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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1 11:3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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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记忆的符咒
第二章 紫晶魔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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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神阿蒙――拉金色的光辉染透了庄严雄伟的孟菲斯城,无数片花瓣裹着尼罗河薄薄的水气,飘落在皇宫前的广场上,随着女祭司清脆的手鼓,欢呼声如浪涛般翻涌,奈芙瑞斯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灼热的海洋。
“卡美斯法老凯旋归来!”
人民的欢呼淹没了奈芙瑞斯,紧贴她站着的雅赫摩斯深吸一口气,揪住她裙摆的小手微微发颤,大臣侍女们屏住呼吸,焦灼不安的盯着城门。随着越来越响的轰鸣,几百辆战车呼啸着飞驰而过,在不远处停下,五名男子跳下车,向高台走来,黄金铠甲耀眼夺目,如同从太阳中降临。
“父皇――”
雅赫摩斯迫不及待的冲上去,为首的高大男子一把将他举起来,爽朗的笑着。大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纷纷围上去迎接法老和随他远赴战场的王子。奈芙瑞斯孤零零的站在远处,望着欢欣鼓舞的众人。
小雅赫摩斯欢叫着窜来窜去,死颤烂打从哥哥们身上抢下各种战利品,做兄长的都满脸坏笑,一边装出两手空空的可怜相,一边不怀好意的指指别人。卡美斯疼爱的揉着儿子的小脑袋,许久,像是想起什么,他抬头向人群外望去。
他看到了隐没在廊柱阴影里的奈芙瑞斯,幽深的紫眸寂寞而茫然,如同飘游在另一个世界。
“我的孩子……”卡美斯伸出了手。
一片肃静,无数道目光纠结着疑惑与畏惧,直直的刺向奈芙瑞斯。
她猛然惊醒,匆忙跑过去,轻吻法老的指尖。
“欢迎父皇归来……”
卡美斯微笑着扶过女儿。一名侍卫长走过来,在法老耳边轻声嘀咕几句,卡美斯浓密的眉梢纠结在一起。他沉思片刻,对奈芙瑞斯说:“我今晚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恐怕不能陪你和雅赫摩斯了。”
卡美斯的声音柔和却不失威严。奈芙瑞斯茫然的点点头,父皇的脸在耀目的阳光下模糊而遥远。
奈芙瑞斯顺着石阶一步步踏入夜色弥漫的尼罗河,直到冰凉的河水淹没了纤腰,她停下来,回头仰望灯火通明的宫殿,宴会的欢笑声时远时近。破碎的月光在河面上起伏,奈芙瑞斯伸出手,想捧起一弯月神撒下的银屑,光辉却在掌心的阴影里消失了……
“……底比斯不像那座孤岛,这里听不到海浪的声音。”
奈芙瑞斯惆怅的自言自语。她的心被一根丝线狠狠揪了一下,而这根早就该断裂的丝线飘过了大绿海,牵向世界的另一端……
“奈芙瑞斯姐姐!”一个男孩子的喊声。
雅赫摩斯气喘吁吁的跑到岸边,身上的铜牌铁片咔咔作响,那是从皇兄们手中揩来的玩具――喜克索斯人的工艺品。
“你又站在河水里,生病了怎么办?”雅赫摩斯又急又气,明亮的黑眼睛盯着她。
奈芙瑞斯温柔的一笑,拉过小男孩在他额上轻吻一下。
“谢谢你,我以后会注意的。”
雅赫摩斯是法老最小的儿子,一个忧郁而沉默的小孩。他总爱独自躲在房间里摆弄战车玩具,或是趴在窗口呆呆的等父皇打仗归来。两年前,他带着父皇的亲笔信登上孤岛,结结巴巴的对她说:
“你好……奈芙瑞斯姐姐。我,我……五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和你一样是半个孤儿……”
奈芙瑞斯一言不发的打量着他,雅赫摩斯在她的注视下垂下脸,小手不安的绞着父皇的信。
她噗哧一声笑了,恶作剧似的把弟弟搂紧怀里,妖媚的紫眸幽幽闪烁着,俯下身,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带着甜香的吻。
“我最可爱的雅赫摩斯……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你都愿意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脸蛋红得像龙虾,心脏疯狂的跳动着,雅赫摩斯晕头转向盯着那绝美的脸,慢慢的,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奈芙瑞斯紧紧拥住他,艳丽的笑靥骤然消逝了。
“谢谢你,我的弟弟……”
一缕清泪缓缓落下,她喃喃低语着。
这是奈芙瑞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人。回到皇宫后,雅赫摩斯坚守着自己的诺言,不论众人怎样厌恶,怎样疏远这位异母姐姐,腼腆羞怯的小王子都会紧紧拉住她的手,陪伴她度过最孤独的时刻……
雅赫摩斯红着脸,拿来一条毛巾批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
“姐姐,今晚皇宫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男孩的黑眼睛兴奋地一眨一眨。
“哪里的客人啊?”奈芙瑞斯擦着头发,漠不关心。
“赫梯。”雅赫摩斯神秘的放低声音,“而且是穆尔西里皇帝的亲姐夫――乌尔苏.汉蒂里亲王。”
奈芙瑞斯愣住了。
觐见厅的烛光一直亮到深夜,透过轻摇的薄纱,奈芙瑞斯看见王座上的男子几次把手抬起来,支在下巴上――那是父皇沉思时的习惯,一年多下来,奈芙瑞斯对此再熟悉不过――即使为数不多的几次乘舟游玩,卡美斯也会望着地图不自觉的陷入冥想:左手扶住下巴,右手轻敲膝盖。
……王座对面的位置却被阴影挡住了。奈芙瑞斯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混乱的心跳,她死死盯着窗口,只要那个人向前走两步,她就可以看到他,即使隔着纱帘……可是整整一晚,那个人都没有离开座位……
父皇终于站起来准备送客。奈芙瑞斯绝望的转过身,从她这个位置看不到觐见厅的正门。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见面了,而她也本不该期望这种机会……
雅赫摩斯躺在小床上发出低沉的鼾声,奈芙瑞斯为他盖好被子,掩上门走到庭院里。
……凄冷的庭院里她只能听到自己的抽泣。
“……今晚没有月光。”那是日夜萦绕在她耳边的声音。
奈芙瑞斯抬起头,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男子,三年的时光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汉蒂里沉默片刻:“我听侍卫说奈芙瑞斯公主独自住在荒凉偏僻的侧殿,只有最小的弟弟经常去看她。”
随后又是沉默。
“我该走了。”他转过身。
“等等――”奈芙瑞斯突然站起来,扶住廊柱的手微微颤抖,指甲掐入了石缝。
“有个问题你一直没回答我。”
汉蒂里盯着她迷蒙的眼睛。
“上次分别时我的问题――”杂乱的心跳淹没了她的声音。
记忆中的优雅微笑扭曲了他的唇角。
“伊修塔尔女神说,我们会再见面的。”
“然后呢?……”奈芙瑞斯拼命擒住眼中的泪花。
“然后?……”汉蒂里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她所不熟悉的嘲讽意味。他随手拾起一支芦苇,猛然扯断:
“……女神说,人无法看到死后的事情。”
……一股冷风吹过,廊柱的裂纹里响起咝咝的呻吟,月亮在乌云背后摇晃一下,又沉入黑暗。奈芙瑞斯看到一条灰色的蛇一曲一伸躲进草丛,小小的旋风卷起芦杆,盘旋在他俩中间呜呜作响。
梦魇般的恐惧吸吮着她的手脚。她盯着眼前的男子,同样的脸,同样的头发和眼睛,但却不是同一个人……
那双眼睛望着依旧灯火通明的觐见厅,纤长的睫毛在瞳孔上投下两道阴影,遮住幽灵般转瞬即逝的表情。
“奈芙瑞斯……”他抚摸着她的唇,慢慢俯下身,微笑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奈芙瑞斯呼吸困难,无数淡金色的细丝将她层层包住如同密不透风的蚕茧……
“姐姐!――”
雅赫摩斯向她跑来,奈芙瑞斯终于挣脱梦魇,紧紧搂住身旁的小人儿。
“你就是法老最小的儿子?”
雅赫摩斯护在奈芙瑞斯面前,拼命压制住满腔怒火。
“我的长子和你差不多岁数。”汉蒂里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雅赫摩斯,你是个幸运的孩子……”
……月亮又出来了,汉蒂里远去的背影比黑夜还要静谧。
奈芙瑞斯低下头,冰冷的溪流从指间流出,泛起亦明亦暗的波痕。她突然想起一具被掏空的木偶,牵着木偶的金线从指甲里抽出来,蛇一样蜷曲在地上。什么东西喀嚓喀嚓破碎着,流出木偶的眼睛,与月光凝固成一条小溪……
她闭上眼睛,眼角却干涩得发疼。冥冥中,她听到丝线断裂的响声,宫门上阿蒙-拉石像裂开一条细缝,暗黑色的血从神的冠冕中缓缓流下……
4
奈芙瑞斯走进父皇的寝宫。
黄金宝座上的男子靠在椅背上,四位皇兄看到奈芙瑞斯,犹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一个接一个退下。四条黑影投在石壁上悠长而清晰,遮住了壁画上神情肃穆的众神。宝座上的男子右手无力的垂下,左手支起额头,烛光给古铜色的小臂度上一层柔辉,金荷露斯皇冠宛如嵌在一座静默的石雕里,远古时代起就未曾取下。烛影摇曳,窗外的无花果树唏唏嗦嗦的轻笑,众神的脸庞在月光和暗影的雕琢下渐渐生动,一阵风带着叹息拂过神的嘴唇,皇座上的石雕一动不动……奈芙瑞斯打了个寒战。
“……父皇?”
没有回答。
“父皇!”奈芙瑞斯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包含着不详的恐惧。
石雕缓缓放下手。
“我的孩子,是你啊……”法老疲倦的笑了,走下宝座,来到她面前。
奈芙瑞斯没有像往常那样垂下脸,她直直的盯着父皇,可是眩目的金冠遮住了法老的表情。
“有什么事吗?”
奈芙瑞斯咬紧嘴唇:“听说父皇明天要出远门,我想知道为什么……”
“这是国家机密,奈芙瑞斯。”法老的声音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她知道已没有多少挽回余地。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也该休息了……”卡美斯向内室走去。
“……请父皇不要去!”
卡美斯惊愕的转过身,奈芙瑞斯跪在地上,死死拽住他的披风。她披头散发爬过来,捧起父亲的手热切的吻着。冰冷的湿润灼烧着他的手背,卡美斯心中一阵绞痛,他听到女儿的声音在呜咽中断断续续:
“请父皇不要去……愿伟大的奥锡里斯惩罚我的罪孽,愿众神的责难降临到我一个人身上……请父皇不要离开孟菲斯……不要离开……”
奈芙瑞斯亲吻着父亲的掌心,仿佛一松开这只手就会堕入黑暗再也不回来。许久,她听到一声叹息:“奈芙瑞斯,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黑暗中一双温暖的手臂将她拦腰抱起,奈芙瑞斯像个快要溺水身亡的人紧紧攀住父亲,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他结实的胸膛一声声传过来。
“……知道我为什么让雅赫摩斯陪着你吗?”卡美斯在她耳边低声说,“因为你们都是孤独的孩子,会比其他人更了解对方的心情……”
卡美斯抱着女儿走出寝宫,穿过重重回廊将她送回房间,根本不理会侍女们惊恐的目光。他将奈芙瑞斯放在床上,轻轻盖好被子,握着她的手坐在旁边。
“父皇……把皇冠摘下来好吗,我不喜欢……”
“好吧…….”卡美斯叹息着笑了,奈芙瑞斯匆忙伸手解开金冠的后带,然后迅速把它扔在床边,她一向害怕直视皇冠上那条冷酷的金荷露斯。
父亲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展现在她面前,古铜色的皮肤涨满太阳的温暖。她的手指怯生生的拂过他浓密的眉峰,挺直的鼻梁,威严的嘴角,然后停留在他额头的皱纹上……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奈芙瑞斯想起孤岛上黑暗的岩洞,布满整个岩壁的妖异符号,还有每年生日时飘过巨浪来到她身边,有着温柔的黑眼睛的布偶……
她还能要求些什么呢?
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父亲是埃及的神,而她是害死他的爱妻,自己的母亲,被众人唾弃诅咒的妖女……
她只能蜷缩在洞穴里,将布偶排好,再打乱,一遍又一遍,用只属于他们俩的语言写着那些将永眠在岩洞里的信,然后抬起头,迷茫的想象着阳光撒在父亲的金冠上,想象他带领勇士们驰骋沙漠,想象着他被无数埃及人当作阿蒙-拉一般崇拜,站在大殿中威严的俯视众生……
现在能回到父亲身边,她应该知足了吧……不管怎样被众人冷漠,疏远,嫌弃,她也应该知足了……
汉蒂里走后她一遍遍对自己重复着这些话,在欢迎仪式上转过脸,没有看到父皇伸出的手,而他只是温和的一笑。一个月后,卡美斯带着她的四个兄长弟再次出征。父皇不在身边的漫长岁月里,奈芙瑞斯总是神情恍惚漫步在卡尔纳克寂静的回廊中,阿蒙-拉从巨柱间俯视着她,远处走过一队身披黑袍的祭司,含糊不清吟唱着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悼歌,悠扬的旋律将她带回到囚禁了她十五年的孤岛。
“你的祖父……赛格内拉法老,被喜克索斯人用铜斧劈开了头颅。”
卡美斯第一次离开后那个寂静的下午,一位年老的女祭祀这样对她说……
烟雾背后,女祭司枯瘦的手拾起一截苇杆,深棕色的皮肤在骨头上松松垮垮的晃荡着,
“……卡美斯陛下的皇弟也被喜克索斯人毒死了,太后哭瞎了眼睛,传说人们把她抬出寝宫时,她的身体比这堆芦苇还要轻……”
奈芙瑞斯盯着她的手,那只深棕色的怪物沾起一缕芦苇灰,颤颤巍巍在石版划出一副图画……
女祭司的神情僵住了。
奈芙瑞斯凑过去。版上的灰在风中迅速剥落,她隐约看到两只大鸟落在一头伏卧的野兽身上……
“……黑暗将在神的身后苏醒。”
篝火呼啸而起,女祭司断断续续的呢喃淹没在芦苇的碎裂声中……
……记忆深处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奈芙瑞斯突然抓紧卡美斯的手:“父皇……留在这里,留在孟菲斯……找个什么人代替您……”
“为什么会这样呢……你真是……真是长得越来越像她了…….”卡美斯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对不起,我的孩子,十五年来从没去看过你……”
奈芙瑞斯一愣,他继续说道:“我现在还记得失去你母亲时撕心裂肺的痛苦……我也是花了很久才说服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孩子都是无辜的。奈芙瑞斯,我是个虚伪又冷酷的父亲,为了安定民心,竟把你送往孤岛。不过……”
卡美斯笑了,“感谢上天给了我这个悔过的机会,你终于回到了我身边……奈芙瑞斯,还记得吗,你刚来的时候曾一脸忧伤的对我说‘底比斯听不到海浪的声音。’,从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立即把喜克索斯人从尼罗河入海口轰出去!”
奈芙瑞斯望着父皇的黑眼睛,那里面似乎融化了太阳的温暖,一点点驱散她心底的梦魇。
“我唯一的女儿啊……父亲发誓用生命补偿你失去的一切…….战争结束那天,我要造一条金光闪闪的船,带你去看大绿海……”
卡美斯捧起女儿的脸,亲吻着她美丽的额头,他的动作那么轻,如同手中是一只柔弱的小鸟。奈芙瑞斯颤抖着闭上眼睛,朦胧中,她看到海面上暗涛翻涌,孤独的鹰发出一声嘶鸣,划过了苍穹……
……奈芙瑞斯抚摸着胸前的金鹰护身符,那是父皇两年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把面颊贴在床铺上,那上面还留有她温暖的体温,还有淡淡的,独特的异香。河面吹来柔和的风,窗外的无花果树上,一滴露水扭动着身子,从叶尖悄然滑落。孟菲斯城从暮霭中苏醒,太阳神驾着黄金圣舟飞过巍峨的宫殿,高耸的城墙,飞过绵延几十里的街巷与市集,他的身影停在尼罗河碧波荡漾的河心,随着越来越灼热的光辉,大地轻轻的震颤着,生命的嘈杂从每一片角落喷涌而出,少女的嘻闹声,男子爽朗的笑声,孩子们追打在一起的欢叫,老人厚重的叹息和低语……
奈芙瑞斯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想哭的冲动,她像经历过无数黑暗与恐惧终于回到家的孩子,胸膛里流过淡淡的温暖……
她披好衣服,穿过悠长的殿宇,一步步走下石阶。雪花石膏的宫墙上流过尼罗河幽明的波痕,几名侍女凑在一起唧唧喳喳谈论着什么,篮子里装满刚刚采来的莲花;一名年轻士兵抗着长矛跺来跺去,停下来,若有所思仰望头顶的奥锡里斯巨像;老厨师抱着一筐面包蹒跚的挪着步子,肥胖的身躯背后,一群小鬼又闹又叫。看到她脸上的笑靥,人们全都惊呆了,怯生生的朝她鞠躬,然后继续手中的工作。
没关系,这只是开始,以后有的是时间……
奈芙瑞斯无所谓的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四位皇兄远远的坐在台阶上,艾黎安和西帕尔一边闲聊一边慢悠悠的擦拭铜剑;塔巴勒双手抱头享受着阳光;年龄最大的索托瑞靠在立柱上,似笑非笑望着三个弟弟。
“奈芙瑞斯!”昏昏欲睡的塔巴勒突然低喊了一声,其他三人慌慌张张的同时起立。
索托瑞一眼瞥见她微红的脸,挠挠脑袋,半天才结结巴巴吐出一句:
“父皇要我们好好安慰你,不用那么担心……”
奈芙瑞斯点点头,轻咬着发稍,歪过脑袋,对他们无比娇媚的一笑,然后轻快的跑下台阶。
过了好久她偷偷回头――艾黎安和西帕尔带着一丝迷茫的红晕盯着自己,遇上她的目光,他们恼羞成怒的推了对方一把,马上低头兢兢业业擦着手里的剑。奈芙瑞斯望着四位皇兄,他们古铜色的铠甲跳跃着朝霞的斑斓,如同一副镶嵌在宫墙上的生动壁画。
……泪水再次打湿了她的眼睛。
奈芙瑞斯把手浸在午后温暖的河水里,捧起一湾水,轻声呢喃着:
“愿记忆沉入尼罗河底,愿众神的光辉融化万物的灵魂,让失去父母的雏鸟回到同伴身边,分享它们的歌声与喜悦,哪怕这小小的施舍不足以温暖它的羽毛……哪怕只能永远躲在黑暗中,我也会追随着你们……我会梦见你们手牵着手,赞美生命的每一份恩赐,啜饮甘醇的麦酒,梦见你们在黄昏时走进庙堂,向众神献上最虔诚的颂歌……然后在梦与醒的交界,我会一遍遍幻想你们转过头,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然后,张开双臂向我走来…….我会不断的做梦,怀着欣喜,用一生时间去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一滴眼泪落在手中的尼罗河水里,天边滚动着低沉的雷声,河面骤然黯淡下来。奈芙瑞斯目不转睛盯着掌心,芦苇间再次传来不祥的沙沙声。
“公主――”
奈芙瑞斯看见侍女苍白的脸。
“哪里也找不到雅赫摩斯殿下……他的侍卫安柯也失去了踪影……”
侍女匆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奈芙瑞斯的目光掠过海浪般起伏的芦苇……水天相接的地平线不知何时已挤满战船,悄无声息如同一群收敛起翅膀的乌鸦。
为首的大船上,黑色战旗迎风翻飞,桅杆上松松垮垮吊起一具尸体,血迹斑斑的金荷露斯披风,搭在他没有头颅的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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