害死!”

  停了停,尚帝又说:“你也租过这个房子,但是你发现这个房东是假的,而且是个杀人狂,于是你逃开了———这是一个月前的事。但是,你复制了这房子的钥匙。很快,你又返回来,潜入这房子,偷拍到了下一个租户被杀死的全过

  程……”

  中年男子跨过旅行包,默默走到阳台,从一个废纸箱中取出一台微型录像机。那纸箱上有个很小的洞孔,正对着室内,伪装得很好。

  他看着尚帝说:“你杀人的过程都在这里。”

  尚帝继续说:“你希望我能杀死这个姓周的,然后你摇身一变就成了这里的房东,还可以敲诈我一笔……”

  中年男子从旅行包里掏出一个微型录像带,麻利地塞进录像机里,然后,找个位置,把录像机摆好,镜头对准他和尚帝。

  接着,他抽出了一支手枪———那是一支自制的土手枪。

  尚帝张大了嘴巴。

  中年男子把枪管对准了尚帝的嘴巴,说:“你错了,我才不管谁是这房子的主人。我的爱好是专门拍杀人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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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0 08:37:20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黑的故事

  大黑名不符实。

  你要是见了大黑会哑然失笑———因为大黑是一条很小很小的狗,只有板凳那么大,而且全身雪白。

  它的眉毛很长,挡住了眼睛。

  它的主人是个离异女人,叫仇丽。她老公就是因为这条狗,一纸诉状把她告上了法庭,提出离婚。

  他向法官陈述的理由很古怪:仇丽爱大黑超过了爱自己。对此,他无法忍受。

  他是一个感情细腻、追求完美的男人。在闹到法庭之前,关于狗的问题,他跟仇丽交涉过多少次,均无效果。

  法庭让他提供一些具体的事例,他说了三个。

  一:两周她和狗睡十三天,和老公睡一天。

  二:他们结婚两年,她为老公流过一次泪。她买了这条狗才一年,却至少为它流过六次泪。

  三:天天他给她做饭,天天她给它做饭。

  最后他对法官说:“我觉得这条狗是个不祥之物。”

  法庭调解无效,最后,仇丽选择了狗,她老公选择了房子。

  这是三天前的事情。

  仇丽新租的房子在郊区,挨着铁道。铁道那边是一大片草坪,很开阔,很整洁。

  晚上,仇丽领着大黑,想到那个草坪去玩。

  翻铁道的时候,正巧有一辆火车开过来。

  平时,大黑很乖顺。可是这一次,它却好像中了邪一样,不管仇丽怎么吆喝,它都不听,径直跑上了铁道,然后,回头看。

  它的眼珠挡在眉毛后。

  突然,仇丽好像也中了邪,眼睛一下瞪圆了,射出一种异常的光亮,嚎叫着朝狗扑过去……

  火车像一条巨大的虫子转眼就逼近了,愤怒的汽笛像什么怪叫。

  大黑不慌不乱,在火车撞过来的一刹那,纵身一跃,跳下了铁道,跑到很远的地方,回头看。

  仇丽躺在铁道上,两只脚被齐齐地斩断,鲜血喷出多远。

  大黑慢腾腾地走回来,站在了主人旁边。

  一阵风吹过,撩起了它的眉毛,第一次露出了那双眼珠。

  那是两个像石子一样的东西。

  接着,它走近了仇丽的两只脚。

  那两只脚血淋淋的,白惨惨的骨头露出来……

  狗和骨头对视了一会儿,终于啃起来。

  一个年轻女子舍身救狗……

  报纸不但报道了这件事,还搞了一个读者大讨论,很多市民都发了言。

  有人说,为了一条狗命,搭上一条人命,太不值了。

  有人说:现代社会,薄情寡义,这个女子让人感动。她也是爱护动物的典范。

  不久后,大黑得了狂犬病。

  这件事的恐怖在于———十八年前,仇丽还在小学二年级读书时,曾经被一条野狗咬伤,她的大腿上至今还有一块伤疤。

  由于当时条件限制,仇丽没有打狂犬疫苗。

  医生说:狂犬病的潜伏期最长可达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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