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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东恐怖小说集——【黑段子】 一堆短篇恐怖故事 (全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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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7 05:49: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鬼鬼丫 于 2009-8-12 21:09 编辑

   
  四周烛火闪烁,天空黑暗无边。我坐在你面前,低低地讲述:
  一个深夜,有个人走在一条死寂的小巷里。两旁亮着昏暗的路灯,他的影子忽长忽短。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和他擦肩而过。他走着走着,头皮一下就炸了——刚才那个人没有影子!……
  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了,因此很多人喜欢听段子,尤其是恐怖段子。那么,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吧,每个故事的结尾,说不定都会冷不丁从背后猛推你一下,让你失重扑空,那感觉就像蹦极……
 楼主| 发表于 2008-6-27 05:52:32 | 显示全部楼层

2%

我的太太出差了。
    她去的那个地方很远,好像是地球的另一端,那个地名我学世界地理的时候都没听过。

    她似乎走了很久。

    我一直盼着她出差,好放纵几天,可是,现在我已经盼着她快点回来了。

    这天傍晚,她突然回到家中,提前根本没打电话。

    我打开门,看见她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她没胖也没瘦,穿的还是走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只是买了一个旅行包,很大,我急忙接过来。

    她打开那个旅行包,拿出很多那个地方的工艺品。还给我买了一件异域风格的大衣。

    这天晚上,不知怎么搞的停电了。

    我跟她亲热了一番,下厨做饭。吃完后,她去洗澡。

    她去洗澡了。我坐在烛光中等候她出来。

    水声“哗啦啦”响。

    我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头。

    有什么不对头呢?我仔细地回想。

    这个人好像不是我太太。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一哆嗦。

    她长得跟我太太一模一样,还敲响了我家的门,而且还跟我亲热……应该是我太太啊。可是我怎么都驱除不了心中那丝怀疑的阴影。

    她跟我太太好像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呢?

    眼睛略微宽了些?不是。嘴略微大了些?不是。个子略微矮了些?不是……

    但是,我敢断定,她跟我太太至少有2%的差异。这2%的差异都融化在了她的方方面面。比如相貌、表情、语调……等等,我很难说清。

    她终于出来了。

    我一直在观察她。我怀疑她乘坐的飞机失事了。

    她坐在我对面,说:“你好像情绪不太好。”

    “是吗?”

    “从你的眼神里看得出来。是不是我走的这段时间被哪个女孩勾去魂了?”

    “我感觉你有点不像你了。”我突然说。

    “是吗?”

    她突然用手拿起自己的一只眼睛,往鼻子那儿移了移:“现在呢?”

    我傻傻地看她。

    她又把嘴朝两边拉了拉:“再看看!”

    ——我蓦然发现,经过她用手工修改,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正是那个在她出差之后和我鬼混一夜第二天就死于煤气中毒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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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8 04:34:27 | 显示全部楼层

换衣服

我奶奶死的时候,我还小,系着鲜艳的红领巾,在绝伦帝镇读小学。
    我只见过我奶奶三面。

    她改嫁跟一个老头过日子,那老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住在一个叫20号的无名村子里,离

    绝伦帝小镇大约30里路。

    最早,她跟我妈两个人闹别扭,后来,芥蒂越来越大,她对我爸也有了仇怨。

    我去过20号。她给我的印象就是缄默地坐在炕上,抽烟袋,长长的烟袋。一股烟油子味呛鼻子。

    她快70岁了,头发依然很黑,没有一根白发。她穿着黑色的棉袄、棉裤,还有黑色的鞋子。只有一张脸和两只手是苍白的……

    对于我来说,我的生活是彩色的,她的生活是黑白的——就像她那张惟一的相片。

    那是一张黑白遗像,10寸见方,挂在我家堂屋的中央。

    奶奶穿着黑袄裤,定定地看着我。每次我放学回家,看到她的眼神都感到不舒服。

    听说,她临死的时候,还在生我妈的气。

    只为了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紫色的对襟袄,是我爸进城办事,回来时给我妈买的,39块钱。

    当时,我奶奶正巧在我家,她就生气了,对我爸说:“自打你参加工作,就没有给我买过一件衣服!”

    人老了,有时候就像小孩一样不讲理。

    我爸有点不耐烦地说;“等我下次进城一定给你挑一件。”

    我奶奶把头一扭,眼睛恨恨地盯着雪白的墙,不说一句话,一口接一口地抽烟袋。

    没等我爸再进城,她就死了,死在了那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老头怀里。她是半夜咽的气。

    有一天早上,我妈突然叫起来,她说那件紫色的对襟袄不见了。

    她东翻西找,终于没找到,她急着去上班,赌气地走了。

    家里只剩下我一个5岁的孩子。我坐在门槛上晒太阳。

    偶尔一回头,看见了阴森森的堂屋里我奶奶的那张遗像。我打个冷战:那张遗像突然变成彩色的了!

    准确地说,她的脸还是黑白的,只是,照片中的她竟然换上了那件紫色的对襟袄!

    她定定地看着我。我傻傻地看着她。

    我想跑,可是院门锁着。我把堂屋的门关上,走到院子里的榆树下,坐下来,静静地想,我奶奶怎么穿上了我妈的衣服。

    以上不是梦。

    在暖暖的太阳底下,我睡过去了。

    我梦见那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老头,他像猴子一样灵巧地蹬着遗像底下的八仙桌,把那件紫色的衣服从遗像上脱下来。

    醒来后,遗像上的我奶奶果然又恢复了黑袄黑裤。

    傍晚,我爸妈回来后,我对他们说了这件事。他们吓坏了,骂我:“八瞎!”八瞎是东北土话,即说谎话的意思。

    我没有八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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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8 04:35:50 | 显示全部楼层

邻居-绑架

  三个歹徒最早的打算并不是绑架。

  他们整整观察了澳洲村这个男人半个月,基本掌握了他每天的活动规律:白天睡大觉,天快黑的时候,起床,开宝马离开,去向不明,天快亮的时候,返回。

  A曾经在澳洲村当保安队长,是他先盯上了目标,然后他招集三个老乡,预谋盗窃。除了一个胆小,其他人都摩拳擦掌,势在必得。

  最后,那个胆小的老乡退出了。他离开之前,站在门口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最好弄清他去了什么地方。”

  这天晚上,歹徒ABC躲在澳洲村对面,看着目标驾车离开。然后,他们继续等待,夜深人静之后,他们翻墙跳进澳洲村,躲开电子监视系统,窜到那个男人的住宅前,撬窗而入。

  他们进了屋,都像影子一样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地听动静。当他们确认里外都没有什么情况时,才打开手电筒。

  他们看见地板上伏着很多猫,它们盯着三个不速之客,目光阴森。

  三个人开始手忙脚乱地寻找钞票。可是,他们翻遍了整个住宅,没发现一分钱,也没找到存折和储蓄卡,甚至连一个金首饰都没看见。

  这怎么可能呢?

  A气急败坏地朝一只碍脚的猫踢去,它惨叫一声,滚出了很远。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汽车声。

  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车门开关,然后有一双脚朝这个房子走过来。B探头看了看,紧张地说:“他回来了!”

  C 说:“我们快跑吧!”

  A冷冷地说:“不要慌,我们干脆绑架他。”

  在主人进门之前,A简单地做了分工——他自己握着一根沉甸甸的铁棍,藏在门后,对方一进门就砸下来。卫生间离房门最近,B和C藏在那里面,如果A失手,他们马上就可以冲过来增援。

  主人已经站在了门前,在掏钥匙,声音很大。

  A静静地站在门后。一丛丛蓝莹莹的光在黑暗中闪烁,使房子里多了几分灵异之气。

  A养过猫,他知道猫的眼睛极其敏锐。在白天日光很强时,猫的瞳孔几乎完全闭合,尽量减少光线的射入,而在黑暗的环境中,它的瞳孔则开得很大,把微弱的光线收集到瞳孔内,能看清任何东西。不过,在猫的眼中,没有色彩,看什么都是深浅不同的灰色。现在,在猫的眼中,他是一个清晰的黑影。

  那个男人打开门,刚刚走进来,那些猫突然叫起来,长长短短,音调怪异。那个男人似乎听明白了什么,他愣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来。

  这时候,A已经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身后,手中的铁棍使劲砸了下来。他觉得他是砸在了一块石头上,“咯嘣”一声,铁棍被反弹起来,脱了手。

  那个男人踉跄了一下,栽倒在地。B和C急急地跑过来,用绳子把他捆了,捆得结结实实。

  三个歹徒抬着那个男人离开房间时,A又看了那些猫一眼,它们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就像黑夜里的一扇扇遥远的亮着灯的窗户,那里面串通着另一种世界。

三根红色的蜡烛

  三个歹徒把那个男人塞进他的宝马轿车,开着它驶出了澳洲村。B会开车。

  他们来到郊区,走进了一个独门独院。这里很偏僻,四周长着老树和蒿草。

  他们把猎物抬进黑糊糊的屋里,扔在地上,然后A点着三根蜡烛,屋里弱弱地亮起来。地上铺着红砖,很多地方已经塌陷。有一张破旧的床,上面铺着黑色的毡子。旁边是一张老式的办公桌,已经站不稳了。墙角立着一个饮水机,插头扔在地上。这房子里没有电。

  他们口干舌燥,每人灌了一肚子水,然后围坐在猎物旁,抽烟。

  猎物脸朝上躺着,一动不动,像一具僵尸。

  C说:“我想,这个家伙可能死了。”

  B看了看C,然后,小心地把手伸到那个男人的鼻子下,过了一会儿,他把手缩回来,不安地看了看A,小声说:“没气了。”

  A紧紧盯着地上那个男人的脸,一言不发。

  C说:“刚才抬他时,我就感觉他硬了。”

  B沮丧地说:“完了,一笔大财飞了。”

  C说:“不是还有车吗?至少值50万。”

  B说:“如果他不死,说不定我们能搞来500万。”

  A依然在盯着那具尸体。

  B看了看A,说:“老大,你在想什么呢?”

  C也看了看A,说:“有什么不对吗?”

  A这才把目光移开,转向了那三根飘闪的蜡烛:“我在想那些猫。”

  “猫怎么了?”

  “它们好像对他说了什么。”

  有人憋不住笑了一下。A转过头,看了看B,又看了看C,说:“笑什么?”

  B看了看C:“我没笑哇。”

  C看了看B:“我也没笑哇。”

  三个人把目光一齐射向了地上的那个男人。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双手在背后捆绑着,压在身下,头朝后仰着,鼻孔朝天。他双眼紧闭,一绺头发被乌黑的血粘在了一起。

  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了黑夜的沉寂。A猛地抬起头:“哪来的猫叫?”

  B说:“好像在厕所!”

  C说:“对,是厕所!”

  A站起来,蹑手蹑脚地朝厕所走去。B和C都跟在他后面。

  三个人刚刚来到厕所前,还没等走进去,C就说:“有根蜡灭了。”他在最后面。

  另两个人回头看了看,三根蜡果然灭了一根,是头一根。那个男人还在地上躺着,姿势没有任何变化。

  “房子里没有风,蜡怎么灭了?” A一边嘟囔一边走回去,打着打火机,凑到那根蜡上,它似乎不太情愿地亮起来。

  然后,他又朝厕所走过来。他刚刚推开厕所的门,站在最后的C又说:“老大,又灭了。”

  前面两个人立即停住脚,同时回头看了看,果然又有一根蜡灭了,不过,这次是中间那根。

  A想了想,走回去,站到窗户前,伸手试了试窗缝的风,说:“刮风了。”然后,他又把中间那根蜡点着,再次走到厕所来。

  厕所很大,除了一个马桶,一个洗手池,还有一个很大的浴缸,一个水龙头高高的吊着。没有发现猫。

  三个人退出来,都愣住了——蜡又灭了一根,这次是最后一根。

  B和C都不敢动了。A慢慢走过去,耐心地把最后那根蜡点着,然后蹲在尸体前,突然冷笑起来:“起来吧。”

  那个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扫视了一下眼前的三个绑匪,吃力地坐起来。

  A转头看了看B,压抑着心中的兴奋,说:“你太不尊重这位先生了,人家明明活着,你怎么说他死了?”

  B疑惑地说:“刚才他……”

  A转过脸,抱歉地说:“我这个兄弟是个粗人,实在对不起。”

  那个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一定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想要命,只想要钱。”

  “多少?”那个男人使劲扭了扭身体,看来他很难受。

  “500万。车归你。”

  “没有。”

  A拿起一根蜡,凑到这个男人的脸上,又慢慢朝上移动,终于点燃了他的头发,“呼啦”一下,一片头发就不见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毛发的焦糊味。

  “有没有?”

  “没有。”

  A继续点燃他的头发,又一片头发不见了。

  “有没有?”

  “没有。”

  很快,他的头发都被烧光了,光秃秃,黑糊糊,好像从火堆里扒出的焦土豆。可是,他依然说:“没有。”

  C小声说:“烧他的阴毛。”

  A怒斥道:“那样不是太残忍了吗?”接着,他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对另两个同伙说:“他会改变主意的,要慢慢来。”

  然后,他把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塞进那个男人的嘴,又把他牢牢地绑在暖气上,吹了蜡,带着两个同伙离开了。

  铁门“哐当”一声响,屋子里就变得一片死寂了。黑暗中,有两簇蓝莹莹的光在闪动……

变化

  第二天,天黑之后,三个歹徒才鬼鬼祟祟地来到郊区这个独门独院,查看他们的猎物。

  猎物还在,他的双眼布满血丝。

  A点着蜡,蹲在他面前,说:“想通了的话,朝我点点头。”

  那个男人僵直地坐在地上,木木地看着他,毫无反应。

  A的眼睛突然有些异样,回头对另两个同伙说:“这家伙好像有点不对头!”

  “怎么了?” B和C朝前凑了凑。

  “你们看他的脸……”

  B和C探着脑袋看了看,都吸了一口冷气——他的整个脑袋和脖颈都生出了黑毛,看上去毛茸茸的,十分阴森。他像一尊泥塑,只是两只眼珠在缓缓转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C惊骇地退到了床边。

  A站起来,回头瞪了C一眼,摆出老大的样子,喝道:“怕什么?”接着,他恶毒地说:“我们每天都来一次,看看他到底能变成什么样子。”

  说完,他吹灭蜡,带着B和C,迅速离开了这个房子。黑暗中,那两束蓝幽幽的光又开始闪烁了。
  
  第三天,天黑之后,ABC又来了。

  当A点着蜡之后,大吃一惊——那个男人的毛又长出了不少!

  这一次,A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没敢走上近前。另两个歹徒都站在老大身后,眼里闪着恐惧的光。

  A外强中干地问了一句:“你改变主意了吗?”

  那个男人望着他,好像一个听不懂人类语言的动物。

  A吹灭蜡烛,低低说了一声:“我们走!”

  他们离开之后,那双蓝眼睛又开始飘闪了,它似乎一天比一天明亮。
  
  第四天晚上,三个歹徒又来了。A进了门,刚刚把蜡点着,就愣在了那里,C从他身后歪了歪脑袋,惊惶地叫出声来。

  那个男人脑袋上的毛又长了很长,已经不像人了,他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黑毛里,逼视着面前的三个人……

  双方静默了一阵子,A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我们跟你没什么仇,只想要钱。你如果合作,我们可以把数额减一减……”

  然后,他紧张地观察对方的表情。

  对方的脸几乎被黑毛覆盖了,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看见他的双眼闪着冷酷的光。

  A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就坚持下去吧。”

  三个歹徒又一次离开了这间恐怖的房子。他们都想第一个走出去,结果挤在了门口。A骂了一句什么。

  铁门锁上后,黑暗中的蓝眼睛又燃烧起来……
  
  第五天晚上,三个歹徒再次走进郊区的这间房子,点着蜡烛之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已经完全是一个毛瑟瑟的怪物了!

  就这样,在短短几天时间里,三个歹徒亲眼看着这个猎物怎样由人变成了兽——长长的黑毛挡住了他的脸,他的眼睛在黑毛的缝隙中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三个人。

杀人的三种办法

  A终于不再伪装了,他紧张地看了看两个同伙,显然没了主意:“……杀了他?”

  C毫无主见地看了看B。

  B说:“现在还不能杀他。”

  A小声说:“为什么?”

  B说:“昨天晚上,我忽然梦见了他的车——也许,我们应该到那里面搜一搜,说不准能找到存折之类的东西,可是我们不知道密码。”

  三个歹徒就退出去了。

  他们钻进那辆宝马轿车,开始搜查。他们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最终还是一无所获。A忿忿地骂起来。

  C 伸手摸了摸车座下,突然说:“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三个红了眼的人立即挥刀割开了车座上的皮革——他们都惊呆了,那里面竟然藏着一沓沓的钞票!

  他们欣喜若狂,急忙把那些钞票都掏出来,裹在一件衣服里,然后气喘吁吁地钻进了屋子。

  A拎着那些钱,衣服是B的。一进门,B就急不可待地说:“老大,我们分钱吧!”

  A把钱放在床上,说:“不急。我们先商量一下,怎么处置这个家伙。”

  三个人都转向了那个穿着白衣黑裤的毛烘烘的怪物。

  “用刀子怎么样?对准心窝,一下就完了。” A说。

  “那还不如用绳子勒死他,免得到处都是血。” C说。他的声音很小,似乎怕那个东西听见。

  “把他扔进浴池吧,不用费力气。”B说。

  A点点头,说:“好主意!”

  B又建议说:“杀人之前,我们应该喝点酒。”

  A对C说:“你去买。再带回点吃的,我们得填填肚子。”

  C就去了。他回来时,B已经把浴池的水放满了。他买回了熟肉,花生,列巴,榨菜。÷

  B说:“你俩洗手去,我把酒打开。”

  三个人狼吞虎咽,吃饱喝得,然后,互相使个眼色,都站起来,慢慢朝那个毛烘烘的东西走过去。A走在前面,B走在中间,C走在后面。

  那双眼睛在黑毛里死死盯着他们。

  首先,A把他从暖气上解下来,然后,轻轻一推他就倒在了地上。也许是因为多日没有吃东西了,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他躺在地上,黑毛下的眼睛射出光来,看不出他在盯着谁的脸。

  A抓起他前胸的绳子,B抓起他脚腕上的绳子。C傻站着,不敢伸手。A对他吼了一声:“搭个手啊。”

  C急忙绕过来,和A一起提起了那个男人的上半身。

  三个人“呼哧呼哧”把他抬进了厕所,拔掉他嘴里的抹布,把他投进了浴池。“轰隆”一声,水就涌出来,湿了一大片。他在浴池里使劲扭动着身子,大口大口吞着水……

  三个人快步退出来。

  B说:“老大,分钱吧?”

  A说:“分钱!”

  然后,他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数钱。

  B和C都站在一旁看着。

  一共110万。

  A把钱分成三堆,说:“你俩每人拿30万,我拿50万,没意见吧?”

  C说:“谢谢老大,没意见。”

  B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A感觉到了,却没有理睬,麻利地把那50万装进了他的军用挎包。

  B终于说:“那辆车怎么办?”

  A说:“车卖掉,平分。”

  B用手扶住脑袋,似乎还在计算着什么。A恼怒地盯住他:“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不是,老大,我头昏……”他刚说到这里,就轻飘飘地瘫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A也感到身体有点飘。他警觉地看了看C——这个唯唯诺诺的家伙,是他买来的啤酒!

  C困倦地看着他,嘴唇蠕动了两下,好像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也一头栽倒在地。

  A挣扎着想站起来,两条腿却像棉花一样软,他趴在床上,把那只鼓囊囊的军用挎包压在了身下。

  三个歹徒都躺下了。

  那个男人在水里泡着。

  房子里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三个歹徒中有一个人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又动了动。最后,他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他是B。

  B把所有的钱都包进自己的衣服,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条荨麻绳,套在C的脖子上,低声说:“这是你的杀人方法。”

  接着,他双手用力一绞,C脑袋上的青筋就鼓出来了,嘴里很快吐了白沫。

  勒死C之后,B喘息了一阵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子,站在床前,低声说:“这是你的杀人方法。”说完,举刀就朝A的后心扎下去,一下,一下,一下……

  鲜血从十几个窟窿里汩汩涌出来。

  最后,他扔下刀,抖抖地拎起那些钱,要逃走了。在离开之前,他弯腰吹蜡烛,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了,他吹了三口都没有吹灭。这时候,他听到厕所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呼噜……呼噜……呼噜……”

  是冒水泡的声音。

  他抖了一下。难道那个家伙还没死?

  不能留下活口。

  他放下那些钱,端着蜡烛,蹑手蹑脚地朝厕所走过去。烛光飘飘闪闪,所有的实物都随着晃动起来。

  他走进厕所,首先看到一只猫,它伏在水龙头上,阴森地盯着他。它的嘴角挂着几根麻绳丝。

  他探头朝浴池里看了看,蓦地瞪大了眼睛——水在微微波动着,那个东西满脸的黑毛随着飘来飘去,极其恐怖。他像一个水陆两栖动物,根本没有死,那双眼睛在水中定定地盯着他。

  他想跑,双脚却像生了根。

  “轰隆”一声巨响,一双胳膊从水中伸出来,一下就抓住了他,猛地把他拽了进去。一转眼,他就躺在了水里,而那个怪物则骑在了他的身上。

  透过水,他看到对方脸上的黑毛湿淋淋地垂下来,无比柔顺,把五官都挡住了。他的一双手长满黑毛,像铁钳一样牢牢按住B的脑袋,水顺着B的鼻孔、嘴巴、耳眼灌进去……

  “这是你选择的方式啊!”怪物嘶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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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1:00:08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和小

 
  段子赶夜路,不知怎么闯进了一个荒草甸子。

  走了很长时间,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点灯光。他兴奋地走上前,看清是一户人家。屋里有人在说话。

  段子上前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老人。身穿一套灰色制服,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脸色很白。

  “老先生,请问去草场坡怎么走?”

  “你来的方向才是草场坡啊!很远呢。”

  段子这才意识到他转向了。

  “小伙子,天这么黑,你干脆住下,天亮再走吧。”

  “太谢谢您了,老人家!”

  进了屋之后,段子四下看了看。屋里是三套间,一明两暗。明间很大,是老先生的起居室。暗间里有人在吵嘴,唧唧哝哝地听不清楚。

  老人给段子倒了茶,跟他闲聊起来。

  过了会儿,暗间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一个老太太冲老先生叫喊:“她总是闹着要和我换房间,你也不管管?”

  这时又有一个很年轻的女子的声音传出来,她争辩道:“那本来就是我的屋子!我是大房,你是二房,你就应该住在我外边!”

  “我虽然是二房,可我儿女双全!再说,这房子也是儿女给安排的!”

  段子感到很奇怪,这老头好像有妻有妾!而且,一老一少之间相差几十年,年轻的竟然是大房!

  老先生烦躁地朝那声音挥挥手,然后,对段子说:“你等一下,我处理一下这个事情。”

  接着,他去了屋外,过了一会儿,段子听到外面有挖土的声音。

  他好奇地走出去,看见老人正在院子里挖地。他走近一看,吓得呆若木鸡———原来,他看见老人从地下挖出两个骨灰盒,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叨咕着:“整天吵得我不得安宁,这回我给你们换过来!”

  他一转身,看见段子,就说:“都是儿女不孝,并骨时,把骨灰盒的顺序放错了。”

  “啊!……”段子大叫一声,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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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 01:00:50 | 显示全部楼层

墓 碑

 
  一个人叫王军,夜里,他走进一片坟地。

  月光昏暗,刮着阴森的风。

  突然,他看见一个坟头上晃动着一个人影儿,好像在用利器在凿墓碑。

  他急忙打开手电筒照过去,那个人一下就用胳膊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张嘴,那张嘴像血一样红,墓碑上刻的字也像血一样红:郭庆升之墓。

  “你干什么呢?”王军问。

  那个人依旧挡着上半脸,说:“他们把我的名字刻错了,我改过来。”

  王军一下就傻住了。

  “你把手电筒关掉,我怕光。”那个人说。

  王军不敢违抗,关掉了手电筒。

  那个人慢慢放下了胳膊。在月光下,他的脸十分苍白,两只眼睛黑洞洞的。

  “……你叫什么?”王军颤颤地问。

  “我叫郭庆升。”

  “那不是……对了吗?”

  那个人直直地盯着王军,突然说:“———我想改成你的名字!”

  王军仓皇而逃。

  盗墓者暗暗高兴,继续挖坟。

  终于,他把坟挖开了,钻了进去。

  坟里这个叫郭庆升的人是个大老板,很有钱,不久前他出车祸死了,火化之后,骨灰埋在了老家的坟地里。

  他生前的一些私人用品都殉葬了,比如欧米茄的超霸(SPEEDMASTER)表,还有钻戒。

  盗墓者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没有摸到任何贵重的殉葬品,只摸到了满手的骨灰,还有几块没烧透的骨头。

  突然,有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表在我的手腕上……钻戒在我的手指上……不过……你能分清哪些灰是我的手腕……哪些灰是我的手指吗……”

  盗墓者一下窜出了坟墓,像王军一样仓皇而逃。

  王军从墓碑后闪出来,朝那个同行的背影冷笑一下,跳进了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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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 02:20:0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 复

 
  一个晴朗的日子,郎茹接到一封信。

  她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陡然感到脊梁骨发冷。

  这封信是从沙漠中的一个边陲小城寄来的,在那里,郎茹只有一个熟人———林语。

  林语是她大学同学,很帅气,篮球打得棒极了。在大学时,只要他在球场上,郎茹必定是最忠实的观众。

  郎茹是一个腼腆的女孩,还没等她向他表白什么,大学就毕业了。他们都离开了北京,从此天各一方,断了联系。

  三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郎茹听说林语被分回了老家,在那个边陲小城的国际旅行社上班。

  她给他写了一封信,可是,他一直没有回音。

  郎茹以为他可能换工作了,心中不免很失落。她在海南岛,他在内蒙古,天南地北,太遥远了,郎茹不想再强求这个缘分了。

  可是,她又不甘心,几个月后,她突然想再给他打个电话。

  首先,她查询了全国长途电话区号,然后通过那个小城的114,查到了他单位的电话号码。

  是一个中年女人接的电话。

  “请找一下林语。”

  对方似乎惊愕了一下,问:“你是谁?”

  “我是他同学。”

  “他死了。”

  接着,对方告诉郎茹,几个月前的一天,林语下班离开单位的时候,门卫交给他一封从海南岛寄来的信,他一边走一边读,被一辆急驰的轿车撞倒在地……

  郎茹惊呆了。

  不能说林语的死跟她有关系,但是也不能说没关系。

  她木木地放下电话,跌坐在沙发上,似乎听到了一声难听的急刹车,就止于她的耳边。

  那之后,她总是做一个相同的噩梦,梦见她写的那封信变成了一个苍白的纸人,它拽着林语朝一辆迎面开来的轿车撞去……

  那段时间,她被这个噩梦折磨得精神恍惚,甚至不敢睡觉,天天夜里看电视,一直到凌晨。

  时间是消解恐惧的良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郎茹渐渐忘掉了这件没头没脑的事。

  有一次,她在中央电视台看到这样一个纪实节目:北京某音像店卖盗版VCD,被管理人员收缴。

  突然,她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林语!那张脸只是在镜头里闪了一下,然后就不见了。

  这是个秘密,估计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的心又一次陷入了黑暗的深渊。她安慰自己:电视里那张一闪而逝的脸不是林语,不过是两个人长得很像而已……

  不久,郎茹意外地得到了一个消息:林语毕业后一直没有离开北京。那个死于车祸的人也叫林语,是重名。

  她一下就激动起来———林语还活着!

  她决定去找他。

  通过几个在北京工作的同学,她终于找到了林语。不久,林语就离开北京,投奔郎茹到了海南岛。

  半年后,两个人举行了海滩婚礼。

  开始,他们时不时就说起内蒙古那个倒霉的林语,说起郎茹给他写的那封莫名其妙的信,说起这件事的离奇……

  时间长了,也就渐渐不再说。

  他们的生活应该说很美满。最近,他们正准备要个小孩。

  算起来,郎茹给那个林语写信已经三年了,没想到,她突然接到了他的回信!这时候,别说郎茹两口子把他淡忘了,估计连他的父母都不再念叨他了。

  这是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的地址写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边陲小城,就是那个国际旅行社,就是林语。

  冷意从郎茹的脊梁骨爬遍了她的全身。

  她不知道这个林语个子是高是矮,脸盘是方是圆,生前是善是恶。她对他一无所知,只有一种直觉———她要倒霉了。

  她慢慢离开收发室,一边走出单位的大门一边小心把信拆开,紧张地看起来。

  这封信的格式就很怪:

  郎小姐:

  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给我写信?

  郎小姐:

  你夺走了我的命。

  郎小姐:

  干脆,咱们交个笔友吧,你要经常给我写信。

  郎小姐:

  我的通信地址是———国际旅行社门前柏油路。

  林语

  郎茹猛地抬起头,发现她已经走到了马路中间,在血红的夕阳中,一辆急驰的轿车迎面冲过来,她双眼一黑,就从这个世界栽进了那个世界……

  那个林语死了后,他的老婆一直没有再嫁。

  她的悲伤渐渐结了冰,一心想报复。

  终于,她按照郎茹那封信上的地址回了这封信。

  后面的事就出乎她的预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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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2 02:21:01 | 显示全部楼层

隔壁有人吗

 
  我和两个人搭伴走夜路。

  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们是哪个省的人,不知道他们的职业。不过,他们一路上都在讲故事,打发了很多的寂寞。

  其中一个讲起了鬼故事:

  甲和乙赶夜路,经过一片坟地,看见了一个坟窟窿。

  甲说:“我敢进去睡一夜。”

  乙说:“你敢进去睡一夜,明天我就把我的手提电脑送给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甲果真跳进了坟里,把死人的骨头清理出来,又往里铺了些干草,躺在了里面。

  乙在外面说:“我走了?”

  甲大大咧咧地说:“你走吧。”

  乙就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这个坟很深,里面一片黑暗,透过那个窟窿,可以看见一小块黯淡的夜空。外面刮风了,“呼嘹呼嘹”响。而坟墓里却感觉不到一丝风动,只有一股腐朽的气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甲听见有沉闷的敲击声。

  他以为乙没有走远,又绕了回来,敲墓碑吓他。

  听了一阵子,他忽然感觉这个敲击声不是来自地上。

  终于,他听见一个声音从旁边的土里传过来:“隔壁有人吗?”

  另一个说:“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和你的故事有点相似,听不听?”

  “你讲讲。”

  另一个就讲起来:

  甲和乙赶夜路,迷路闯进了一片坟地,看见了一个坟窟窿。

  甲说:“你敢进去睡一夜,我明天请你住总统套房。”

  乙说:“你要是把里面的骨头都给我掏出来,我就敢睡。”

  “说话算数?”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甲当即钻了进去。

  乙等了半天,那个黑糊糊的坟窟窿里一直没有动静,他就朝里面喊:“你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里面就扔出了一根人骨头。

  乙放下心来。他朝后退了一步,说:“一根都别落下呵!”

  骨头一根接一根地扔出来,有一根差点砸在乙的头上,那应该是一块人的锁骨。接着,那坟窟窿又没有动静了。

  甲好像在里面搜寻。

  终于,他从坟里爬了出来。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阴冷:“里面收拾干净了,该你进去了。”

  “真进去呀?……”乙突然有点不自然。

  甲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来,戳在乙的鼻尖上,恶狠狠地说:“该我做的我都做了,你必须进去!”

  乙意识到,要是他不下去,甲肯定会翻脸,就说:“好好,我进去,进去。”

  他一边说一边朝下爬。

  甲坐在了坟墓旁边的荒草里,阴冷地盯着他。

  乙钻进坟墓之后,感到身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软乎乎的,湿淋淋的。

  他有点恐惧,掏出打火机,想看个仔细。

  “喀哒!”没着。

  “喀哒!”又没着。

  坟里缺氧。

  他接连不断地打:“喀哒喀哒喀哒喀哒……”

  终于打火机闪跳了一下,着了。

  他借着那闪闪跳跳的微弱之光,朝身下看了看,吓得一下就昏了过去:

  躺在坟墓里的人是甲。

  他身上的骨头都被抽掉了,只剩下皮和肉。

  我们三个夜行人都停住了。

  准确地说,是他们两个先停住了,我也跟着停住了。

  前面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两个的脊梁对着我。一个说:“一条老鼠窜过去了。”另一个说:“这里有个坟窟窿。”

  我惊愕了。

  从他们身体中间看过去,果然有一个很大的坟窟窿。荒草中,斜插着一个墓碑,上面的阴文上涂着红漆,大部分都剥落了,剩下星星点点,就像有人吃生肉留在牙缝里的血渍。

  “这次你进去?”他们中的一个说。

  “还是你进吧。”另一个说。

  两个人都迟疑了一下,几乎是同时转过身来,颤巍巍伸出了四只手,都指向了我的鼻子:“……你进去!”

  我“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我的笑不在他们的意料中,他们都怔了怔。

  我说:“这就是我的家啊。”

  你是谁?———这是你问的。

  你说我是谁?———这是我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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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3 02: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夫 妻

 
  太太出国了,男主人一个人在家。

  这一天是阴历七月十三。明天,他过生日,31岁生日。

  他打电话叫一个钟点工来收拾房间。

  大约十分钟之后,门铃响了,钟点工来了。她是一个30多岁的女人,面容很憔悴。

  门打开之后,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都愣住了。

  “你看什么?”男主人问。

  “你看什么?”钟点工颤颤地反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面熟?”

  “是呵。你呢?”

  “我也觉得你面熟!”

  “你是……”

  “我是钟楚良呵!你是……”

  “我是殷红!”

  “殷红……对了,殷红!”男主人愣了片刻,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眼圈就红了:“你是我老婆!”

  “噢……我也想起来了,你是我老公!”

  两个人的声调里都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突然,男主人想起了什么,慢慢放开了钟点工的手:“……可是,我有太太呵,她出国了。”

  那个钟点工一下也拘谨起来:“是啊,我也有老公,他在市场卖菜……”

  男主人看着她的眼睛,使劲地想:“可是,我为什么觉得你是我老婆呢?”

  “我也觉得你好像是我老公呵。”

  “好像是一个很遥远的梦……”

  “没错儿,就是一个很遥远的梦……”

  钟楚良猛地抖了一下:“我明白了,咱俩上辈子是夫妻!”

  殷红迷茫地看着他,喃喃地说:“上辈子……”

  终于,她把手中的脸盆“哐当”扔在了地上,一下扑到男主人的怀里,男主人也紧紧搂住她,两个人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儿,男主人首先止住了。

  他把殷红拉到沙发上,为她擦干了眼泪。

  “别哭了。我们这辈子都托生了,还碰巧遇到了,还互相都记着,这是缘分哪!别哭了。”

  殷红抽抽搭搭地说:“我不哭了。”

  “来,我们对一对———我们成亲那年,你21,我20,对不对?”

  “对呀。你属蛇,我属龙。”

  “我是一个戏子。”

  “你是唱花鼓戏的。”

  “你爹开药铺,是武汉数一数二的富翁。”

  “你到我家来唱戏,我看上了你,非要和你成亲。”

  “成亲那天,连警署和卫戍司令部都来了人。”

  “晚上,你还跟我开玩笑,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我头戴礼帽,十字披红。”

  “我穿着绣鞋,蒙着盖头。”

  “我记得拜堂的时候你还掐了我一下。”

  “成亲后,我爹就不让你唱戏了,给了你一个药铺,你当上了掌柜的。”

  “咱家住在日租界,西式洋楼,镂花铁门。”

  “对面是平汉铁道,铁道那面是贫民区。”

  “那条街有一个妓院和一个舞厅,经常可以看到高丽妓女,头发挽在脑后,露出粉白的大脸。还有醉醺醺的日本水兵。”

  “我最爱穿的衣服就是那件盘花高领旗袍,还有白色的毛披肩,金丝绒黑斗篷……”

  “你记得那次失火吧?”

  “那场火是天意。”

  “我看着咱家的药铺被烧得精光,腿都站不直了。要不是有你爹,咱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那年我26。”

  “你还记得德望吗?”

  “咱家老四?”

  “对呀。”

  “怎么不记得!本来,你给他请的那个星相家说他是壬骑龙背的八字,安邦定国,官至一品,可是……”

  “他死的那天是阴历十一月二十九吧?”

  “没错儿。”

  “现在想一想,其实就是肺炎,却要了他的命……”

  “那一年我31。”

  “你还记不记得……第二年的阴历七月十三?”

  这句话好像刺到了两个人共同的一个神秘穴位上,他们几乎同时打了个冷战,互相愣愣地看着,都不说话了。

  第二年的阴历七月十三,就是今天这个日子。男人31,女人30。

  他们对视了很长时间,钟点工终于开口了,她颤巍巍地说:“那一天,你疯了,我也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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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3 02:17:58 | 显示全部楼层

警 察

 
  老张是开卡车的。

  他每天夜里往邻县送石料,第二天白天拉沙子从另一条路返回。

  从山里的石料厂到邻县县城,需要四个多钟头。这条路上车辆很少。

  车灯一高一矮照出去,前面的路白花花的,再远,就是无边的黑暗了。

  对了,两边的树很多,榆树,不是那种参天大树,而是一人多高的矮树,好像就是为了挡住人似的。没有人修剪,毛毛刺刺的。

  偶尔有一只飞行物从车灯的光柱里惊惶飞过,肉翅膀连接着胳臂、身体、尾巴,长相阴森,老张怀疑是吸血蝙。

  这只被老张疑为吸血蝙的东西刚刚飞过,他就看到公路右侧站着一个警察。

  警察跨到路中央,挥了挥手。

  老张吓了一跳,一脚刹车停住了。

  这个警察瘦瘦的,他的脸在车灯前显得很白。

  这里离城里有七八里路,怎么会有警察呢?

  老张想,也许他是想搭车。可是,他走过来之后,却朝着老张敬了个礼,老张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公事公办。他急忙打开车门跳出去。

  警察要了他的驾驶证,翻了翻,问:“你的转向灯怎么一直亮着?”

  老张探头一看,右转向灯果然亮着。他记得拐弯之后他把它关了,难道是连电了?

  “罚款。”老警察一边说一边掏单子。

  他的车不是本地车,警察有权现场收缴罚款。

  这时候对警察说好话是没用的,老张知道这一点,他只好自认倒霉,乖乖掏钱。

  上了车之后,他从反光镜朝后看了看,那个警察笔直地站在公路旁,好像等待着下一辆车——公路上一片漆黑,再没有一辆车了。

  他突然想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警察?为什么没看见他的警车?

  第二天夜里,老张再次路过那个地方,又看到那种长相阴森的活物了,它从公路一侧的黑暗中飞出来,从车的灯光中穿过,飞进公路另一侧的黑暗中。

  接着,那个警察就在公路右侧出现了,他跨到公路中央,挡住了老张的车。

  老张跳下来之后,警察敬个礼,把他的驾驶证要了去,像昨天一样翻了翻。

  “你的转向灯怎么一直亮着?”他问。

  老张探头看了看,右转向灯果然又亮了。这一次老张清清楚楚地记着,最后一次转弯之后他关了转向灯!

  “这不可能呵!”他申辩。

  警察掏出单子,冷冷地说:“少废话,罚款。”

  交钱时,老张留了个心眼,悄悄记下了他的警号。

  上了车之后,老张又从反光镜朝后看了看——那个警察笔直地站在路边,尽职尽责地朝黑暗的远方张望着。

  老张在邻县住了一夜,次日一早,他去了交警队,想查证一下昨天记下的警号存不存在。

  一个女警察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打了一阵子,然后告诉他:“没有这个警号。”

  “他罚了我的款呵。”

  女警察想了想,说:“那可能是有人冒充交警,你可以去刑警队报案。”

  老张从交警队出来,正好碰见一个认识的司机,他来交罚款。

  老张对他说了这件事之后,他惊骇地说:“你见鬼了吧?那个地方只有一个警察塑像,是水泥做的!”

  老张的心“忽悠”一下就跌进了深渊。

  第三天夜里,老张又往邻县送石料了。

  这一夜更黑。

  渐渐地,他接近了那个恐怖地段,那种毛烘烘的东西突然从车前飞过,差点撞在风挡玻璃上。接着,那个警察就从公路右侧出现了。

  他脸色苍白地站到路中央,挥了挥手。

  老张停下车,却不敢下去了,他坐在驾驶室里,不停地哆嗦起来。

  警察等了一会儿,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下车。没办法,他只好打开车门,战战兢兢地爬了下去。

  警察又伸手要去了他的驾驶证,一边翻弄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为什么不下来?”

  老张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他的脸,想找出一丝水泥的痕迹。可是没有,尽管他的脸有点白,却是血肉之色。

  终于,老张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您是……哪儿的交警?”

  老警察并不看他,说:“我就是这儿的。你的转向灯又亮了。”

  老张一抖,转头看了看,那个诡秘的右转向灯真的又亮了!

  “我这辆车肯定有问题……”他嗫嚅着说。

  “有问题就一定要修好!出了事你能负得起责任吗?”警察一边训斥一边掏出单子:“罚款!”

  老张实在忍不住了,说:“我去交警队问了,他们为什么说……没有你这个警号?”

  警察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他们管白天,我管黑天,是两回事儿”

  老张不敢较真,老老实实地交了罚款,拿回驾驶证,马上爬上了车。

  他没有朝前开,而是把车朝后倒了倒。

  雪亮的车灯照在那个警察的身上,他在公路右侧威严地挥了挥胳膊,示意老张可以走了。

  右转向灯一下下地闪烁着。

  老张一轰油门,把方向盘朝右扳去……

  警察顿时呆成了一尊塑像!

  笨重的卡车撞在了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上,有一种强烈的震动感:“哐当!——”

  第二天,老张的车在邻县县城被另一个年轻警察扣住了。

  他向老张敬了一个礼,说:“你涉嫌撞坏了警察塑像,请交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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