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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霜ˊ夜瞳

<烟花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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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4 20:25: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不满三岁的女童,雾蒙蒙的大眼,讨好的笑容,乖巧的叫着,奶奶。
  
  妈妈今天临时加班,爸爸去南京出差了,三姨生小妹妹了,姥姥要去照顾三姨,四姨和舅舅还要上学,她只能到奶奶这里来了。妈妈说,爷爷不在家,莫愁要乖一点,要听话,不然妈妈就不要她了。
  
  她知道,妈妈不会不要她,是奶奶不喜欢她,妈妈怕她不乖奶奶就不要她了。
  
  而且,奶奶总说身体不好,怕看见她生气,她如果不乖,奶奶生气生病了,爸爸就要打妈妈了……
  
  奶奶冷眼瞧她,一副狐媚样,还总散发着莫名其妙的花香气!不定上辈子是妓女还是妖精!长大了肯定和她妈一样是个祸害!
  
  扔过一个满是木刺的小板凳,去,坐着不许动!
  
  她听话的搬起来坐到角落里,夏天,薄薄的衣裙抵不过根根冒头的木刺,扎的屁股好痛哦……
  
  莫愁忍不住,又不敢动,只是趁着奶奶看不见的空赶紧的挪挪小屁股。好痛,好痛。痛的小脸都发了红。
  
  再动?再动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她严厉的吼。
  
  她不敢动了,想姥姥想妈妈想爷爷,他们从不这么吼莫愁,总是笑眯眯的把莫愁抱到腿上讲故事,喂她吃饭吃水果吃大大的棉花糖,爷爷还会用胡渣渣痒莫愁的小脸,把她乐的咯咯笑……还有四姨和舅舅,也总是抱着她,叫她乖乖,给她买好多玩具好多好玩的,给她讲好多白雪公主和灰姑娘,还说她就是小公主呢……
  
  越想越难过,小屁股下的木刺好象长了许多,她扁扁嘴,眼睛里水汪汪的全是泪花,却不敢哭。
  
  奶奶看她那副样子,越看越生气,你爷爷又不在你装什么可怜样?去!把水壶从煤气炉上提下来!
  
  莫愁惊讶的抬头看她,妈妈他们从不让她去碰水壶呢,连靠近都不让,说会把莫愁烫成红肠的,怎么奶奶还让她提呢?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奶奶的声调像动画片里的女巫。
  
  她赶紧屁颠屁颠的跑向厨房,也许是奶奶喜欢她才让她去的呢!
  
  哇,煤气炉好高啊!她努力的踮着脚尖,小手张着,努力的伸向壶把。
  
  快摸到了……快摸到了……哈!摸到了!
  
  咣!
  
  来不及高兴,整个水壶被她拉了下来,滚烫的热水倾泄下来。
  
  莫愁傻傻的站在原地,吓的不知所措,被水烫的要哭之前想,浪费这么多水奶奶一定会生气的……
  
  水壶在歪斜的时候连同热水奇异的转了个圈,只有一小部分水洒到了莫愁的一袖上,把莫愁烫的哇哇大叫。
  
  奶奶果然很生气,一边连忙拿起水壶仔细查看一边恶狠狠的骂着莫愁,你个死孩子,让你提个壶你还把壶给我摔坏了,莫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祸害……越想越气,扬手就是一耳光,打了还不解恨,拧住莫愁的小脸狠狠的掐。
  
  莫愁委屈的哭,手腕被烫的好痛,好多泡……屁股也好痛,脸也好痛。
  
  再哭?再哭把你淹下水道里去!
  
  莫愁吓得哭的更委屈了,奶奶见状,拎着莫愁的后领像拎了只死鸡一样走向了厕所,扔进去,咣的甩上门。
  
  黑乌乌的厕所,没有一丝光亮,莫愁无助的站在里面,双眼紧紧的盯着下水道口,奶奶会不会从里面钻出来把她拉下去?
  
  想着,哭声更大了。
  
  嚎吧嚎吧,嚎死你!
  
  奶奶在客厅喝着茶,听着曲儿,白胖的脸上,宽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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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4 20:25:41 | 显示全部楼层
  莫愁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惨白的月光映照头上细细的汗珠。刚刚的梦境一点一滴的提醒着她的过往,手腕的烫伤已经不再痛了,只是每每梦中重现时,心里依旧淡淡的萦绕着痛感。
  
  莫愁恐惧的看着下水道,奶奶奶奶,莫愁听话,您就放我出去吧……
  
  手腕灼热的痛。
  
  光线昏暗,还不如完全的漆黑,就是这半明半暗最让人心怯了。
  
  马桶突然汩汩做响,好象是流水的声音,莫愁强撑着胆子挪着步子走到马桶边看了一眼。
  
  总是清澈的水变得浑浊不清,发着污浊的暗青,好奇战胜了恐惧,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向马桶看去。
  
  一丝头发慢慢的飘上了水面。莫愁吓的连忙后退,完了完了,奶奶从马桶里爬上来了,她要被扔到下水道里喂老鼠了……
  
  一颗头颅费力的摇晃着,总算脱离开了便池,它抬起头,使劲的甩甩头上粘稠的黄色汁液,恶狠狠的对着莫愁说,告诉你家里人,大便完了多冲两遍!弄得老子满头的屎!
  
  说着,口中喷发着暗青的泡,一条条肉蠕蠕的白虫争先抢后的从嘴里往外冲。
  
  莫愁张大嘴,原来不是奶奶。紧接着眉开眼笑,不是奶奶就好不是奶奶就好。
  
  是啊,不是奶奶就好,管是他是恶鬼还是凶灵,至少不是要伤害她的人。
  
  恩,我知道啦叔叔!您在下面干什么啊?修厕所吗?莫愁无辜的眨巴着眼睛。
  
  那个头颅也眨巴了一下眼,不是无辜,而是迷茫。
  
  莫愁无视他的迷茫,叔叔,您修厕所的时候是不是要在下水道里吃饭呀?是吃那些虫子吗?那东西会不会不干净呀?
  
  头颅强忍着吐,天啊,他这是碰上了一个什么小孩?
  
  照照水,它的样子虽然不是很恐怖,但至少算的上是可怕吧?暗黄的头骨在残缺的头皮中狰狞着,几缕头发像是干枯的水草赖巴巴的依附在生了蛆的头皮上,黑洞洞的嘴里坚硬的獠牙。
  
  莫愁依旧好奇的看他,叔叔,妈妈说,不回答别人的问话是不礼貌的呢!
  
  头颅彻底的败了,一头又扎了回去,马桶里冒出了汩汩的泡,隐约听见了三字,他,妈,的。
  
  可怜的莫愁还在那沉思,这个叔叔认识妈妈吗?是妈妈的同事吗?怎么这么丑呢……
  
  莫愁,这……这是怎么回事?
  
  早上送来时,孩子还好好的,怎么不到一天就……
  
  妈妈心疼的抹着眼泪,奶奶不屑的看着,哎吆,怎么?嫌我没伺候好您家小祖宗?
  
  没,没……宛然赶紧摆手,努力的让自己把眼睛咽进肚子里,妈,我先走了……
  
  慢着!奶奶眼神一凛,扔过一件小马甲,宛然接过来,不解的看着她。
  
  前段时间新国给我拿来一些布,说秋天快到了,让我给你孩子做件小马甲!怎么?嫌碍眼?那你还我!
  
  没,没……妈,我没那意思……宛然赶紧赔着笑,低头看着那小马甲,妈的手可真巧……只是……她不解的怯问,怎么这布料这么粗旧啊?
  
  那布料看起来,有些像公公管理的煤矿下井工人的工作服。很粗糙的样子。
  
  奶奶倒不隐瞒,我把新国拿来的布给我娘家外甥做了外套了。
  
  宛然心里一阵寒……莫愁那么细嫩的皮肤,怎么禁得起这么粗糙的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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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4 20:25:58 | 显示全部楼层
  用一句老套的话,时光如流梭,岁月如飞箭。
  
  20岁的莫愁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一双秋水样的眸子婉转流动间,灵气洋溢。人前喜欢贫嘴谈笑,总是悠然自得的样子,人说,她是幸福的,殷实的家境,富裕的生活,有着宠溺着她的父母,有着疼爱着她的追求者。
  
  父亲很是英俊,岁月流淌了那么多年,却无法在他的脸上点上半点痕迹,反而添了几许成熟的魅力,每每开着拉风的跑车来接她上下学时,身边的小女生总是唏嘘一片,而她,也只有在此时,眉头不展。面对朋友,也开始只有淡淡的笑,飞扬不再。
  
  电话响起,娇滴滴的女声在那边问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莫新国尴尬的看了女儿一眼,匆匆说了句,过会回去就挂了电话。
  
  莫愁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心里却针扎的痛。妈妈过年时在门口张望的神态浮现眼前,稍微的风吹草动便急忙跑去开门,每次希望,每次失望,偏偏还故做坚强的越描越黑,我以为门没关紧,大过年的,别招来了贼。
  
  莫愁这时就撒娇的搂着妈妈的脖子说,妈妈,贼也要过年的~
  
  妈妈笑,刮她鼻子笑骂顽皮,然后说我去作饭了,转过身顺便抹去快夺眶而出的泪。
  
  其实,她真的很想告诉妈妈,没有他,咱们一样过年,而且,能过个安稳年。
  
  莫愁啊,身上零花还够吗?爸爸一边掏钱包一边问她。
  
  够了。她冷冷的回答,从14岁他又一次狠狠的打了母亲后,她便不再叫他爸爸。
  
  不够你就说,爸爸再给你。他一边开车一边笑,那种讨好般的笑,刺痛她的眼。如果,如果你肯在过年的时候回去陪妈妈吃一顿团圆饭,如果,如果你肯在闲时打个电话给那个所谓的家,即便从此家贫如洗,我也心甘。
  
  如果你钱多的没处花,就请你给你的原配夫人,我的妈妈一些,你已经有一年多没给她一分钱了,要知道,您夫人的工作在您女儿7岁的时候,在您的一顿暴打下被迫给辞去了。莫愁冷言冷语,莫先生,谢谢您送我来上学,再见。
  
  莫新国看女儿倔强的身影,真随了她母亲的脾气。
  
  叹气,无奈的掉转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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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4 20:26:17 | 显示全部楼层
  怎样的一个时间,怎样的遇到了你,究竟是偶然,还是注定。
  
  怎样的一个相识,怎样的错过了你,无非是回首,还是相忘。
  
  我在你曾经亲吻我眼睫的月光下独舞,流泻了一身的皎白,寒寒的在心间萦绕游淌,环抱自己,再感受不到,你给的温暖,爱,爱,我的爱,我是真的,受伤了。
  
  
  莫云南苍老的手抖动,干枯的嘴唇,气若游丝的吐出,莫愁,莫愁……
  
  爷爷叫你呢,快去!宛然不停的擦着眼泪,推推7岁的小莫愁,看她面无表情的移到病床前。
  
  公公的胃癌已是晚期,这些日子,受足了苦,一直想,如果他就这么撒手去了,也许反而是解脱,怎么今日看公公这么虚弱,心里却止不住的难过?
  
  莫愁一步一步的挪,站在爷爷床前的那两个人是谁啊,好可怕的样子,瘦的像张纸一样,还都穿着一身的黑衣服,轻飘飘的在床边荡来荡去。
  
  莫愁……莫云南终于握住了莫愁的小手,不禁欣慰的笑,他的孙女长的可真乖真标致啊,眼睛水一样的柔和,长大了,一定又是一个小宛然。只是,千万不要像他的宛然那么命苦,再摊上儿子和老伴那样的丈夫和婆婆……想着想着,看看不远处低头哭泣的宛然,再看看一边站着的两个儿子还忙着谈公务,一个女儿打儿子,眼泪流了下来。
  
  他的这些儿子女儿,连他的大儿媳妇都不如啊!!生病的这些日子,宛然衣不解带的在床边伺候着,他刚做完手术时不能下床,女儿嫌他脏,宛然在一边端屎端尿的伺候着。有时候陪夜,没人来给宛然送饭,他让宛然回去吃点再睡会,否则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可是她总是推说,她不饿,她不累!他明白,她是放心不下他这个糟老头子啊!!
  
  还记得,八月十五时,宛然孤零零的在病房陪他过中秋,一个劲给他讲笑话逗他开心。可是,他明白她心里的苦,她宛然是人!她也需要团圆,她想抱着莫愁开开心心的生活啊……
  
  直到小莫愁扬着红扑扑的小脸气喘吁吁的跑进病房,清脆的说,爷爷,妈妈,莫愁陪你们在医院过中秋!然后从衣服的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两个月饼,四周看看,嘀咕了一声,奶奶不在吧?然后眉开眼笑的献宝似的捧上,比较了一下后,甜甜的笑着,爷爷吃大的,妈妈吃小的。
  
  他看着孩子,一阵心酸,抚摩着孩子的头,那莫愁吃什么?
  
  孩子绞着衣角,奶奶不让莫愁吃,莫愁偷吃了一口,奶奶就骂我是小贱货,还用烟头给莫愁在胳膊上烫了洞洞呢!
  
  她撩起衣袖,烫伤触目惊心。
  
  宛然终于再忍不住,转过身跑出病房,呜咽的声音在走廊回荡。
  
  莫云南痛苦的闭上眼睛,莫愁啊,告诉爷爷,这两个月饼从哪来的?
  
  是莫愁从奶奶上供给菩萨娘娘的小盘里偷出来的……孩子怯怯的说,爷爷,莫愁不是小贱货……
  
  莫愁不是,莫愁当然不是!他用尽全身力量挣扎着坐起来,紧紧的搂住他的宝贝孙女,一手拿起月饼,来,莫愁和爷爷一起吃月饼……
  
  她赶紧摆手,不要不要,爷爷吃,莫愁以后日子长着哪,长大了,自己挣钱了,想吃多少吃多少!等钱赚够了,莫愁就开个月饼厂,坐在厂里吃月饼……
  
  他的脸上,浑浊的泪。
  
  玉莲啊,你这是何苦啊!她……她是咱们的嫡孙女啊!
  
  在回忆中,莫云南无限哀伤的看着宛然。
  
  宛然,如果你是我的亲女儿,该有多好。
  
  爷爷。莫愁乖乖的叫,亮亮的眼睛,星星一样的看着爷爷。
  
  莫愁,如果爷爷走了,你要坚强,要照顾好妈妈,知道吗?莫云南宠爱的看她懵懂的脸,不要让妈妈生气,要做个乖孩子,你妈妈……不容易啊!他叹气,不管孩子听不听得懂,他只想说,他怕以后再说,就没机会了……
  
  莫愁似懂非懂的点头,看看爷爷,又看看站在床边的人,爷爷,你是要和这两个……呃……这个两个叔叔一起走吗?你们要去哪?
  
  叔叔?莫云南看着莫愁纯净的眼睛不停的打量,呵呵,这孩子的眼睛太干净了,从小就会看到很多他们看不到的景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许就是说的她吧!看来,自己的大限是真的到了。
  
  他笑着点头,他们是来接爷爷去享福的,爷爷在这个世界上,活的……太累了!
  
  他重重的叹气。
  
  恩!莫愁点头,认真的说,那爷爷你要记得回来看莫愁哦!莫愁会想你的,等莫愁挣了钱,就把你接回来,给你打好酒喝,好好孝顺你!
  
  老人眼中的浑浊游动,好孙女,我的好孙女……
  
  莫愁,记得,照顾好你妈妈,记得,要坚强,记得,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要哭,生命是要靠自己创造……他的嘴唇突然抽搐的厉害,眼前的莫愁突然消失,喷涌的黄河在眼前席卷,他不禁高声呼喊着,宛然,带莫愁离开!
  
  莫愁的眼睛被宛然捂上,泪水落进莫愁的嘴里,咸咸的,涩涩的,莫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拼命的抓住爷爷的手,嘶声哭喊着,爷爷,莫愁听话!莫愁听话!莫愁坚强!莫愁不哭!!
  
  莫云南恍恍惚惚从身体中脱离开来,两个鬼差在床边阴森的笑,莫老爷子是吧?跟咱们走吧。
  
  莫云南点头,留恋的再望一眼莫愁,她的小手正紧紧的拉自己已经冰凉的手,撕心裂肺的喊着,爷爷,爷爷。
  
  孩子,我的孩子,莫愁,我的莫愁,爷爷从此再不能疼你,但是要记得,爷爷曾经是多么的爱你。
  
  宛然,我的好儿媳,照顾好自己。
  
  他嘴唇蠕动,想哭,没有眼泪。
  
  终于,还是离开了,留下被宛然捂住眼睛的莫愁,近乎绝望的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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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4 20:26:35 | 显示全部楼层
  莫愁18岁的生日PARTY,莫新国搞的很盛大。
  
  宛然看着一身雪纺白纱裙的女儿,脱俗的像云雾中渺然浅笑的仙子。眼睛里,总是干净的明媚,却带着,无法言明的妖娆。身上的香气如同氤氲反复,淡淡的入人心脾。
  
  看她大方得体的应对着宾客,微笑着向叔伯们打着招呼的同时,还在照顾着姥姥的行走。
  
  优雅的笑容,沉静的眼神。不禁欣慰的笑,她的莫愁,如此完美。
  
  却有担忧,莫愁,你这样的干净,妈妈要怎样才能让你永远不受半点伤害?
  
  生日蛋糕被侍者推上来,她低声道谢后,微笑着看看周围为她庆生的人,眼睛里却有着掩不住的落寞。宛然知道,她又在想爷爷了。
  
  低头,许一个心愿,佛祖,若你有灵,可听我这十年如一日的祈祷?若你听到,为何不理莫愁的苦苦哀求?
  
  叔叔家的儿子调皮的蹦到沙发上,鞋也不脱,一踩一个脚印。莫愁看了心疼,家里没有请什么保姆,那些坐套是妈妈辛辛苦苦才洗干净,就这么被他糟践了。她皱眉看向叔叔婶婶,只见一脸纵容的骄横。
  
  小可,你下来!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斥。
  
  莫可看她一眼,不理会,他的父母也装着无视着样子,依旧笑的春风得意。
  
  莫愁走过去,看着莫可的眼睛,你下不下来?
  
  眼睛里的寒意吓坏了他,他怯了,看向妈妈。
  
  吆,咱们的莫大小姐生气了呀?小可就是来踩踩沙发又怎么了?等你爸爸死了,这些东西还不都是我家小可的!
  
  婶婶阴阳怪气,宛然在一边气的肩头抽动却又无奈的咬着嘴唇。
  
  莫愁眯起眼睛,定定的看她,嘴角不住的扬起,冷漠的笑容。
  
  转头看向叔叔,淡淡的说,叔叔,你和婶婶真是天作之合啊,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你们这般恩爱就知道了。只是但愿小可长大后千万别随了你们的心性,否则只是旁人的唾骂也受不了呢!不过倒不怕,依照基因,他也不会比欺负他的人少了刻薄。
  
  婶婶气的脸发青,浑身发抖。
  
  莫愁遥遥举杯,优雅的抿一口,婶婶,莫愁敬你,刚刚真是冒犯了,只是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如果一个人不会说话的话,可以选择把嘴往死里闭,总比出来现眼的好。
  
  无视叔叔婶婶咬牙切齿的样子,她揽过母亲的瘦弱的肩头,向大厅走去,高声说着,各位实在不好意思,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家叔婶没受过什么教育,让各位见笑了。
  
  怀里的母亲泪眼朦胧的看向莫愁,孩子大了,她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我了……
  
  莫愁依旧自得的笑,只是心里气愤的难以让她开口劝慰母亲,她答应过爷爷保护母亲,可今天,还是让婶婶欺负了她,看低了她,伤了她……
  
  叔叔婶婶一直都在垂洌他们的家产,他们看不起莫愁是个女儿,还想依照封建旧社会时,让他们的儿子继承莫新国的家业。甚至看不起宛然,只盼着有朝一日莫新国死掉,把宛然和莫愁赶出家门,而他们坐享其成。只可惜,莫愁已不再是奶娃娃,他们可以欺负莫愁,却容不得看母亲半点难过。
  
  莫愁唇边依然灿烂的笑,无意回首时,人群中不加修饰明亮的笑容映亮了他的眼睛。
  
  苏文,苏文。
  
  她的眼睛些微的湿润。苏文,我还是,等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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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4 20:26:41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厅里人来人往,穿梭的人流,莫愁在原地有如木雕,看他在楼梯间对她举杯淡笑。
  
  苏文哥哥。她声音微弱,有些颤抖的呼唤。
  
  宛然惊讶的抬头看向莫愁,那眼神,水一样的柔软深情,酒一样的浓烈香醇,总是沉静的眼睛里绽放着动人的光彩,明亮着炽热。心里哀哀的叹气,她的女儿,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苏文遥遥走来,有礼的对着宛然笑着问好,宛姨,好久不见。
  
  抬起头撞上莫愁的眼睛,淡淡的含烟,莫愁,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好久是多久,忘记了是多久,只是久到忘记了想念,在突然思念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想不起了你的脸。再见时,又意识,原来你就在眼前,如此熟悉。
  
  莫愁低头,不想看他的眼睛,怕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坚强,在他的面前无处遁形。见不得他总是透彻的眼睛,直直的看进她的心,滴一滴怜惜的泪,然后,她就随着他的怜惜心寒的痛,一直痛到忘记该怎样去逃避。
  
  苏文,苏文,我要怎样去才能面对你时,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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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4 20:26:57 | 显示全部楼层
  苏文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莫愁的时候,那一年,他14岁,她11岁。
  
  她总是喧嚣爱笑,经常惹的宛姨刮着她的小鼻头满足的笑,每每这时,他就好羡慕她,他也想有妈妈疼,可是爸爸妈妈每天都只有生意,生意,一点都没有把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莫愁多幸福啊,真的像她的名字一样,莫愁莫愁,什么都不愁,整天笑的甜美如糖果,似乎没有半点烦恼。她在家中该是受怎样的疼爱啊!
  
  直到那天,父母带着他带莫家做客,只见门户大开,莫奶奶在用针扎着她细腻的背,那本应光洁的背上,点点红点,满是班驳,像是雪地里洒落的红梅花瓣。一边扎着还一边骂,你这个小祸害,你怎么不叫?你叫啊!叫!
  
  
  
  她还不是吭声,咬的嘴唇出了血,花瓣样的小樱唇,殷红的血,突显的那张稚嫩的脸格外的苍白。
  
  而二楼是乒乓的摔打声,只听男人的叫骂,没有女人的哭泣。
  
  在莫奶奶咒骂着她是妖孽的时候,她依然还是沉默着,父母在一边拉着他离开,他不解的看向他们,为什么?他们和莫叔叔的关系不是很好很好吗?为什么见莫奶奶这么折磨莫愁还要蹑手蹑脚的逃走?二楼打架的是莫叔叔和宛姨吗?为什么不去拉架?为什么莫愁和宛姨都不吭声呢?
  
  妈妈摇头,终于拉着他离开,只是,眼睛里亮亮的,是泪吗?
  
  他们快要离开的时候,莫奶奶突然高声的叫骂,你这个小祸害,和你妈一样是个贱货!
  
  莫愁的声音终于冲入他的耳朵,我妈妈不是贱货!你扎够了没?扎够了就放开我,我要去救妈妈!
  
  声音倔强,没有半点乞饶的意思,冷酷的不像是11岁的年纪该有的语调。
  
  他最后看一眼。她倔强的样子印进了他的脑海。
  
  妈妈,为什么你和爸爸不去阻拦莫奶奶?
  
  小文,你不懂的。妈妈叹气,满是无奈的语气,我们对莫愁越保护越疼爱,就是给她带来越大的灾难啊!
  
  那,为什么不去劝叔叔阿姨别打架了呢?
  
  妈妈摇头,你太小了孩子,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有时候保护,反而是更大的伤害。相信妈妈,宛姨和莫愁,都会没事的,他们,是好人。
  
  妈妈哽咽了。
  
  他沉默了。莫愁,真的无忧吗?
  
  第二天,他央求着父母带他去看莫愁,刚好,宛姨和莫叔叔都在家。
  
  他张望着找莫愁,宛姨见了,温柔的笑,好听的声音叫着,莫愁,你苏文哥哥来了呢,快出来!
  
  莫愁咯咯笑着跑出来,我还以为是妈妈一会不见想我了呢!
  
  宛姨的笑容依旧温柔,莫愁依然还是那样明媚快乐,似乎昨天的一切只是他做的噩梦。
  
  他不解的看着这一切,抬头看向妈妈,妈妈轻轻摇头,叹气,俯在他耳边说,我说过,宛姨和莫愁都会没事的,他们,都太坚强了。
  
  坚强?坚强。
  
  他终于知道了,她是在承受着多大的委屈。她的快乐背后是多重的伤痛,多样的倔强。
  
  不,他不要莫愁坚强,这种坚强,太过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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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4 20:27:13 | 显示全部楼层
  妈妈告诉他,莫奶奶得了癌症。
  
  他心里突然一片惊喜袭来,连忙问,那她死了吗?
  
  妈妈奇怪的看他,这孩子今天怎么说话呢?
  
  妈,你快告诉我呀!他有些急了。
  
  没呢!虽然是早期肠癌,但是扩散的却出奇的快,才不到半月,癌细胞就布满了腹腔,连脊椎上都长满了,确实是回天乏力了。唉,真是报应啊!
  
  哦,这么说,是救不好了。他心底偷偷的笑,呵呵,死了好死了好,死了莫愁就不用再被她欺负了。
  
  妈妈,咱们去看看莫奶奶吧。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现在的惨样子。
  
  恩,这倒是应该的。呵呵,小文长大了,懂礼数了呢。妈妈拍拍他的肩膀,不知觉间,比妈妈都高了一个半头呢!
  
  苏文笑,进卧室换了件清爽的衣服。
  
  莫姨,我告诉小文说你身体不好,他闹着要我带着他来看您呢!
  
  哦?是吗?还是小文乖!奶奶笑,看向坐在床边伺候着的宛然和莫愁,哪像这两个,人坐在这,心不知道在哪,还不知道是不是来看我什么时候死呢!
  
  病成这样,依旧没有半点好心眼,怪不得扩散的这么快,一肚子的坏水,小心下辈子投生个苍蝇!苏文看看莫愁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有些心疼,不禁暗暗的诅咒着。
  
  苏妈妈尴尬的笑,转脸看向宛然,关切的问,宛然,是不是好几夜没睡了?看你眼睛肿的……
  
  宛然苦笑,她 不怕苦,不怕累,伺候婆婆是应该的,当年公公病倒时她也是这么衣不解带小心翼翼的伺候过来的,照顾公婆是孝道,她心甘情愿。只是……就怕婆婆的话,太伤人了。
  
  树怕伤皮,人怕伤心。可是,宛然的心,总是伤不透,婆婆丈夫轮流着伤,她却傻一般的付出。是求浪子回头吗?可惜,温柔已是往日。
  
  她?她那是睡的肿了!婆婆声音尖锐如夜鹰,就算是熬的又怎么着?我又没求着她在这!看见她就心烦!带着你的祸害给我滚出去!
  
  宛然抬眼,满是委屈的泪,妈……
  
  滚!听不懂怎么着?婆婆的眼睛愈加的凶了。
  
  莫愁走过去,冷冷的看一眼奶奶,搀起母亲,妈,走,咱们去给苏姨他们倒些水去。回过头,对着他们温文的笑,阿姨,哥哥,你们稍等,先失陪了。
  
  苏妈妈赶紧点头,苏文看着莫愁倔强离去的身影心痛如帛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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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4 20:27:26 | 显示全部楼层
  再见她时,莫奶奶已经去世。这个老妇人,去世的那夜,竟下起了雪,寒冷的样子。可惜,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恼了一辈子,阴了一辈子,最后,半拘黄土,一生遗恨。人死如灯灭,眼一闭,气一咽,前尘往事,新仇旧恨,再与她没有关系。
  
  宛然红肿着眼睛,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这几天确实被婆婆折腾的不行,整日眼睛不敢眨的在旁边候着,大姑子和小叔偶尔来医院露头看看还挑三拣四的嫌这嫌那,莫愁心疼妈妈,看不过,说了一句,不行你来伺候着?被大姑子甩了一个重重的耳光,跌在地上,半天没爬起身。新国这几天倒不再酗酒了,只是每次谈完生意回来也是半夜,来病房看看匆匆就走了,婆婆嫌弃自己生的不孝顺,又舍不得打,便将一腔怒气散发到了别人的女儿身上,却忘了,别人的女儿也是娘生的。
  
  莫愁束手在一边站着,长长的睫毛,沉默的抖动。她看起来依旧沉静的像泊湖水,没有松气,却多了一份压抑的哀愁。
  
  她在为谁哀愁?为她的奶奶?
  
  她的脸干净如昔,没有半点泪痕。
  
  苏文远远的看她随着送葬的队伍走,到了墓前,她不肯跪,莫新国看她,一脸无奈的愤怒。宛然拉她的衣袖,眼神中尽是劝告。
  
  她跪了,乖巧如她,从不做让妈妈为难的事情。只是,膝盖触及雪地时,那雪花破碎的声音,让人心寒。
  
  她想起了爷爷,看向天空,爷爷,爷爷,你答应会回来看莫愁的,难道天堂那么好吗?让你留恋,让你忘怀,让你从此再记不得莫愁是谁,让你忘记了孙女的等待。
  
  墓碑前一堆哭的死去活来,嚷嚷着,妈呀妈,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孩儿还没尽了孝,您怎么就舍得走啊!您走了咱们可怎么活呀!
  
  言辞悲切,虚伪的亲情在天空回荡。
  
  仪式完毕,刚刚痛哭流涕的人抱起自己的孩子,笑的像迎春花般从容,边笑边拍着孩子身上的土,看看看看,回去洗又是一个麻烦。
  
  莫愁也站起,去扶起体力透支的妈妈,静静的跟在人群队伍后静静的走。
  
  有风吹过,苏文清楚的看到,她白净的脸颊滑过晶莹的泪,被她随手挥掉,如流星飞逝,复不将存。
  
  那颗泪,为谁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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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4 20:27:39 | 显示全部楼层
  苏文。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惊讶的神色,怎么这世界上男的也可以长的这么漂亮?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秀挺的鼻子,肉嘟嘟的嘴唇,光洁的额头,眼神闪着睿智的光,肤色不像她那么白,麦色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红。神态总是很沉默的样子,视线却一直在默默的保护着她。
  
  她跌倒,他伸出小手拉起她,麦色的小脸上红晕更甚;
  
  她口渴,他沉默的递过温水,不等她道歉就匆匆跑掉;
  
  她叫他哥哥,他别过头,似乎有些抵触的说,你还叫我苏文吧。
  
  她看着她笑,他看的怔,反应过来后低下头,脸一直红到耳根。
  
  奶奶过世那天,他跟在她身后,沉默的走,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陪伴。
  
  其实,当奶奶死后,她才知道,原来,她没有那么恨她。
  
  因为,她,是她奶奶啊!
  
  眼泪落了一滴,被她假装无所谓的抹去,另一滴,在无人注意时,悄悄的,砸了雪地一个坑,融了一地的悲伤,沙哑的低吟,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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