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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谈之锁盒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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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7:59: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妈,晨露呢?”
  “她不还在上面吗?快叫她起来,都几点了,她要上班的话,不迟到才怪呐。你呀,别太宠着她喽。”
  “哦……她、她刚起来,可能去洗脸了,”我心里毛了起来,我在问晨露妈妈前已经在屋子找过她了,但找不到!
  我连忙跑回房间。晨露的手机一声不响地躺在化妆台上,她的手提包和大衣好好地挂在衣架上;一道沉默的阳光照着写字台上的妆镜盒,打开着——但两把玉锁却不见了。
  我的妻子——晨露失踪了!
  我用双手捂着脑袋,狠狠地抓着头皮。我张着嘴巴,却喊不出来,心里跳得厉害,像被人用大桩子一下接一下地猛杵着,整个脑袋就如同套在大铜钟里被人“哐”地敲了一下,两只耳朵   “嗡嗡”直响。
  “晨……露……”我咬着下唇,但妻子的名字还是从牙齿缝里迸了出来。泪水“刷刷”地淌下我的脸颊。
  但我很快就清醒过来:我不能够让晨露的父母现在就知道这件事情。我提起T恤把脸擦了擦,从门缝里望楼下看了看,晨露的母亲正在厨房里张罗,她父亲去公园还没有回来。我急急忙忙把我们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幸亏我们只带了些随身的物品。我下了楼走到门口,向着厨房喊:“妈,公司刚才来电话说有急事,我和晨露现在就回去了。晨露,你快去截住那辆的士!”
  “哎,就这么急吗?吃了早饭在走。”
  “不,公司里的事情很急。我们不吃了。妈,我们上车了。”
  我一边回答,一边朝外“夺路”而走。一路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我趔趔趄趄地冲到马路边,叫了辆出租车径直去越城。到了我和晨露换车的镇子,我换回自己的车,朝越城郊外宇文晓的大宅子疯了似地开去。
  宇文晓家的大门紧紧地闭着,我站在门口,仿佛面对着以前的大老板,阴沉而有一种莫名的压力。现在还是下午,但整个大宅子却显得非常幽森,阳光照到高大的围墙边仿佛就被挡住,凝固在宅子外。我对自己说,要镇定,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一定要镇定。我按响了门铃,等了半晌,那个看家的老头忠伯才从小窗里探出头来。他看着我,既不开口,又不开门;那对浑浊的眼睛似乎不是一个活人应该有的。
  “忠伯,我……我想给宇文先生父子上炷香。”
  “这里没人了,也没有设灵位。老爷和少爷昨天已经化了。要祭奠老爷父子,你去福源坟场吧。”
  “我……”
  没等我把话说完,忠伯“哐”地一下把小窗户给关了。
  没办法,我只好先折回公司。紫玫瑰的几个董事刚好都在,他们正商量着公司的新安排。我把财务的报表和其他相关的东西整理好,叫人给他们送去。会后,郭育新过来找我,问我为什么不去参加会议。我推搪说不舒服,精神很差。
  “那你也得小心点,现在这病很猖獗。哎,你的太阳呢?”
  “晨露感冒了,要迟些才回来,”我脱着脑袋装做头痛的样子,其实我也是快支撑不住了。
  “哎,那你让她多歇一段时间吧。反正这阵子公司有你也就行了。替我问候郑太太哈。职员们现在也还没上班。唉,这疫病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过去……”
  “郭董,我把要紧的事情向老刘讲过了。这几天我也想到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我不在公司的话,有事就找老刘吧。”
  “也好,你自己小心点。”
  “哦,对了,郭董,老板父子怎么会突然得了病,而且走得那么突然。”
  “世事真说不准的,说走就走了。我听他们家的忠伯讲,宇文先生在他儿子回来后不久就染了病。唉,也不清楚到底是谁传染给谁的。昨天我们刚送完他们父子。哎,那么大的家业……”
  我听郭育新唠唠叨叨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没心思再听下去,找了个借口就回家了。
  看着我们的新房,空荡荡的,我心头的剧痛一阵接一阵。我打起精神来,把自己一路想到的东西写在记事本上:
  1-宇文晓家族的怪病跟血有关,“血魔”提到西南少数民族的“血蛊”。
  2-在晨露家找到的信,“默”和宇文晓的关系,“默”曾经到云南征剿……
  我苦苦地思索着。这时,晨露家来电话了。是她的父亲:
  “星魂,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今早回家的时候见你一个人魂不守舍上了一辆出租车,连我喊你你都听不见。但晨露妈说你和晨露一起走的。”
  “爸,没事的……”
  “真地没事就好。你们上次去我们老屋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看你们这趟回来就有些蹊跷。她妈跟我说,你们一个劲地问她有关那把玉锁的事情。星魂,你说老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爸,的确没事,”我心乱如麻,但还是强装镇定。然而,我的声音还是出卖了我。
  “好,那你叫晨露接电话,我来问她。”
  “晨露还在公司没有回来……”
  “我打她手机她怎么不接,你给她电话,叫她马上回我。”
  “爸,”我终于控制不住了,大声地哭了出来:“晨露失踪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晨露爸爸当时的惊讶不啻于我发现晨露失踪时的样子。
  “郑星魂,你们俩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当时不报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女儿的事?”
  “爸,爸,您别激动。我也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
  “你不用解释,好小子,我倒一直看错你了!我们晨露到底哪样亏待你了?”
  “爸,您先听我说……”
  我把这两个月来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粗略地和晨露父亲讲了。老人听了半信半疑,坚持要马上报案。接完电话,我颓然地跌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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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7:5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我现在成了公安局的重点怀疑对象,三天两头被传去问话。我不敢把宇文晓的怪事跟他们说,只是将我们离开越城前晨露和他会面的事情讲了。刑警在我家做了几回勘察,又到紫玫瑰公司向那里的人了解情况。现在公司的人也把我当成了嫌疑犯,郭育新一见我就尽打听事情的经过,有些人见了我就躲得远远地,用奇怪的目光看我;高层也对我不大信任了,让我休假,把事情弄明白了再回去。
  晨露的父母也从湖城赶来。我一边安慰着两位老人,一边将事情详细地和他们说了。尽管我不想让两老担心,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无计可施了。晨露妈妈哭得晕过去几趟了,他爸爸后来虽然相信了我的话,但他还是责怪我当时为什么不马上报案。我无奈而疲倦地答道:
  “我说了,他们谁会信呢?” 刑警就不相信我是无辜的,但他们也无法说明我有什么“作案”动机,而宇文晓又已经死无对证了。
  “星魂,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也觉得事情太过离奇了,你大前天晚上说的话我也没跟警察讲。唉,我们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把晨露找回来!”
  晨露已经失踪一个礼拜了。这些日子里,我被折腾得焦头烂额,筋疲力尽;除了要到公安局回答问话,其余的时间我就自己当起侦探来。我悄悄地去了宇文晓的大宅子两次,但都只能够在外面转悠,根本进不去。我在市立图书馆查找清史和清人的笔记,希望能够找到有关那个“默”的一些线索。但我只发现信的内容和日期跟历史上发生的三藩之乱相吻合外,其他的就一无所获。在“默”写给“馨妹”的第四封信里,他曾经提到自己“得蒙天恩,超擢再三。上于去岁赐余双眼花翎,今皇恩浩荡,霖泽复降,领少保衔,赐黄马褂,登台挂印,统川陕西两地营兵”等等。那么,“默”在那时应该已经是一个封疆巨吏,方面大员了。但是,当时的历史上在川陕滇除了赵良栋,莫洛、王辅臣等几个声名显赫的人物外,根本就没有“默”或者“宇文默”这人,连“宇文”这一姓氏也没出现过。而且,正稗两史上提到的人物来龙去脉都清清楚楚,偏偏这个  “默”却是个“无头鬼”。
  我问过郭育新关于宇文晓家族的一些事情,因为他们两家有两三辈的交情了。郭育新说他的祖父曾经说过宇文家似乎是从缅甸贩卖玉石起家的,四十年代后期迁到了台湾,八十年代才重新回来。郭育新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再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不过,我从郭育新的口中知道了给宇文晓的叔父治病的医生的姓名和住址。
  我综合了一下自己得到的资料,得出一点结论,就是如果宇文晓真是一个老妖怪,那么,他和石原所讲的云南“血蛊”有绝大的关系。
  我走进市立医院的大门,踌躇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向陈医师打听宇文晓家的“怪病”。我只好硬着头皮把来意告知他。
  “您要知道,我们当医生的有义务保密病人的资料。您的要求,我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了。”
  “陈医生,这个病历对我来说,是性命攸关的……”情急之下,我惟有把发生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这太离奇了吧,郑先生?我是学医的,你说的事情在科学上根本立不住脚。”
  “陈医生,但人现在确实是失踪了。我也是没办法。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冒昧地到这里来了……”
  陈医师站起来,在他的房间里来回跺着,沉吟了好一阵子,然后抬头说:
  “好吧,不过你得保证不能够有第三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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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7:59: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宇文先生他们家里的人所患的病,我是从来没见过的,医学上也没有先例。就我的临床诊断,他们一旦患了这个病,就跟植物人没什么两样了。而且,他们体内的血液循环非常奇怪,一天的时间就需要正常人几个月的新陈代谢所需的新血数量,仿佛被‘吃’了一般。如果不是像他们那样的有钱人,谁也耗不起呀。”
  “那他们还有什么其他怪异的病征吗?”我刚想追问,一个护士就慌慌张张地撞了近来。
  “陈医生,血库里的血浆又少了,您过去看一下吧!”
  “好的,我马上来——哦,郑先生,我对这个病的了解也就这么多。对不起,我有事得去那边一趟,失陪了。”
  虽然陈医生的这番话对我寻找晨露的帮助不是很大,但那个护士进来说的血浆丢失一事却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隐隐觉得这跟宇文晓有关!
  离开医院,我直接去了石原的家,向她的遗孀了解一些关于他在灵异方面的事情。
  石原夫人招呼我坐下,我说明了来意。
  “石夫人,真地很抱歉来打搅您。但我想了解一下石先生关于西南少数民族中有关‘血蛊’的事情。请问您可以提供一些石先生生前对这方面的一些著作吗?”
  “‘血蛊’?”石原夫人听了我的话,似乎有点惊讶:“这是以前我和他说的。”
  “啊,是吗?那石夫人可以和我详细说一下吗?”
  “这也是我从家乡听回来的传说罢了。我的故乡是滇缅边境的一个小镇。一直以来,就有很多希奇古怪的事情在那儿流传。但没有人能够肯定它们的真假。‘血蛊’的来历也很久远了,听老人们说,要行这个巫术的,一般是生前有什么心愿未了,或者要报冤仇之类的人。据说,行‘血蛊’的人,必须自杀的,”说到这里,石原夫人的神色变得黯然了。
  “很对不起,让您……”
  “不要紧,”石原夫人略略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当下蛊的人念了咒语,自杀之后,那他的灵魂就可以留在阳间,但他必须不段地以鲜血来凝固阴元,不然就要形神散灭的。而且,行了‘血蛊’的魂魄忌讳雷火,被雷击中了,照样要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可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蛊的咒语和仪式了。石原也是听了我讲了这个传说后,记下来当怪谈的。”
  “石夫人,那么关于‘血蛊’有什么故事没有呢?”
  “我家的祖上倒是流传了这么一件事。大概是吴三桂造反那时的事情了。我有一个祖辈曾经是清朝的一位将领,他所在的那支军队就捉到并处决过一个会‘血蛊’的巫师。”
  “啊!”这个故事引起了我非常大的兴趣,可能线索就在这里了。
  “是的,‘血蛊’就是那时开始失传了。我祖父讲,那个祖辈军中的元帅亲自处决了那个巫师。”
  “那……石夫人,您有关于那个元帅的故事吗?”
  “听上辈的人讲,那个元帅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因为我的那个祖辈是他的亲兵,所以才知道一些事情。那个元帅的姓名我也记不清了。本来,他在平定云南时立了非常大的功劳,但不知为什么,在打完仗后他却上书恳求当时的皇帝收回他的所有封诰,还说什么‘史不留名’。听说当时皇帝很震怒,但最后还是应允了他的请求。最后,他就不知所终了。我知道的也就这些。”
  “很感谢您,石夫人。您刚才说的对我帮助非常大。”
  “没什么的,希望您能够早日找回您的妻子。”
  “谢谢。”
  走出石原家时,我心中对整件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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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7:59: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我开着车往家走。路过一个超级市场时,我想起有几样东西要买,于是就把车停好,走了进去。当我刚进大门时,看见一个人从十多米外的另外一道门里蹇了出去,背影有点眼熟。我留神看了看,认出是宇文晓家的忠伯。我看见他推着满车的东西,慢慢地走向停车场。我心里嘀咕着,他一个老头买些什么东西,这么多。于是我在商场里兜了几圈,然后走到忠伯出去的门口对着的那几张收银台,向其中的一个收银员说:
  “劳驾,刚才有一位老人家在这里买东西,把钱包给落下了,请问您有没有看见?”
  “先生,您说的是谁呀?这里客人这么多,我们怎么记得住?”
  “他是我叔叔,才刚刚走的。我是和他一起来的,正想开车走,我叔叔却说钱包丢了。就是刚从这里出去,满脸的皱纹,背驼着,走路很慢的那位,您有印象吗?”
  “哦,您说的是忠伯啊。阿明,刚才忠伯是在你那边结帐的吧?你有没有看见他的钱包落在桌上了?”
  “我看一下——没有哇!我记得他刚才把钱包收好的了,我还叫他小心点。”
  “哎,老人家就是记性差,我回去跟他找找吧。我叫他不要一次买那么多东西了,他又不听。”
  “以前他那大宅子都是打电话来让我们送过去的,但自从他的老爷宇文先生死了后,都是他自己来买东西的。不过也奇怪,他一个老头也买一些女性用的东西,我刚才还跟他开玩笑来着,哈哈……”
  “谢谢你了,我回去再帮他找找吧,唉,怕他等急了。”
  我心头的疑窦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晨露百分之九十九是被藏在宇文晓的大宅子里!不然,像刚才那个收银员说的,忠伯一个老头怎么会买女性的东西;而且,他上次肯定是撒谎,说宅子里没其他人了——至少这类东西不是他自己用的。
  我东西也不买了,直接回到停车场开车回家。我向晨露的父母说,我已经找到有用的线索了,让他们放心,我很快就能够把晨露找回来。
  到了晚上,我实施了第一步的计划:到市立医院侦察血浆丢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坐在走廊的一个角落里,装作是陪人来看急诊的。我支着头装打瞌睡,眯起眼睛盯着医院的大门口。隔一阵子,我就到医务大楼后走几转,看看那里的血库有没有动静。
  将到半夜的时候,我累得快支撑不住了。突然,我的心头“扑扑扑”地一阵猛跳,一下子惊醒过来。我张眼四看,除了几个护士在忙着,没发现其他什么奇怪的现象。我站起来,又转到大楼背后。我走出走廊,一拐弯就看见一个黑影从住院部的楼上“飞”了出去,越过围墙消失了。我急忙冲到门外,开着车就往医院的后面追去。
  当我把车开到刚才那个黑影消失的地方,远远地,就看见有一辆车在前面飞奔,我一眼就认得那是宇文晓的积架跑车。我开足了马路追着它赶,一直追出郊外。当离宇文晓的大宅子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前面那辆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接着在路边停了。从车里走出一个人来:佝偻着背,满脸皱纹。
  是忠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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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8:0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忠伯站在公路中央,脸朝着我来的方向。我连忙一个急刹车,在他前面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下。我走出车外,顺手把放在档杆下的一把螺丝刀提在手里以防不测——我现在已经不认为站在我车前的是一个龙钟虚弱的老人,而是像宇文晓一般的“怪物”。
  忠伯一动不动地站着,在惨淡的月光下,仿佛是公路上突然冒出来的一根朽木。他那一对浑浊的瞳子木然地“盯”着前方,一撮白发被风吹得在他那沟壑纵横的皱脸上乱晃。我走到他跟前,开口问道:“忠伯,请你告诉我,宇文晓是不是还在世上?我的妻子晨露是不是被你们藏在大宅子里了?”
  忠伯像聋子一样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去医院里偷血,去给练了‘血蛊’的妖怪!你说,你们把我的妻子怎样了?!”我几乎失去了理智,发了狂一样向着忠伯大喊:“我不怕你们!你们绑架了她!你们还我的妻子!宇文晓,你出来!”我一边喊,一边向那辆的跑车冲过去。
  就在我快要跑到车前的时候,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把我撞飞了。我跌倒在自己车子前的地上。我爬起来,看见忠伯的左手抬了起来,拦在前面,毫无表情的面孔就像一张破败的皮革。
  “你们到底是什么妖怪?你们还我的妻子!”我已经变得歇斯底里了。
  “你还是回去吧,”忠伯缓缓地说,但我发现他的声音是那样地苍凉,而且竟然有一种让人难以描述的哀伤。
  忠伯说完,转过身大步向他的车子走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我“扑”地跳上前去,想扳住忠伯的肩头:“你们把我的妻子还给我!”但我抓了个空,忠伯的人突然不见了!
  “你的妻子?馨儿是我的妻子!”在我背后传来忠伯的声音。不,第二句却是宇文晓的声音!虽然我已经豁出去了,但骤然间听到他的声音,却依然不寒而栗,狂怒,又像在嚎哭:“你曾经从我身边把她夺去一次,这次她是我的,永远属于我的!谁都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再夺走!老天,我再不让你把她夺走!”
  一个黑影从背后顺着我脚下延伸向前,长发的投影在地上舞动。我转过身去,背紧紧地靠在宇文晓的车门边。然而,我看到身后站着的仍旧是那个忠伯。我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但我还是挣扎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去。不管他是人是鬼,是神是魔,我也必须从他手里救回我的妻子!一想到晨露在他手中,我心里头的恐惧就逃得无影无踪。我挺直腰站在忠伯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
  “你到底是谁?你一直藏头露尾,但我却不怕你,老板,宇文晓!不,宇文默宇文大将军!”
  “哈哈哈……”忠伯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刺耳、狂妄,但又是那么苍凉和哀伤。
  “哈哈哈,说得好,这身臭皮囊,要它何用!”
话音刚落,忠伯的身体就倒了下去。在忠伯原来站立的地方现出另外一个“人”来,在路灯的照射下,他的脸非常苍白,没有丝毫血色;轮廓和五官和我以前所见的宇文晓有几分相似,但绝对不是“他”,身形也较宇文晓高大;这个“人”的目光依旧那样地冷,那样地深沉,但更添了许多悒郁,当他注视我时,那道霸气冰水一样灌在我心头;一头长长的黑发和原来的宇文晓一般,披散在两肩;他身上穿的还是黑色的紧身晚礼服,而不是我想象中的雀翎官帽,朝珠蟒袍,就如电影里头的僵尸那样。
  当直面这个几百年前的阴魂那一刻,我却是出奇地冷静。不知为什么,原先的愤怒和恐惧被一种莫名的勇气所取代了。我的话音镇定而清晰:
  “宇文将军,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也不管你有些什么能耐,我只想向你讨还我的妻子!”
  “我已经告诉过你,馨儿不是你的妻子!她不再是你的人了!”宇文默突然暴怒起来,双臂一振,当胸揪住我,腾身跃到空中。我用手抓死命住他的腕子,嘴里大声喊道:“她不是你的馨儿,她是艾晨露,是我的妻子……”
  我的喉咙被宇文默的一只手扼着,就像被他抓到楼顶的那天晚上一样。我挣扎着,但渐渐地失去了知觉。迷糊中,我只听到他不停地说着:
  “她是馨儿,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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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8:00: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天上下起毛毛小雨,雨滴打在我的脸上,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寒战,睁开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忠伯、宇文默、黑色的轿车都不见了。我仰面朝天地躺在一条小路上,我的车子就停在身后。天还没亮,我看了看手表,清晨五点还没到。我用手摸着脖子,昨晚被宇文默掐过的地方隐隐作痛。让我奇怪的是,他两次都没有取我的性命。我从泥泞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回车中。我难忍心头的悲痛,握起拳头狠命地朝方向盘捶打着,眼泪顺着脸颊流过我紧咬着的嘴巴,混着唇边渗出的血滴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打起精神来,把车开回城去。我到公安局报了案。和我记录口供的警察一边写着,一边频频抬头看我,眼中满是怀疑与惊讶。我太疲累了,以至在讲述整个事件时不得不中断好几次,停下来让自己喘口气。之后,我带着几个刑警一同去了宇文默的大宅子。
  同来的那个姓高的刑侦队长在宇文家大宅子前按了数次门铃,没人应门。虽然这里自从“宇文晓”父子“死”了后就只有那个“忠伯”一个人住,这套物业以及里面的一切,也是“宇文晓”写下遗嘱赠给他的。因为宇文家背景的关系,所以市公安局的人也不敢轻易破门而入,他们就在大门外请示了市里的有关头头,等上面的指示。后来,市里派了一个什么秘书来,是负责接管宇文家财产的。他说根据“宇文晓”的遗嘱,宇文大宅现在是属于“忠伯”的;但是因为目前情况特殊,市里委派他前来协调破案工作,让我们直接撬门进去。
  宇文家的大花园静得像深山里一座古墓的墓穴,在大白天却连一丝鸟鸣虫唧都听不见。而里面所有的屋子和房间的门都紧锁着,刑警们逐一把门撬开,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但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心力交瘁。高队长走过来,向我摇了摇头。
  这时,院子里有人喊:“高队,有情况!”
  我们连忙冲出去,一个刑警领着我们到了后院的一间小房子前面,指着里头说:“高队,我们在里面发现了忠伯的尸体。”
  经法医的检验,忠伯是瘁死的,属于自然死亡,死亡时间跟我说的宇文默显形的时间吻合。这是我们到目前得到的唯一结果。高队长安慰我说叫我不要心急,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去破案的。
  但是,这让我怎么能够安心!
  接着的几天在茫然而毫无头绪中过去了。但我依旧不死心,因为,我坚信晨露一定是被宇文默藏在大宅子里面,只不过我和警方发现不了这个隐秘的所在。
  不行,我一定要再去一趟那里!
  但是,宇文家大宅已经被公安局封锁起来,而我又不想通知高队长派人同去,以免打草惊蛇。这时,我想到了郭育新——他跟宇文一家有交情,社会关系也很广。我约郭育新出来把这事商量了一下。他建议我还是要先跟高队长通通气,然后由我一个人进去大宅子里头,警方在外围待命接应,一有什么动静就用对讲机知会他们进去营救。我想了想,也别无他法了,惟有如此。幸好郭育新跟高队长是老同学,他马上到刑侦队向高队长把我的意图说明了。
  “这样也好,你再进去看看,但万事要小心!”高队长点头说道。
  于是,我再一次踏入了那座阴森的宅子。
  那道高高的围墙仿佛把外面的一切全部隔绝,围墙里面是坟墓般死寂的世界。宇文默(我想,从现在开始还是用他本来的名字来称呼这个怪物)的大楼孤零零地耸立在院子中央,如同一块巨大的墓碑。高队长他们早已经把整个院子搜索遍了,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但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一条秘密的通道通往他的藏身之所!而我在院子里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的地方,后院里忠伯的小房子里头除了四面墙,就只有一张床、一张小桌和一把椅子。在四处仔细地再看了一趟之后,我进入了那幢别墅。
  在别墅大楼里面,通往上几层的那道楼梯像一条贪婪的舌头,从一头怪兽的嘴巴里伸出来,随时准备把进入的活物吞噬。我在大厅中没有发现可以的地方,楼下的起居室和其他几个房间也告诉不了我有用的信息,被公安局的警示带围起来的、整齐但铺了一曾薄薄灰尘的家具表明它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被动用过——似乎忠伯在“宇文晓”“死后”就再没进过这个大楼。
  我走到二楼,整个大楼里只有我踏在木地板走廊的脚步声回响。宇文默的睡房就在走廊的尽头,旁边就是我上次到过的书房。宇文默房间里的床、桌、椅等家具被白色的布遮盖着,高队长他们已经搜查过这些东西,里头已经没什么东西;而我,也不抱任何在这里找到对我有用的遗留物品的希望,我想找的,只是秘密通道的入口!我把床底下、壁炉炉腔、墙壁等都看了个遍,同时,根据自己以前在电影和侦探书里看的情节,所有可以安装机关的地方,我也去碰过,但一无所获。在宇文默的书房,我同样没发现任何秘密的门扇。从朝北的阳台上,可以看到宇文大宅的后院,阴翳的大树遮掩了地面,那里的凉亭在树顶露出一角,像野兽的獠牙,再远就是忠伯居住的房子了。二楼其余的房间,除了客房,就是收藏间,从房子的结构和用途上看,不可能在这些地方修建秘道。
  三楼只有一个大套间,那就是宇文默的叔父养病的地方了。我觉得最可疑的应该是这里,因为,平时除了他们家的人,谁也没进去过。让人奇怪的是,这个让病人居住了二十年的房间,并不使人感觉冷清,而且,居然一点沉郁气闷的感觉也没有,反倒有另人觉得温暖舒适。大房间里的睡床同样覆罩着白布,周围的桌子和橱柜等空空如也。我直觉地闻到这里残留着晨露的气息,可是,跟楼下两层一样,我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我走进靠里右手边的小书房,里面有一台老式留声机,上面插着一张密纹黑胶唱片,招贴上写着Turandot和Giacomo Puccini等字样。
  “Nessun dorma……”我苦笑着,心里忽然想到这个词。
  中午的太阳从窗外照进一到光柱,闪亮的灰尘在光柱中飞舞着,乱得就像我的思绪。突然,有一点光亮在我眼前闪动。我低头去看时,发现闪光的地方是那张唱片的中央。我弯下腰,端量着那张唱片,发现它中间的插支架的圆孔突出一段东西,闪光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看上去是一个金属的圆环,这里应该被人动了手脚。我取下唱片,把那个东西拔了出来,一看之下,心头不禁“扑扑扑”地狂跳。
  这是我求婚时送给晨露的卡迪亚白金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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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8:00: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这只戒指一定是晨露留给我!但是,只有这只戒指,也只能说明她确实是被宇文默绑架这一事实,而且她曾经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然而,它并不能再给我往下追寻的线索了。
  不,一定还有其他东西的!
  我把唱片重新放进留声机播放,希望能够再发现些什么。但那个摇杆却摇不起来,似乎被里面的什么东西卡住了。我卸开了留声机的外壳,发现里面藏着一本装帧名贵的日记本。我翻了几页看,原来那是宇文默写的,开始的日期就是我介绍晨露进紫玫瑰公司的那天。
  我把日记本揣进怀里,然后用对讲机通知留在外面的警察。我把晨露的戒指交给高队长,但没跟他说起日记本的事情。从事发的现在,所有的遭遇告诉我,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只有我一个人;因为,只有我,介入了这场虽然至今还未能完全弄清楚的,可能已经延续了数百年的纠葛!
  回到家里,我逐页地仔细翻看那本日记。
宇文默的日记
日记一
  我不敢相信!
  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宁馨确确实实站在我面前!一直以来,我不是在人间寻找你吗?但当你再次出现我面前,我居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仍然是连芳节?
  虽然从他一进入公司,我就认出是他,但我绝想不到和你在一起的,依然是他!
难道,当初我放手,便真地失去了你,再也不能挽回?
  你和他,依旧那样出色,出色得让我羡慕。如果我不是我,那我就不用嫉妒你们了。
  但是,贼老天他不放过我!
  馨妹,你不再认得我,你早忘了你的默兄了……
日记二
  馨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多少年来,只要我还在这个城市,我每个月都会到一次那里等你,等你出现。那里,现在已经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了,那棵曾经挂着你的风筝的树,已经被一家西餐馆取代。兰息幽谷,一个和当初的老地方一样浪漫温馨的名字。直到你进入紫玫瑰之前,每年的二月十四日,我都在那里订了一张桌子,靠着窗的,进门口拐右第一张。在那天,我总把一束玫瑰放在对面,和长命锁一起。我在等,但始终没等到你。
  当你出现时,你已经不认识我。
日记三
  馨儿,画画是你的天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没变。
  你不知道,你给我画的那幅画我一直带在身边,片刻也未曾离开!无论是我在最潦倒的时候,还是在戎马倥偬的时候,也无论是在我位极人臣的时候,还是成为一只孤魂野鬼的时候,它都一直被我贴身藏着。就如我和你离别时,你在自己手腕上用刀刻出的那道伤痕一样,一直带着辗转了几个轮回;而我,则带着画儿,流浪在一个接接一个,没有尽头的黑夜。我们的长命锁,同样也忍受着分离的寂寞……
  馨儿,你记得我当时说,我多么想一辈子守在你身边,看你画画。你记得吗?你当时说:“我画画的样子有什么特别吗?你看腻了,就讨厌我了。”我的馨儿,对你,我怎么会看得腻呢!
  但一直看着你画画的,是那个连芳节,他现在叫郑星魂。我不知道,他看着你画画看了几辈子。我没有他的福气。
  馨儿,唉,我想,我应该称呼你艾晨露。馨儿,我可以用你现在的名字,称呼你“晨”么?晨,当你再次照进我的角落,黑夜会消失吗?
日记四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我偷偷地到你的家里——哈哈,应该是你们的家里,悄悄地看着你画画。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你会否是一种冒犯和亵渎;但我知道,我再也不是一个君子。
  我是一个贼。
日记五
  我不能再去你那里了,因为,我忍受不了你和他……
  昨天,是我最后一次到你那里。我多么渴望紧紧地将你拥进怀里。
  但即使我拥抱着你,你也不认得我了。
日记六
  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挑剔你的作品,我是希望,也相信,你会画得更好、更出色!
但你生气了,我知道的,尽管你没有反驳我,但我知道,我那番话惹你生气了。当你转身离开我的房间时,我病了——如果鬼魂也会生病的话。
日记七
  我知道,郑星魂已经对我产生怀疑。可是,晨,我的馨儿,我不要老天再一次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谁也不能把你再抢走了!
  宇文默的日记一直记述到晨露失踪的几天前。到现在,我所得到的信息,只是整件事情的一些大概,但他们无法帮助我找到晨露。
  “晨露,你到底在哪儿?”我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手中的妆镜盒,失声痛哭。晨露的父母在我整晚的安慰下,终于肯歇息了。而我,尽管被折磨得快要倒下了,但无法入眠。
  “……抬头看星星,为了爱情和希望,星星在颤动……”突然从我的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音乐声,有人在唱着,是那首《Nessun dorma》!
  我转回头一看,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晨露坐在阳台边的桌子前,手里拿着那本《图兰多特》的剧情简介,正轻柔地哼着。
  “晨露,你终于回来了!”我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我的妻子。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晨露,我找不到你,我快支持不住了。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我不能没有你!你去哪了,有没有受到伤害?晨露,你不要怕,我说过会护着你的。我不会再让人把你夺走!是的,我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晨露,不要离开我!”经过恐惧、忧虑、激动、惊讶和欣喜无数次冲击,我变得语无伦次。
  晨露把我的头抱在怀里,轻抚着我的脸,小指在我的额前画着圈。
  “星,如果我不再爱你了,你还爱我吗?”晨露的指头停住了,幽幽地说道。
  “不,你爱我的!”恐惧重新向我的心头袭来,听晨露这样问,我大惊失色,抬起头,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我的妻子。
  “不管怎样,我爱你,永远爱你!”我被我自己的声音吓坏了,像哭,像嚎,像哀求:“晨露,不要说不爱我,不要让我这只风筝断了线!”
  “小傻瓜,我逗你玩呐,看你吓的。”
  “晨露,我受不了……”
  “小傻瓜,我们当中总有一个会先离开的。”
  “那……”我一时语塞,想了想,接着说:“那我宁愿你先离去,让我来承受思念的痛苦……”
  “哐当”一声,一样东西摔在了地上,把我从梦境中惊醒。
  还是那个妆镜盒;里面的镜子又掉了出来。我捡起它,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突然,我发现镜子背后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那是一座庭院,对,没错,跟宇文默的大宅子的后院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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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8: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窗外,东边的天色红得像烧着了一般,远远的天际传来雷声阵阵。
  我决定再次到宇文默的大宅子去一趟,找回我的妻子。我有一种预感,晨露仍然被藏在那里,而且,藏的地方跟镜子背面的图画有关!
  两位老人还没睡醒,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都被折腾够了,老人家也是累得不行了。我胡乱地弄了些东西吃,然后把几个包子热在锅里,老人起来的时候就有早餐了。我点了根烟,回房间把妆镜盒带上。当我取车经过车库的保安室的时候,听见里面的收音机正在播放天气预报:
  “……今天和未来几天将有雷暴雨,黑色暴雨信号已经挂出,有关当局已发出幼儿园、小学的停课通知……”
  我开着车向着郊外飞驰而去。天色突然沉了下去,黑得就跟傍晚一样。还没出城,那雨一下子就泻了下来,仿佛五湖四海在一瞬间被搬到天上翻了个转。空中的闪电如同金蛇似的舞动,云层就像被撕裂开了一样,一阵接一阵的炸雷似乎要将大地震陷。雨水在我的车前窗挂下一道水帘,车灯只照见前面一两米,我几乎看不到路。但是,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脚下死死地踩住油门。车子像飞一般地冲过那厚厚的雨墙。
  宇文家大宅子前停了一辆警车,但看守在那儿的警察却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躲雨去了。我把车直接开进大院,绕过那座大房子,在后院的一个亭子前停下。我从怀里去出镜子,看了一下。没错,上面的图画所描绘的景物就是这儿!
  我下了车,走到亭子里面,打量着四周。
  “晨露,你在哪儿?宇文默,你出来!”
  突然,亭子中央的一张石桌“轰隆隆”地移到了一旁。一个地洞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连忙走回车里,把手电拿在手,同时提了一根垒球棍防身。我往地洞里照去,只见一道长长的台阶一直伸进地洞的深处。我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嘴里喊道:
  “晨露,我来救你了。晨——露——”
  走了大约一两百米,突然间,地道两壁亮起灯来。远远地,我看见在地道的尽头有一间房间,门洞开着。我走进去,只见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大桌子和三数把椅子,看样子都是很古老的东西了,但跟外头的大房子一样,保存得依然很好。桌子上面展着一轴画,用工笔重彩画了一个古装丽人,站在一块青石边拽着只风筝。画中人的相貌竟然和晨露一模一样!画上有数排娟秀的小楷,写着“默兄惠存”还有一首小诗,落款是“宁馨”。诗是这样写的:
    君是纸鸢妾是线,
    飞腾万里亦相连。
    春风有心君得意,
   一路扶摇至日边。
  在房间靠里的两边,各有一道门。我走上前去,在右侧门后有一副水晶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一张锦被,满头黑发像玄锻一般。我定眼再细看那人的面容,霎时有如五雷轰顶。我飞扑上去,脚底一软跪了下去,抚着那副棺材失声痛哭:
  “晨露,你醒醒,你张开眼睛看看我,我来救你出去了!宇文默你这个畜生,你害死我的妻子!老妖怪,你出来,你出来啊!晨露,我带你走,我这就带你走!”
  我发了狂似的去掀那副棺盖,却哪里搬得动。我提起垒球棍,一边哭喊着,一边“乒乒乓乓”地往棺材上乱砸一气。才打得十来下,我心里突然一堵,一口气缓不过来,“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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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8: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星,你醒醒。”
  我睁开眼睛,晨露就坐在我的身旁,一双眼睛着急地望着我,脸颊上还挂着泪珠。我跳起来,一把抱住我妻子,一边用手捏自己手背,一边说,声音颤抖着:
  “晨露,晨露,我不是又在作梦吧,晨露,难道我们在阴间相会?”
  晨露紧紧地搂着我,只喊了一声“星”,就哭了起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晨露,你没事吧,那老妖怪有没有伤害你?”
  晨露在我怀里摇摇头,抬起眼睛看着我,手轻轻地抚着我的脸,说:“星,那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老板的大宅子里,宇文晓——不,那人跟老板不大一样,但声音是老板的——就站在我面前。他说我为什么忘了以前的誓言,忘了他。他给我看了他那些让人害怕的日记,说这样,我就会记得他了。我当时很害怕,拼命地喊,要他放我走。我想跑出去,但那人指了我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我趁他出去的时候,偷偷地把你给我的戒指弄到一张唱片上面去,还把其中一本日记塞进留声机里头。我知道你一定会到这里来救我的。
  “今天,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你躺在我身边,我喊了你很久。我怕你被那个人害死了。
  “星,你瘦了许多……”
  我拉起妻子的手,疯也似的吻着。
  “晨露,我好想你啊。宇文默真地没有伤害你吗?不用怕,我已经豁出去了,拼了命也要把你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我拉着晨露的手要往外走,不料双脚软绵绵的,一下子又跌在地上。
  “晨露,你快走!别管我了,你顺着那条地道一直走,就可以到外面了。我的车在门口,钥匙给你,你快走吧!“
  “星,我和你一起走!就算死,也死在一起!”
  “晨露……”我扶着棺材,想重新站起来;但浑身乏力,站不起来了。
  蓦地,我想起棺材里的那个人。我猛地转头一看,只见棺里依然躺着那个和晨露一模一样的人。
  “那是宁馨,”从门外传来宇文默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仿佛又提到了嗓子眼。我把晨露紧紧地抱住,转身看着门口。
  宇文默静静地站在门前,模样跟我那晚看见的一般:黑发披肩,黑色的衣服,冷峻的目光。让我奇怪的是,这个死了数百年的阴魂竟然有影子,但是,这次我发现他的形体好像比上一次我所见的模糊了。
  宇文默慢慢地走了过来,在我们跟前停下,看着晨露,一言不发。我把身子挡在妻子的前面,宇文默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走到棺材的一头,缓缓地说:
  “馨儿,你真地不再认得我了。”
  “我不是什么馨儿,我不是,不是!”
  “馨儿,你还记得当年我临走时我们说过的话吗?”宇文默低头看着水晶棺材里的人,用手在棺盖上轻轻地抚摩着。
  我握着晨露的手,看着宇文默,说:“宇文默,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的妻子早就告诉你,她  不是你的什么馨儿,她是艾晨露,是我的妻子。”
  半晌,宇文默转过身来,说道:“郑星魂,你不是很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吗?好,你们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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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8:01: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完)

  宇文默坐柩室外的那张大桌子后,默默地看着桌上的画。每当他注视晨露或者宁馨,以及和她们有关的事物时,宇文默的目光就变得非常温柔和哀伤,跟他看其他东西是那种冰凌似的的眼神截然两样。
  “馨儿,我当年真地应该把你带走……”宇文默抬起头,看着晨露说道。那声音仿佛是从远古飘来一般。
  “宇文先生,我妻子不是馨儿,她叫艾晨露。”
  宇文默没有看我,只是继续凝视着晨露。晨露没有作声,看了我一眼,把头贴在我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馨……晨……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宇文默叹了口气,继续说:“艾小姐,你的左手手腕上不是有一个‘十’字型的胎记吗?”
  晨露没说话,只是在我怀里点了点头。
  “馨儿和我分别的时候,用我的刀在腕上划了这样一个印记,说每当看到它是,就会想起我。哈哈哈……”宇文默仰头笑了起来,和那晚的笑声一样,让人听得毛骨悚然,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和哀伤。
  “当年,我还是个落魄书生,寄住在宁馨的父亲在京城外的庄园。那天,你——宁馨来到庄上,和姐妹们放风筝。那风筝飞得很高……”宇文默凝视着画上的人,仿佛进入了画中一样。
  “风筝的线拽断了,它坠落在我前面的树上,我把它取了下来。当你跑来向我讨回那风筝时,一见你,我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爱其他人了。馨妹,我想你想得好苦啊!馨妹,你回去时回头看了我一眼,你的笑意我至今还记得牢牢的。馨妹,你还记得你给我的第一封书信吗?‘莫学张生空蹉跎’,那大门高第,哈哈哈,没有锦袍玉带,如何能够容我踏入一步啊!馨妹,我本已打算埋身草野,终老林泉;若非为了能够和你终生厮守,我怎么会再去求那些浮名虚利!
  “那日和你分别,我在你京城的府第门前等你。你来得那样匆匆,惟恐被父亲发现。你把那个银盒子赠我,说当我看到那面镜子的时候,就会记起你对镜梳妆时的面容。你说,如果我们之中谁先故去了,一定在奈何桥头等那后来的。我不敢,也不忍看你流泪的眼睛。馨妹,我答应过一定取得功名来迎你。但我这一去却是八年,是我负了你了,馨儿!
  “南下之后,几经展转。自我投笔从戎,浙南歼逆,挣得了个红顶子,我本想回京迎娶你,但战事却不容我如此!你来书信说连家正和你的双亲提亲——你的夫婿也就是现在你身边这个人。我当时就恨不得马上回到你的身边!你说你要逃出来找我,但我又怎么能够让你陪着我面对那些刀光剑影!我只有打造了那一对玉锁,托心腹将‘与子偕老’的那把交与你,我始终是‘执子之手’。但我到底是亏负了你啊,馨儿!”
  我和晨露听着宇文默那自言自语般的述说,那声调时而幽沉,时而激动。宇文默手捧着画像,把头藏在里面。他的身影似乎变得更加模糊了。
  “……当我到了陕西,已经是将军了。莫洛死后,我摄篆其务。进入云南时,皇上加封我为太子少保。平息了吴三桂后,康亲王杰书想将他的格格许配给我。但我除了宁馨,谁也不会娶的。但馨儿,连芳节对你又是一片痴心,没有半分亏负了你——你教我应当如何处之,如何处之啊!我不能和你长相厮守,我要这些浮名虚利何用!我上书皇帝,褫回我的所有封诰,而且不在史书上记述我的姓名——我的名字既然不能够为你而留,那我便当个无名无姓的人罢了!我为什么不将你留在身边,哈哈哈,天意如此,夫复何言,夫复何言啊!我不再相信什么天意了!
  “皇帝下旨申斥了我,但我已经不管什么皇帝不皇帝了。我上京直接和皇帝解释,我已经下了决心以求一死。但最后,皇帝还是没有治我的‘大不敬’和‘抗旨’的罪,而且应允了我的请求。在京城里,我偷偷地去连家打听你的消息。但听到的却令我更加万念俱灰,你竟然已经得了不治的重病。我求遍天下的名医,恳请他们往视,但终究还是不能把你救回来!馨儿啊,我离开你八年争得那些功名利禄有什么用啊,一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二不能换回你的性命!我当时本来就想自尽,先走一步在阴间等你。但我想起在云南曾经秘密救过的一个巫师,他会固魄之术,能够起死回生。我马上飞骑赶回云南。我恐怕来不及赶回京城,到了云南后,我马上叫那个巫师把固魄之术传与我,并对我行了法术,我的魂魄便可瞬息返京。但你却已经在我到前的两天故去了。
  “我从阴间的路一直赶到奈何桥边,一路上喊着,叫你不要去喝那碗孟婆汤。但奈何桥上只有我一个孤魂,你的芳魂却归何处啊!我等不到你,我再等不到你了!我怕自己独自转生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我拼着魂飞魄散,也要留在阳间等你。我在你出殡后,从你的墓穴偷取了你的遗躯带回云南,命那巫师行法保存下来。然后,我附于自己的遗躯上,在阳间找寻你再世的影踪。那个巫师我感念的救命之恩,亦自刎献殉,陪我直至我找到你为止。”
  尽管宇文默说的事情,有一小部分我在他写给宁馨的那几封信和那本日记中得知了。但现在听他道来,才知往事却是如此的周折和惊心动魄。听到这里,我心中禁不住对这个痴情的孤魂动了恻隐之心。然而,我的晨露真地是他的宁馨再世之身吗?即使是如此,我又怎能让我的妻子跟随一个幽明相隔的鬼魂呢!
  而且,宇文默所用的邪术不知伤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了。
  “你就为了这样,就杀人换去鲜血来保住你的魂魄。宇文大将军,你就不怕天谴?”
  “天谴?”宇文默那冷冷的眼光又向我射来:“我早就不把什么苍天狗屁放在眼里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你这样做,杀孽太重了,”一直安静地在一旁听着的晨露幽幽地说道,她似乎也感觉到宇文默眼中的寒意,把我的手握得紧紧,下意识地把身体挡在我的前面。
  宇文默把头转向晨露,眼中的冰霜又融化了。他惨然一笑,说:“我几百年来积了那么大的家财,用得着伤害人的性命来取得人血吗?我一直都是以金钱来换血的。我之所以用外间传言的所谓‘怪病’,就是不想伤及无辜。”
  “那忠伯呢?他就是死在你的手上,我亲眼见到的!”我突然间又对这个阴魂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敌意。
  宇文默没有理我,看了晨露一阵子,低下头,继续说道:“馨儿——不艾小姐,我从那个巫师扎嘎那里除了学到固魂之术外,还学了夺舍之术。那个你见过的忠伯就是扎嘎,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让他走了。你后来见到的忠伯只是我用法术操纵的一个躯壳而已。为了能够掩人耳目,我一直用夭折的婴儿作为我和扎嘎的躯舍,当我行了法附在他们的躯壳上之后,他们就跟常人一般,一样会长大成人,而且,他们的相貌也不会因为只有一个而引人怀疑;只不过我需要鲜血来凝固我的魂魄,所以就用‘怪病’来借血。现在的宇文家族就是我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下来的。宇文家的后代在外面留学,还有他们子虚乌有的母亲同样也是一个掩饰我真实身份的方法,这样,旁人就不会发现我的秘密了。
  “至于你,”宇文默突然回头,用他惯常的语调说:“那两次我本来就可以轻易地取了你的性命,然后借你的躯壳来和馨儿在一起。但我不屑这样做!”
  宇文默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馨儿,你真地不认得我了吗?你为什么喝了那碗孟婆汤,为什么!我看着这幅画,总想起你当年提笔画它的样子。我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多么想这一辈子就这么看着你画画,陪着你一同老去啊。馨……艾小姐,好几次,我隐在你的画室偷偷地看着你画画,看着你手腕上的印记,我……”
  宇文默停了下来,深深地长叹,道:“而这个郑星魂又是如此的痴,馨儿,你教我如何处之,如何处之啊!”
  “你不要说了,宇文先生。我是艾晨露,不是宁馨。宁馨是我的祖辈,我不是她,不是。宇文先生,我一直很尊敬你,但我不是……”晨露低着头,伏在我怀中,不看宇文默,但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紧搂着妻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宇文默突然站了起来。我吓了一大跳,大为紧张,紧紧地盯着他。宇文默走回柩室,两手支在水晶棺上宁馨头部的上方,默默地站着。我看见他的两肩剧烈地抖动。突然,我看见棺里宁馨乌黑的头发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而且她那原来还保持着去世时相貌的面容也变成了一个老人的样子。我和晨露都呆住了。
  “你们走吧,快走!”宇文默爆发出一阵咆哮。
  我护着晨露刚从地道口出来,那石桌马上“轰隆隆”地关上了。
  暴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我们上了车,朝门外开去。晨露一直伏在我的肩上抽泣。突然,天上响了个炸雷,晨露捂住了耳朵。但她马上指着后视镜紧张地对我说:“星,你看!”
  我往镜子上一看,只见在我们后面,那座大房子的楼顶,在电光的闪照下,宇文默背朝我们站在那里,就像一尊石像。
  晨露把头伸出车窗外,看着屋顶的那个人影。我刹住了车。这时,宇文默腾身向着电闪雷鸣的天空飞去。晨露冲出车外,我连忙跟着她,把外衣罩在她头上。
  天上掣出一道强烈的闪电,一下子击在宇文默的身上,霎时间化作一团火光。火光之中飘出一样东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雨中坠落。是那幅宁馨画的画,被雷火燃着了,还没落到地上就已成为灰烬。
  “啪”地一声,有东西掉到我们的脚边,我和晨露低头看时,原来是那只银妆镜盒与两把玉锁,已经摔得粉碎,雨水混着泥泞冲过它们的碎片,从我们的脚下流过……
                     穷极无聊掉下的渣滓写于二零零三年三月至四月
                        二零零五年一月第三次增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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